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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谁,这人手段高超啊,居然能无知无觉地贴近了恶犬将军萧南逸的身边,还将这东西放在了他身上而不被他察觉,这定会使他十分的苦恼,使他有了脑袋别在腰里,随时会掉下来的惊慌,看见他苦恼,不知道怎么的,朕的心底就十分的舒畅…这人终于给朕报了当年在军中被这自以为武功高强的将军时不时捉弄的仇啊,想当年,骑马,他给朕最烈的马,摔得朕屁股痛啊,喝酒,他给朕最烈的酒,喝得朕昏了三天三夜还把一个柱子当成了美人啊,射箭,他给朕最强的弓,朕使了吃奶的力气都拉不开啊更别提以引敌入围的名义,用最恶的恶犬将朕围了一天一夜了,那一日,朕吓得尿了裤子啊无论这人是谁,朕如果知道了,一定得好好儿的答谢他皇帝端严了面孔,小心求证:“萧爱卿,您真一点儿映象都没有?”
“如果有映象,臣早一剑将他的头斩下来了”萧南逸气哼哼地道,“臣的怀里,是能乱摸的么?”
皇帝很遗憾:“这人看起来对今次揭起这场风雨的那批人知之甚深,而且深藏不露,他能操纵这素巧以这张檄文构罪于你,这个人实在是计谋绝高聪明绝顶之人,不动声色地化解了萧爱卿的牢狱之灾,等于破了对方的布局,依朕看,此人无论是谁,都在帮着萧府,萧爱卿如果知道这人是谁,一定要好好儿的谢谢他才是。”
萧南逸很是怀疑地望了皇帝一眼:“皇上,臣有话说。”
“萧爱卿请说。”
“臣怎么感觉皇上对臣的遭遇很是兴灾乐祸,很是欢喜呢?”
“哪有,你看错了”
“绝对没看错”
皇帝转移话题:“萧爱卿,既然你没有印象,那咱们也就不多探究了,朕的意思你心底必定清楚,对外,你还是身犯大罪,朕要引得这些人一一现形”
萧南逸低头应了,皇帝将他留在宫里,对外宣称萧南逸犯了大罪,已被关押至宫里的内禁府内。
…
长秋宫偏殿,萧问筠跪在地上,听着宣旨的公公沉寂着脸宣读:“…有非常之事,立非常之功…萧氏长女滞留宫中,待查清一应事实,务必恭守本份,静待音询,不得与宫外之人暗通消息…”
萧问筠只觉那宣旨的声音如从空旷之极的天际传来,一丝一缕地钻进了她的脑子里,使得她的脑仁一阵阵地牵痛,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待到醒悟了过来的时侯,才看清了面前冷卉惊慌失措的脸:“小姐,您别急,皇上不是说还没有查清楚么?”
传旨的公公已经离开了,殿外侍立的宫婢静静如夜色中驻立岩石,富贵锦绣的宫殿仿佛成了那一片死寂的空空山谷,四周围唯有岩石压顶,岩壁冰冷。
他说得没错,那碎裂出来的阴烛恶物,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前世因为自己的缘故,他已将萧府拖入地狱一次了,这一世,他再次要将萧府拖进地狱,前世的一切,又将在这一世重演。
萧问筠摊开了手掌,手掌在灯光的照射之下莹白如玉,她的倒影随着灯光晃动,如用暗黑的纸片剪成,随时都会随风而逝。
原来她所有的挣扎与谋算,不过是一场空?
“小姐,小姐…”冷卉担心地望着萧问筠,她的脸在灯光照射下苍白如纸,她看清了小姐眼底的绝望神色,不含一丝儿的热气。
冷卉忽感觉到了害怕,怕小姐如一道冰上的融雪,消失成了空气,她想从身边的茶几上取了热茶过来,可伸手摸过去,那茶却是凉的,她开口想唤人送茶来,却想到萧家已遭剧变,宫里的人怎么还会理她们?
她转头往萧问筠望过去,却见她脸色愈发苍白,象透明的冰玉一般,身上的织锦绣袍都不能使她有一丝儿的热量,她忙走了过去,用自己的手握着萧问筠的手:“小姐,你可一定要挺过去。”
萧问筠转动眼珠,朝她望了过去,冷卉只觉她的眼珠仿佛珠玉一般,没有一丝儿的热气,萧问筠一把握住了冷卉的手:“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那样的沧惶无依的表情,宽大的礼服使她瘦削的肩膀似是不能承担重压,小小的面颊被那衣饰衬着,更加的窄小了,冷卉猛然醒悟,原来她的小小姐还是个孩子,还没有及笄…从什么时侯开始,她已然忘记了小小姐的年龄了,在她的心底,萧问筠永远都是那么的乐观自信,胸有成竹,就连淘气的时侯,都带着淡定而自在的神情,仿佛天下间所有一切皆都掌握在她的手里。
可今日,冷卉瞧清了她脸上的惶惑无依,才发现,原来小小姐也要有人在身边支撑爱护,可夫人已经不在了…冷卉鼻子一酸,把礼仪身份全抛在了脑后,将萧问筠揽在了怀里,和平安一样地称呼:“小小姐,别怕,萧府不会倒的。”
两人正彷徨间,却感觉有人静悄悄地走至她们身边,低声道:“奴才给您倒些热茶。”
薄雕的青花地板上是一双厚底的布靴,布靴上是浅青的绣锦长袍,这是宫里面的公公常穿的衣着,冷卉答道:“劳烦公公了。”
一杯热茶被送至冷卉的手里,冷卉接了,递给萧问筠:“小姐,您喝点儿吧。”
萧问筠可有可无地接过来饮了一口,却抬起头来道:“这是兰花蜂蜜茶啊…”
浅青的绣锦长袍上边,有一张俊美无匹的脸,一双澄静如黑色波光的眼静静地望着她,温润柔和,仿佛无论何时,他都在她身边守着。
他平日里遮挡住半边脸的秀发已全梳了上去,那容颜如初乍的花蕾,散着淡淡的清香。
萧问筠从来没有想过会用花来形容一个人,可现在,她便感觉自己仿佛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的花香,干静,安详,在角落里默默开放,始终如一。
“平安…”冷卉一声叫,忙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平安笑了,左手将茶杯从萧问筠手里取了来,右手把萧问筠张大嘴的下巴合拢了:“今儿早上,平安发现兰花蜂蜜茶酿好了,想给小小姐冲上一杯,可被老爷一打岔,平安把这事给忘了,平安想着今日浴兰节一定会花很长的时间,小小姐会不会想喝平安的茶呢?所以平安用双层瓷瓶装了茶送进宫来,带给小小姐喝。”
平安的手指带着花香的味道从萧问筠的下巴上扫过,使得她的下巴如被雷电击中,那手指既使离开了,也留下淡淡的酥麻麻之感,那感觉瞬间传遍全身,让她浑身发热:“平安,你偷进宫,就为了这茶?”
平安扬起脸来,那笑容如春风拂过漫山俱是绿草的原野,弦目而温和:“是啊,还好平安赶得及,小小姐正巧要喝茶了。”
不但萧问筠感觉他的笑容夺目,连冷卉都微微地垂了头,脸色微红:“平安,你就不怕人察觉?”
这也是萧问筠心底的想法,这宫里面,有这么俊美的公公么?这简直就是一轮明月走在大街上,通体透亮,夺人心弦啊平安道:“不怕,一般人只瞧得清平安的背影。”
萧问筠默然了,忘记平安的武功高超得可以把皇宫当成萧院后院来去自由了。
平安见萧问筠脸上一丝儿的喜色都没有,把手边的蜜茶又递给了她:“小小姐,您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土黄土黄的?是不是在太阳底下晒的时辰长了,所以颜色变了?不打紧,小小姐,喝点儿这蜂蜜茶,睡一个晚上,您就白回来了。”
冷卉心想,平安,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知道小姐喜欢肌肤如雪,你就说她晒黑了,她正心情不好呢,你这不是冰上加霜么?
果然,萧问筠气道:“平安,我哪里黑了?”她接过了平安递过来的茶饮了一口,又望了平安一眼,见他欢天喜地,全无所觉,在心底暗暗叹气,到底只有他,才会这么的无忧无虑。
平安又将茶斟满,一幅有秘密和你分享的样子凑到萧问筠的耳边道:“小小姐,平安进宫的时侯,正经过老爷呆的地方,心想老爷虽然见了平安头顶就有冒青烟的嫌疑,但平安可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到底他是小小姐的爹,所以,平安偷偷地溜进老爷呆的地方,原本打算给老爷也递杯茶的,可看见他面前放了许多的点心,又有人侍侯,正和人下棋,平安也就不打扰了…”
萧问筠倏地抬起头来,却看见平安那想笑又鬼崇地忍住不笑的样子,根据以往许多次的推断,他这定是以让老爹锻炼身体的名义给老爹使坏了…便道:“平安,你还做了什么?”
平安哈地一声笑出声来,又用手捂住了:“小小姐,平安想试试老爷身手的敏捷程度,趁着他站起身来,悄悄儿地把他的椅子给削断了一条腿…”
第一百一十章 到处窜的平安
“什么?”萧问筠既使是满腹的忧郁,也失声叫出了声。
冷卉紧张地问:“平安,这都是你混进宫里,提了蜂蜜茶做的?”
平安点了点头:“小小姐,好笑吧?老爷的身手差了许多啊,但是身形重了许多啊,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把椅子坐塌了,还跌到了地上,半天站不起身来,幸而他对面那老头子把他扶起来了,可那老头子也不是好人,指着老爷哈哈大笑…平安虽然傻,但也认为他是在兴灾乐祸,小小姐,老爷交友不慎,你要劝劝他才好,别误交损友…”说完又侧过头望着萧问筠,“小小姐,平安的成语用得好吧,平安自己感觉平安的口才越来越好了。”
萧问筠叹了口气:“平安,你就别管什么口才不口才的了,你倒是说说,后来怎么样了?”
冷卉也紧张起来:“那老头子会是谁呢?”
平安接着道:“那老头子长了胡子的,和老爷一样差不多的胡子,那老头子笑完了,才发觉不对,又叫人四周围地寻找混进宫里的人…”他又奇怪了,“为什么这老头子会知道有人混进宫里来了呢?”
萧问筠心想,不知道才怪呢,宫里的椅子不是檀木的就是红木的,结构结实,雕工精美,就算是坐个一两百年也不会坐坏,老爹又不是大象,哪会那么容易就坐坏了?
她被平安的述说提起了兴趣,道:“你往下说,下面怎么样了,你是怎么逃脱的?”
平安道:“那长胡子的老头子实要是太坏了,自己端了茶杯不动手,指派两个不长胡子的老头子四处寻找,那两个不长胡子的老头子走路象猫一样,平安猫在长案底下,屏住了呼吸,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大梁,这才使得他们看不到我,不过,他们没找到我,却找到了另外一个藏在衣柜里的人来,宫里的人真是奇怪,好好儿的床不睡,偏偏睡在衣柜里…”
萧问筠紧张地道:“平安,他们可说起这是什么人么?”
平安把茶递到萧问筠的嘴边,使她饮了一口,才道:“小小姐,喝口茶平安再说,您的问题太多,喉咙都干了吧?”
萧问筠冷不防被他灌了一口茶,心想我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哪有你滔滔不绝如黄河之水的话语多?这茶应该你来饮才对吧?她紧张下文,便急问道:“平安,你快说,你可听到了什么?”
平安舔了舔唇形优美的嘴唇,道:“那个长胡子的人见了那人,大怒,说连这里你们都敢前来搔扰他叫那不长胡子的老头子一下子折断了那人的腿,那人痛得一声惨叫,后来,那人说他叫陈福…”
“后面再怎么样了…”萧问筠急问。
“可这个名叫陈福的人一说出名字,嘴里就冒出鲜血来,对那老头子说,就算知道我的名字,又能怎么样?这个名字原本在这世上不存在。依平安来看,这叫陈福的人象冬天平安寝室外边树桠上的那只小鸟一样,死了…”平安脸上露出了微微的哀伤之色,“那老头子见陈福死了,大怒,叫人四处查找可还有同党,平安好几次差点儿被他查了出来,幸亏平安机灵,换了好几处才没被那两个不长胡子的老头儿找着…”
萧问筠听平安说得轻描淡写,但却知道实际上这其中的凶险,萧问筠听得紧张之极,道:“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平安抬头望着屋顶,“后来平安饿了,伸手到茶几上拿了一块饼来吃,平安尽量小心了,吃的时侯绝对没被人发现的,哪里知道那长胡子的人太小气了,一块小小的饼都记得无比的清楚,他眼一扫,一声大叫,是谁吃了那饼那没长胡子的人紧张了,四处找贼,平安不想因为拿了一块饼吃而被人当成了贼,所以,平安就悄悄地溜了出来,哪里知道那两个不长胡子的老头子很厉害,平安越过窗棂的时侯挂破了衣服,这样都被他们听见了,他们追着平安跑了好多的殿,平安好不容易把他们甩掉了,蜂蜜茶也幸好没有倒洒,正好小小姐想喝茶的时侯,平安就来了…”平安拉起了袖子,把撕开口子的地方指给萧问筠看,很遗憾地道,“宫里的人都长得矮,平安好不容易从那挂衣服的地方找了一件合适的衣服出来,平安勉强能穿着合身,不会太短,哪里知道被挂坏了,哎…”
萧问筠听了他一翻话,已猜到了那长胡子的老头子是谁,爹爹和他在一起,还下棋?还吃点心?
她忽地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
而那人,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昏庸?
如果真是那人,他身边的没长胡子的老头子,岂不是传说中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绝顶高手?平安居然能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来?
萧问筠抬眼朝平安望了过去,却见他却毫无所觉,接过了冷卉递过去的点心津津有味地吃着,刚刚经历惊心动魄的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如今,他已把这场游戏放在了脑后了。
萧问筠正想再问得清楚一些,却听到殿外有内侍低声道:“四周围地查查,可千万别让那贼人进了长秋宫,骚扰到皇后娘娘。”
有内侍轻轻地咳了一声。
平安听到了那声咳,一下子放下了手里的点心:“小小姐,这是那两个不长胡子的老头子其中一个,平安要避一避了。”
萧问筠闻言一回头,便不见了平安的身影,再回头望去,却见三两个内侍凑拥了一名面容枯缟,身形瘦削的老太监进门,那老太监缓缓地走到萧问筠面前,向她微微行了一礼,便道:“萧家姑娘?”
萧问筠感觉这老太监鼻孔朝天,语气轻漫,比朝里的大臣还要摆谱,心底明白这人便是那人身边那两位名叫常福,常乐的贴身护卫之一了,忙恭恭敬敬地行礼:“公公,民女正是。”
“杂家的身份,姑娘必已经猜到了,杂家也不多说废话了,皇上那边有贼人进入,惊扰了皇上,杂家一路追踪,追到了这里就不见了他的踪影,杂家想问姑娘,可曾看见有人进入?”
萧问筠低声道:“民女自接了圣旨,就一直呆在这屋子里,门口还有宫婢守着,民女从没发现有人进来。”
那老太监双目似闭非闭,如电一般地扫过萧问筠,隔了良久才道:“既如此,杂家打扰姑娘了…”他一转身,就往殿门口走了去,走至门边,才转过身来道,“姑娘稍安勿燥,隔不了多信,姑娘想必就能回家了。”
萧问筠再一次肯定了心底的想法,感激地道:“多谢公公提醒。”
常福走出了殿门,殿门的阳光正好,使得他的双眼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他想,这人到底去了哪里了?要咱们两兄弟一起联手,左右包抄,才能撵得到他的一个背影,江湖上什么时侯出了这么一个少年高手?却不闻半丝儿的声息?
他一边想着,一边感觉烦燥,身边的小太监见他面色不好,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
正在此时,常乐从屋脊上掠下,来到他的身边:“大哥,怎么样,找到了么?”
常福摇了摇头,脸有沉重之色:“老2,这可是咱们两兄弟来到皇上身边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形,这个人身手已趋化境,哎,要真打起来,咱们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啊…”
常乐见常福的面容一下子老了十岁,便劝道:“那也不一定,大哥,他到底还是被咱们兄弟发现了…”
“是怎么发现的?是因为他伸手拿饼吃被发现的”常福老泪在眼框儿里直冒,“如果他向皇上行那不轨之事时被发现,我们俩人脸上还有些彩头,可这人明明就是在嘲笑咱们两兄弟啊,简直把咱们两兄弟当成透明人啊,竟然在咱们俩兄弟的眼皮子底下吃饼”
常乐很少见常福一下子说这么多话的…几十年了,他们俩兄弟不是练功就是练气,几十年加起来说的话也没有他今日说的多,眼见着常福气得不行了,心情也沮丧起来,感慨:“大哥,咱们是不是要退休了?”
常福端正了心态,用衣袖擦干净了眼角的泪:“什么话,咱们一定得把这个人找出来,皇上还等着呢,咱们不能让皇上失望如果这人真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就算拼了咱们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他得逞”
常乐道:“可大哥,这个人的武功实属罕见,年纪青青就有如此成就,他一定是个心志极坚的人,心无旁殆才能达到这样的成就,你想想,他躲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气息几乎全无,就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个人…”
常福停了脚步,回头瞪他:“老2,你不是对他还生了崇拜尊敬之意吧?”
常乐忙端正了脸皮:“绝对没有咱们赶快去找,别让他惊扰了娘娘了,只不过依他的身手,要惊扰的话怕早就惊扰了,有哪个宫里的守卫会比皇上身边还严密?”
常福一伸手,就拍了常乐的头顶一下:“老2,你这语气可不能在皇上面前露出来皇上正烦着呢,说那贼人别的什么都不偷,光偷了一只饼,说这皇宫内院没什么他能看得上,就饼能看得上?”
常乐望了常福一眼:“大哥,你也别烦,咱们都别烦…”
两人一前一后,往别殿寻找那潜进皇宫的贼人不提。
他们走后,萧问筠才一回头,就见平安在椅子上坐着了,双目发光地望着案几上的糕点,手却规规矩矩地放着,见萧问筠回来了,把视线往萧问筠的身上扫了一下,又盯着那糕点了。
萧问筠见此,便走过去拿了块糕点送至平安的手上:“吃吧,平安。”
平安满脸欢喜地接过了,塞进嘴里,此时,他满腹的心思便在那糕点之上:“这是海棠糕,真好吃,平安在过年的时侯吃过,是皇上赏下来的,小小姐只赏给平安一块,平安现在还记得那味道呢,这红绿瓜丝实在是好,平安试了那一块之后,很想自己也能做出来,可就是做不了。”
萧问筠心思尚在萧南逸身上,虽没有那么担忧了,但到底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于是道:“平安,你再仔细给我说说,你在那桌底下藏着的时侯,可曾看见老爷是怎么被请进室内的?是不是前后左右的押着?”
平安满嘴都是糕点,侧过头望了萧问筠一眼:“老爷啊…”他想了一想道,“被人抬着进内室,算不算押?”
“他为何被人抬着?”
平安责怪地看了萧问筠一眼:“小小姐,你记性怎么越来越差了,平安不是说过,平安把老爷坐的椅子腿给削了么?”
萧问筠松了一口气,恍然:“所以老爷跌伤了?”
平安斜望了她一眼:“小小姐,平安怎么看您一点儿担心的表情都没有呢?”
萧问筠心道只要老爹不是获罪,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他那皮糙肉厚的,能跌伤到哪里去?
正想着,平安拍了手道:“原来小小姐和平安一样的想法,老爷身体好着呢,跌一下还能让他略在床上休息一下,所以说,平安以后会经常制造机会让老爷跌的”
冷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想起平安早些时侯在老爷的窗户底下建蜂巢,感觉还是问清楚好,以防着老爷真被平安捉弄了,事后好炖些骨头汤来安慰一下老爷受伤的心,于是问道:“平安,你准备怎么制造机会啊?”
平安很忧郁:“老爷警惕着呢,削老爷坐着的椅子的腿,这样的事进行过一次,下次就不好进行了,老爷以后坐椅子肯定会先察看椅子腿的,既如此,平安想着,不如把老爷的床给拆散了,再照原样装上去,如此一来,老爷看不出那床的端倪,而且床比较大,不会那么容易散,老爷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半夜里一滚,不自觉间,那床就散了,如此一来,跌得不知不觉的,也不会太痛,还能使全身上下的骨头能松上一松,又能提醒老爷平日里警醒,使他老人家的皮肉不至于因年龄增长而变松了…”
冷卉默默地想,平安这是怎么了,怎么老和老爷过不去呢?老爷您也是的,怎么老和平安过不去呢?您看看,这不自己吃亏了吧?平安的武功越来越高,您和他打,越来越力不从心,上次才被马蜂咬了,这一次,您连睡觉都要半睁着一只眼,您这是何苦呢?奴婢们可真是同情您啊可同情归同情,能见到您老人家被人捉弄,奴婢们还是喜闻乐见的。
她转眼一瞧,见萧问筠微微地笑着,脸上早已没有了刚刚的愁苦悲伤,不由大是宽慰,心想无论出了什么事,只要这平安在小小姐身边,小小姐总是能开怀,平安可真是一个福星啊看小姐脸上没有担心的模样,看来老爷那儿事情也不大?
冷卉放下心来,脸上也和缓了。
萧问筠被平安一顿插语打浑,心底早舒畅了起来,心想幸好有平安,误打误地闯到了皇上那儿,看到爹爹正与皇上下棋,如此说来,这事情不会象圣旨那样严重,反而有些象皇上正与爹爹布一个大局,要将此次烛阴事件幕后之人查个清楚?
为什么皇上这么快就清楚了爹爹被人冤枉?
这个烛阴事件,如果真是李景誉布局,为拖萧府下水,必定是步步为营的,计划周密,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了呢?
她记得前世,李景誉步步紧扣的布局,可是让爹爹辩无可辩,让皇上对爹爹从疑心到怀疑,到了最后,使爹爹的叛国,成了铁上板钉一般的事实。
她抬起头来,不经意地望见了平安面颊鼓得象只青蛙,显见着里面塞满了点心,脸上俱是糕点屑子,心底想着,象平安这样的活着,才是最开心的吧,不用担心,不用忧郁,心底只有好玩与吃?
可他却真能给自己带来福气,在自己满腹忧郁的时侯带来了父亲的消息?
这全都会是巧合么?
…
长秋宫内,皇后斜椅在矮榻之上,背后枕了十香软枕,脸色在灯光照射下有秋叶般的颓败,安息香从镂空雕花银熏处缓缓地冒出来,却掩盖不了这屋子里弥漫的沉寂悲意。
皇帝从屏风处转了进去,急道:“皇后,你怎么样了?可好些了没有?”
皇后缓缓地睁开了眼,任宫婢将她扶起,虚弱地笑道:“没事的,皇上,臣妾还能支撑些时日。”
皇帝坐在她身边的塌上,看清她脸上的颜色,满脸俱是忧意:“皇后,前先时日不是见好了么,怎么今日忽然间发做了,御医怎么说的?”
皇后伸过手去,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的,皇上,今日臣妾是被吓着了,所以才发作了起来,饮了些汤药,便会没事了。”
皇帝恨恨地道:“全因为有人弄出了那烛阴事件,这才吓着了你,朕定不会放过那些暗中作崇之人的”
皇后轻叹一声,道:“你还疑心萧侯爷么?”
“朕怎么会疑心他?他对朕一向忠心耿耿”皇上道。
皇后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怎么不会疑心?除了你自己,什么人你都会疑心,就连自己,当年不一样的被你疑心?皇帝是个好人,是个明君,自己是知道的…当知道了他自己犯的错误的时侯,他会很快地改正过来,但那疑心之病却从来没有改过,既使对他忠心耿耿的人,既使是萧侯爷,当年立了那么大的战功,可以说,皇帝能登上帝位,萧侯爷功不可没,但他还是会疑心,疑心他功高震主…可这次这么快就打消了对萧侯爷的疑心,皇后倒有些奇怪。
“早先皇上不是叫了萧侯爷去问话,又下了圣旨,让萧家长女留在宫中不能出去么?”
皇上双眼冒出冷光:“朕这是做给那些暗底里布局的人看的,他们不是要拖了萧家落水么,让萧家做替死鬼么?朕便让他们如意”
皇后奇道:“是什么使皇上这么快便改变了主意?”
皇上脸上露出些笑意来:“这些人当真可笑,以为一名宫婢就能使朕相信萧爱卿的罪行?他们想让这宫婢指证萧侯爷,却忙中出错,用了那一篇萧爱卿声讨朕的檄文,以为这檄文是萧爱卿往日里临摩字贴抄下来的,却哪里想到这檄文是当年萧爱卿为了破敌,给东夷的烟雾弹,这事只有萧爱卿与朕知道,他们自然不会知道如此一来,朕还不明白萧爱卿是被人冤枉?”
皇后这才在心底彻底松了一口气:“皇上明白就好,只是这张檄文怎么会用来指证萧侯爷?这却有些奇怪…”
皇上道:“说来好笑,这萧南逸以武功奇高自诩,却连被人贴身放了东西都不知晓,朕使人搜出来的时侯,他一边挣扎一边狂叫,这不是臣的东西”他停了停道,:“如果不是这篇檄文,是别的什么罪证,朕倒真不相信他。”
皇后沉思道:“如此说来,的确有人把东西放在了他的身上?”
“是的,朕想着,这个人正在暗底里帮着朕看清事实”
皇后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臣妾就知道,就知道…”
皇上奇道:“皇后为何这么高兴?皇后知道那暗地里的人会是谁么?”
皇后忙收了笑容:“臣妾哪会知道,臣妾只知道,此事既有人帮忙,使得萧家洗脱罪名,皇上便有了福气,定会将这重重迷雾揭开,使得烛阴之祸直相大白…”
皇上怀疑地望着皇后的笑脸,道:“是么?皇后,朕只是感觉,这些日子,连朕都有些不明白你了,你仿佛有心事?”
皇后道:“臣妾所谓的心事,不也是皇儿和您,只要三位皇儿和皇上没事,臣妾也就没有心事了。”
皇上叹道:“那皇后便好好儿的休息,别再忧虑了,一切定会水到渠成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到底是谁暗中破坏
皇后心底轻叹,心道如果不是证据确凿之时,我又哪里胆敢将一切都告诉你?当年之事,我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么?他们那么的狡猾,你的耳根子又软,就差一点让他们入罪了,却还是因为你的心意摇摆,使得他们落了罪责,更害了之柔一条性命。
她抬起头来,望着皇帝清俊的脸,心想,这一次,她不会再犯那样的错了,既使是那样天大的喜讯,也不能让他事先知晓,那个人说得没错,要一击既中,让他们永不能翻身她垂下眼眸,遮掩住了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来的柔情,低声咳了一声:“皇上,臣妾有些累了,恐是刚刚吃了药,有些困倦…”
皇帝忙柔声道:“那朕就不打忧皇后了,皇后可得好好儿休息。”又吩咐宫婢们好好的侍侯着皇后,这才走了。
待皇帝走后,皇后让屋子里其它人等都退了下去,这才从床上缓缓地坐了起来,又走了去,将屋子里的鹤嘴铜灯调得暗了,亲自动手把柜子里放的糕点取了出来,放在桌上,柔声道:“你来了么?”
隔了良久,屋内薄纱垂垂,却不闻半丝儿的人声,她有些失望:“今夜怕是不会来了?”
她望着那糕点道:“上次你来,我知道你最喜欢这糕点了,今日便特意叫御厨多做了一些,可宫里面的玫瑰花蕊不多了,勉强只能做成一盘,这香味儿倒是浓,只怕味道不够,下一次我叫人多备一些,你来了,就能吃上了。”
粉色酥脆的玫瑰糕在桌上散着淡淡的香味,使得屋子里也仿佛填塞了满室了花香,门隙间传进来的风将屋子里的帷纱吹得轻轻拂起,那花香便四处充盈,带着淡淡的甜味。
“娘娘何必多礼?”不知何时,屋角已立了一人,声音低沉如琴奏一般,他的面孔隐隐藏在暗处,只见身材修长,容廊如雕。
皇后脸上俱是惊喜之色,手开始颤抖,想要走过去,却又不敢,怕那屋角的影子被风一吹,便散了。
到底,她还是没有走过去,只是手抬起,似要隔空扶摸他的面容,却不可得,但仅仅是这样,也让她满足:“你在外边可还好?”
“一切顺利,娘娘以后不必等我了,我该来的时侯,就会来的。”他低声道,“夜里风大,娘娘把窗户关紧了才好。”
只这一声问侯已经让皇后哽咽出声:“我知道,我知道,我定不会叫你担心。”
他的身影缓缓向暗处移动了一下,却使得皇后惊道:“这么快,你就要走了么?”
他身形一停,似有些犹豫,到底解释了:“娘娘,那些人四处钻营,我要盯紧一些才是。”
见他又欲离开,皇后急道:“至少你吃些糕点才走?”
他停了停,到底从暗处走了出来,屋子里的灯光虽然调得极暗,但那翩若惊鸿的容颜却依旧能夺人心魂,他走近皇后,伸手拿起那碟子里的糕点…皇后贪婪地望着他,却似怎么也望不够,想要触摸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因为,她看清了他眼里的防备与警诫,他叫自己娘娘?皇后心底发酸,但只要他好好儿的,叫自己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忽地,他将手里的糕点丢到了桌子上,凝神侧耳听了去,他脸容一端,低声道:“娘娘,屋顶有人”
还没等皇后反映过来,他已如惊鸿一般地飘身而起,往窗户处飞了过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皇后望着那散在桌上了点心,粉碎四处,却清晰可见那上面的咬痕,她眼里泪光显现:“他吃起来是否还合口味?”
…
景德殿内,李景誉望着跪在地上的叶子初,抬了抬手让他平身,低声道:“如何?”
叶子初站直了身子,道:“陈福已经自裁身亡,没说出什么来,王爷请放心。”
“本王问的是萧南逸的情形,他既已经死了,想来你也不会知道萧南逸到底如何了?”
看着李景誉全没有将陈福放在心底的模样,叶子初眼眸冰冷:“乾武殿守卫森严,皇上两大暗卫常福常乐带了十大高手在殿周围护着,属下实在没有本事接近。”
李景誉皱着眉头在踱步:“素巧那儿呢?可有人审她?”
“没有,素巧被关押,皇后和平妃都没有动静,皇后病体未愈,想来也没有空闲管这事儿了,素巧指证,依属下来看,皇上还是相信的。”
李景誉沉思起来:“素巧这一次立了大功,找到了萧南逸写的那张檄文,但本王总感觉这檄文来得太过蹊巧,有些来历不明。”
叶子初道:“素巧不是秉告过王爷,这檄文是萧府的一位痴儿拿出来的吗?属下也见过那痴儿,他武功是极高的,但却只是八九岁小儿的智慧,听闻在萧府经常惹得萧南逸大怒,但因是从小被萧夫人指派护卫萧家长女的,极得她的爱护,所以才没被萧南逸赶了出去,据属下来看,这檄文必是他在萧南逸的书房翻查,不经意翻出来的,却被素巧知晓了,素巧也说了,她骗那痴儿说这檄文是神佛祈过福的咒文,能使鬼神不近其身,又骗他说萧南逸脾气不好是因为身上染了脏东西,让他把檄文放在萧南逸的怀里,可以让萧南逸脾气变好,这才使得此计得以实行,属下相信,皇上再怎么相信萧南逸,见了这篇檄文,也会不再信他”
“可萧南逸无缘无故为何写这篇檄文?”李景誉疑道,“此计行得太过凶险,没有查个明白就用了这篇东西,本王总感觉有些不妥。”
叶子初道:“王爷不用担心,那檄文言词激烈,怒意满纸,依属下看,萧南逸恐怕早有反心,一时愤激下写下了这篇东西,王爷忘了当年萧夫人是怎么死的了?萧南逸恐怕一直怀疑是皇上下的手…依属下见,他一时激愤写下这东西,却没实行,将这篇檄文顺手放在了书房里,自己也怕是忘记了。”
李景誉道:“也只能如此想着了,事情已到了关键时侯,不是成功,便是成仁,本王不能再失手了”
叶子初道:“属下明白…”他抬头望了李景誉一眼。
李景誉见他欲言又止:“有什么发现,就说吧”
叶子初迟疑道:“属下也不知道看得对不对,刚刚属下从长秋宫回来,见到皇后的寝宫有人…”
“什么?是什么人?”李景誉冷声道。
“那人身手极快,属下只略一动,便被他发觉了,但属下从他的声音听来,那是个男人”叶子初轻声道。
“男人?声音怎样?”李景誉道。
“这个,属下就分辩不出了,他刻意地压低了声音说话…”
李景誉皱眉道:“也许是皇后请的高手?她不是在民间请了许多人给暗暗地进宫给她治病么?”他笑意清冷,“再怎么治,怕也都治不好了…行了,此事你经常看着些。”
叶子初低声应了。
两人正说着话,小顺子在门外禀报:“三殿下,娘娘驾到。”
李景誉示意叶子初从窗户出去了,这才站起身来,来到外间,却见刘贵妃满脸俱是怒意,冷冷地望着他,忙笑道:“母妃,怎么啦,有谁惹您生气了?”
刘贵妃冷声道:“除了你,还会有谁胆敢惹本宫生气?”
李景誉一愕,上前扶了刘贵妃,却被刘贵妃一下子打开了手:“你告诉本宫,本宫密室里的东西去了哪里了?”
李景誉松开了手,脸上笑意消失:“原来母妃这么生气,为的却是这些身外之物?”他面容转冷,淡淡地望着她,“儿臣连这些身外之物都比不过么?您自己收藏好的东西,儿臣怎么知道去了哪里?”
刘贵妃把手心底拽着的一根透体碧绿的簪子丢到桌子上:“你还狡辩?这是本宫初沐皇恩时,皇后送给本宫的,是用老坑玻璃种的翡翠制成,万金难求,连这样东西,你都敢胆拿出来变卖了?买给东夷来的商队?你知道落进了什么人的手里?”
李景誉表情清淡:“你要儿臣怎么办?刘家能帮得了儿臣么?儿臣做的是大事,一时手紧,才将这些不重要的东西远远地卖了出去”
刘贵妃气道:“誉儿,你要什么东西,向本宫说明便是,为何要偷偷地拿了?幸好这东西落到了本宫的手里了,如若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李景誉心道告诉了你,你又把这些好东西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脸上却带了些愧意:“母妃,是儿臣的错,儿臣一时心急。”
刘贵妃道:“我知道你买了一个废庄子,被人设了局,最近手头紧,但你要明白,这东西是皇后送的,可不能随便的拿了出去…”
李景誉见她脸有忧色,道:“莫非这簪子真的落入了不应当的人的手里?”
刘贵妃抬头望了他一眼:“如果当初能找得到那本调羹集便好了,那么中宫那边,任皇上对她怎么样的深情,都不会再信她,只可惜那调羹集被人烧了,里面的东西也毁了。”
李景誉心中一突:“母妃,你说得到这玉簪子的人,难道是他?”
刘贵妃点了点头:“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忘不了她,多年之前,他还没有东夷皇家身份,不过是个东夷的闲散游民,想以偶然找到的金矿为聘礼,娶天家看中的女人,真是痴心妄想可惜的是,他送给她的东西途中出了差错,他被人劫持回了东夷,而那东西也没有落到她的手上,现如今,他在东夷已经权倾一方,却还是不能忘了她,派人来寻找那样东西,被本宫派往东夷的探子知道了,本宫这才叫你一定要拿回那本东西的,哪知你…哎…”
李景誉心头一亮:“你是说,他又派人潜中中原了?”
刘贵妃道:“这一次,不是‘他派人’,是‘他亲自’”
李景誉想起了叶子初刚刚汇报的消息,心中大喜:“难道长秋宫的人,会是他?”
如果真是他,这可真是天下掉了好大一个馅儿饼下来,如此一来,皇后既使能病体痊愈,但有了这一个致命把柄在手,她就会和死了没什么分别。
如果不是那人…?
李景誉轻声一笑,只要那人在京师,他也可以使得他出现在长秋宫…到时侯,皇后那里便会百口莫辩了。
“如此说来,这翡翠簪子是落在了他的手里了?”李景誉道。
“差点落在了他的手里,你放卖的那店家,凑巧本宫派人去取些东西,见到了这样物件,拦了下来。”刘贵妃道。
李景誉心底知道刘贵妃对自己的一举一动怕都是派人盯着的,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只低声道:“幸而有母妃,如若不然,儿臣闯出大祸来了。”
“你心底明白就好,誉儿,你要什么,便跟本宫说,宫里面的东西全都是有典可查的,既使卖去了外邦,也不能落人把柄。”刘贵妃道,“如今皇后身体病弱,仿佛她身上的福气也渐渐消褪了,等到她福气殆尽,没有人去查这些了,你再将这东西拿了出去,也不会有人理你。”
“母妃说的是,这些日子,宫里面是非多,母妃可得多注意些才是。”李景誉道。
刘贵妃将视线投于他的身上:“誉儿,你老实告诉我,这烛阴布局,当真是万无一失?”
李景誉淡淡地道:“母妃,这人间的甘夕福祸是岂是常人能够左右的,母妃对此事,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誉儿,当年因狻狁咒太子之事,宫里面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今儿又出了烛阴之事,本宫实在是怕又牵连开来,到了无法收拾的田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刘贵妃脸色暗沉,“只要我们多等些时日,长秋宫便会大变,咱们是不是太过着急了?”
李景誉声音拔高:“等?你叫我怎么等?人家都欺到头上来了本王说过,对不起本王的人,本王要让他们加倍偿还”
刘贵妃被他如寒冰一样的眼眸一扫,心头略惊:“誉儿,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凡事理应隐忍才是。”
“母妃,咱们要忍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李景誉道,“不,我再也忍不下去了你知道他们联起手来,从本王手里骗了多少银子?”
刘贵妃见他一双眼寒冰似冰一般,心底无由来地打了一个冷战:“誉儿,如此兵行险着,我只怕咱们会惹火上身…”
李景誉道:“母妃怕什么?那萧家既已被皇上软禁,皇后病体泱泱,眼看时日无多了,至于老2,在祈福台上来了这么一场,再加上往日里的名声,父皇岂会再信他?而老四…”他嘿嘿冷笑,“我倒是要多谢他和萧家连手,布了一个这么大的局给我,如若不然,我怎么能把那私运的矿石牵连到萧家?”他直直地盯着刘贵妃,“母妃,塞翁之马,焉知祸福,这句话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刘贵妃听了他的话,心底稍安,拍了拍他的手臂:“誉儿,既如此,本宫就略放心一些了,只是皇后已经拖了这么长的时间了,本宫实在是怕…”
李景誉道:“母妃怕什么?她既使身体能好得了,也逃不脱本王接下来的布置,试问一下进了被废进冷宫的皇后,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本王说过,凡事都要万无一失才好”
刘贵妃放下心来,脸上带了些冷意:“誉儿,有了你这句话,本宫彻底放下心来了,你说得没错,咱们十几年的隐忍,终于要到头了。”她迟疑了一下,“还有一件事,前些日子,有人报永妃当年的医录无端端地失了踪,你说,这是不是有人在暗底里查找当年的证据?”
李景誉皱了皱眉:“那医录里有什么?”
刘贵妃道:“誉儿,你还不相信你的母妃么?既使是他们将这医录偷了去,也找不出什么来的,重要的东西,连同当年重要的人,都已灰飞湮灭。”
李景誉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他望了刘贵妃一眼,“母妃这些日子也警醒一些,有些不需要查找的,以前的旧人旧事,让它乱在心底就好,毕竟这眼前的荣华富贵才是最重要的。”
刘贵妃心底一惊,抬起头来,却见李景誉眼眸冷得似冰一般,散着淡淡的寒意,她垂下头来:“誉儿,你在怀疑什么?母妃和你切肉连着皮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放心…”
李景誉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如此甚好。”
…
素巧望着屋顶那的缠枝牡丹图案,一那一朵朵大红的牡丹图案在刺绣的青底上盛开,铺得整个屋顶繁花似锦,富丽堂皇,既使是一个羁押罪囚的场所,但因是宫内,却也富贵皇华,不比它处。
可这宫里的蝼蚁,是不是比外边的要好?
素巧问着自己,为了当这能穿着锦衣玉食的蝼蚁,将一切都抛在脑后,这是对还是错?
无来由的,她想起了萧府那人纯净如泉一般的容颜,正因为他,她才能立得大功,能继续当这宫里的蝼蚁。
因为她那条被割开了皮肉,露出骨头的腿,所以她才能被萧家长女怜悯,才会被她留在了萧府,而全无一丝防范。
因此,她才能在花园里遇到他。
那个时侯,他正拿着水壶小心地浇着花园里的花,一边浇,一边和花树讲话:“你今年几岁了,有十岁了吧,那我得多给你浇些水才行,这样才能长得高大。”
他是一个痴儿,她是知道的。
但她从来没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如有琴弦在风中弹奏拨弄,低低地闯进她的耳内,她拨开花丛,便见到那夺人心魂的容颜,半掩的秀发丝丝垂落,却丝豪摭挡不住那扑面而来的气质,半开的花儿在他面颊两边盛开,质纯如玉,薄薄的唇微微地开合,专注的却是一株没有生命的花树。
初一开始,她没有想着利用他的。
他很寂寞,她看得出来,所以,他才会和花树说话。
而她,也很寂寞,要忍受在萧府里随时被揭穿身份的危险,所以,在所有人的面前,她都戴着一张假面具,尤其是在对她好的人面前。
也许这人那清澈而不染尘世的目光吸引了她,所以,头一次,她和他讨论起了花树,她告诉他,通过花树的横段面可以揭示出这花树有多少年了,两人竟相谈甚欢。
她没有想着利用他的,但他却把自己的行踪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和盘托出,包括今日悄悄去了老爷的书房,想拿张纸来折纸鹞玩儿。
他还把那张偷偷拿出来的纸给她看,告诉她,这张最大,最轻,折出来的纸鹞一定能飞得很高。
她看清了那上面的笔迹,以及上面写的内容,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她不敢相信,这样大好的机会会让她得到了。
这是能置萧南逸于死地的罪证
而她知道,这个痴儿的武功很高
她已经和外面的人联系过了,就在明日,主子就要对萧家动手了,她望着面前这喜悠悠对一张纸如获至宝一般的痴儿,忽地心生一计,她将脸孔调整成惊慌失措,告诉他,这张纸的做用是什么把这张纸放回到萧南逸身上,他才会除却了身上附着的脏物…这种鬼神之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可那痴儿却相信了,真将这张檄文放到了萧南逸的身上,她想,这张檄文已经搜出来了,萧府就快大祸临头,而她的主子,便会再登高位,那么,她是不是可以不再作蝼蚁?
她想起那不通世事的痴儿,心底忽有些抱歉,但随便想,也许这一辈子,他也弄不明白是他的错,才将萧家拖进深渊,这样也好。
弄不明白,他便不会伤心烦恼,象她,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要做。
素巧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静静地想,还有多长时间,她才能从这里出去?
正在此时,门口有人轻轻地磕击…每日送饭的时间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重重杀机
果然,有人打开了房门,将盘子里装着的饭食递送进来,见她来到,低声道:“这些是娘娘赏给你的,你好好儿的用吧。”
素巧心领神会,把盘子端进了屋子里,她将房间里的灯光调亮了一些,取出其中一个糕点,掰开了,露出那糕点里面的字条,她看清了,却有些失望,那上面写的,无非是要她静待佳机,定会转危为安。
她将手里的纸条放进了灯火上烧毁,拿起糕点正想吃,却听门外有人道:“本妃奉了皇后娘娘懿旨,来审这素巧,你们且在门外候着。”
门外的人齐齐地应了,房门呀地一声打开,因屋外的阳光倾泄入内,使她有些看不清楚房门口站的人…那几个人从光影之中走了进来,先前的一位,她终于看清楚了,不由心底一颤…
萧问筠带着淡淡的表情望着这位缩成一团的女人,心想为何自己又犯了这么一个大错,又对这样反复摇摆的人生了同情怜悯?她扶着平妃在宫婢摆好的椅子上坐了平妃看着跪在地上的素巧,轻声道:“素巧,你可知道,本妃为何而来?”
素巧垂头道:“娘娘,奴婢所知道的一切,都向皇上禀报了,奴婢实在不知娘娘为何而来。“平妃笑了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她转眼朝桌子上望了过去,瞧见桌上了糕点,示意宫婢拿了过来,“这些,是你那主子送过来的吧?”
素巧道:“奴婢不知。”
平妃轻声道:“这糕点的味道想必很好,可吃了下去,就不知道好不好了…”
有宫婢拿来一个鸟笼子,鸟笼子用细蔑制成,里面站了一只小小的金丝雀,那宫婢打开了鸟笼子,将糕点掰碎,一点一点地喂在那小鸟的嘴里…
素巧见此情形,心底冰凉,正感惶惑不安,却见那鸟吃了那糕点也没有事,不由放下心来,道:“娘娘想似什么?还真以为有人对奴婢这名如蝼蚁一般的人下手?”
平妃微笑不语,转头朝萧问筠道:“萧姑娘,你不是要说一个故事给她听么?”
萧问筠垂头应了声是,一只手把那鸟笼提起,走至素巧的身前,逗弄着那金丝雀:“它现在自然是好的,给它吃食的人又岂会那么不小心,留下这么大个把柄让人查了出来?”她将鸟笼放在桌上,“到了这鸟儿不中用了,讨不了人欢喜了,只要略燃上一些普通的安息香,它吃下去的东西和那熏香混和,便再也没有人能救得了它…”
安息香被宫婢点燃了,青烟袅袅,隔不了一会儿,整个室内都充满了那青烟的香味,是素巧熟悉的香味,她记得清楚,这安息香的功效:安息香,味辛,香、平、无毒。主心腹恶气鬼。
可当萧问筠把手里的鸟笼子送到了那青烟升起之处,刚刚还活蹦乱跳的金丝雀便摇晃着跌倒在了鸟笼子底部。
素巧看清了那金丝雀刚刚还灵活的双眼变得绝望而冰冷,就仿佛看见她自己往后的模样。
她哆嗦着嘴唇向萧问筠冷笑:“你使出这样的计策来,想从奴婢嘴里得到什么?”她指着那盘糕点,“你使人送来了这盘糕点,又在奴婢面前演了这场戏,到底是为了什么?奴婢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
萧问筠叹了一口气:“这糕点我可以派人送,但这糕点里藏着的字条,可不是我叫人能仿冒得了的,况且这样的下毒方法,匪夷所思,又岂是我能办得到的?”她叹了口气望着素巧,“其实这人到底是谁,我想你心底已经清楚了,到底你给她办了许多年的事,也素知她的手段。”
素巧脸色青白:“不,她不会这样待我的,你拿以往要胁奴婢的手段来威胁奴婢已没有用了,皇上不会相信你”
“这是你那主子告诉你的吧?”萧问筠道,“那香襄之事既已被你反口一咬,那我再怎么向皇上辩明陈述,都已枉然?”
素巧恨恨地望着她:“奴婢对皇后忠心耿耿,是萧家狼子野心,因奴婢发现了床底下的香襄,这才将奴婢劫持”她膝行向平妃,“娘娘,当日皇后也在场,平妃何不向皇上禀明,要皇上亲自问皇后看看奴婢所说的是否属实?”
萧问筠等不明白为什么皇后不向皇上禀明此事,平妃却是知道的,全因为此事已失了先机,皇上的疑心一起,先入为主地认定了素巧所说事实,加上时隔多日,如果此时皇后再向皇上叙说那日实情,不但帮不了萧家,还会使皇上疑心起皇后来。
当年宫里发生的那件案子,不也是这样?
一步走错,便步步行错。
到一最后,皇后不是输在了真相上,而是输在皇上的毅心之上。
平妃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对素巧道:“今日我们来,却不是为了这件事…”她叹道,“你既是在皇上面前已做了证了,那我也不多做纠缠,此事是皇上定下的,要审问,也得由皇上审问,今日我们来,却要要问你另外一件事…”
素巧松了一口气,垂头道:“娘娘要问奴婢何事?”
平妃侧过头去,向萧问筠抬了抬下额,萧问筠从宫婢手里取过了那本医录,递到素巧眼皮底下:“这医录当中丢失的一页,想必你已收得严实?”
素巧愕然抬起头来,如见到鬼一般望着萧问筠:“你怎么会知道这事?不,没有人知道…你说什么,奴婢不明白…”
萧问筠笑了笑:“你之所以这么笃定你那位主子不敢将你怎样,全因为你手里有了她的把柄,不是么?这医录,是永妃娘娘的,永妃多年前病重身亡,当年那姓陈的医师想必发现了什么,在这医录上写下了永妃的医案,那姓陈的医师已然身亡,这医录便成了证据,关键的一页,已经被人撕了下来,这撕下那页的人,就是你吧?”
素巧连连摇头:“不是的,奴婢不知道你说什么”
萧问筠轻声叹道:“那你想不想知道,这姓陈的御医当年是怎么死的?”她指着那鸟笼子,“和这只雀鸟一样,以为自己能安然活命,却哪里会想到,他的性命其实捏在人家的手里”
素巧顺着她的手指往那金丝雀望了过去,见那金丝雀身躯早已变得僵硬,连羽毛仿佛都黯淡了起来,她哆嗦了嘴唇连连摇头:“不,奴婢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他手里掌握的证据,难道会比你的少?但到头来却还是落了个魂飞魄散的地步,姑姑怎么就不明白呢?”萧问筠目注于她,“姑姑喜欢擦以红蓝花为材料制成的口脂吧?这医录被撕去的一页,撕口老旧,我原以为是因为撕除的时日太久了,所以裂口变得残旧,后来才发现,是有人在撕落之时,为了不发出太大的声响,用嘴里的唾液染湿了那医录而至,因而那口脂的颜色便落到了那断裂之处,而这宫里面,喜欢用红蓝花口脂的人并不多,妃嫔们不会用,因为她们常用的,是玫瑰,金花等制成的口脂,而低等宫婢所用的,却是山花胭脂,余下的,就只剩下姑姑这样的人了,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素巧强抬起头来:“你这是无端猜测”
“其实是不是无端猜测,只要查一查姑姑在丙寅月甲子日那一日的行踪,看看姑姑那一日是不是在书阁附近办事,就能知晓了,但是很凑巧的,我居然查到姑姑那一日去织绣房领了长秋宫的宫女服,而且去了半日的时辰,而织绣房就在书阁旁边…”
她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如她当日在自己后头跟着一般?素巧战栗不已,瘫软在了地上:“不,不会的…”
萧问筠笑了笑:“如果姑姑的主子知道了姑姑藏着的这样东西,怕是姑姑的下场比这金丝雀好不到哪里去,姑姑体内那药的份量不多,他们想要灭口只得缓缓为之,姑姑总有办法保得了性命的,但如果知道了,你说说,他们会不会放缓了脚步?”
素巧喃喃地道:“奴婢不过为了生存而已,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
“不是我要逼你,而是你自己将自己逼到了这样的地步”萧问筠一声冷笑,“你惯会审实度势,这一次,可得看清了形势才行”
素巧绝望地抬起头,从地上站起来就想扑向萧问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奴婢怎么会处于如此的境地?”
萧问筠被她一把扯住了衣襟,却端立不动,望着她:“素巧,虽然是因为我,你才到了这样的境地,但你要明白,如果没有我,你的下场会更惨,你以为你帮着他们做事之后,他们便会放过你么?”她指着那只金丝雀,“你会无声无息地死去,你想这样?成为这深宫之内的一缕孤魂?”
素巧缓缓地放开了手指,滑倒在地:“奴婢不想,不想的,奴婢宫外还有家人,他们正等着奴婢回去。”她抬起头来,“你要从奴婢手里得到什么?”
萧问筠道:“那张撕去了的医录,你藏在哪里?”
素巧脸色苍白:“我给了你,我又能得到什么?”
“姑姑,我不能给你担保,如今萧家落得这样的境地,既使我能给你担保,你又能相信么,但你要明白,如果景德宫取得了胜利,你命不保矣,而如果萧家能够脱困,你总能保得住一条性命,既如此,你会让他们得惩么?”
素巧垂下了头,半晌不语,萧问筠耐心地等着,因为她知道,她会被自己说动,她是一个左右摇摆的人,如香巧一样,有着趋吉避凶的本能,在她们的心底,所谓的忠诚,是要权衡利弊,左右思量的。
果然,素巧慢慢地褪下了手腕上的铰丝金镯子,那镯子是用一顶顶花盖形状拼嵌而成,小金条攒出一个个花瓣的素边框,素巧缓缓地拧开了镯子上边其中一个花盖,露出了中空的管子,她从头上拔下银钎子,慢慢地拨弄着,缓缓地从那管子里拨出了一个细长的纸卷儿出来,那纸卷儿摊开了,便是那被撕去的医录。
萧问筠见她竟是随身携带,也不免愕然:“这东西,你随身带着?”
“是的,因为奴婢知道,无论奴婢放在哪儿,都不会安全…”她抬起头来望着萧问筠,“你说得没错,当日奴婢偶尔知道永妃娘娘的病有问题之后,为求自保,奴婢便去查寻证据,翻查到了这份医录,才知道了永妃病亡的真相…”
萧问筠就着灯光仔细看那页医录,良久才抬起头来,眼底有震惊之色:“想不到他们露了如此重要的证据…?”
素巧道:“现在您明白奴婢为什么收藏得这么严实了吧?有了这张医录,不但能弄清楚永妃之死,而且还牵连上了当年病亡的三位皇子”
“难怪那位姓陈的御医到最后逃脱不了被杀人灭口的命运,如此大胆的医录,却被保存了下来,岂不是奇怪?”
素巧道:“奴婢却听说,这份医录原有两份,陈御医死的时侯,带了一份在身上,被景德宫派人毁了,这一份,却完整地夹杂在乾书阁的饮食名录当中,奴婢也是去了那里好几次,才找到的,奴婢那日傍晚去的时侯,还发现书阁有人,奴婢为了不让人发现,这才用口水打湿了医录,悄悄地撕了下来。”
萧问筠沉思道:“这医录为何会有两份,你又从何得知?”
素巧低声道:“奴婢偶尔翻阅皇后娘娘以前的抄录,发现了夹在抄录里的纸条,那上面有一个陌生女人的笔迹,上面讲了这件事,奴婢把这纸条悄悄地藏好了,没给皇后娘娘看,私底下去寻找医录…”
平妃和萧问筠对望了一眼,平妃叹道:“想不到她还是尽力做了安排,只可惜却无力回天。”
萧问筠奇道:“娘娘知道是谁写下了这纸条?”
平妃沉默不语:“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萧问筠只得将满腹的疑惑按下,回头对素巧道:“你说书阁有人,可看清楚是什么人?”
素巧为求自保,如今已是言无不尽了:“依奴婢看,那晚进书阁的人并不是在找着这样医录,而是在翻看书阁里面的书,奴婢看见他就着月光读书,整晚整晚地都没有走出去,因而奴婢也不能出去,直至天亮,他才离开了。”
萧问筠皱眉道:“你可看清那人是谁?”
“奴婢不清楚,那人脸上蒙了面罩,身量很高…”
萧问筠心里一突,无来由地想起了平安,想起他在字语行间透露出来的,说他那些日子一直在书阁查找书籍,会是他么?
会有这么凑巧?连素巧都遇得到?
萧问筠眼间浮现出平安那干净澄静的笑容,摇了摇头,心想,也许这又只是一场巧遇?
“素巧,这页医录你既已拿了出来,本妃便会保你一条性命,本妃虽不能将你释放,至少,不会再有人送那能置人于地地的饭菜进来了。”平妃道。
素巧伏地磕头:“娘娘,奴婢感激不尽。”
平妃点了点头,示意萧问筠和她一同出去,来到外间,又用皇后派来的人替换了原来的守卫,更将原来的宫婢全都调换了,这才和萧问筠一起走出了这间院子。
“你放心,此事皇后既然已经插手了,皇上既便想要置萧家之罪,也会反复思量,如今我们更有了这医录在手,事情会有转机的。”平妃拍了拍萧问筠的手背,轻声道。
“多谢娘娘宽慰,民女怕只怕又会横生枝节,这医录能证实当年永妃之死和景德宫有关,但并不能洗脱爹爹的罪名。”
平妃叹了口气道:“有这医录在手,他们一定会有所顾忌的。”她端详着萧问筠,“乾儿告诉我你的一切,本妃还有些不相信,如今见了你审问素巧的样子,才知道,我们这些人竟都被你骗了。”
“民女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萧问筠低声道。
平妃柔声道:“真真是难为你了。”
她在心底想,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没有机会?她虽是比他大了几个月,但这样聪慧的女子才配得上自己那位同样少年老成的儿子。
她一想到这里,眼眸更加地柔和了。
萧问筠哪里知道她的想法,只觉她的目光盯得人心底直发毛,于是笑道:“娘娘,如今这医录丢失的一页也已经找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将此事向皇后娘娘禀报,看看她怎么处置?”
平妃笑了笑:“那是自然…”她上前挽了萧问筠的手,“萧家一定会转危为安,你放心。”
萧问筠被她自家人的语气弄得一哆嗦,想要抽回一手,却又不大好意思,只得任由她握着,往长秋宫而去。
…
李景誉一下子从镶金砌玉的宝椅上站了起来,把手上的茶杯一下子放在桌子上,乒地一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传了开去,如寒冰碎裂,他望着脚底下跪着的宫婢:“什么,那里的人全部都换了?”
那宫婢听得他森寒的语气,浑身一哆嗦:“是的,殿下,奴婢遵了您的吩咐,每日给她送些糕点过去好吃好食地招待她,她倒也本份,可今儿个,平妃和萧家姑娘带了皇后的懿旨来探她,把奴婢等都支了出去,三人在屋子里说了许久的话,奴婢远远地看着,见她们出来的时侯脸上都有笑容,奴婢想打听清楚她们到底说了什么,可惜奴婢们全都被调换了,连门口守卫都换成了新的。”
李景誉皱了皱眉头:“她们定是从素巧嘴里知道了什么…”他望了望那宫婢,挥手让她退下了,独自一个人在殿内坐了良久,凝视着那跳跃不停的灯花,冷声道,“出来吧。”
叶子初从帘子后走了出来,在李景誉身前跪下:“三殿下,果不出您的所料,她们会从素巧那里打开缺口。”
李景誉淡淡一笑,面容在灯光照射下带着几分清冷:“素巧这贱婢是个反复无常的贱人,本王又怎么会相信她?本王原想着给她留条全尸的,但想着她还有用,便让她多留了几日,果不其然,她们没有办法了,便会从他身上寻找突破口。”
叶子初点头道:“属下探得消息,素巧身上果然藏了不利于娘娘的证据,是一份医录残叶,当年陈御医留下来的东西,依属下看,他们是想以此来动摇皇上对娘娘的信任,以拖延时间,把水搅混。”
李景誉点了点头:“不错,可他们却没有想到,本王早已知道了素巧手里的东西,素巧以为她手里的东西能让本王放她一条生路,却哪里知道,本王早已给她布置了一条死路这便是她背叛本王的下场本王已经准备了好大一张网,使他们困在这网中,动弹不得。”
叶子初小心地抬起头来,望了李景誉一眼,见他眼眸之中俱是残酷冷意,心底打了一个寒颤,又将头垂下了,语气更见恭敬:“三殿下,属下便依您的吩咐,安排下去?”
李景誉点了点头,挥手道:“你去吧,小心行事,别让老2察觉了。”
叶子初再伏首磕了一个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景誉看着眼前跳动的灯花,眼前却不觉出现了萧问筠的脸,她望着自己的时侯,表情不动,眼里却始终有掩饰不住的鄙夷,那样的洞夕一切,让他心惊,也让他倾佩,不知道从什么时侯开始,他想要知道她心底的想法,甚至想着能将她留在身边…
可惜,这永远是不能达到的期望
不能得到的人,不能到手的物,宁愿毁了也不愿意让其落入他人之手这是母妃自小便教过他的可此时,他心底却是一阵阵的刺痛,象是要失去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他手一挥,把桌上的油灯挥了落地,油灯腾起的火焰在大理石地板燃烧,如他心中莫名升起的火。
第一百一十三章 那一场调戏啊
皇后斜斜地倚在矮榻之上,手里面拿着一本摊开的书,良久都没有翻动一下了,她抬头望着窗外,树梢之上一轮明月斜斜地挂着,仿佛要从枝头跌了下来,窗户半敞着,吹进花园里传来的阵阵花香,他喜欢花,她是知道的,所以,她便命人在这殿里摆上了许多的盆栽花儿…她怕他不喜欢折下来的花…
如蝴蝶羽翅一般的三色堇,粉如烟雾的五色菊,缤纷炫丽的挂竹香,用莲纹嵌螺钿盘子盛着,摆在这殿里的角角落落,使得满室都是花香。
她只想多留他一会儿,使他能除却了眼底的防备与戒心。
只可惜,这么做,只换得了他一句,这些花儿开在外边还是好些。
皇后轻轻放下手里的书,暗暗地叹了口气,眼眸转向窗棂,心底想着,也不知道他今日会不会来?
她已摒退了殿里所有侍侯的人。
可等待却是那么的久长,仿佛等了一年又一年。
她正感失望,却听见窗棂一声脆响,她转眼望过去,却见他浑身是水地站在了窗户边上,道:“娘娘,可否让小人进来避上一避?”
他满身都是水,如翠羽一般的眉毛挂着晶莹的水珠,玉雕一般的脸仿佛刚从水里洗过,更为洁白透亮。
皇后大惊:“出了什么事?”
“小人正在荷花池找寻那件东西,没曾想皇上偶尔起了兴致,命人去荷花池采莲,小人被皇上派出来的两名公公盯上了,好不容易甩掉了他们。”他的脸在夜色之下如出谷初阳。
皇后忙道:“快些进来吧,夜晚风大,可别着凉了。”
他笑了笑:“娘娘,小人很长时间没着过凉了。”
听了这话,皇后鼻子发酸:“坤儿,都怪本宫不好…”
这一声坤儿,让他有些发怔,隔了半晌才道:“天快亮了,等那两位公公放松了警戒,我才能离开这里…”他望了望她,“皇宫守卫严了许多,皇上又从各处调集了人马进来,我不能常进宫了…”
脚皇后有些失落:“不能再来了吗?你找的东西,可曾找到?”
“已经找到了,娘娘,为了毁灭证据,他们把这东西丢进了荷花池里,以为它细小,便不会被发觉,因而这处漏洞才被他们忽视了。”他道。
皇后取了衣架子上的大氅,给他披到身上,却要伸直了手臂才能够到,不由道:“你已经长大了,成了一个纠纠男子汉,而本宫,却已经老了…”
她的话让想躲开她接近的他心底一动,抬头望去,他看清了她精心梳就的发髻上突勿冒出的那一缕缕银发,心中不由一酸,到底没有再避开,任她的手轻轻地抚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身体的紧张皇后如何不清楚,她心底叹气,松开了他:“坤儿,先入内室换身衣服吧,我备了些内侍了服饰在那儿。”
他点了点头,正要往内室而去,却在此时,有宫人在殿门外禀报:“娘娘,平妃娘娘和萧家姑娘来了…”
他身形一震,转过身来:“她来了么?”
皇后见他听了那个名字,双眼以至整张脸都冒出光来,心中暗叹,他和自己是生疏的,而自己仿佛也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只有在谈起她的时侯,她和他才会略有些话说。
“坤儿,你先进内堂换身衣服,听听萧家姑娘说些什么?”只要能留住他一时半会儿也是好的,皇后心想,既使是用了萧家姑娘的名义,她怕他就这么的离去,而她,却不知道什么时侯才能再见到他。
他终于点了点头,往内堂而去。
皇后整了整衣衫,缓缓坐于矮榻之上,低声道:“进来吧。”
宫婢领着平妃和萧问筠由两位公公领着,走进殿门,皇后睁眼一瞧,微皱了皱眉头:“两位公公怎么这么有空,来了本宫的长秋宫,皇上那儿可是离不了两位的?”
随同平妃和萧问筠一起来的,正是常福常乐两名待卫。
平妃笑道:“姐姐,我们这正来向您复命呢,半途上遇上了两位公公,说什么也要送我们一程,说这皇宫里不太平,他们既是领了皇上的圣旨而来,我们也只得由着他们了。”
皇后心中一突,心想这常福常乐是皇上的贴身侍卫,常年都不离身,所司之职更是皇上亲自指派,凭着平妃的面子,又岂能指得动他们,说什么半途上送他们一程,只怕是藉口而已,可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她却一点儿也猜不出来。
常福常乐眼睁睁地看着从池塘里跃出来的那一位被他们几追几赶地失去了踪影,他们直觉上那一位定是藏到了长秋宫了,但到底怎么来的,他们却半点儿也不知道,半途上遇上了平妃和萧家姑娘,他们便找借口跟来了,他们自是弄得懂皇后眼中的怀疑之色的,但却有苦也说不出来,他们能说,皇上兴致起来,要他们采莲,他们便一人拿了竹篙撑船,一人正摘着莲花…在皇上面前,他们自是不能采用那些花巧武功来采莲的…采莲的人是常乐,他正十指尖尖地把那朵莲花从莲茎上折了下来,就见着水底下伸出了一支手…月光下望过去,那只手清白,透明,让人想起了水中的鬼啊,吓得这么多年心都不曾扑通扑通跳的常乐一个趔趄,嘴里发出了一声尖叫啊,那声尖叫震得荷花叶子都颤抖了两下子,幸好没惊动远处亭子里的皇上。
他怔了,一开始没想到有人那么大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儿花样,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折了那朵莲花…他颤抖着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有鬼,有水鬼…
常福与常乐是经历了许多的风浪,参加过无数的比斗征战的,所以,常乐一说出这话,便引得常福不得不信上几分,他望前一看,只见那只苍白的手摘了那朵莲花后并不马上缩进水里,反而把那莲花用食指为中心打了一个转儿,象是在欣赏这朵莲花一般,这种行为,更加地让常福常乐肯定了这定是只水鬼,而且确确实实是只水鬼的感觉。
试问他们是皇上身边的绝顶高手,在江湖上,在朝廷中,那隐隐的名声能把人吓死,试问有谁胆敢在他们面前躲在水底摘朵莲花吓人?且这么无聊?
除了水鬼。
只是阴间的水鬼才会不知道他们的名气,阳间的人胆敢这么做的已经死了武功绝顶高的高手,还是怕鬼的。
更何况他们仔细地辨别过,这个人没有气息,他们感觉不到一丝儿的气息所以,一开始两人并没有动,心底很有几分惊怕…他们活了好几十年了,手底下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冤屈的更不计其数,就不兴有那么一两个冤情特别大的变成了厉鬼来找他们算帐?
人在紧急关头,总是有几分忏悔之意的,所以,两人开始后悔了,常福更是想,鬼啊鬼,你别找我们这些小人物啊,我们的行动都是由皇上下的命令,您要找就找他啊当然,这只是他心底的想法,如果真正有了什么事,他们对皇上还是忠心耿耿那是不用说的直至那朵莲花由人手举着,冉冉从水中升起,月光照射之下,那手连着黑色的衫袖,修长的身材,蒙着面巾的俊美容颜轮廊…为何给他们这种感觉呢,因为那为水浸湿的那人的眉毛如翠羽一般飞扬,使两人同时有了种感觉,这人有世上最美的眉毛,最重要的是,他们认出了这个人是谁了。
是在皇上的殿里面躲在桌子底下偷吃糕点,还吃得津津有味的人这一次,他又故伎重演,居然抢摘莲花吓死个人、常福与常乐对望一眼,两人都看清了对方眼里的决心:绝对不能让他再跑掉了,再跑掉咱们两人不用做人了两人欲扑…
可那人却将手里的莲花递向常乐,很是好心地道:“给你。”
常乐怔了,那一扑就没扑成。
常福也怔了,也跟着常乐被扑成。
当然,常乐也没接他递过来的莲花。
那人便手一投,那朵莲花临空飞起,非常合适地插在了常乐的发髻之上,常乐今日梳了一个好髻,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儿都不乱,所以那朵莲花插在他的头上,巍巍颤颤的,粉红,娇嫩,把他那张老脸映得诧紫嫣红,凭添了几分娇嫩,很是精彩…当然,这实际上只是常福的想象。
此时的常乐,多么象青倌儿头一次出来迎客,被客人点了,于是头上要插朵花儿来表明名花有主啊,常福望着常乐,心底不由自主地要这么想,而且要端正了张老脸满脸严肃,不露出一丝儿的笑意来以伤害了兄弟多年的情感。
有多少年了,咱们两老身边没有被人这么接近过了?更别说在头上给插朵娇艳之极的花儿来戏弄了不,是调戏
常福和常乐同时想到了街上纨绔子弟戏弄民间女子时的情状。
常福望着对面那位从水底冒出来的男子,一时全忘却了要扑了上去动手了。
他们不动手,那男子可不等人,他们只见他翠羽一般的眉毛飞扬了起来,脚一踮,就往荷池深处飞驰而去。
常福和常乐这个时侯才彻底惊醒过来,常乐把头上的荷花扯了下来,恨恨地丢在了船上,咬牙切齿:“今日老夫如追不到他,老夫以死谢罪”
所以,两人跟着此人在皇宫内打了好大一个圈,有好几次,那人寻隙儿想跃过皇城墙头,都被两人给拦了下来了,可惜的是,两人始终没有追上他,只知道他往长秋宫方向来了。
因此,两人这才出现在了长秋宫这里。
两人皆想,长秋宫除了皇后的寝殿之外,别处他们可都搜过了,依这人胆大包天敢在皇上面前吃糕点的行为来看,他如果藏在皇后的寝宫,饮个把茶也算不了什么事萧问筠与平妃可不知道两人在想什么,他们突勿而来,打着皇上的名义将她们一路保护来到了长秋宫,使得萧问筠心底七上八下的,心想莫非老爹又出了什么事?
她这么想着,望着两位公公的眼神就有些探究之意了,其实她没有往常乐头顶上望的,可常乐不自觉地就用手摸了摸头…那朵荷花是不是还有叶子残留在头上?给了面前的丫头不切实际的联想,头上是不是插过一朵花呢…继而传扬开去,到了皇上的面前,使得皇上对咱们彻底失去信心?
他开始担忧起来。
幸好萧问筠把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了,转身向皇后道:“娘娘,民女深夜至此,实在是与平妃娘娘有些内情想向皇后娘娘禀报。”
皇后瞧了两位公公一眼,见他们如木桩子一般地站在面前,只得主动提醒:“两位公公,皇上那儿想必等着两位公公?”
常福和常乐这才朝皇后拱了拱手,朝殿门外走了去,直走到殿门外边,又象两根木头桩子一般地一左一右立在了殿门口了。
皇后有些莫名其妙,心想这两人是怎么啦?既是没有带着圣旨而来,又不说明是什么事,为何滞留于长秋宫不出去了呢?
这太让人费解了。
大殿里面,萧问筠和平妃把审素巧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向皇后禀报了,又将那张撕下来的医录递给皇后看,皇后见了,一下子从坐位上站了起来:“本宫多年前就想找寻永妃病亡的证据,可他们手脚极为干净,半丝儿的破绽都没有,人证加物证都已被他们消灭干净,却没有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让本宫拿到了这罪证”
萧问筠见她神情激动,忙道:“皇后娘娘,您先别着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平妃听了她的话,又见她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稳,不由暗暗点头,也上前劝了皇后:“娘娘,此物虽是实证,但到底隔了多年,这上面所说的实物火烷布等,想必已被人毁了,其它的实证,比如说那霉菌从何而来,又是怎么到了永妃的肺部,都没有实证,虽说这医录上所述一切,的确与三位皇儿的死有关,但要确实罪证,还得详加考证才是…皇上一向讲求实证的,如果这样冒冒然递了上去,只怕会重蹈多年前的覆辙”
皇后听了她的话,抬头望着远处红墙碧瓦:“你说得没错,拿到了这样东西,只不过确定了本宫的判断而已,要使其它人相信,只怕不能”她声音变利,“可本宫已经不能等了本宫等了这么多年,每天晚上,都听得到皇儿们的哀嚎他们在质问本宫,为什么不帮他们报仇,为什么使他们得不到安息”
平妃听了这话,脸色也变得哀伤起来,她默默地垂下了头:“姐姐,您要小心行事才是。”
萧问筠在一旁见了平妃身躯摇摇欲坠,伤痛之极的模样,心底暗暗奇怪:为何平妃娘娘看起来比皇后更为伤心?
她来不及他想,却见一瞬间,平妃已然平复了心情,朝皇后道:“姐姐,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好好的商量啊。”
皇后转过头来,点了点头:“不错,咱们要一举中的,使他们逃无可逃”
说到后面,她已经是从牙缝里冒出些声音来了。
萧问筠实在忍不住,顾不了礼仪,上前道:“两位娘娘要怎么做呢?”
皇后却是转头望了她一眼,柔声道:“余下的事,你便别担心了,你只在宫里等着便行了”
自发生烛阴事件以来,萧问筠便被留在了宫里,这样的情形,让她束手无策,每日里便在等待中度过,害怕这一世又落得前一世的下场,好不容易从素巧嘴里得到了罪证,她不想再等了,于是上前道:“娘娘,此事事关我们萧家,或许民女也能帮得上忙?”
皇后摇了摇头:“你所做的已经够多的了,其余的,就让本宫接手,你放心,本宫一定会帮萧侯爷讨还一个公道”
萧问筠失望地应了一声是。
平妃见夜色晚了,便对萧问筠道:“我们先回去等着,皇后也该休息了。”
两人站起身来向皇后告辞。
皇后点了点头,任他们离去,正要转身,却发现案几之上不知何时放了一个纸条,她一怔,看清上面写着的字,心知是避往内室的那人所写,忙叫住了萧问筠:“筠儿,你且留下来,本宫有话要说。”
萧问筠愕然回过头来,朝皇后望了过去,见她脸上神情急迫,也不知道因为何事?
平妃见此,便拂了拂礼,独自一个人去了。
萧问筠转身朝皇后行礼,奇道:“娘娘,还有什么要嘱咐民女的吗?”
皇后却是答非所问,皱起了眉头,叹道:“本宫如今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你了,有样东西,要你亲自送往宁德门前,交给外面的公公,你可愿意?”
萧问筠有些愕然:“能为娘娘效劳,民女当然愿意,娘娘可以告诉民女,是什么东西么?”
皇后眼神有些变幻:“本宫近日身体虽好了许多,但总感觉有些不适,自上次你拿了些药来,本宫试过之后,更是感觉好了许多,本宫于是叫人辩别了其中的药物,写出了方子,拿到宫外去配,你也知道如今宫内的形势的,本宫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了,你帮本宫将方子送到养心门前,交给那里的公公,他拿了自会去配的。”
萧问筠听见是这么重要的事,面容也不由端严起来,拂礼道:“娘娘,民女必不负所望。”
皇后道:“你坐本宫的銮轿去吧,如此一来,便没有人胆拦你了。”
萧问筠心中奇怪,心想何必如此大费周张?但皇后既下了懿旨了,她也不便多说,便接过皇后手里的那张单子,坐了銮轿,往养心门而去。
…
景德殿内,李景誉一下子站起身来:“你说的属实?皇后真叫萧家的坐了銮轿出去了?”
那侍卫答道:“不错,奴才使人将长秋宫时时刻刻地盯着,一直寻找着殿下想要的那个机会,所以那轿子一出长秋宫,属下便赶来告诉殿下。”
李景誉哈哈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真是天助我也,本王这边才布置好,便有个天大的机会让本王得以成功终于到了收网的时侯了”转头道,“那人昨晚潜进内宫,被你们逼于皇宫避静之处?”
那侍卫答道:“不错,那人听信了殿下使人暗暗传出去的消息,终于忍不住了,潜进了宫来,属下听了您的吩咐,四处造势,使他躲在了荷宁宛内”
李景誉为沉思道:“荷宁宛离养心门不远,你便控制好时间,将他赶到养心门”他抬起头来,不期然地望见了摆放于桌子一角处的那青竹刺绣,想起她也是喜欢竹的,裙角襟边到处都绣得有竹,不由有几分不舍,心道,再给她一次机会罢?
如果她能懂得实务,那么,他张开的这张大网便给萧家留下一线生机?
她是他头一个想要心软放过的人,无论她怎么样的待他。
他想将她收在身边,他和她在一起,定会珠联璧合。
他独自一人在这世上拼杀,是需要她在身边提点的,而她,在他的身边久了,终会被他收伏,就如吉馨竺等许多的女人一样她会成为他身边最鲜亮的那片绿叶,和自己相得益彰,互为倚靠母妃说过,得不到手的东西宁愿毁了,也不能让其落在它人的手里,可不知道为何,他一想起要将萧府毁了,心底便隐隐的痛这是他唯一想要留下来的
他告诉自己,他的身边会需要这么一个人,而萧问筠会是那个人,他能够掌控一切,那么,这个女人一定也会转变她的想法他一眼扫到了桌子上放着的《哭孝传》,上前去,把那折子书拿在了手里,转身对那侍卫道:“开始吧”
那侍卫急忙行礼,往门外走去,自去招集布置人马。
第一百一十四章 挤成一团干什么?
皇后的銮轿是十二人抬的大轿,镶着螺钿的平顶,用象牙雕成门窗,幔门以三重的鲛纱制成,里面宽敞得似一个小小的房间,萧问筠坐上了銮轿,见那风吹着遮挡着象牙雕窗户的垂帘制得精美无比,未免有些好奇,揭了帘子望过去,却见那两名侍卫常福常乐从台阶而下,急冲了上来,给宫婢们拦住了,心中不由奇怪,两位公公莫名地随同自己和平妃来到了长秋宫,又莫名地想要跟上来,却是为了什么?
她还没有想得明白,忽地听到自己的坐位底下传来了敲打的声音,不由吓了一大跳,刚想大叫,却听有人道:“小小姐,小小姐,麻烦你开开箱盖子。”
萧问筠听得清楚,那是平安的声音,不由又吓了一大跳,忙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揭开了自己的坐位盖子。
见到箱子里的情形,又吓了一大跳,只见平安蜷缩了身子如一个球一般地躲在那箱子里,见了萧问筠,咧开嘴朝她扬了扬手,摊开手掌,掌心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糖球:“小小姐,平安到处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里啊,这是用蜂蜜制成的糖球,可甜了,小小姐喜欢么?”
萧问筠心道什么你到处找不到我,我这才是到了哪儿见到了你呢她见他脸被挤成了一团,又好笑又好气,低声道:“平安,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平安也放低了声音:“小小姐,后面那两位没长胡子的老头,有没有跟着?”
萧问筠揭开帘子往外望,见那两人没了踪影,忙道:“没有,你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平安低声道:“为了给你这颗糖粒子啊,所以平安才来了这里,哪里知道一进宫门,就给这两个没长胡子的人盯住了,平安沿着宫墙一直跑啊跑啊,心底想着怎么办呢,要被这两个没长胡子的老头儿捉住了,定会给小小姐带来麻烦,所以,平安就藏在这箱子里了。”他伸出了手,却怎么也出不了这箱子,长长的眼睫毛上挂了眼泪,“怎么办呢,平安进得去,出不来了。”
萧问筠只得伸了手去,拼命地想把他拉了出来,哪知那箱子实在是窄,她一拉,脚下失控,反而整个身子趴在了箱子上,她只觉一温暖之物猛地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之上,带着些清草花蜜的香味,更有气息微微,再听得下面的人含糊不清地唔唔,忽然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张脸不由涨得通红,想要站起身来,却挣扎了半晌才能站直身子。
她朝箱子里的平安望过去,却见他依然陷在大长箱子里不能动弹,对刚刚的事并无所觉,只是脸色有些歉然:“小小姐,你没有摔痛吧?”
他的话让她想起了刚刚面颊上贴着的温暖,心不由又扑通一跳,忙收拾心情道:“没有,平安,你能出来么?”
平安愁眉苦脸地皱着眉头:“不能,刚刚被小小姐一压,我一紧张,感觉自己卡得更紧了…”他望着萧问筠,很友好的建议,“小小姐,你好象又重了,你这一扑,象锤子一般地把我往里面又砸进去了几分,小小姐,你平日里不应该吃那么多甜点啊”
平安的话让萧问筠七窍冒了青烟,如果有第八窍,估计也会冒出烟来…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既如此,你便只有好好儿地在这箱子里呆着了,等到你自然放松了下来,自会出来了。”
平安整张脸被挤成一团,眼睛骨碌碌乱转,声音很轻恰巧能让外边的人听不到,却很气人:“小小姐,你这样子让平安有些心慌啊,你想干什么?平安可以肯定你在生气,可平安又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是不是因为平安说你重?可平安喜欢你重啊,身上如果有了几两肥肉,整个人软绵绵的,砸下来才不痛啊…”
萧问筠只觉自己第八窍也冒出了烟来,拿了箱盖子,乒地一声就盖上了盖子,把平安滔滔不绝的罗嗦阻挡在了大长箱子里。自己坐在了那箱座上。
一开始,她还能听见平安断断续续的话语,等轿子再走了一会儿,里面便听不到了声息了,她又开始担心平安在里面是不是气息不畅?于是悄悄站起身来,揭开盖子的一条缝往里面望,却见平安双眼在黑暗之中如散着光芒的宝石,眯着眼朝她一笑:“小小姐,平安没事,你放心。”
萧问筠乒地一声又将那箱盖盖上了,重坐在箱盖上,使他余音袅袅的话语阻隔在了箱子底,心底道,谁会担心你正在此时,外边传来了传喏:“养心门到。”
轿子缓缓地被放了下来,萧问筠有点儿着急,心想平安是想出宫门的,可现在他被嵌在了箱子里可要怎么出去啊?
她正想着,却听轿外宫婢向人行礼:“三殿下,安好…”
她心中一颤,心想如果被李景誉发现了轿子里面的人,他不知道又找什么借口来使萧家陷入不义之中,更会对平安不利,正想着,外边李景誉道:“轿子里坐着的,可是萧家姑娘?”
宫婢低声回了句:“是。”
他便笑道:“正巧了,本王有本书册想送给萧家姑娘,可否请她落轿?”
说到这里,萧问筠便不得不下轿子了,她揭了轿帘子出去,便见着李景誉紫袍宽袖,一派悠游潇然地站在轿子前边,前后左右自有面容娇艳的宫人跟着,再仔细望去,却见吉馨竺从他背后冒了出来,朝萧问筠点头微笑。
萧问筠没曾想在养生门前遇见了他们,心想吉府的那教训他们还没领教够,今日又要出什么新花样?
她一边想着,一边便朝李景誉行礼又向吉馨竺点头行礼,道:“不知道三殿下拦了皇后的轿子,所为何事?”
李景誉听她用皇后来压自己,心底先是一痛,心想这是他最后一次点醒她了,到了明日,她便会后悔他将手里的书册递到吉馨竺的手里,示意她将书册递给萧问筠:“本王偶然在书市淘得了一个孤本,想起萧妹妹一向喜欢看书的,因而给萧妹妹留着…”
吉馨竺笑容和蔼,似笑非笑:“萧姐姐,三殿下什么时侯都记着姐姐呢”
萧问筠接过了她手里的书,看清了封面上那几个大字,《哭存孝》,她心底一凉,抬起头来,看清了李景誉冰一般的眼眸,垂头道:“民女多谢三殿下。”
李景誉道:“本王看了这本折子戏,里面的人都是冤屈的,看得本王整晚都睡不着,心底想着,为何天下间有如许多受冤枉的人?原是忠臣良将,却落得了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等看完这折子,本王才明白,原来是因为这些人不识实务,咎由自取,萧妹妹,你说是不是?”
萧问筠缓缓抬头,迎着他的目光:“三殿下,你要他怎么识实务呢?”
李景誉轻声笑道:“萧妹妹这么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
萧问筠淡淡地道:“不,我不明白,殿下所送的折子书也不是我想要的,殿下还是自己留着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册子递到李景誉的手边,见他不接,便松开了手,任那册子跌在了地上,册子击起的灰尘飞扬起来,使得那精美的装璜被灰尘遮掩。
李景誉眼眸变得更为冰冷,忽地凑近了她,低声道:“萧妹妹,你会后悔的。”
萧问筠轻声一笑:“民女每日都在做后悔的事,再多这么一件,也坏不到哪里去。”她说完,便拂了拂礼,“民女还有它事要办,就不陪殿下了。”
吉馨竺在一旁急唤:“萧姐姐,你先别走…”
萧问筠却似听不见她的呼唤,直直地往前走,她的背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拖得老长老长,如一缕孤烟,透明得几乎要飞了过去。
李景誉暗暗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让指甲嵌在了掌心,既如此,便怪不得我了,但心底却为何有一丝隐隐的痛向全身袭来?就仿佛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东西如春日里的冰一般消失?
萧问筠感觉到那道冰寒的目光一直跟着自己,使得薄软的绸制料子也挡不住那股寒意,好不容易走到养心门前,背脊却被冷汗浸湿了。
直至被门廊挡住,她才略略嘘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她却听到了背后传来一阵破风之声,还来不及反映,就感觉自己被人扑倒了在地,又听见了有箭刺入门廊之声,视线朦胧之中,她看见一个青衣蒙面人从自己身边飘过,往养心门高高的宫墙而去。
背后弓弦之声响起,她感觉到如蜂般的箭羽朝那身影射了过去,那身影却身手极快,纵上了墙头,萧问筠知道,他是平安,她眼睁睁地看着那箭羽射穿了他身边的红墙,红墙上尘土滚滚而落,看着他被那箭羽射穿了腿骨,既使是青色的衣服,也能看得清血液瞬间浸染。
他从墙头跌落,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第一百一十五章 前世的死亡来到今世
这样的情景和前世一模一样,那一世,他也是满身鲜血,倒在了她有面前,只不过今世,没有那满地的白雪覆盖。
不,她不要他重来一次,又死在她的面前。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地从地上爬起,推开了那将她推倒的宫婢,顾不上满耳都是箭声簌簌,跌跌撞撞地往他奔了过去,她没有感觉到有好几支箭破风而出,刺破了她的衣服,贴着她的身躯而过。
也没有听到身后李景誉气急败坏的大叫:“停止射击。”
箭雨停住了,她终于跑到了他跌下的地方,跪倒在地,颤抖着手去摸他的脸,她看清了他身上的血迹,一支箭插在他的腰间,使得他青色的腰带都染得黑红,他半边脸贴伏着地面,蒙面巾上面贴满了尘土,她泪眼朦胧,颤抖着手拉开了他面上的蒙面巾…
待得眼框里的泪珠滚落,她终于看清了这人的面容,深眉凹目,发色棕黄,面容俊美,却绝不是平安她忽地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原本不应该这样的欢喜的,却欢喜得软倒在地。
“把混进宫里的贼人押走”李景誉冷冷地吩咐兵士。
冷卉走上前来,把萧问筠扶了起来,她低声道:“小姐,你怎么啦,怎么就无端端地跑了过去?”
萧问筠此时已经平复了心情,缓缓地道:“被他们一吓,有些惊了…”她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更惊醒到李景誉在这儿,却不能让他起了疑心了…可平安,他到底去了哪儿了?
李景誉走到她们身边,眼底神色莫辨:“萧妹妹的胆子可真大,竟敢冒着箭雨往前奔,不知道的,还以为萧妹妹和这人认识呢”
萧问筠此时已恢复了理智,端然答道:“三殿下在皇宫内大兴兵器,民女一下子吓着了,惊得只顾着往养心门边跑,还叫三殿下笑话了。”
李景誉心想你这话骗谁呢,明明我命人将你扑倒了,你死命地挣扎起来要跑向那人身边,如果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人和她有什么私情?
他暗暗地咬牙,不自觉地将掌心捏得极紧极紧,心底刺骨的痛意,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可他可以肯定,这贼人绝对不会认识萧问筠他心底存疑,却也知道在萧问筠的嘴里问不出什么来,心底又挂着接下来的布局,便带了满腹的疑惑押着那人走了。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耽误了不少时间,萧问筠把手里的方子交给养心门的公公之后,急忙往轿子走了去,待上得轿子,好不容易等轿子抬了起来,才缓缓站起身来,揭开了那长箱子的盖子,打开一看,却见平安好端端地缩在那箱子里,眼眸却如黑色燿石一般散着淡淡光芒,那一瞬间,他的眼神深得几乎要将她吸了进去,可下一秒,他却是笑了:“小小姐,你回来了,平安可等了你许久了。”
萧问筠怀疑自己有些眼花,刚才那一瞬间只不过是她的幻觉?
“平安,你还没走啊?”萧问筠问道。
“平安一直想走来着,可平安走不了啊,不过小小姐请放心,平安好好儿的。”
萧问筠心底又有了那种奇异之感,平安的眼眸更为润泽透亮,仿佛那黑色燿石在水里浸过,又象是晶莹的翡翠上凝了雨水,可待她想看清楚时,他眼底的泪意却又消失了,他依旧是那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平安。
“你能从箱子里出来么?”萧问筠道。
“平安试了许多种办法,终于能从箱子里出来了…”平安缓缓地缩着身子,一寸一寸地缩往箱子里,终于,他的腿伸了出来,挺个人悄无声息地爬出了箱子,他一出来,萧问筠便感觉这轿子一下子拥挤了许多。
平安尽量蹲着缩在了一角,对萧问筠道:“小小姐,平安该走了,要不然那两位不长胡子的老公公又要来找麻烦了。”
萧问筠点了点头,只觉轿帘子似被风吹过,拂了起来,再一眨眼往座位上望过去的时侯,那里便已经空空如也,她合上了那座位箱子,重坐了上去,想想刚刚发生的一切,暗暗感觉奇怪,为什么恰巧自己来到了养心门,就发生了有贼人突袭?而恰恰好李景誉便使人捉了那贼人?
她抬起头来,揭了帘子望出去,却发现远处红墙绿瓦之上,有乌去滚滚而来,将满屋顶的浓翠金黄挡住,使得整个富贵盈然的皇宫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
…
萧问筠是在睡梦中被人叫醒的,她睁开眼,便见那面生的宫婢面容在灯光下散着如青玉一般的光,清冷淡漠,如这宫里的物件一样。
她道:“请萧姑娘稍作准备,皇上请您去乾武殿。”
萧问筠道:“姑姑可知道什么事么?”
那宫婢道:“奴婢只管传旨,姑娘还是快些准备好了,皇后和几位娘娘可都等着呢。”
萧问筠心底一惊,抬眼往屋内望了过去,却见屏风边有另两个面生的宫婢守着,竟见着是守着门不让她和别人接触的模样,她心底那股惊凉之感更甚,便任由着冷卉给她穿衣梳洗,就是这当口儿,那几名宫婢也不曾离开,守在了门口屏风。
好不容易穿戴好了,萧问筠走出了门口,见轿辇已经备好,外边抬轿子的全是陌生面孔的公公,原来面熟的公公更似已经远远地遣开了,她走到了门外,才发现门外的天还未曾亮,只远远的屋脊上有一道白色如细线一般的光亮,四周围暗沉沉的,将锦屋华宇染了一层黑灰之色,她坐了轿子向乾武宫去,一路上寂静无声,连抬轿子的脚步声都听不见,帷纱轻轻晃动,那上面刺金线的地方在暗夜之中也发着微微淡光,只使她感觉如前世那场大雪之上有兵刃寒刀。
好不容易来到了乾武宫前,那里却是灯火通明,四周围持金吾的守卫更是增添了许多,宫门外停了几顶轿子,萧问筠看得清楚,皇后的辇座赫然在其中,走进了殿内,她才发现皇后,平妃,刘贵妃等嫔妃都已到场,更让她惊疑的是,皇后没有坐上皇上身边的位子,却与一众妃嫔立于堂下,面色端严。
而李景誉等几位皇子也立于堂下,表情严肃。
萧问筠忙上前行了礼,不敢抬头,在下首站着了。
皇帝道:“好了,如今该到的人都到了,誉王,你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一述来。”
李景誉上前恭敬行礼,面色严肃:“儿臣遵旨。”他抬起头来,视线在萧问筠的脸上扫过,“近日皇宫宫墙之处时有贼人出没,再加上前几日祭拜之时出了那么一单子事,儿臣便领了皇上圣旨,带领金吾卫队日夜巡察,以求查到那暗中作崇之人,直至昨日,儿臣于养心门前捉到了一个贼人,这才有了些眉目。”
李景辰显然是刚刚被人从床上叫起,懒洋洋地道:“老三,你有什么事,不会明儿早上再向父皇禀报?把大家都惊扰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帝冷冷一哼,李景辰这才收了嘴。
李景誉道:“二皇兄,您稍安勿燥,我原也打算等天明了,才禀报父皇的,可从那贼人嘴里问出来的东西实在太过惊人,我不得不将父皇叫醒…”
皇帝淡淡地道:“既叫了你们来,自是有话要问,誉王,你往下说吧。”
李景誉道:“儿臣领着金吾卫的人捉了那贼人之后,连夜审问,哪知那贼人抵死都不松口,儿臣知道此事滋事体大,于是不得不对他用了毒蝇伞,使他能口吐真言,哪知这贼人意志力极强,儿臣只能听到他吐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他一说了出口,便意识到了自己祸从口出,拼了最后一口气,用手指上戴着的铁指,击破自己的喉咙自尽了。”
李景誉拍了拍手,有内侍捧了个木盘子进来,那盘子上放着一个血迹斑斑的铁指环,送到皇上面前,皇上见了这铁指环,脸色变为阴沉:“这是塞外东夷游民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景誉道:“儿臣也不明白,但听他临终吐出的言语,反复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李景誉抬头望了皇帝一眼,皇帝皱眉道:“你查到什么,不妨照实说来”
李景誉垂头:“儿臣不敢说,唯有呈上司笔仪的笔录,请父皇察看。”
他又击掌两下,便有内侍监又端了木盘子进来,这次木盘子上面放着的,是一张暗黄色的纸,那张纸呈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取过了那张纸只看了一眼,便利声道:“誉王,你可知何为孝道?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你拿皇后的名讳来行不义?”
李景誉扑通一声跪下:“儿臣不敢,儿臣从那人嘴里听到母后名讳,也是大吃一惊,更是怀疑此人有意为之,其目地是挑拨离间,于是,儿臣让仵作细细地查验了这人的尸首…发现这人,这人左脚生有六指,父皇,您应当知道,东夷最近权倾天下的那北王,是生有六指的父皇,余下的,还请您传了仵作来,一问便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祸将至
皇帝面带严霜,视线在皇后身上打了一个转儿,点了点头,便有内侍领了充任仵作的公公进门,那仵作进得门来,哆嗦着跪在了地上:“皇上,奴才应三殿下的要求,替那贼人验尸,确实发现那贼人脚生六指,而且他身驱修长,手脚生茧,显然是练武之人,依奴才看,如果不是他内脏被高手击破,也不至于被人擒拿,更让奴才奇怪的是,他身上有用金线纹着的纹身,小人已将那块纹身割取了下来,皇上请看。”
又有公公上前,呈了木盘子上来,那木盘子用薄绸子盖着,想是里面放的东西太过不堪入目,以免污了众位宫人的眼目。
皇帝微一揭那薄绸,脸色更是暗沉,摆了摆手,那盘子便被送到了皇后面前,皇后的脸色变得苍白如冰,捂着嘴摇摇欲坠。
皇帝道:“都站了这么久了,拿张椅子给皇后坐着吧。”
皇帝的声音低沉和缓,却如碎冷寒冰,一下下地击在众人的心底。
刘贵妃便拿出张帕子,掩了掩嘴:“姐姐还病着呢,皇上,可否叫人拿张鹅绒垫子给姐姐垫着,让她坐得舒服些?”
皇帝轻哼一声,便有宫人拿了椅子和垫子出来。
众人皆知道,如今的形势,那张柔软的鹅绒椅子却如热了的锅子,会烫得使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可皇后却拂了拂身上的衣襟,缓缓地坐了上去。
刘贵妃见了,暗自撇了撇嘴。
皇帝见她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全无一丝儿的愧疚之色,心底不由暗暗生恼,却也有些疑意。
李景誉道:“儿臣不敢作主,只得将此事禀报父皇,再由父皇定夺。”
皇帝心底恼怒,暗想他将此事当众揭了出来,其目地不过是为了让朕与皇后没有一点儿的缓和余地,朕倒是小看了他皇帝转眼朝刘贵妃望了过去,如果不是她在一旁散风点火,他又听了她的话,将所有的人都招集了过来?
看来这母子俩已经商量好了,让朕等都没有缓和的余地皇帝闭了闭眼,缓缓地道:“不过是一个字而已,也代表不了什么意思,要知天朝的文字,从生癖到热门有五六千之多,其包含意思也众多,那人拼死的胡言乱语,也代表不了什么”
刘贵妃见皇帝有将大事化小之意,忙道:“皇上说得没错,这代表不了什么,本妃事先也提醒了誉儿了,要他将此事悄悄儿向皇上禀报…”
李景誉打断了她的话,神色激动:“父皇,儿臣并非不想如此,而是事情紧迫,如果父皇今晚不做一个定断,便将酿成大祸…”
皇帝听得不耐烦,截住了他的话,嘿嘿笑了两声:“今日招集了这么些人来,朕也有话要问你”他向身边的常福点了点头。
常福便拍了拍手,两名内侍押了素巧进门,将素巧推倒在地。
皇帝道:“你那里有东西给朕看,朕这里也有事要问你,素巧,你且说说,你为何拿了当年病逝的永妃的医录?”
素巧谱一进殿,脸色便苍白如纸,身体缩成了一团,神形慌乱:“启禀皇上,奴…奴婢…”
她伏下了身子磕头,却久久不能起身,直至有宫婢上前拉起了她,才发现她浑身在冒着冷汗,那宫婢忙向皇帝禀报:“皇上,这宫婢仿佛有些不大对头…?”
她话音未落,素巧却是慌得缩成了一团,喃喃地道:“不,你们别逼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做,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往殿上的角落处缩了去,竟似将满堂的贵人视如无物,等到背脊撞上了龙柱,便揽着龙柱不放手,嘴角边缓缓地冒出了白沫,眼睛也充成了血红之色。
众人皆看清了她的不对头,不由发出阵阵惊呼,等到内侍上前,将她拉离龙柱,她已然软倒在地,不停地咳着,咳得脸色紫涨,似是喘不过气来。
李景誉大声地道:“父皇,儿臣所说的来不及了便是这个意思,儿臣查知,这贱婢身上已染重病,被人利用,为的是让皇室中人集中于一处,她来到此处,早已身上染了黑死病,父皇知道,当年东夷暴发黑死病时,可曾使得东夷村庄十室九空?父皇看看她的样子,正值那病全面暴发之时,她嘴里的唾液如果飞到人的脸上,都会使人发病”
他的话引来殿内之人人人脸有惊色,虽隔得远,妃嫔们也忙不失措地站起身来,避得更远。
宫婢和内侍想将素巧拉了出去,却人人自畏,不敢上前。
李景誉却是一边说着,一边飞身而起,扯了那从屋顶垂落的帐幔下来,将仍旧挣扎着的素巧一层层地包裹起来,转瞬之间便使她包得如粽子一般。
而在他如此做的时侯,素巧的嘴里已咳出了鲜血,满脸都是绝望之色。
皇帝大声道:“还不敢快将这贱人拖出去烧了”
终于有两名内侍上前,扛起那包成了茧子一般的素巧,极快地往殿门口而去。
隔不了不会儿,殿内众人便只听得素巧惨叫声一声一声地传了进来,而空气中更传来了火油以极皮肉烧焦的声音。
那让人生厌的味道随着风吹进了大殿里,再来了死亡的气息。
殿内众人经过短暂的惊慌之后,皆已恢复了平静,刘贵妃更是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串碧绿的佛珠,半闭着眼眸轻声念着佛经。
萧问筠此时才彻底明白,原来素巧的反复早已被李景誉算计于心了,难怪他不马上杀人灭口,他已算定她们会从素巧身上寻找突破口,所以,才在那糕点之中拌着慢性之毒,用来拖延迷惑于她们,使她们认为已经找到了能置他于死地的证据,却哪里知道,这才是他的最后一击。
素巧成了他的最后一枚弃子。
就如前世一样,萧家是他的弃子。
萧问筠也是他的弃子。
为了他九五之尊的地位,在前世,其实她的地位和素巧没什么不同萧问筠不知道那几个呈给皇帝看的木盘子里都有怎么样的证据,但她现在明白,那证据会将皇后拖进无底深渊,就如前世一样而永妃的病录,素巧的作证,却全都会因为皇帝下旨烧了她而消失无凭。
没有人知道素巧是不是真的得了黑死病,也没有人胆敢质疑皇帝的决定。
他深知皇帝想着什么,知道这屋子里的人怕着什么,所以,他才拿素巧一条命来扳回了所有的劣势。
萧问筠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那金雕玉镶龙柱旁的李景誉,他表情诚恳,脸上带了淡淡的忧色,可萧问筠地看得清楚,他偶一回头,望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却是冷寒刺骨。
在皇宫里面,在这玉銮金殿上,刺金绣银的重重帷纱垂幕, 也增不了一丝儿的暖意。
没有了前世那张《调羹集》里面的金帛,他却是布下了一张更大的网。
依旧会让皇后身陷囫囵,让萧家不能脱身。
而如今,他所有的破绽,都可以推到死去的素巧身上,推到那捉到的贼人身上。
萧问筠忽感觉到手脚冰凉,几乎站立不住,她听见隐隐有声音从远处传了来:“萧家姑娘,你且说说,你当日是不是坐了皇后的銮轿去了养心门?”
她张惶地抬起头来,却看见皇帝身边的管事公公站在离她一远处,向她问话:“萧家姑娘?萧家姑嫁?”
“是的。”萧问筠低声答道。
“娘娘叫你去办什么事?为何不派她身边的宫婢去?”那公公问道。
萧问筠此时才醒悟过来,对皇后的质疑才刚刚开始。
“皇后身染重病,民女前些日子给她带了些药来,所以,她便托民女将那方子送到养心门的公公那儿。”萧问筠小心答道,“娘娘不想让宫婢去送,原是想让民女在半途上看一看那方子,看看有什么不妥。”
皇帝沉默不语。
那公公弯着腰向皇后施了一礼:“娘娘请恕罪,奴才代皇上向娘娘提问,娘娘前几次是不是派了身边贴身宫婢香儿去养心门?香儿粗通药理,是皇上专派在皇后身边的,为何这次却让萧家姑娘去?”
皇后只是抬起头来,望着玉阶上站着的皇帝:“臣妾连这等小事都不能作主了么?”
皇帝神色阴郁,淡淡转头,避开她的视线:“皇后,宫里边接二连三发生这种大事,皇后也想帮朕弄个清楚明白吧?”
皇后轻叹一声,闭了闭眼:“臣妾让萧家姑娘帮这个忙,不过是顺便为之,并无他意”
刘贵妃将手里的拂珠挽了几圈,挂在了手腕之上,柔声劝道:“姐姐,皇上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姐姐应当言无不尽,把其中的原因一一澄清才好,免得皇上误会。”
皇后似笑非笑:“承妹妹吉言,但本宫问心无愧,哪怕那屑小作崇?”
刘贵妃无声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退往一旁。
那公公便将身子转向了皇帝身后的常福常乐两位,恭声道:“两位公公,请两位说说,当日,为何你们在长秋宫殿外之外停留?”
第一百一十七章 怀疑的种子
常福与常乐走到殿前,向皇帝行礼:“奴才等领了皇上手御,勿必要捉拿近几日潜进皇宫的飞贼,奴才惭愧,那飞贼武功高强,奴才等不是对手,追他追了好几晚,直至昨日,才摸着他的踪影,发现他在长秋宫附近消失了。”
皇帝听到这里,眼睛更见沉郁,而皇后脸色更白,唯有刘贵妃气定神闲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叹道:“这宫里头原是守卫森严的,近期却不知怎么了,竟成了可以让人随便出入之处了,哎…”她转头朝皇后,“姐姐,你的长秋宫也该找多一些人来守卫才是,说到底,那里可是六宫之首,是这后宫最最富贵尊华之处,连你那里都顾不得周全了,我们这些人住处岂不是人人自危?”
其它妃嫔听了,人人脸上皆露赞同之色,窃窃私语起来。
皇帝冷冷咳了一声,眼光一扫,如寒风吹过,殿上便又静得如深谷一般。
此时,李景辰见况不妙,所以一切锚头直指皇后,便出列上前道:“父皇,母后乃一国之母,此等送东西之类的小事,并不代表了什么,至于那贼人,是在养心门前捉拿的,离长秋宫甚远,那贼人整晚在后宫潜伏,常福常乐两位公公跟着他在宫里兜圈子,想必也经过了不少的宫殿,依照这种推断,那他经过的宫殿之处,人人皆有嫌疑和他内外勾结了。”
皇帝听了这话,缓缓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刘贵妃叹了口气,欲言未止。
皇帝的视线便朝她望了过去:“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刘贵妃向皇帝拂了拂礼,道:“其实今日发生的事,如一团乱麻一般,如此审问下去,未免伤了大家的和气,依臣妾看,这素巧身染黑死病,其目地不过为了我们这些人能染上重病,但如果她是投靠了东夷,而东夷的那人又和宫里的人有勾结,那暗中勾结的人总不希望自己也落得个染病的下场?那黑死病如果不是事先服药防范,可是无药可治的,皇上可还记得,那一年东夷发兵入侵天朝,来势汹汹,到头来,却因这场病祸死去了大半的兵士,这才使得天朝避过了那场兵祸”
皇帝皱眉道:“爱妃到底要说什么?”
刘贵妃道:“依臣妾看,皇上只要派人搜一搜各人的寝宫,看看谁来这乾武殿前服下了能抵抗黑死病之药,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皇帝沉吟半晌:“爱妃说得有礼,来人啊,去搜各人寝宫,记着请太医一同去”
自有公公带了人匆匆下堂,往各处寝宫而去。
皇帝又朝李景誉望了过去,对他道:“誉王,你做得很好。”
李景誉忙垂头道:“父皇,这是儿臣应当做的。”
他们的对话虽轻,却使萧问筠心底一阵绝望,不用多说,皇帝已经相信了李景誉了,他心底已种上了怀疑的种子,是对皇后的怀疑。
就如前世一样,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接下来便是满盘皆输。
殿上的沉寂让她喘不过气来,仿佛前世那一晚的大雪,随着狂风不停地灌进她的鼻嘴之间,眼眸到处,到处都是鲜血残剑。
刘贵妃用和煦的目光望了李景誉一眼,笑道:“皇上,这是您谬赞誉儿了,誉儿领了皇上圣旨,兼任后宫守护之职,这是他应该的。”
李景誉温文地道:“皇兄忙着朝廷之事,余下的这些小事,只能由儿臣做了。”
皇帝冷冷扫了李景辰一眼,便转过头去,却不答话,只道:“这些人的手脚也太慢了一些”
正说着,原先出去的那公公便急急地带人走了进来,一同进殿的,还有赵太医和刘太医。
“莫德全,你查到些什么,便在这大殿上一一道了出来吧”皇帝道。
那莫公公弯着腰上前,招了招手,身后小太监便捧了个红盘子上前,盘子上放了一个青花瓷杯,他道:“奴才按皇上要求,搜了各人寝宫,在各处宫殿倒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在瑜华殿内,发现了这青花瓷杯,里面的茶渣与寻常的茶叶很不相同。”
刘太医上前道:“皇上,依微臣和赵太医反复查看,这茶渣捻得极细混入茶叶内,中有连翘,柴胡,葛根,生地等等,微臣原以为这是一般防治伤风之药,但再详加察看,才发现这些药里加了一味九节石蒲菖,而用量极微,臣等几乎不能察觉,于是莫公公便使人查问瑜华殿内的人,才知道这味茶已经被呈上有好几日了,依微臣所见,九节石蒲昌正是能预防时疫的良药,如果接连饮用,体内药量积蓄,便能保时疫时平安无事。”
瑜华殿,是李景辰居住之所,刘太医虽没有指名道姓地指出来那饮用之人是谁,但殿内之人如果不明白,人人都将视线转向了他李景辰满脸茫然:“父皇明鉴,儿臣只是偶感风寒,可儿臣又不喜欢吃药,饮用这药茶来防治,儿臣并不知晓里面增添了九节石浦昌。”
皇帝用冷冷的视线逼视着他:“平日里喝的东西,你都不知晓?”
李景辰惊得跪倒在地:“父皇,儿臣实在不知。”
皇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巍巍走到殿前行礼:“皇上,辰儿自幼不喜欢吃药,每次生病,总得臣妾千般哄着才吃得下去,一般的小伤风,他只饮药茶…皇上,这茶里面被人加了些手脚也未可知…”
刘贵妃叹了口气:“姐姐,我知道你心痛二殿下,但姐姐要明白,如果不弄清楚今日之事,找出那个暗自在二殿下茶里加了别的东西的人,又岂能真相大白?”她转过头道,“誉儿,把你查得的一切全都如实呈上,一切自是皇上定夺,咱们母子俩既使再害怕,但为了皇家能绝了这场大祸,却只有尽力而为了。”
李景誉上前,向皇帝行礼:“父皇,请父皇准许儿臣传了两位证人上来。”
皇帝点头应了,李景誉拍了拍手,便有内侍带了两位小太监进门,显然他们是刚刚被审问过的,脸上还带了些轻伤,被人用竹片子打了嘴巴,嘴角尤有血迹,不过不算严重。
李景誉道:“皇兄,这两个人,你可认得?”
李景辰朝那两人望过去:“不过是寻常的宫人,我怎么会认得?”
李景誉温和地道:“你不认识他们,他们却认识你,这两人都是新入宫的,一个叫小英子,一个叫小福子,皇兄不记得了么,还是皇兄亲自下的令,将他们招进了宫来,一个被分配到了御膳房,一个便在御医房替太医们打下手。”
李景辰道:“本王前些日子是招了两个人进宫,但那也是应人所求,顺口应承下来的,这两个人本王从来没有见过。”
李景誉叹了口气,只是将那青瓷杯子里的茶渣倒在木盘子上,对那两人道:“说,这茶里面的东西,是谁叫你们放进去的,这药又是从哪里拿的,一一说个清楚”
小英子拿眼直瞟李景辰,嘴上却道:“不是奴才做的,奴才实在不知啊”
“不知?”李景誉冷声道,“昨晚上你已经招过一次了,到了此时才想着翻供?以及有人能护得着你?是想本王再用刑么?”
那小英子听了‘用刑’两字,早已吓得双腿发软,连连磕头:“皇上饶命,殿下饶命,奴才是照着二殿下的吩咐办事,他叫奴才找预防时疫的九节石蒲菖加进药茶之中,奴才便依照他的吩咐加了,奴才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景辰听了这话,跳起来就想往小英子那里冲了过去,却被内侍拦住了,他愤怒大叫:“你是什么人,要这么陷害我?”
小英子吓得瘫倒在地,苦着脸道:“二殿下,这明明是您自己要求的,奴才们因家境贫寒,被您买进宫来,作了太监,家里人又被您拿住,您唯一的要求,便是要奴才们听您的话,那一日,您说有些伤风,要奴才请御医给您配了您平日用的药茶方子,却另外要求将九节石蒲昌细细地研磨了,加进药茶之内,奴才还感觉奇怪,问过您,为什么加这味药进去,对伤风并无益处,您只叫奴才照作便是了,奴才不敢再问,便几日的药茶里都加了。”
李景辰脸色铁青,一张白玉般的脸紫涨,却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皇后虽坐于椅子上,便是僵直了背脊,脸色越发苍白。
李景誉向皇帝道:“父皇,儿臣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却又发出了小英子这奴才的另一个同党,就是这小福子,儿臣越查越觉惊心…小福子,你把先前招供过的,再说一遍”
那小福子在地上发抖:“平妃娘娘领了皇后的懿旨,把看守素巧姑姑的人全都换了之后,昨儿夜里,便有人通知奴才,要奴才便趁着给素巧姑姑送饭的时机,把浸过死老鼠的水掺进了她的饭里,那死老鼠是夜里那人装在一个瓮里送进来的,那瓮奴才还留着,为了掩盖气味,又叫奴才在饭菜里多加了香葱,大蒜等…”
第一百一十八章致命的谎言
刘贵妃拿出手帕捂了捂鼻子:“你也不怕自己染病?”
小福子哭道:“奴才能怎么办,奴才出身低贱,家人又被二殿下捏在手里,奴才也知道不妥,但想着不过是些污水而已,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李景辰气得两眼发黑,只反反复复地道:“父皇,儿臣没有做,您想信儿臣,儿臣不认识他们,儿臣是冤枉的”
皇帝闭着眼,满脸阴郁坐在龙椅之上,冷冷地哼了一声:“是不是冤枉,总得等人说完了才能断定”
萧问筠听堂上这一问一答,满腹都是悲凉,她已然明白,李景誉布下的这个极大的网,已将平妃,萧家,以及李景辰,皇后等等全都圈了进去,而她那一日坐了皇后的轿子送那贴子去养生门,更是给了他一个极好的机会,让这个不经意的主动,成了皇帝眼里皇后的安排,让他以为皇后借着这轿子到达养心门时送人出宫,而无巧不成书的是,平安正躲在轿子里。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皇帝身边的常福常乐作证,的确有人在长秋宫附近停留,再到李景誉带领侍卫捉拿,捉拿的却是那东夷之人,再到素巧身有恶病,环环相扣,不用再多的证据,已经能让人联想到这其中的关联。
萧问筠望着这锦绣华殿,重重帷纱织锦垂落,映入眼帘的全都是精雕细琢的富贵金玉,可她只觉得殿里阴森冰凉,寒意如那前世大雪飘飞那日,从脚底下,膝盖处直钻了进来。
所不同的,在前世,她卑微地跪在地上,而这一世,她立于一旁,束手无策。
皇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皇帝行了大礼,背脊挺得笔直,她转过身来,朝堂众妃嫔的脸上一一扫过,特地在刘贵妃脸上停驻片刻,这才转身朝皇上道:“臣妾想问皇上,辰儿如果当真做了这一切,他的目地是什么?难道他要害了这殿里所有的人?臣妾只想问皇上,他有这么做的理由么?”
皇帝神色清凉:“自古以来,朕坐着的这个位置,总有不少人觊觎着,算计着,朕一直以来没有再立太子,也就是这个意思,免得被立为太子的人又遭噩运,但朕没有想到,既使这样,也阻挡不了有人以身犯险”他不回答皇后的提问,只向李景誉道,“誉王,你来回答你的母后,为何他要这么做?”
李景誉转身向小福子和小英子,指着他们道:“把你们从辰王殿下嘴里听到的全都说了出来”
小福子将头磕在了大理石的地板之上,咚咚有声:“奴才知道替二殿下做了这样的事,必不得好死,二殿下也不会放过奴才,所以那一晚,奴才被二殿下传召,奴才知道命不久矣,于是在见二殿下之前,怀里藏了刀子,奴才自幼在山里打猎,很有几分力气…果然,他冷冷地告诉我们,说等他对付完老三和老四成了太子之后,便会好好儿地善待我们的父母…奴才见到了他眼里的杀机,急问他,问他连皇上皇后都不放过么?他淡淡地笑答,要死的人,只有老三和老四,等他们不行了,他自会有办法治好其它人的奴才眼见他要命人痛下杀手,拔出怀里藏着的刀子,往二殿下刺了去,可二殿下武功实在高,奴才只刺中了他的手腕,幸而这个时侯,三殿下带人赶到了,奴才们才得以活命”
李景辰被人团团围住,却也目眦欲裂,欲朝他直冲过来,却被常福使人拦住,他大声地道:“你这个狗奴才,胡说什么,本王根本没见过你们…”
皇帝朝常福点了点头,常福指风到处,一指便划开了李景辰的衣袖,众人皆看得清楚,李景辰的手腕之上,有一道血痕,伤口狭长,正是刀剑伤口的模样。
常福只略扫了一眼,便向皇帝行礼道:“皇上,的确是薄而短小的匕首所伤。”
皇帝道:“对此,你做何解释?”
李景辰脸涨得通红,却支支吾吾:“父皇,不是您想的那样的,这刀伤…刀伤,是儿臣自己弄伤的。”
皇帝揭开眼皮,目光如电一般地扫在他的身上,却又闭上了:“如此说来,这也是巧合了?”
李景辰眼眸犹豫,却是道:“是的,是巧合,有人监视着儿臣,所以才将这所有的巧合凑在一起,来污蔑儿臣”他凄厉大叫,“父皇,你相信儿臣,儿臣绝不会做那等天理不容之事”
萧问筠却在心底暗暗奇怪,为什么她感觉他在维护着什么人?照道理来说,他如果不承认此事,只需要把他当时的行踪一一说来,戳破这小福子的谎言便是,为什么他不说出来?
不但她意识到了,连皇后也意识到了,她脸色苍白,劝道:“辰儿,你好好儿地和你父皇说话,把这两名奴才说你和他们相会的时辰里做的事一一述来,总会查得清楚的。”
李景辰却只是死死地咬住:“儿臣没有和这两个奴才私会过,儿臣不认识这两人…”
萧问筠听了这话,心底越发的难过,她知道,李景辰定是陷入了别人的圈套了,依他的性子,如果维护什么人,一定会维护下去的。
他说不出那个时辰自己在做什么,那么,又怎么能戳破这个天大的谎言?
皇帝失望地望着他,打断了他的话:“辰王,朕只以为你性格冲动鲁莽,却想不到你有这么大的机心,今日如果不是誉王,联同朕与你的母后,都会处到危险之中,你怎么忍心?”
李景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满脸都是伤心绝望,“父皇,你这么看儿臣的么?儿臣真是这样的人?”
他的话让人听了心酸之极,使得萧问筠听了几乎落下泪来。
皇帝有一瞬间的动容,却听李景誉道:“父皇,儿臣还想传招一个证人。”
皇帝道:“准。”
李景誉道:“请林美人进殿。”
听了这话,李景辰全身一震:“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何要传召她?”
李景誉温声道:“皇兄稍安勿燥,臣弟传她,也不过问几句话而已。”
刘贵妃道:“辰王殿下,你既是感觉冤枉,咱们便要尽力弄清楚整件事才行,这林美人既是你身边信得过的,那么她说的话,一定不会冤枉你了?”她转头朝皇帝,“皇上,依臣妾看,林美人服侍辰王多时,必定对他了解至深,而她又是辰王信任之人,辰王对她话总不会象这两名奴才一样,认定她说的是假话?”
李景誉也道:“父皇,母后,这两个奴才说昨晚他们被皇兄招集,皇兄想痛下杀手,但依儿臣所见,如果要识辨这两个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只需传召皇兄身边的人证实便是,而林美人和皇兄朝夕相处,想必对皇兄的行踪知道得一清二楚”
李景辰听了这话,这才稍微安定了一些,神情急迫地往殿门处望了去,只见林美人被两名宫婢领着,走进殿来,她穿了一件湖水色的高腰长裙,珠环素腕,款款而来,跪到了垫子上,行了大礼,语气略有些慌乱:“奴婢见过各位贵人,不知唤了奴婢前来,所为何事?”
刘贵妃柔声道:“瞧她这小模样,生得清丽非凡,难怪辰王这么离不开她了。”
皇帝望了她一眼,不耐烦地道:“誉王,你有什么话,便问吧…!”
李景誉上前道:“本王问你,昨儿晚上,你在做什么,皇兄可在瑜华殿和你在一处?”
林美人眨着眼回忆了片刻:“殿下喜欢妾身写的字,晚膳之后,妾身便练了一会儿字,是临摩欧阳询的化度寺碑,殿下还称赞妾身写得好呢…”
李景誉道:“接下来呢?”
林美人抬起头来,神色有些茫然:“接下来殿下便出去了,妾身见他神色紧张,也不敢多问,又想起殿下的吩咐,便将他拿回来的公文又看了一遍,照他的吩咐把公文重抄了一遍,妾身忙到鸡鸣才睡,殿下一直都没有回来。”
李景誉冷冷地道:“就只是重抄了一遍?”
林美人避过他的眼神,垂头:“略改了一些地方…”她抬起头来,眼中有泪,“二殿下不常这么做的,只偶尔叫妾身这么做,妾身能临摩每个人的笔迹,妾身如如蒲柳,也只有凭着这样来让二殿下高兴了。”
李景辰不敢置信,颤声道:“你说什么?本王根本不知道你有这样技艺,你…你为什么要跟着他们一起来陷本王于不义?”
林美人张惶地抬起头来:“不,二殿下,妾身怎么会陷你于不义,妾身说错了话了么?”她茫然四顾,豆大的眼泪从眼框里流了下来,“妾身原以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刘贵妃道:“你照实说便好了,可怜见儿的,辰王,连她都是在冤枉你么?”
李景辰道:“不,不是这样的,昨晚上明明,明明…”
林美人却是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一下子刺在了脖子上:“二殿下,妾身对不起你,妾身说错了话…”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刺得极深,伤口之处瞬间便鲜血直流,染得她身上的湖水色衣襟成了鲜红之色,有宫婢忙上前夺过了她手里的簪子,常乐上前,点了她脖子上的穴道,这才将血止住了。
因询问未曾完结,皇帝并未发话,宫婢用白绢把她的伤处缠了,又使人两边抓住她的双手,使她动弹不得。
李景誉缓缓地道:“本王只想问你,除了朝廷的公文,皇兄还叫你抄了些什么?”
林美人低声道:“也没有什么,除了一本医录,二殿下还称赞妾身仿得好,笔迹与以前那位陈御医写的一模一样…”
“什么?”皇帝厉声道,“这医录是假的?”
皇后也惶然地抬起头来,喃喃地道:“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只是刘贵妃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什么医录?臣妾倒是不明白了?这殿上接二连三地发生如许惊悚之事,真让臣妾有些分不清孰是孰非了。”
皇帝冷冷地扫向皇后:“素巧已经死了,你说这永妃的医录是从她手上拿来的,朕还相信了,看来,那医录早就被你的好儿子调换了,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语气之中有了浓浓的怀疑,只差没有询问皇后参与了此事没有。
萧问筠心底明白,他的怀疑已经如深入泥中的树根一般,深植于他的脑内,他如果怀疑了皇后,便会怀疑平妃,她不由想起养心门前,李景誉想要送给她的那本《哭孝传》,萧家会不会也不能脱身?
不,不会的。
她默默地垂下头,在心底祈祷。
刘贵妃切切地再问道:“医录?永妃妹妹的医录?难道说永妃妹妹当年死得有蹊跷?”
皇帝扫了她一眼:“永妃的病逝,从那医录上看,和当年三位皇儿的逝去有关联,又有素巧作证,朕还差点儿冤枉了爱妃。”
刘贵妃神情伤心:“冤枉臣妾什么?永妃妹妹是臣妾的表妹她去了,臣妾只感觉自己象被剐了肉一般的痛,望见她住的地方,都只觉伤心,难道皇上怀疑臣妾会害自己的表妹不成?”
皇帝温言道:“行了,现在真相已然明了,朕怎么还会怀疑你?”
刘贵妃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皇上相信臣妾便行了。”
此时,李景辰却一言不发,连一开始的挣扎都没有了,只是呆呆地站在殿边,望着林美人,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望着,那目光凄凉万分,萧问筠看得清楚,只觉得他的背脊仿佛一下子塌了下来,原来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如玉般的脸颊已全没了光彩,屋内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照成了一个淡淡的灰暗影子。
萧问筠心想,他必定是极爱她的。
这样的背叛才撕心裂肺,如有千万把刀子在心底一寸一寸地割着。
就如自己前世一样,那样的一心一意,换来的是那样全然的背叛,那样的痛苦,比死亡更让人难以忍受。
她仿佛又感觉到了膝盖处传来的透骨刺凉,心被扯得生疼生疼,如有无数的针在刺着。
在那一世,她跪在他面前的时候,其实唯一想着的便是,他手上的长剑什么时候刺进她的喉咙呢?
这么一来,她才会不忍受那锥心的痛苦。
她望着李景辰,耳里听着皇帝下了圣旨,命人将辰王押进宗人府,命长秋宫一众人等不得外出,正待诸事查清。
“小姐,小姐,咱们走吧。”冷卉唤道。
萧问筠这才醒悟过来,朝她望了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冷卉,皇上有没有下旨将爹爹怎么样?”
冷卉道:“没有,小姐,没提咱们老爷…可也不准咱们回府…”
有宫婢上前,脸色漠然:“萧家姑娘,请准许奴婢们送你们回住处。”
萧问筠跟着她们往殿门外走,直至走到殿外,被冷风一吹,才感觉身上已经汗水泠泠,湿了整个背脊。
她垂头正准备上轿,却听宫婢行礼:“三殿下安好。”
李景誉的脚步声缓缓而来,他轻声叹道:“萧妹妹,本王送给你的那本书,为什么你不喜欢呢?”
萧问筠微微一晒:“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民女也没有法子,这是民女的本性,任凭三殿下怎么强求都没有用的。”
李景誉语气之中增了几分恼怒,低声咬牙:“萧妹妹,你可得看清楚如今的情势”
萧问筠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他:“三殿下,民女看得很清楚,不劳三殿下费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便拂了拂礼,往轿子边走了去。
李景誉只觉她满身披了如银制碎屑一般的月光,整个人竟似那冷月寒宫里的嫦娥,仿佛正在飞升而去,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伸出了手,想要拉住她,却只能看着她的影子在他的手心消逝。
可他心底却有了期望,只想留住她。
刘贵妃来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着过,见那顶小轿走得远了,冷冷地道:“誉儿,为什么你对萧家手下留情?今日不彻底做个了结?是不是因为她?你要知道,萧家和皇后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咱们既然已经这么做了,你便不能心软再说了,萧南逸虽已被困住,但那证据并不是很充足,都可能被推翻,我们计划良久,已将沈之柔也拖了下水,为什么你不把那证人提了出来,让萧家和永妃之死脱不了关系?”
李景誉心想,如果照计划行事,她会不会崩溃?萧家也会完了,可在殿上看着她苍白的容颜瞬间,他却不想这么做了。
他不耐烦地道:“母妃,你别着急,一步一步地来,我们进行得太过急燥,父皇会生疑的”
刘贵妃哼了一声:“誉儿,咱们都知道,趁热要打铁,萧南逸没有彻底倒台,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李景誉冷冷地道:“母妃,你放心,儿子不会因小而失大。”
“你要真的想得明白才好…”刘贵妃道。
李景誉抬头望了她的眼:“儿臣自然明白,但母妃不也对平妃两母子手下留情?母妃想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什么?儿臣却不明白了。”
刘贵妃叹了口气:“平妃那里,我们不能逼得太急,我实话告诉你,当年连二连三皇子病逝,因此,我才能由嫔为妃,一步步地升了上来,这其中,也有平妃一份功劳的,如果逼得她太紧,她鱼死网破,对你我都不好。”
李景誉拱手道:“母妃想清楚便好,儿臣便一切照母妃所说来做。”
正在这时,有宫婢急急进门,上前禀报:“娘娘,三殿下,皇后娘娘忽然发病,昏迷不醒,如今各宫的娘娘正赶去探望。”
李景誉与刘贵妃对望一眼,眼里俱有喜色,刘贵妃挥了挥手,把那宫婢摒退了,这才对李景誉道:“誉儿,看来那病发做了。”
李景誉点了点头:“她的病已浸入了骨子里,再怎么医治都是多余的,她也挨了这么长时间了,如今真是天助我也,竟然在这种时侯发病了。”
刘贵妃脸色得意:“那少了的一味药,能要了她的命。”
…
皇后半躺在矮榻之上,脸色被重重帷幕揭挡,显得暗淡之极,案几上放了一个青瓷的药碗,冉冉的药香在屋子里四处飘散,她在宫婢的服侍下喝了药,又重挨在了枕头上,掌事姑姑便挥了挥手,带着殿里的其它宫婢一一退下了。
在半睡半醒之间,她感觉有人将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之上,睁开眼去,却看见皇帝正站在她的身边,正莫测难辩的目光将她望着。
“皇上,您来了?”皇后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却被皇帝按在了肩膀上。
“皇后,你太过忧心了,辰王的事尚未查得清楚,朕还要你在后宫举持一切,你怎么能说病就病了呢?”
“皇上,臣妾已缠绵病体多时,前些几日,不过是勉强支撑着罢了…”皇后抬起头来,望着皇帝,“皇上,你相信辰儿会做这样的事么?”
皇帝避过了她的眼神:“皇后,朕不是说朕还要命人查么?朕的这几个儿子,连朕都有些弄不清楚了,你又怎么能弄得清楚?”
皇后叹道:“皇上,你真的相信辰儿是这么多心计的人?”
皇帝不耐烦地道:“皇后,你看清楚一些,他身上这么多巧合,所以的一切证据皆直指着他,你要朕怎么做?皇后,你总得给朕一些时间。”
皇后沉默不语,隔了良久才道:“皇上,如果你相信臣妾,隔不了几日…”她忽地咳嗽了起来,咳得喘不过气来,拿了手里的帕子捂住了嘴,拿开帕子一看,帕子上全是鲜血。
皇帝见了,大惊,急唤:“皇后,皇后,你怎么啦?”又转身朝殿外叫道:“来人啊,快叫御医来。”
皇后却拉着了皇帝的手:“皇上,臣妾只怕是不行了,皇上,你要照顾好辰儿,别让他落得和太子和六儿一样的下场,臣妾只得这么一个儿子了。”
皇帝见她脸色灰白,心底发酸:“皇后,朕答应你,无论他犯了什么错,朕都会饶了他一条性命。”
第一百二十章又露了
皇后听出他语气中包含的意思,知道他依旧半点儿疑心也没有去除,不由一叹,正想再劝说,却又是一阵急喘,此时,宫婢带着御医急匆匆地赶到了,忙上前给皇后看病号脉,隔了良久,御医才来到皇帝的身边,向他禀报:“皇上,娘娘脉象无力,邪郁于里,气血阻滞阳气不畅…”
皇帝不耐烦地道:“她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清楚一些。”
那御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下官实在无能为力了。”
皇帝大惊:“什么?”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御医磕头声在青砖地板上咚咚有声。
皇帝一挥手,便有人将御医拉了出去。
“皇上,您别牵怒他人,臣妾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好不了几日了,臣妾只望皇上能饶了辰儿,皇上,您能饶了辰儿么?”
皇帝轻轻一叹,上前给她拉了拉被角:“皇后,你且放宽心。”
皇后这才闭上了双目,皇帝吩咐下边的人好好儿的照顾于她,这才离开了。
宫婢们为了不吵着皇后休息,燃起安息香之后也离开了,重重帷幕重又垂下,屋子里寂静无声,又隔了良久,才见那灯蕊一闪,有烛火蹦裂,溅出了许多的火光,窗棂微开,吹进了一屋冷风,皇后忽地从床上坐起:“你来了?”
“我来了。”那人站在帷纱之后,低低地道,声音犹豫,“娘娘可好了一些了么?”。
皇后揭了帷帐走出来:“我吃了你给的药,又在脸上涂了层粉,想来能瞒骗过他们了。”
他道:“这就好,依她的性子,想必会忍不住了,我们且等着罢。”
皇后点了点头:“只期望这一次,不会又让他们走脱了。”
“不会的,娘娘。”
烛火又是一晃,站于帷纱着的人已消失了踪影,皇后重又在床榻上睡了下来,屋子里只听得见蜡烛烛蕊燃起的毕剥声。
…
萧问筠在宫婢的带领下急匆匆地往长秋宫而去,来到了长廊上,迎面却遇到了一队人马,待她看得清楚了,便发现对面被人前呼后拥地走上前来的人是李景乾,李景乾见了迎面而来的萧问筠,也站定了,萧问筠向他拂了拂礼:“四殿下,民女要去长秋宫探望娘娘,四殿下可一块儿去?”
萧问筠注意到,李景乾一身青衫,可头上依旧是那个朝天顶髻,用了金丝网兜兜着,她虽满心的的担忧,也不由在心底晒了一下,看来他头顶的头发还没有长得出来?
李景乾见萧问筠老往他头顶望,却是有些心惊胆颤,心想这头顶自从从萧府回来之后,一回府,就发现了老大一块秃处…至于怎么发现的,他一开始还没发现,直至到了晚上要睡了,解了发髻,手往头上一摸,这才发现有一处地方光溜溜的,他这才明白,原来在萧府被那名叫平安的侍卫剃了头了,可萧府的人没说,他也不好意思去问不是?
难道周围的问人家,我这头是怎么剃的?
这不是显摆着我武功低微么?
他也明白过来了,萧家的人后来对他这么殷勤,一幅生怕得罪了他的样子,原来全因为这个。
自那以后,他等啊等啊,就等着这头上的秃处好了,可等了好些天,都没有好,他都有些忧郁的。
每日只得用乌金制成的发髻罩子里面掺了些假发敷衍着。
所以,当萧问筠往他头顶一扫,他心底便扑通扑通直跳,心底想着,自己本来在萧姐姐眼底是如玉一般的翩翩少年形象,可别让她联想到了在萧府的那一剃,变成了一位如玉一般的翩翩和尚的模样。
虽说少年与少年和尚相差不过两字,可这形象相差实在太远。
他心底把那侍卫平安恨了个彻彻底底,可全没有半丝儿的牵怒到萧问筠的身上,只把她的目光当成了关怀。
所以,他虽然身负要事,依旧微微地笑着:“萧姐姐,一向安好?”
萧问筠见他站定了,当然也只得站定了向他打声招呼:“四殿下安好,您这是…”
她实在忍不住,又往他头顶望了一眼。
李景乾负了手,站出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努力地让她忘记了头顶那回事,只关心地道:“萧姐姐近日睡得不好吧,小王这里新得了一方玉枕,是桃花石制的,姐姐不如拿去用用?”
他亲自从身边的人手里拿来了一方玉枕,只见那玉枕是青白色石头作底,上面布满了粉红桃花,光真是晶莹灿烂,美得如夏日夜空一般。
萧问筠心想他到底不同凡想,随手一摸,便是一块价值不菲之物,上次是玉碗,这是是桃花枕,于是又往他望过去,便将他望成了一个金灿灿的大元宝。
李景乾自是上次失误之后,却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来偶遇萧问筠来挽回以前的在她面前丢的份子,全因为他回去以后,虽然发现了头项上那块光溜溜之处,却也弄明白了,萧姐姐肯这么的顾全自己的面子,把这件事不动生色的掩盖下去,那表明萧姐姐还是在意他的。
李景乾年龄虽小,虽自小在宫里长大,自少时开始,就在不同的诱惑中长大,等到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应该求的东西了,难免会把以往女人用的所以借签了过来,比如说体贴入微,送东送西,这便是他长期被身边的女子所体贴造成的。
今日虽说是与萧问筠不期而遇,纯属意外之喜,但因这玉枕是随身带着的,这也使他隔外的有了几分惊喜。
如今宫内虽然危机重重,萧问筠的父亲又身陷其中,他正想不到用什么办法能安慰萧问筠呢,所以说,能给她送方枕头也是好的。
萧问筠却没有这心思,一心只记挂着皇后的病,随手将那玉枕收下了,又朝他头上望了一眼,心底虽然挂着许多事,也忍不住了,便道:“四殿下,您的头髻,今日梳得与众不同啊。”
其实她是想问,你头顶上那秃了之处好了么?我想向您代平安陪个不是,可又怕您敏感,不太好意思…再说了,在萧府之时,咱们不都假装没见着你头上那秃了之处么,偶然间这么一问,又怕您心理产生了阴影…
李景乾脸上一红,正待说话,却不知哪里刮来一阵强风,把他头上戴着的那金丝网制的冠帽一下子吹了落地,他大惊,忙把那发髻按住了,匆匆忙忙地向萧问筠道:“萧姐姐,如果这发髻…不,枕头不好用,小王下次定送姐姐一幅好的…”
他按头发髻匆匆而去,有内侍把那顶跌落地上的缠丝金冠捡了起来,他忙接过了,心里直嘀咕,今儿早上,为了这金冠不跌落,以露出自己头顶那秃了长不出头发的真相,自己还多插了一枝玉钗以一举两得,一则保持旁人的视线只往那只制作精美的玉钗上瞧,不至于瞧出了自己头上的假发,二则保持这金冠风吹也跌不下来,今儿个怎么偏偏遇上萧姐姐就吹来了一阵强风呢?
太让人手足无措了
这玉钗的固定功能也太没影儿了。
他决定回到住处之后找那位口灿莲花的贴身侍婢算一算总帐。
他没有发现,他们一众人身边施施然地走过去一位端了盘子的高个子的内侍,那内侍眉目清秀的顺眉垂眼,对李景乾这位主子的儿狼狈与怆惶视若不见,十分之斯文地从他们身边飘飘然而过。
萧问筠和李景乾告辞之后,急急地往长秋宫而去,冷卉问道:“小姐,这玉枕怎么办?”
萧问筠随口道:“你收着罢…”她想了想道,“这四殿下倒真是顾得周全,都这等时侯了,还带着这东西。”
冷卉摸了摸那玉枕,只觉温润之极,听了萧问筠的话,劝道:“小姐,你就是疑心太重,如今事已至此,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二殿下皇上软禁,他没有被牵连进去,算是好的了,如此一来,四殿下或许还能帮得上忙。”
萧问筠不能打消心底的疑意,抬头望着远处变幻莫测的云彩,轻声道:“如果真是这样,便好了。”
东华宫平妃两母子虽然在这次事件之中没有牵连进去,可在她看来,这两母子也表现得太过事不关已了一些。
…
李景乾急匆匆地走进平妃的寝宫,一进门便急道:“母妃,你怎么啦?生病了么?”
平妃斜躺在床上,掩着嘴低咳了两声:“乾儿,昨儿夜里风大,吹开了窗子,被风一吹,头便有些疼了。”
“可叫太医看过?”
“已然看过了,没什么大碍,乾儿,如今宫里事多,你就别周围乱走了,陪我几日吧?”平妃咳了几声道。
李景乾微微一愕:“母妃,二哥被父皇猜疑,正是困难的时侯,母后那里定需要人帮手的,我明日去母后那里问一问,再回来陪您?”
平妃一急,拉了他的衣袖:“乾儿,你能帮得了什么?你什么都帮不上的,你二哥陷入了人家布好的陷阱里,你知道么?这个局,他们已布置了良久了,天罗地网,让人无处可逃…”她说着,又咳喘起来,“你年纪小,怎么能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李景乾道:“母妃,你为何这么说?原来您一直不都支持儿子去查当年那些事的么?怎么临到头了,你又变了卦了?”
平妃道:“不,乾儿,你不明白,咱们斗不过他们的,乾儿,你要能保得住自己才行啊”她抬起头来,神情哀切,“你答应母妃,别再掺和下去”
李景乾见她着急,心底暗暗生疑,只得点头应了:“母妃,儿臣答应您。”
第一百二十一章 火上烧油
平妃松开了手:“这就好,这就好,乾儿,母妃当年为了保住你,费尽了心思,母妃绝不能看着你再陷险境,绝不能…”她眼里露出了一丝焦灼,“乾儿,你一定要说到做到,绝不能再掺和你二哥的事了”
李景乾默默垂头:“母妃,儿臣答应您。”
正在此时,远处忽地传来了敲钟之声,那是示警的钟声,两人数着那钟声,听得敲了八下,不由一惊。
此时,便听得有宫婢急匆匆而来,向两位行礼:“皇后娘娘请两位过去。”
平妃忙问道:“姑姑,皇后娘娘可还好?”
那宫婢垂目不答,只道:“两位过去了,便知道了。”
平妃和李景乾忙跟着那宫婢往向走,边走边问:“皇上可曾到了长秋宫了?”
“皇上为了二殿下之事,前一日便出宫了,今日还没回来,其它的奴婢便不知晓…”
平妃心底更惊,暗暗想着那钟声,这是代表宫中贵人将逝,难道说皇后…?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跟着那宫婢往长秋宫而去。
…
长秋宫。
平妃与李景乾到达长秋宫的时侯,便见着刘贵妃携同李景誉在长秋宫长廊之下候着,见了她来,刘贵妃迎上前来,脸色沉郁:“平妹妹,皇后怕是不好了,急招了我们来,说有话对我们说。”
平妃点了点头。
隔不了一会儿,李景辰被常福押送着,也来到了长廊之下,平妃心底更惊,心想以这势头来看,皇后真是大大的不好了?
没等她想得明白,便听得殿内有人传召:“请平妃娘娘入殿晋见。”
平妃与李景乾刚要进去,却被那姑姑拦住了:“娘娘,皇后娘娘只准您进去,并未说起四殿下,请四殿下稍候。”
平妃心底一突,心底想着到底有什么事?她回头朝刘贵妃望了过去,却见刘贵妃的眼眸冷得似冰一般地望着自己,心底一颤,随着那姑姑走了进去了。
见平妃进了殿,刘贵妃把身边的侍婢打发得远了,又挥手让李景誉身边的人退下,低声对李景誉道:“誉儿,看来昨晚上皇后偷偷召见的人,真是你所查知的?”
李景誉道:“不错,是当年永妃身边的宫婢。”
刘贵妃咬了咬牙:“都半截身子入了土了,还想咬着当年不放”
李景誉恨声道:“怕就怕她最后这么一击,让皇上知道了…”
刘贵妃冷冷一笑:“皇上为了这辰王之事,到了明天才能回来呢,所以,就看今天了…”
李景誉道:“这就好,母妃,她不按先后顺序先召见了东华宫的,看来已经知道东华宫这位和当年之事有关联,东华宫这位一向是个墙头草,如果不是母妃把她的把柄握得牢牢的,她早就…”
刘贵妃抬起头来,望了那紧闭的殿门一眼:“当年她不会说,今日,她也没办法说誉儿,你放心,她说了什么不打紧,但皇后那儿总会找我对质的,刘太医那儿已经说了,她的时日最多就是今儿了,如今皇上不在宫内,后宫以我居首,她如果去了,有谁还会知道这秘密?”
李景誉抬头望她:“母妃是说…?”
刘贵妃冷冷地道:“太医说了,她的病现在是犹如烤在火上,最忌的便是火上加油,可她为了救那李景辰一条命,四处搜罗查证,还想着以当年永妃之事替李景辰翻案,她真的这么想知道,不如本妃便火上烧油,送她一程”
李景誉忙道:“母妃,您可别弄巧成拙,她也支撑不了几日了。”
刘贵妃神情愈冷:“誉儿,怕就怕她支撑了这几日下来,把所有形势都反转了,誉儿,你父皇可是近两日就回来了”
正在此时,有小太监弯着腰上前,低声禀报:“贵妃娘娘,三殿下,小人得到消息,皇上今晚可能回宫。”他低声说完,又弯着腰退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拐弯之处。
李景誉与刘贵妃对望一眼,他道:“母妃,皇上要回宫了?”
刘贵妃道:“当年,就因为慢了一步,被那沈子柔抢了先,救下了李景辰一条性命,让他终于成了你的威胁,誉儿,我们不能再犯这样的错了,这一次,我们一定要让他再无后援”
李景誉点了点头:“那一切便按母妃要求”又缓缓一笑,“长秋宫的一举一动,全在我们的眼里,在这等情形之下,她岂能翻得了天去”
刘贵妃缓缓地抚了抚手腕上的碧玉镯子:“可怜的人,都已经如秋后的蚱蜢了,为了儿子,却还要蹦上几蹦。”
她抬头往几十步远站着的李景辰望了过去,见他不过几日,却容颜消瘦,原本健硕的身材成了竹杆一般,向他微微晗首,转过头来对李景誉道:“她屋子里贴身的人,我们是不能动的,可这长秋宫或明或暗的,这些年我们也安插了不少人进来了,这些人,今日可都用得着的。”
李景誉低声应了,对刘贵妃道:“母妃,那我去布置了。”
刘贵妃点了点头。
李景誉便朝长廊处走了去,经过李景辰的身边时,见他衣服穿得薄,关切地道:“二哥,你可得保重自己,母后病成了这样子,如果你也病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李景辰抬头望了他一眼:“不劳你废心。”
“哎…”他叹了口气,“你不要我关心,可有人却关心着你呢,可怜的人儿,脖子穿了那么大一个口子,看来是要留疤痕的了。”
李景辰沉声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来威逼她,我是不会放过你”
李景誉弹了弹衣袖:“二哥,你说话可得小心点儿,连你枕边的人,都能被人威胁了,那这宫里头哪里还有安全之处?”
他说完,便恭敬拱了拱手,往远处而行,却看见对面长廊之上,萧问筠被几名宫婢凑拥,缓缓而来,他看清她半垂的容颜,裙裾长长的后摆拖在无尘的地面,看着她走过自己身边,却连头都不曾抬起,刚刚将李景辰踩在地上的喜悦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他知道,无论他多么的成功,甚至于最终登上九五尊的位置,她也不会朝他看,不会在意他。
他的手指深深地嵌进了掌心,抬头望如远处,只见那铺满金黄色琉璃砖瓦的屋顶,颜色那样的鲜艳,可他可觉得那满目的金黄,也暖不了他心底凝成的冰冷。
他倏地转过身去,望着她的背影,因四周围宫婢围绕,他只能看得清她头上插着的虫草玲珑步摇,一下一下的,颤颤而动,玉制成的薄而透的蜻蜒翅膀,伏在她漆般的发髻之上,似要折断翅膀,就如她娇弱的身躯,那样的柔弱,却半分儿也没有屈服的迹象。
“殿下,殿下,我们该走了。”小顺子在一旁道,他朝萧家长女那边望过去,心想三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对萧家长女的背影望了那么久?
难道当真在自己的努力之下,三殿下渐渐把那一位忘在脑后,开始考虑正常生活了?如果萧候爷不是卷入了烛阴之事,萧家长女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有一些儿泼名,不怕,我这个忠仆连断袖之事都可以帮三殿下给纠正过来了,纠正一位泼名在外的主母更不在话下。
小顺子心底又升起天降降大任于斯人的责任感。
李景誉自是不知道小顺子脑袋里正想些什么的,来到一处偏殿,这是他在宫内另一处隐避之处,他从廊下取了鸟笼子下来,把鸟笼子里的信鸽放了出去,看着那信鸽越飞越远,这才回头,对小顺子道:“你且在门外守着,别让人走近了。”
小顺子一见那信鸽飞了出去,便知道李景誉又要招那人来了,苦着脸道:“殿下,这地方虽然隐避,但到底不是景德宫里…”他话未说完,被李景誉冷冷的眼光一扫,急忙改口,“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李景誉心想如果这奴才不是母妃让跟着的,早就把他打发得远远的了,自己的事又不能让他知道,他反而总是自作主张,他又想起刘贵妃向自己隐瞒的那件事,心底不由烦燥起来。
怎么如今眼看胜利在望了,反而没有半点喜悦之感?反倒感觉事事都不尽人意?
他正想着,叶子初悄无声息地从窗棂处闪了进来,跪下磕头:“三殿下,属下来了。”
李景誉点了点头:“一切照原定计划行事吧。”
叶子初听他语气中的沉郁,不由道:“殿下,如今大事将成,是不是属下有什么没有顾及到的?”
李景誉意兴珊澜,挥手道:“没事,你去吧。”又望着他的脖子道,“你颈上的伤可曾好了?”
叶子初摸了摸脖子:“不过一个小伤口而已,属下在领子上挂了一袋子鸡血,当时弄破了,看起来伤得极重,其实不过破了层皮而已,不会碍事的。”
李景誉道:“这就好,他是个重情重义的,本王早就知道了,只是可怜的是,将一幅痴心托在了不该托的人身上…”他望了望叶子初,只见他的脸在窗隙之间透进来的阳光下散着淡淡光晕,整个人如玉一般,只可惜这么个玉人儿,却是出身那么的卑贱。
李景誉眼里闪过一丝厌意,望着他的头顶:“你当真舍得下手”
第一百二十二章 毒蛇一般的人
叶子初眼底没有半分的愧色,只抬头定定地望着李景誉:“殿下,属下虽是卑贱之人,但也有选择忠于谁的权力,属下既选择了您,自是一心一意。”
李景誉明知脚底下跪着的这个人如一条毒蛇一般,随时会扑上来咬自己一口,但此时,他却感觉他的话十分的悦耳,舒了一口气道:“不用多说了,去办事吧。”
叶子初这才向李景誉磕头行礼,退了下去。
李景誉抬起头来,望着半开窗棂处那远处的红墙碧瓦,碧瓦之上风起云涌,云开云聚,真的要变天了,他想。
…
长秋宫外,平妃垂了头从殿门处走了出来,刘贵妃迎了上去,见她眼角犹有泪痕,从衣袖间拿了根帕子递了上去:“平妹妹,这是怎么啦,皇后可是大不好了?”
平妃接过了那帕子,拭了拭眼角,却避开了她的视线,只垂头拂礼道:“姐姐,皇后叫您进去呢。”
刘贵妃暗自冷笑,脸上却依旧关怀备至:“平妹妹,你这幅样子,让姐姐以为你对皇后说了什么,让她病上加病了呢。”
平妃神色更为闪躲:“不,我没有说什么。”
刘贵妃一把抓住了平妃的手腕:“既如此,便和本妃一同进去,我们姐妹两人也好劝皇后宽宽心?”
平妃一挣,却没有挣开,门口迎接的宫婢刚想相劝,却被刘贵妃一使眼色,便把话吞进了肚子里了。
刘贵妃携了她的手一同走进殿内,见殿内的灯光调得暗暗沉沉的,重重帷纱之下,依稀可见皇后侧身躺着,便听得皇后轻轻动了动身躯,咳了两声:“来人啊,给本宫倒杯茶来。”
可殿内却无人应答。
刘贵妃便上前道:“姐姐,您莫非是忘了,您叫了妹妹来的?”
皇后轻轻地侧转身子过来:“这殿子的人去了哪里了,连杯茶都没人拿来?”
平妃忙上前到案几上取了茶杯,揭了帷纱欲递过去,却被刘贵妃一下子握住了手腕,只听她笑道:“皇后,还喝什么茶,就算是再喝太多的茶,反而寒凉,使您的病情更为严重”
平妃听了这话,心头震惊,手里的茶杯一下子跌了落地,只听得那茶杯在青石板地砖上碎裂,那声音听到人的耳朵里,让人牙掺。
皇后却如没有听清她的话语中的含义一般,缓缓地从床上转过身来,咳了两声道:“原来刘妹妹来了。”
刘贵妃轻叹一声,将皇后薄纱帷帐挂在了金钩之上:“姐姐,这殿里的人如今都不没有空,也只有妹妹来服侍你了,可怜这些人,全都是些见风使舵的,知道姐姐不好了,连应景儿都不愿意了。”
平妃这才发现,原站立于屋子四角侍侯的人已不见了踪影,便知道刘贵妃在执掌六宫这段时间已经做了安排,不由暗暗惊心。
皇后的脸色在灯光之下变得更加灰白:“你说什么?”
刘贵妃环目四周:“姐姐住在这长秋宫,已然有二十年了吧,姐姐一进宫,因家世显赫,没多久便被封为皇后,成为六宫之主,可惜的是,福禄为一体,姐姐虽然禄缘充沛,身居至尊之处,却福缘菲薄,临到终了,连个能陪在身边的人都没有“皇后忽地张目死盯着她:“刘月揽,你胆敢跟本宫这么说话”
刘贵妃轻轻举起了手,看着手上老坑玻璃种的玉戒,往上面哈了一口气,用帕子缓缓地摸干净了水气:“有什么不敢,姐姐如果仙去,这长秋宫定会易主,姐姐认谁会住进你这长秋宫呢?”
平妃听得心惊胆颤,勉强笑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跟皇后说话?”
刘贵妃眼眸一转,冷似寒冰:“为什么不敢?”
平妃垂了头,默默不语。
皇后气得想要坐起身来,却是不得,连声叫道:“来人啊,把这人给本宫轰了出去”
等她接连叫了两声,刘贵妃才轻声叹道:“姐姐,你就别叫了,这殿里的人不敢应你的,你执掌六宫多年,也应当知道,这后宫的人有多么势力,稍有一点儿风吹草动,便会见风使舵,你虽母仪后宫,但看你的样子,也活不了几日了,想这些人都有家小前程要奔,当然是选个高枝儿先站着了,又岂会跟着你一同沉了下去?”
皇后脸色平静:“是么?妹妹筹谋多年,终于得成正果,本宫应当恭贺妹妹才是。“刘贵妃见她情绪丝豪不变,倒有几分佩服,却是暗道,如果你知道我将要告诉你的消息,还能保持这样平静的脸色,我倒是衷心敬服你了。
她知道,什么事才能刺痛皇后的心,使她心绪大乱“想当年,姐姐执掌六宫,又生有三子,皇上荣宠之极,当真是神仙都不能替换的日子,我还记得,妹妹我头一次晋见姐姐,姐姐端坐于凤椅之上,膝下稚儿围绕,天真可爱,真是令神仙都会羡慕,只可惜好景不长,不过几个月后,太子和刚刚生下来的六公主,就无端生病,药石难治,由此可见,这天下的福缘,如累积于一处,是要遭报应的。”
皇后脸上终现了些许哀意:“他们福薄,也怨不得人。”
刘贵妃知道她正竭力平复心情,微微一笑:“姐姐是个善心之人,总以为求神拜佛可保佑姐姐,姐姐却为何要死死地咬住永妃之事不放,想从永妃妹妹当年之事上,得到了些启示?”
皇后身躯微微颤抖,手指抓住了那垂于床上的帷纱:“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这件事只是姐姐百思不得其解而已,姐姐如果想知道,我与平妃妹妹便可以一一告诉姐姐的。”刘贵妃笑道。
皇后倏地睁大了眼眸,死死地睁住平妃:“平儿,此事你也参与了?”
平妃听她竟叫了自己原来在她身边侍侯时的名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娘娘,臣妾对不起您…”
刘贵妃叹道:“如果没有她的帮助,那用火烷石制成的棉袄又怎么会送到了三位皇儿的身上?”
…
萧问筠急急地往长秋宫而去,她是得到皇后的懿旨要她前往长秋宫的,因她住得离长秋宫不远,因而没有坐上软轿,只与冷卉跟了那传懿旨的宫婢急急往前走,走到半途之上,迎面来了另一名宫婢,朝那宫婢道:“姑姑,娘娘叫你顺便去一趟御医房。”
那宫婢只得转头对萧问筠道:“萧家姑娘,凡请您到亭子里坐坐,一盅茶的功夫,奴婢便回来了。”
萧问筠只得和冷卉在亭子里等着,等了半晌,一位面生的宫婢从花丛中转了出来,走到她们面前,道:“萧家姑娘,奴婢名叫素双,素娥姑姑临时有事,派奴婢领您过去。”
萧问筠见从来没见过这宫婢,有些迟疑,但听她说先前那宫婢的名字,却一丝儿不差,便跟着她去了,走的却不是原来常走的路,那宫婢在前头领路,却似是洞悉了她们心底的怀疑,道:“萧姑娘,皇后私底下有事相托,命奴婢带您去常秀阁相见…”
萧问筠道:“刚刚听到宫里传来钟声,是皇后不好了么?”
那宫婢轻叹了口气:“所以才急急忙忙叫了萧家姑娘来。”
萧问筠这才褪了心底的几分疑意,跟着那宫婢往前走,来到常秀阁前,此时,已近傍晚,可常秀阁前却一丝儿的灯光都没有,萧问筠疑心顿起,正想回头询问,却见身后跟着的冷卉不知去了哪里,而那宫婢嘴角带了丝异样笑容…
她忽地感觉背上被人推了一把,一下子跌进了那门里面,她正想出去,那门却被人从外面锁上了,她叫了两声,外边一丝儿声音都没有,就着屋子外的月光看清楚屋子里,却发现这不过是宫里面常见的房间,镶了钿螺的箱子,镂空雕花的椅子,在月光照射下散着沉沉暗光。
她缓缓放松下来,仔细想着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把她骗到了这里,为的又是什么?
什么人胆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是不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
她忽地惊醒,只怕是李景誉已经知道了自己重生一事,所以才派人引了她到这里?
她一想到此,身上不同惊出一身冷汗来。
如果是他,依照他的心性,一定会让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重重宫殿之中。
屋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使青砖上斑影驳驳,仿佛有无数的眼睛望着她,一直一直的盯着,四周围的墙壁向她逼压了过来,使得她吐不过气来,连飘起的帷纱,都仿佛带着重重的重压,向她逼近。
她张惶地在屋子里团团转身,却不小心将案几上的茶杯撞了落地,轻脆的响声使她差点跳了起来,可此时,她的鼻端却闻到了缕缕甜香,那是夹着蜂蜜的糕点的味道,屋子里光线黯淡,但她也看见了放在桌子上那淡黄的糕点。
是平安制的糕点,有独特的香味。
为什么这里会有他制的糕点?
第一百二十三章你竟然敢!
她强抑着心慌伸手拿了一块糕点,放在鼻端闻了闻,闻到正是那个味道。
她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也不理其它,把那糕点放进了嘴里慢慢地嚼着。
这才使得她跳动的心缓缓平静了下来。
屋子里静得一丝儿声音都没有,只有一轮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了屋里,使得屋子里的织锦雕饰蒙上了一层青灰之色.。
忽地,她听到了隐隐的说话声,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了过来,她顺着那声音走了过去,感觉自己走过了一条极长的甬道,那声音便越来越清晰了,等她来到那声音传过之处,便发现有灯光从窗棂处隐隐透了过来,她忍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用手指将那窗棂薄纱戳了个洞,往里面望了过去,便见着殿里面的那一幕…
她听到了这个声音:“你竟然敢”
…
平妃跪在地上,脸上俱是泪水,她伸出手去,想要拉住皇后垂落于地的衣衫,却被她一挥手甩开了,皇后从矮榻上下来,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她指着刘贵妃:“你竟然敢”
刘贵妃脸上全没了往日的尊敬,缓缓抬起手来,拨开了她的手:“我为何不敢…”她环顾四周,“这样的锦秀荣华,凭什么你能享受,而我却不能?就凭你是功勋大家之女,就能享富贵荣华,而我就不能么?姐姐已经没有几日了,为何还霸住这个位置不放?”
皇后急喘几声,扬声叫道:“来人啊,把这个大逆不道…”
刘贵妃拦住了她,缓缓地向她走近:“姐姐,这个时令,可有好几日没下雨了,姐姐可还记得当年那场大雨?”
皇后脸色青白,嘴唇哆嗦:“你说什么?”
“当年那场大雨,一连下了三日,姐姐的三位皇儿都病了,尤其是刚出世的六公主,每日里咳得喘不过气来,姐姐可知道是什么原因?”刘贵妃道,“本妃今日替姐姐把无关人等全都遣开,其实也是为了替姐姐把当年的事揭开,使得姐姐临到终了,不会死不瞑目”
皇后神色痛苦,仿佛又想起了那一年的那一日:“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贵妃叹道:“姐姐得了永妃的医录,不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么?永妃身怀有孕,却也落得了几位皇儿一样的下场,几位皇儿年纪小,说不出那病痛的感觉,但幸而永妹妹临终,我和永妹妹呆上几日,她告诉我,那种感觉,痛彻心肺,仿佛有把刀子在她的心肺上一下一下地绞着…”她望着摇摇欲坠的皇后,“可怜的六公主,才出生不过几日,就要受这样的痛苦,而太子虽然年长,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夜里更要被恶梦惊扰,不停地梦到恶猫,至于二殿下,怕是病情最轻的一个吧,却也痛得每晚都睡不着睡”
平妃拉着刘贵妃的衣袖:“刘姐姐,你别说下去了,娘娘快不行了”
刘贵妃一下子甩开了平妃的衣袖:“平妃妹妹,皇后姐姐这些年来唯一的心愿,不就是能查清当年之事么,我将我这些日子知道的告诉她,如此一来,她才走得心安,到了黄泉路,也不至于生了怨气,来世才能得享安宁…”
皇后原本是站着的,听了这些话,却双眼翻白,身子往后倒去,眼看要倒在地上了,终被平妃一把扶住,皇后想要挣开她,但终因力气不够而被平妃抱住,她气息微弱地道:“你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
这一边,萧问筠在隔壁的厢房听得暗暗惊心,她已然明白,刘贵妃为了使皇后病情加重,已经兵行险着,不惜用言语刺激于她,眼看皇后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已然命不久已,她想要冲出去阻止,哪知道这门框看似仅隔了薄薄一层,实则牢固无比,从小小的窗洞中望过去,看起来离得极近,实则隔得极远,而且门框皆由厚沉的檀木所制,她敲打那门框,都没有半息儿的声音发出来。
皇后的脸色在灯光下愈加的苍白,白得如同纸一般,整个人虽然身着织锦绣衣,却如纸片一样,似乎被风一吹,便要乘风而去。
刘贵妃却是缓缓地笑道:“姐姐到底福缘深厚,有那沈之柔护着,到底保了一个儿子下来,可惜的是,十多年后,你那二儿子也要随你而去了”
皇后死死地望着她:“你就这么恨我?”
刘贵妃手抚着衫袖上的织锦:“谈不上什么恨不恨的,只不过谁要你执掌六宫呢?既登上了那位置,便不得不多付出一些,比如说,你所失去的,便是你的儿子女儿,如果象平妃妹妹这般,平平常常,不也平平安安?”
平妃再也忍不住,上前道:“你住口,住口,都是因为你…”她颤抖着手指着刘贵妃,“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怎么会…”
刘贵妃一掌便拍开她的手:“怎么会什么?平妃妹妹?”
平妃却是索索发抖,不再说下去。
萧问筠在隔壁望着,听了刘贵妃一番言语,暗暗心惊,刘贵妃嘴里边说的全都是刺激皇后的话,可却滴水不漏,没有半分儿认罪的迹象,就算现如今皇后能支起病体指她有罪,可也没有半点证据,她所说的,不过是事实而已,最大的罪责,不过是指责她言语有示而已。
可她所说的言语,却足以要了皇后的性命萧问筠担忧地看着皇后,看着她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仿佛生命已从她身上渐渐流逝,可她却只能站在窗后束手无策,就象在前世一样,她被人押着跪于大雪之上,看着刀箭一阵阵地刺进了平安的身体,只能束手无策。
她想提醒皇后,别相信她,别中她的计,一定要活下去,不能让她用言语逼死了。
可她却不能够,这厚厚的木制墙体隔断了她们,使她的声音穿不过去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后软倒在平妃的怀里,看着皇后嘴角喷出了鲜血,喃喃地道:“一定是你,你做了这一切。”
平妃摸了摸皇后的脉搏,惊慌失措:“皇后不行了,姐姐,你别说了,她不行了。”
皇后微闭的眼眸,苍白的脸颊在灯光下显得那样的惊心动魄,仿佛纸剪的人被水打湿了,随时都会融化。
刘贵妃缓缓上前,伸手在皇后的手腕上一摸,只觉她手脚冰凉,半息儿的声息都没有,轻轻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她不行了,不更好么,如此一来,你当年所做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平妃满脸都是泪痕:“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犯下那么大的错?当年皇后刚生下六公主,几位皇儿全都得了急病,而皇后产后体虚,昏迷不醒,唯一没有生病的就是三殿下,不得以,我只有向你求助…是你,是你告诉我那祈过福的背心能避过这场灾祸,所以我才给几位皇儿穿上的,哪知却犯下了大错”
刘贵妃嘿嘿冷笑:“皇后刚生下六公主,你也不是刚刚生完老四?你不是告诉我,要替老四祈福么,我告诉了你这背心的来处,却哪里想到,你所为的,却是皇后,你悄悄出宫,去到灵觉寺替皇后的几位皇儿求赐这背心,可惜时间太迟了…”
平妃摸着皇后渐渐变冷的身躯:“不是的,不是的,是我中了你的圈套,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
刘贵妃道:“对不起谁都好,你要明白,她既已经不行了,这宫里的行势如何,你就要清楚些,要顾着你的家人,你家虽是小门小户,可父母全在,兄妹齐全,可别因为你,让她们失望”
平妃垂着头,眼泪直流,将皇后半抱了起来,扶到床上,连扶边喃喃地道:“我该怎么办?我终是对不起你…”
刘贵妃笑了笑:“这便好了,看来,这宫里的钟声要敲响十二下了。”
宫里的钟声敲响十二下,便是报丧之声。
萧问筠在隔壁听着看着,心底冰凉,她已知道,无论是谁把她骗来了这里,让她看到了这一切,都只代表了一件事,她也会落得和皇后一样的下场,她想起李景誉几次的暗示,他在要求她向他那边靠拢,她应该感谢他的宽容么?
这一世,他对她到底和前世不同,前世他对她是彻底而冰冷的利用,对她没有半分的情意,而这一世,他却几次三番的软化,他想将她拉入同一战线。
或许就因为这一世,他没能征服自己,所以才这样心痒难熬?
萧问筠在这间房间里等着,等着有人出现,将她带了出去,使她面临和皇后一样的运命,她甚至已然想象那绳子勒有脖子上的感觉了,无声无息,半分儿声音都没有。
她从那小孔上移下了视线,缓缓地软倒在地,闭上了双目,心底充满了绝望。
可这时,她听到隔壁传来一声门框开合之声,这声音不是从刚刚刘贵妃等站立之处传过来的,她勉力使自己站了起来,从那小洞处重往外望了过去,却是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一百二十四章 设计好的真相
她看得清楚,殿内一处的角门被人打开了,从那里鱼贯走出来一行人,当首的,正是皇帝,而他的身边,却有李景辰与李景誉,李景乾等,自己的老爹萧南逸也陪在了皇帝身边。
皇帝不是已然出宫了么?
后宫不是已被刘贵妃掌控了么?
萧问筠思绪混乱,整个人坠入了五谷迷雾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还没想得明白,便听见刘贵妃惊慌失措的叫声:“皇上…”
她瘫倒在地上索索发抖。
而平妃也跟着跪倒在了地上。
“你说的一切,朕在这门后已听得一清二楚,朕一开始还有些不相信,到了现在,才终于相信了,刘爱妃,你做的好事,朕被你蒙骗了这么多年,原来你往日里扮的慈和良善都是假的”皇帝的声音在殿里空空回想,如上好的瓷器碎裂,碜得人牙痛。
李景誉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父皇,儿臣不知,儿臣不知…”
刘贵妃这才明白,她原本是猎人,却没曾想到,别人早已将她变成了猎物,她将绝望的目光往皇后躺倒之处望过去,皇帝见她往那边望,便微微一晒:“皇后,起来吧。”
殿内灯光飘摇,帷纱拂动,刚刚还没有一丝儿气息的皇后缓缓从矮榻上坐起,她从宫婢的手里接过那湿了的帕子,把脸上涂的一层白粉擦了去,在灯光之下,她的脸色红晕鲜亮,哪有半分儿的病气?
皇帝亲自过去,扶了她站起身来,低声道:“皇后,委屈你了。”
皇后叹道:“只要能弄清当年之事,臣妾并不觉得委屈。”
此时,刘贵妃把头磕在青砖地面之上,咚咚有声:“臣妾有罪,臣妾有罪,臣妾不该心存妄想,借着宫里边接连出了大事,想着那六宫之位,因而用言语相逼,想使皇后病上加病…”她抬起头来,“皇上,臣妾被猪油了心志,臣妾有罪,皇上,臣妾一时糊涂,誉儿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啊皇上。”
李景誉脸色苍白,跪在地上,只喃喃地道:“父皇,儿臣不知,儿臣什么都不知”
她虽然嘴里连连认罪,却是只认言语有失,逼迫皇后之罪,嘴里边半分儿的口风都不露。
但皇帝在门后已见到了她的嘴脸,对她的宠爱与信任瞬间崩溃,心底对她已不留半分儿的怜悯,他视而不见她额头磕出的鲜血,只轻轻地扶了皇后,柔声对她道:“皇后,你说得对,宫里接二连三的发生事,牵连到了辰儿,朕未免太过着急了,辰儿的性子,朕怎么不明白,他哪里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
皇后双眼有泪:“皇上,您能这么想便好了。”
李景誉跪在地上,心底冰凉,他知道大势已去,无论这个局他布得多么的精巧,他已失却了皇帝的心,丢失的信任,要再找回来就难了,而这一切,全都因为母妃的失策因为她的操之过急好不容易的局面,一下子溃不成军
对方找到了最致命的一击,他们不用再去寻查证据证明萧南逸或李景辰有没有罪,只需要击溃皇帝对他们母子的信任便成了只要在皇帝的心底埋下怀疑的种子,那么,先前所布置的,便会被推翻凡他参与找寻到的证据,都会因为皇帝的怀疑而变得不可信,原来板上钉钉的一切,都会因为这种不信任而反复被推敲。
而他不敢肯定,这种推敲到了最后,会不会将罪责引向他自己。
他听见耳边刘贵妃一叠声的求饶:“皇上,不关誉为儿的事,一切都是臣妾自作主张”
她在将所有的罪责归于自己。
但他心底只有烦燥,再一次冒出了那个念头,如果他不是由她所生就好了,如果他是皇后所生,他何必这样的百般钻营?
这个愚蠢的女人
皇帝见刘贵妃一叠声地替李景誉求饶,李景誉却只是喃喃地道,‘儿臣并不知晓’。眼眸冰冷,全无半点感动,心底更增添了几分对李景誉的厌恶,心想朕往日里怎么就看错了他,认定他是个温厚孝子?
“誉王,你怎么说?”他道。
李景誉抬起头来,见皇帝用他从未见过的眼神望着他,心底一惊,知道自己刚刚方寸大乱,已引起了他的疑心,脸有悲意:“父皇,是儿臣的错,儿臣没能劝住母妃。”
刘贵妃知道如今只有保得住李景誉,才能留得住青山,她忙道:“皇上,不关誉儿的事,他事先不知道,臣妾以为趁此机会使皇后加重病情,臣妾便能使皇少将视线注于臣妾的身上了,臣妾这才用趁机以言语相激的…”
皇帝冷冷地道:“那么你倒是说说,灵觉寺的背心又是怎么回事?”
刘贵妃茫然地睁大了眼睛:“这件事,要问平妃妹妹才能知道,那一年,臣妾见几位皇儿全都病了,怕臣妾的誉儿也得了病,情急之下,托灵觉寺的高僧祈福颂经了一件百福衣,给誉儿穿上,哪曾想真的很灵,誉儿便没有生过病了,平妃妹妹知道了,就给几位皇儿都去灵觉寺求祈,哪知却全没有效果,穿上以后,反而加重了几位皇儿的病情,想是那衣服用料不对?”
平妃见她将一切全都推到自己身上,恨恨地抬起头来,怒视着她,隔了良久,却又垂头下去:“皇上,是臣妾的错,那百福衣背褡子是用火烷布制成,誉王没有生病,他穿了自然没事,可几位皇儿全都生了病,穿上之后反而加重了病情,是臣妾一片好心,却办了坏事”
刘贵妃也脸上全是痛悔:“皇上,臣妾知道此事之后,为了在宫内能够立足,使得平妃平日里能助臣妾一臂之力,因而常拿这件事来牵制于她…”
皇帝凉凉地道:“如此说来,当年的事,和你们当真没有什么关系?”
刘贵妃再重重地磕头:“臣妾不该在皇后经历病子之痛的时侯,还心存兴灾乐祸之心,更不该在平妃妹妹面前提及誉儿没有生病是得高僧所赐百福衣之事,使得平妃妹妹行差踏错…臣妾后来才知道,那火烷布性碎,反复穿着之后,布料会形成碎裂之形,被人吸入鼻孔,更加重了皇子的病情…臣妾罪该万死,臣妾愿意被皇上责罚,以抵臣妾口舌无状之过…”
她虽是额头磕得流出血来,但却避重就轻,全不认自己之罪,只轻描淡写地认了个口舌无状的罪行,听在皇帝的耳里,却使他有些迟疑,他看着她额头披血,发髻散乱,小小的一张脸满是纵横交错的泪水,原本媚长的眼眸全是张惶悲伤,不由心底又升起了几分同情,他心底明白,他不会再相信她,但这个女人,当真是那么的狠毒?
狠毒到谋害几位皇儿的性命?
他缓缓地道:“既便如此,你心存恶毒,趁皇后病重,操纵后宫,妄想逼死皇后,也罪不能饶。”
刘贵妃听出他口气松动,心中一喜,脸上却满是悲怆:“皇上,臣妾一时鬼迷了心窍,请您赐臣妾三尺白绫…”说着,她回头望了李景誉一眼。
李景誉被她这一眼一望,早已醒悟过来,膝行上前:“父皇,是儿臣的错,儿臣光顾着查清这宫内作崇之人了,没有劝止住母妃,请您治儿臣的罪,儿臣愿与母妃同罪”
皇后见到皇帝神情犹豫,知道多年之前的一幕又开始重演,便轻声道:“皇上,今**在隔壁屋子里站着,也听了半晌了,怕是有些累了,不如坐下来歇歇,也好听听他们怎么说的?”
她招了招手,有宫婢端了茶水糕点过来,放在桌子上,又柔声对李景誉道:“誉王,你的母妃额头都磕出血来了,来,你来给她涂上些药…”
她点了点头,有宫婢拿了个红漆盘子出来,那盘子上放了一个小小的玉碟子,碟子里有玉色的膏药,玉碟子上放置了一个把柄为龙形的小小玉制药勺子,是用来沾了药膏往额上涂的。
李景誉一愕,想不到皇后在如此紧要当头让他给母妃涂药?他又见皇帝并不发言,反而真在椅子上坐了,只得上前,从红漆盘子里拿了那玉碟子,用那龙形的玉制勺子沾了药膏欲往刘贵妃的额上涂去。
哪知那勺子临接近刘贵妃的额前时,她却发出一声尖叫,往后避开了去,只见刘贵妃眼眸死死地盯住那小小的玉勺子,满脸都是惊慌恐惧之色:“它怎么会在这里?不可能,不可能”
李景誉以为她尚未从刚刚发生的一切中缓过神来,咬着牙低声劝道:“母妃,父皇看着呢,母后一片好心…这是上好的白药,只略涂上一点,就能止住血了”
他一手扶了刘贵妃,一手便把那沾了药膏的玉勺子往刘贵妃的额上递了过去,眼看要触及刘贵妃的额前了,却被她一挥手,便打到了地上,那勺子在地板上滚动,如一条小小的玉龙,在灯光之下,灼灼有光。
“不,我不涂药,不涂药,我额头没事,没事”她惊慌地缩成一团,往后避开了去。
皇帝见她这般异样,心底疑意顿起:“刘妃,你怎么啦,你的儿子亲自帮你涂药,又不是别人,难道还怕他了你不成?”
第一百二十五章 跌入谷底
刘贵妃听了皇帝的话,心绪这才略平静了一些,见李景誉从地上捡了那龙形的勺子,却又是满脸惊慌:“不可能的,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皇后缓缓地道,“这老坑玻璃种的玉勺子怎么可能还留在这世上?当年你明明将它丢进了那荷花池子的最深处了,那么细小的东西,就算是把那荷花池子里的水全都放干了,也不可能有人找到?”
刘贵妃脸有崩溃之色:“是她,是她告诉你的,是不是?如果不是她,你们又怎么能找得到?她还是不放过我,不放过我…”
皇后道:“妹妹这些年怕是常常作梦,总梦见永妃妹妹吧,总怕她临终之言会成为事实,会作鬼都不放过你?”
刘贵妃一声尖叫,抬起头来,脸如历鬼:“不,不,她不会的,人死灯灭…”
“若是人心中有鬼,自然处处都是鬼了…”皇后轻声叹道,“妹妹做了如许多事,害了那么多条人命,到底还是有些愧疚的”
皇帝此时终于明了其中的不妥了,冷声道:“皇后,你说什么?”
皇后眼有泪光:“皇上,您可还记得当年,太子调皮,爬上了宫里一棵高大的樟树,用蜘网去沾那树上的知儿,哪知临下树时,一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把头给摔破了?”
皇帝想起了太子,心底发酸:“不错,朕还大怒,叫人砍了那棵樟树。““刘妃妹妹刚好经过,便使人拿了白药来,给亲自动手给太子的额头涂上了药膏止血,被皇上看到了,还称赞她宅心仁厚,敦和慈祥…”皇后眼里有愤恨之色,“却哪里知道,这白药是上好的白药,碟子也没有问题,但这根玉勺子却早是中空,里面藏了霉茵,这是种远疆的毒物,遇血而钻进人的体内在肺部生长,随着呼吸而传播,如遇下雨天便会象时疫一般的在年龄小的孩子中蔓延,曾经使远疆的村子所有孩童都死于非命,只不过隔了几日,太子便病重,高烧不起,紧接着,又一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雨,辰儿也生病了,太医们都只以为他们是伤风发热,我当时正当临盆,那一日雨下得最大的时侯,六儿便出生了,哪知出生不过一日,六儿也生病了…皇上,臣妾还记得,六儿一出生便被您封为公主,你喜不自胜,说终于有了女儿了?”
皇帝眼眸也有了泪光:“皇后,可惜的是,几日之后,朕便从欢喜的云端跌进了谷底。”
此时,一阵难以压抑的哭声忽传了过来,殿上之人往那里看过去,却见那发生之处是平妃,伏于地上,只能见着她薄弱的双肩在灯光之下索索发抖。
“臣妾对不起您…”她的声音在空空的大殿之中回响。
皇后道:“平妃妹妹与本宫生产的日子相隔不了几天,那个时候,因太子和辰儿都已病了,她便拿来了百福衣给了两位皇儿穿上,而自己又花了好几日,给六儿和她乾儿备下了百福衣,本宫还记得,她身体一向健好,所以既使临盆也无不适,于是,她便亲手绣了两朵竹兰在那百福背褡之上,说是给六儿和乾儿一人一件…”
皇后说到此处,已然泣不成声,她拍了拍手,有宫婢又拿来一个红漆的木盘子,那盘子用黄绫盖着,揭开了那黄绫,便赫然是那两件小小的背褡,上面有百福临门的图案,背褡虽已发黄变旧,却依旧能见襟角用浅粉丝线绣就的竹兰。
“本宫当年得到萧夫人的提醒,便以为这几件百福衣或许会有问题,但萧夫人尚未来得及查探,就被皇上软禁,皇上听了刘月揽的话,认定她前些时候送进来的梅花糕里面加了栗子,引发了辰儿和太子的病,今日想来,这刘月揽在宫内耳目众多,在子柔发现端倪之前便提前做了手脚,要将子柔也牵连了进去了,幸而萧侯爷以命相抗作保,这才使得子柔脱困回府。”皇后悲声道,“如今本宫才明白,原来这背褡子中寻常的棉制之下竟然掺了火烷丝,几位皇儿病成了那个样子,肺已败坏,再添上这火烷丝吸入肺中,刺破心肺,当真使得他们的心肺当真如撕裂般的痛…这些日子,本宫常忆及他们临终时的模样,六儿才刚出生,却也时常咳得喘不过气来,那小小的眉头皱着,哭得撕心裂肺,她是那样的痛苦…太子生性坚强,为免我担心,死命地忍着,可本宫却时常发现,每日清晨,他的被褥之上都有泪痕牙印,到了最后那几日,他已然心智失常,整天的喊着恶猫恶猫,如今想来,那也是刘月揽为移花接木,一箭双雕,想将宁贵妃拖了下水,栽赃嫁祸于她,使她背上了厌盛之名”
萧南逸道:“当年之柔便查觉指宁贵妃厌盛证据不充分,那告诉我,宁贵妃抵死不认罪,只说那类似恶猫的狻猊是她的收藏品而已,并非厌盛之物,只不过那件玉雕被人偷了去,想是太子正是病重恍惚之时,被人用那物放在枕边惊吓,使得他病情更重,从而坐实了宁贵妃用厌盛之术残害太子的罪证。”
皇后叹道:“太子如此身命垂危,辰儿虽中那毒物不深,却是经常喊着痛,痛…”
李景辰上前,扶住了皇后的肩:“父皇,儿臣虽然九死一生捡回了一条性命,因为用药过多的关系,也让儿臣不记得那些日子发生的事了,可儿臣偶尔作梦,却依旧会梦见那种莫名的痛,如有千万把刀子在心肺里搅着”
皇后道:“子柔虽被皇上误会,但她却是一个心胸宽大之人,经过几日的研治,她终于知道了皇子们所中之毒,千方百计地配出解药来,却哪里知道,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只救了辰儿的命,子柔身体本就弱,反因为配药时亲力亲为而中了毒,终于不治…”她转头朝萧南逸望过去,“侯爷,本宫对不起你”
萧南逸沉默半晌,方道:“这也是她的命,她命该如此,怨不得他人。”
皇帝愧疚之极:“萧夫人一片救人之人,当年反被朕误会,她却豪无怨言,依旧想方设法,是朕有眼无珠。”
萧南逸叹了口气,却不再说话,皇帝知道他对当年之事依旧芥怀,也只有无可奈何了。
皇后继续道:“臣妾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和六公主他们病逝,却束手无策”她一步步地走近刘贵妃,“为了泯灭证据,是不是你,你叫人在他们的灵堂放了一场大火?为了查找他们的死因,臣妾不顾皇上的旨意,叫仵作来验查…”
皇帝道:“不错,朕不忍伤了两位皇儿的遗体,当时还劝皇后,让他们入土为安,可皇后执意要查清楚,朕见皇后悲痛,不得已答应了,可要查验的前一个晚上,灵堂大火,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他冷冷望着刘贵妃,脸上如浓云密布,那目光似要她用刀子凌迟:“刘月揽,你还有何话可说?”
刘贵妃已在地面上瘫成一团,早没有刚才的伶牙俐齿,脸上现了灰白之色,而李景誉却是表情呆滞冰冷,跪在地上如一块砖石。
隔了许久,刘贵妃才缓缓地道:“臣妾,臣妾无话可说…臣妾生不逢时…”
皇后声音凄冷:“到了如此田地,你还在替自己辩护生不逢时?难道这么一句生不逢时便成了你残害别人的借口么?”
刘贵妃微微地抬起头来:“我就是不服气,为何你出生名门,就可以顺风顺水,有人将一切好的捧送于你的手上,而我,便只能百般算计,千般小心,依旧只能屈居你之下…”她转头朝皇帝望过去,“皇上,你告诉臣妾,臣妾哪里比不上她,容貌,学识,哪一样比不上她?臣妾生的誉儿,也是几名皇子里最聪明的…”
皇帝没有看她,只把皇后望着:“有一样,你是怎么也比不上的,便是心地,皇后的宅心仁厚,你永远都比不上。”
皇后听了这话,终于流下泪来:“皇上,可臣妾却护不了自己的皇儿,隔不了几日,身怀有孕的永妃妹妹也去了,永妃是她的表妹,她竟然也不放过。”
刘贵妃颓然地抬头望着皇帝:“皇上,臣妾认罪,臣妾全都认了,可誉儿,誉儿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皇上,你要相信臣妾。”
皇帝缓缓地道:“当年之事,自然不关他什么事,可近日发生的一切,又与他有没有关系?浴兰节祈福,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玉龙被人调换?辰王的性子,你当朕心底不清楚么?如果不是为了让你露出破绽,朕怎么会任由你们污蔑于他?”
刘贵妃吃惊地望着他:“皇上,这都是假的?假的?所有一切,都为了今晚?皇上,您从来没有相信过臣妾,从来都没有相信誉儿?”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的一片坦荡么
皇帝脸上愧意一闪而逝,心底道,如果不是皇后到最后关头以命相保设下此局,直至昨晚,他依旧认定他们是自己的好爱妃,好皇儿!
此时,李景誉端端正正地向皇帝行了大礼:“父皇,出了这样的事,您再也不相信儿臣,那是应该的,但儿臣要告诉父皇,浴兰节上之事,儿臣率人捕获的那异族之人,以及那宫婢身上带着的毒物,都不关儿臣的事…儿臣只是竭力而为,替父皇替这后宫保一方平安,皇兄是被人栽赃嫁祸也好,是真有其事也罢,儿臣只是陈清事实,还望父皇明察”
他坦坦荡荡地与皇帝眼眸对视:“儿臣却没有想到,这一切终被母妃利用,成了母妃击倒母后的手段,父皇,母妃有罪,儿臣也跑不了,儿臣愿意代母妃受过,肯请父皇饶了母妃一条性命。”
听到这里,在隔壁躲着的萧问筠已然目瞪口呆,只觉今日发生一世离奇之极,是她无论前世和今生都想也想不到的,而到了此时,李景誉已决定弃车保帅了,他嘴里虽然说着替母承罪,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清楚明白得很,他在向皇帝表明,他没有参与刘贵妃的一切,多年之前的事,与他无关,今日刘贵妃趁皇后病重,言语相逼,他也豪不知情,至于近日发生的,他更无半点嫌疑在身萧问筠虽是深知他的禀性,也感觉到了身上冒起股寒意,她对他的了解,无论前世和今世,都太少了。
他的禀性,便是一条毒蛇,无论是至亲之人,还是在他身边帮过他的,到了最后,为了他的目地,都会被他抛弃连他的母妃,都落得这样的下场。
萧问筠心底一直有很深的悔疚,以为在前世,是她造成了萧府的灭门,直至今日,她才明白,有李景誉在这世上一日,他便会不停地利用伤害旁人,只要是妨碍到他的,他都会用之便弃她朝窗洞之中望过去,却见到刘贵妃一叠声的认罪:“皇上,不关誉儿的事,是臣妾的错,臣妾应该千刀万剐,罪该万死”
皇帝闭了闭眼道:“你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抵不了朕几位皇儿的命,你放心,誉儿是朕的皇子,朕不是昏君,不会牵连于他,你向皇后交待完罪行,三日之后,便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刘贵妃连连磕头:“臣妾谢过皇上…”
“平妃,却有不能明辨是非之嫌,多年之前的时,你也是被人利用,但你如此昏聩,却不得不罚,朕就罚你去冷香宫呆着吧。”
冷香宫,是宫里被废的妃嫔呆的地方。
进了去,出来的便少了。
李景乾听了这话,大恸,上前跪地求情:“父皇,母妃事后已懊悔万分,儿臣自记事起,母妃便没有一晚能睡得安稳的…”
皇帝截住了他的话:“乾儿,人如果犯错,便应该承担责任,你应当明白”
李景乾还待再说,却被平妃拉住了:“乾儿,你别说了,我犯下大错,你父皇这样算是轻判了。”
李景乾这才罢了,不由暗自流泪。
皇帝转身朝皇后道:“如今看来,辰儿之事,也事出蹊跷,皇后请放心,朕定会查个清楚的,辰儿便暂住长秋宫,由皇后看顾吧”
这个意思,便是让李景辰出了宗人府,能自由走动了,皇后听了这个言语,忙恭声道:“臣妾遵旨。”
“至于誉王…”皇帝的眼波在他身上飘过,“你嘴里说刘妃之事与你无关,但到底有没有关连,朕也要查个清楚才是,你身上所负职责,便即卸任,先在景德宫养着罢…”
李景誉见皇帝眼光都不投在他的身上,心底悲凉,什么叫做从云端跌落泥地,他已深深体会到了,他没有想到,那光辉的前程前一晚还触手可及,可到了今日,却全变成了一个笑话,前一日,他看着李景辰狼狈不堪的被人押走,到了今日,这陷入囚牢的人变成了他自己,那光辉的前程不但不属于他,而且,他还要想尽了办法去抚平一切的能让他陷入深渊的人或物他知道他如今在深渊的边缘站着,一不小心便会便着他母妃一起跌进深渊,可他却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他朝殿内的人一一望过去,想着,是谁在皇后身边出谋划策,把母妃的一举一动尽算如胸?连些微的差错都没有?
是萧问筠么?不,不可能,她不可能得到皇后那样的信任,让他将李景辰逼至如此地步才行动他头一次感觉到了绝望,感觉到这幕后之人如有神仙之手,在缓缓地将自己逼进绝境而那人,却还没有露面
藏在墙壁后的萧问筠自是不清楚李景誉现如今想着什么的,她看着他被常乐押着离殿而去,头一次在重生之后心底有了大快人心的感觉,她终于看到了他的败落,而她感觉,这只是第一步而已,虽然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但她终于感觉到了老天爷让她重生一次,不是为了让她重体会一次前世的悲哀。
她缓缓地滑下墙壁,既使在黑暗之中,也仿佛见到晴空万里。
正在此时,有了丝亮光从门隙间透了进来,有人猫着身子悄无声息地走进了这间屋子,因在黑暗中久了,萧问筠很清楚地看到,那人走到案几之旁,摸了块点心吃了起来。
高高的身材,遮着半边的脸,既使是看不清楚,萧问筠也觉得那身影熟悉之极,不由自主地叫了出声:“平安,平安,是你么?”
那人显然吓了一跳,手里的糕点一下子跌了落地,他转过身来,看清了萧问筠,低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问筠一愕,心想平安的语气怎么会与平日不同,低沉厚重,有些高高在上?竟让她感觉到了几分不安?
也许是听错了?
她忙道:“我被人带到了这里…平安,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平安咳了一声,声音轻脆:“小小姐,是你啊,平安到处找你呢,可让我找到了,幸而平安的鼻子灵敏了不少,闻到香气来到了这里,发现了糕点的同时也发现了小小姐了…”
听到平安一如往日般不染尘世的声音,萧问筠这才认定了刚刚那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忙道:“平安,你早来了宫里了么?”
平安手一震,推开了一扇窗户,眯着眼打量了萧问筠一眼,大惊失色:“小小姐,你怎么哭了?你迷了路,找不到出去的地方,怕黑,所以哭了么?”他张开双臂,“不用怕,来平安的怀里,让平安揽一揽你,你就不怕了。”
萧问筠见他盛意拳拳地邀请,很是尴尬,恼火地道:“你胡说什么呢…咱们还不快些离开这里”
平安收回了双臂,很是迷惑:“小小姐,我看见那小孩子跌倒了,迷路了哭个不停,他们的妈妈揽一揽他们,他们就不哭了,小小姐,你不喜欢这样?”
这种纠缠不清的情况,萧问筠已然经历了许多次,见怪不怪了,她只觉自己越来越有应付不过来之感,只得道:“平安,有些事,你是不能做的…”
平安点头道:“平安明白了,比如说给小小姐渡气的那一回,在水底,看见小小姐翻白眼儿了,平安就能做,如果在平日,就不能了,除非小小姐主动给平安渡气,平安是不会计较何时何地的…”他兴致勃勃,“小小姐,平安还欠您一次渡气呢,您是不是今日就收了帐?”
说完,他把嘴嘟得老高。
萧问筠望着他的嘴唇半晌,无可奈何:“先欠着吧,咱们先回萧府。”
平安很迟疑地建议:“小小姐,平安不习惯欠人家的帐,一欠人家的账,平安就浑身不舒服…”
萧问筠只觉额头青筋直跳:“那平安以后要习惯了才好,因为本小姐准备让这帐一直欠着”
平安叹道:“原来小小姐想平安一直念着小小姐…”
萧问筠心想他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暖昧呢?
她的心扑通跳了一下,再跳一下,只觉他的说这话的时侯,声音无比的暖昧,仿佛语气之中夹杂了些花的香味,是被熏笼熏着的花香,丝丝缕缕的传进鼻孔里,带了些甜醉,一些熏然…
然而,这种感觉瞬间便消失了,又听他接了下去:“的帐啊…”
两人一路无话,来到殿外,平安护着她走了不远,便有宫婢领着冷卉前面过来,平安见有人来了,一闪身,便消失不见,冷卉见了她,自又是眼泪交夹:“小姐,我们可以回府了,皇上下了圣旨,浴兰节上发生的,不关萧府的事,小姐,我们可以回府了…”
萧问筠点了点头:“不错,我们可以回府了。”
她望着远处的红墙绿瓦,那里有云聚云散,她万万没有想到所有的一切到头来是这样的结果,那百坚不摧的刘氏母子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她们摧毁,可这双手到底是谁?
长秋宫内。
皇后望着下边跪着的平妃与李景乾,缓缓地道:“你们可知道,本宫为什么叫了你们来?”
平妃抬起头来:“臣妾不知。”
皇后望了望跪于一旁的李景乾,柔声道:“乾儿,你是不是有些恨你的父皇,恨他那么狠心,要将你母妃打入冷宫?”
李景乾伏首:“儿臣不敢…”他抬起头来′“母妃,可儿臣不明白多年之前的事,母妃既使有错,那也是无心之失,她不想伤害任何人,一心一意只想着能帮母后,难道这样还不能抵过么?”
皇后叹了一口气,抬了抬手,示意李景乾上前,等李景乾膝行上前她抚着李景乾的发髻道:“乾儿,你虽是叫本宫一声母后,但因你不是本宫所生,所以,本宫从来都没有替你梳过头发,今日,就让本宫替你梳一次头吧。”
李景乾全想不到皇后招他来此,却是为了这样,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而此时平妃却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满脸震惊地望着皇后,眼见皇后要帮李景乾解开发髻了,哆嗦着嘴唇道:“姐姐,不…”
皇后用极轻淡的目光朝她望着:“为什么不,难道本宫想替自己的皇儿梳次头都不行么?”
李景乾心底升起奇特的感觉,忽然之间,她的称呼让他有些害怕…而与此同时,他倏地想起了头顶上那被剃了之处,生怕被皇后责怪略有些闪躲,吞吞吐吐地道:“母后,儿臣的发髻才刚梳过。”
可说话之间皇后已然从李景乾的发髻上拔下了那玉簪子,他一头漆发披散了下来,皇后望着他的秃顶之处久久不能出声,李景乾只觉有一滴两滴的雨水滴落,滴在了他那秃顶之处,他愕然地抬起头来,便见着皇后脸上乍惊乍喜,两行清泪从她的面颊流下。
李景乾从来没有见过皇后流过眼泪在他的映象之中皇后总是那样的端然大方,处事不惊的连皇兄处于那样的境地,她都没有半分儿的悲伤外露可如今,她望着他的头顶,却流下了眼泪。
为什么?
他心底的疑问让他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害怕。
他求助地转身往平妃的那边望过去,却见平妃也在无声地流着眼泪,那眼泪却是哀伤而悲恸的,带着略略有恨意,不错,他从她的眼底看见了恨意,是对他的!
为什么?
他再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那秃顶之处已长了不少的头发出来了,有短短的头发渣盖住,他感觉到了皇后的手指轻轻地抚过了头顶,那长出短头发之处被她拨得痒痒的,酥酥麻麻直传入心底。
“本宫当年临盆,和平妃妹妹相差不了几天,平妃妹妹大约是在三天之前,平妃妹妹原是本宫宫里的尚宫,因得到的青睐,这才封了妃的,是不是?平妃妹妹?”皇后将指从李景乾的头顶取下,缓缓地道。
平妃垂头道:“多谢姐姐周全,才能使我能晋封妃嫔之列。”
“平妃妹妹替长秋宫打理宫务多年,熟悉这长秋宫的一切,甚至于本宫贴身宫婢都是由平妃妹妹挑选入宫的,本宫信任你,把你当成了本宫的好姐妹,全因为本宫在这宫里面也寂寞,能有个知根知底的陪着说说话也好。”
平妃的手贴于薄雕牡丹的地板之上,微微地颤抖:“臣妾多谢姐姐厚爱。”
皇后款款道来:“甚至于本宫临盆生产,也是由你打理好了一切,全因本宫信任你,而且只相信你,相信你不会有半丝儿的伤害本宫之心,是不是?”
平妃四足贴地,却也仿佛不能承担那身体的重量了,全身抖得更为厉害:“姐姐…”
“别叫本宫姐姐!”皇后声音忽地拔高,变得凄利,“本宫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你是怎么待本宫的,你自己说说!
李景乾被她们的一问一答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在心底隐隐地感觉到了不妥,那种不妥,如地震之前,云息凝止,山川晦暗。
可他却猜不透那是什么样的不妥。
平妃整个人伏在地上,已如一滩软泥,她唇齿相磕之声在大殿里空空回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让本宫来告诉你,你是怎么样对待本宫的…”皇后缓缓地道,“本宫生下了六儿的那一日,因为极为疲累,只来得及摸一下她的头顶,就被隐婆抱走了,隐婆告诉本宫,本宫生下的是一位公主,本宫已有两位皇儿了,所以生下了公主,本宫心底很高兴,但因本宫身体弱所以一连几天都在床上养着,一直没能再见到小公主,紧接着,便发生了那件事,太子和辰儿全都生病了,不过几日,小公主也生了病,一直到她死的那一日,本宫都没有再见她一面…”
皇后说到此处望了一眼李景乾,李景乾只觉那一眼的眼波到了他的身上,使他有一种想要哭出了的感觉。
“本宫只以为自己生的是位公主,却哪里想到,本宫所生的皇儿,却早已被本宫的好妹妹调了包!”皇后冷冷地道,“他出生之时,头顶之处便有骨突出,本宫唯一记得的,便是这个而你为了不让此事被揭发,从他谱一出生之日开始,便替他蓄起了头顶摭盖,加上那一年皇室多秋,本宫沉浸于伤痛之中,无暇顾及他事,竟让你瞒天过海!”皇后站起身来,眼里波光鳞鳞,“平妃,你怎么忍心为了得到一个皇子,让自己的女儿死于非命?”
平妃再也忍不住,放声低泣:“姐姐妹妹也不想的,妹妹只知道,这是我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了,太医说了,我生下了她,就不能再有孩子了,姐姐你是知道的如果没有皇子防身,在这宫里边便什么都不是了公主会被皇上远嫁,会死在异乡那我便什么都没有了,我早就从民间找了替代的男童,哪知临到头了,那男童却死了,我生下皇子的风声已经传了出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最后,我只能将姐姐的孩子调换,心底想着姐姐也想要一个女儿,她跟着你,比跟着我好,姐姐是皇后,那么她便不会被远嫁,却哪里知道,到头来,她却被刘月揽害了!姐姐,这么多年,我每每想起她,我心底也是揪心彻骨的痛…!”平妃从地面上抬起头来,泪痕交错,见皇后目光冰冷,却再也不敢叫她姐姐,只道,“娘娘,阴差阳错,我也救了乾儿一命,娘娘…”
李景乾听了她所说的一切,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平妃伏地抽泣,想上前扶起她,临仲出了手,却又缩回去了,他迟疑地抬头,望着皇后:“娘娘,您真是儿臣的母后?”
他原本也叫她母后的,可这一声母后,却使皇后终于流下了眼泪:“是的,你是本宫的亲生皇儿。”
李景乾想要哭,却哭不出来,望着她伸出的手,却不敢上前,他只望着她,喃喃地道:“这怎么可能?母妃,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平妃的哭泣如处于铁笼子里的困兽:“乾儿,这都是真的,乾儿,你原谅母妃,母妃如今犯了重罪,你回到皇后身边,对你也好。”
李景乾这才膝行上前,拉了皇后的手,终喃喃地道:“母后…”
皇后抚着他披散的头发:“乾儿,让母后给你梳一个好髻。”
平妃被宫婢拖了下去,李景乾的发髻梳好之后,两人又说了不少话,这才离开回到了住处。
经过这场相认,皇后感觉有些疲惫了,叫宫婢们全都退下,她从妆台下取出了一根燃香,点了起来,又闭目躺了许久,这才听到窗棂响起。
“娘娘,你叫我?”那人的脸掩在帷纱后边,低低地问。
皇后听了这声音,满脸都是喜色:“坤儿,你来了?”
坤儿道:“是的,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了,娘娘也应该能睡得安稳了。”
皇后叹道:“坤儿,如果不是你布下这样一个大局,她怎么肯俯首认罪?她那样一个狡猾多智的人,性格又坚韧,如果不是辰儿身陷泥沼,为了让本宫彻底不能翻身,她又怎么会甘冒奇险,行差踏错?坤儿,你在宫外多年,母后未能保护住你,相反的,反而要让你来保护母后。”
“娘娘不必挂怀,这是我应该做的…”他道,“娘娘的病可彻底好了?”
“太医刚刚才来诊过,没有什么问题了,说也奇怪,那刘月揽见到本宫病体痊愈,为何会那么的吃惊?难道说萧家长女给的那解药原本是有问题的?”皇后道。
坤儿笑了一笑,却没有作答,只是道:“娘娘放心便是,她以为您的解药中差了一味药呢,却没曾想到,差的那味药,早已补齐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原来是他设局
他一笑起来,英姿勃发,整个人仿佛都焕发出夺目的光芒来…皇后心想,他的性格不象皇帝那么优柔寡断,也不象自己总是那样的患得患失,仿佛所有的一切全都掌握在他的手中有这样的儿子,她何等幸运。
“是怎么样补齐的?”皇后只想和他多说说话,她识得清楚,虽然他有什么都掌握手里的本事,但却是寂寞的,用那样不为人知的身份活着,又怎么能不寂寞?
听了皇后的话,坤儿却是想起了某件好笑的事一般,嘴角有了微微的笑意…他想起了那漫山谷都开着的紫色花朵,没有人知道那是能解那毒的紫须花,她那一日身上带了送给皇后的解药,却半路被他劫到了紫须花丛,也在那一日,她被那掺了紫须花蜜蜂水的山泉浸透,连同那袋解药。
而在那一日,也是他给她渡气的日子。
那样柔软的嘴唇,既使在水底下,也能让他感觉到那嘴唇的柔软馨香。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暗暗地想,可惜再没有机会了。
皇后见他嘴角含笑,眼波流转,思绪却不知道去到了哪里,温声道:“坤儿,和萧家长女有关么?”
坤儿被她一唤,这才醒悟了过来,垂头避开她的视线,略有些尴尬:“娘娘,我先去了。”
皇后好不容易盼来了他,又怎么舍得让他走,忙拉住他,他略一缩,想要弹开了她,却看清了她眼底的祈求,心一软,便停住了,任她抚着他的手,皇后道:“母后还没有多谢你,替母后找回了四儿呢。”
坤儿叹道:“他原本就在您的身边,又怎么谈得上找不找回的?”
皇后只觉自己这个儿子身上仿佛带了无数的谜团,让她欣喜,却也让她摸不着,于是问道:“坤儿,你怎么知道他便是六儿?”
坤儿自是不会说为了查清自己的身世,他无数个夜晚都在皇宫里流荡盘圜,只道:“我也是偶然得知的。”
皇后见他沉默不语,又不愿意叫自己母后,不由有几分哀伤:“坤儿,你什么时侯才肯回皇宫,见你的父皇?”
坤儿抬起头来,想要一口拒绝,但瞧清了她眼底的泪花,只低声道:“娘娘,您身边已经有两位弟弟了,他们都是国之栋梁,他们会担起大任的,至于我,我已在外闲散惯了…”
皇后听了他这话,心中大急:“坤儿,你说什么?你竟不准备回宫了么?你是太子啊,一生下来便是人中龙凤,又岂能流落在外?”
坤儿在心底叹了口气,知道再这么拒绝下去,她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想法,于是道:“现如今时机不对,二弟被诬陷有勾结外敌之嫌,加上大殿之上发生那宫婢奇异死亡之事…皇上虽然不相信这些事与二弟有关,但这事闹得太大,朝中上下议论纷纷,如果没有一个适当的解释,二弟的罪名会洗不清的,娘娘,您等我将此事查清楚了再说吧?”
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坤儿,你准备怎样查清?”
坤儿道:“娘娘,指证二弟最重要的那一位,是二弟身边的姬妾林美人,自她作证之后,便失踪了,依我看,找到了这个人,便找到事情真相…您放心,我定会帮二弟讨还个公道。”
皇后柔声道:“坤儿,你自己也要小心才是,你独自一人在外,虽身负武功,到底孤掌难鸣,要不要我找些人帮你?”
坤儿摇了摇头:“不必了,娘娘,如今我在明,他们在暗,我反而好行动一些,人多了,反而不好。”
皇后无可奈何,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途,她原本想着派些人在他身边,监看着他,如果他真有不再进入皇宫的打算,她也好及时相劝的,但坤儿又岂是一个能被人左右的人?
她心底暗想,能使他回心转意的,也许只有萧家长女了,如果真是这样,倒要从她那里多想想办法。
坤儿从长秋宫出来之后,正是明月当空而照,他望着头顶那轮明亮如盘的月亮,轻轻叹息一声,他知道皇后想让他称她母后,到临到头了,那一声母后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因他知道,无论他和她的坤儿怎么的象,他已不是她的坤儿了。
但这样的情形,他又怎么能让她弄得明白?连他自己,也是隔了许多年才明白的…同一样的星空,为什么转瞬之间的人和物都已不相同?
连他腰间插着的东西,都已不相同?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那洁白细腻的掌纹,那里应该是布满了老茧的,常年的拿兵器留下的掌纹。
那种兵器,却不是这里常有的。
他不自觉地抬起胳膊,勾起食指,向远处做了一个虚发的手势,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幸好,这个世界有她。
虽处于这样的王朝,性子和那个世界的人却那么的相似。
这是他唯一的安慰吧。
他身形一晃,向皇宫城墙飞越了过去。
…
一大早的,萧问筠便感觉很不适宜,但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冷卉也看出了她神情有些不对,不由问道:“小姐,怎么啦?”
萧问筠拿起放在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皱起眉头:“这茶今天怎么这么难喝?”
冷卉拿起茶杯闻了闻:“小姐,是平日里常喝玉兰花茶啊,没什么不同的…小姐,要不要加些蜂蜜进去?”
萧问筠点了点头,冷卉便在那花茶里加了蜂蜜,她端起杯子一喝,却又皱眉道:“太甜了。”
冷卉感觉小姐今日特别难以侍侯,又见她的视线不停地望着窗外,终于明白了,闲聊般地道:“咦,小姐,今日阳光甚好,不如我们到外边去赏赏花?”
萧问筠这才明白心底的烦躁从何而来了,瞪了她一眼,站起身来,淡淡地道:“也好。”
冷卉有些担心,侧过头望了萧问筠一眼:“小姐,自从平安被老爷禁令不许进咱们这院子之后,花园里的花儿便一个劲的疯长,引了不少的蜂儿进来,小姐不如戴上纱帽,别让蜂儿蛰了。”
萧问筠点了点头,任由冷卉取了纱帽过来,给她戴上,这才问道:“这几日,你可看见平安?”
冷卉在心底叹了口气:“小姐,平安在前院,他平日里并不象一般奴仆般打杂,自是在他的屋子里鼓捣些糕点啊,蜂蜜什么的,小姐请放心,奴婢前日还吃过他的糕点呢?”
萧问筠心道,他给你们都送了,偏不给我送,这是什么道理?
冷卉暗暗地望了望她阴沉的脸色,小心地道:“小姐,要叫平安过来么?”
萧问筠望了她一眼:“不用了,免得老爷担心。”
冷卉心想你什么时候担心过老爷担心了?
萧问筠不明白自己的那丝儿烦燥从哪里而来,而且有越来越烦的迹象,她望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道:“出去花园走走吧。”
萧问筠独自一人走到花园小径之上,越想越感觉奇怪,自皇宫出来之后,爹爹也被放了出来了,可平安反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整天都不见他的人影?
平安就是一个放在案头的镇纸,平日里无时无刻地蹲在那儿,可真要找了,却又找不着了。
要她也没弄明白,为什么她会想着要找他,好象找他也没什么事儿?
她心底有些烦恼,一烦恼就随手摘了一朵花儿来扯着花瓣玩,却没曾想那花瓣里藏了一只蜜蜂,被她一惊扰,忽地飞了出来,直往她的面门飞了去,吓得她向后一趔趄,差点跌倒,等到站直了,才发现脚腕子一阵阵的刺痛,原来是脚歪了?
她扬声想叫,却偶一回头,便发觉花丛之中有青衫一闪,那是平安穿的衣服?
她一喜,扬声道:“平安,平安…”便扶着身边的花树站立起来,拨了花树,却见着花丛之中,那人背朝着她,手指上正拿着一只长柄玉兰。
“我的脚歪了,快去叫人来…”萧问筠道。
那人却缓缓地转身,绮玉容貌,身长玉立,却不是平安,只听他道:“萧家大小姐,为何对一个下人这么的倾心?”
萧问筠看清了他修长的凤目下隐隐含着的邪恶,不由大惊:“你是谁?你怎会在这里?”
那人道:“你的脚不是歪了么?我正好带了药,给你治治?”
他的确是笑着的,可他的笑容却让萧问筠感觉仿佛一条毒蛇,缓缓向她游了过来。
萧问筠往后一退,便退到了花树旁,见着花树下有一根支撑的棍子,顺手拿起,便向他挥了过去,哪知却被他一手夺过,丢到了身边,她看清了他眼底藏着的恶毒,阴阴冷冷,直钻进人的心底。
他向她逼近,有花枝从他的脸边扫过,嫣红如阳,容颜如玉,如雨后开得极艳的毒菇,使她忽地有种熟悉之感,她大声道:“你是林美人?是不是?”
他略停了停脚步,迟疑了一下,忽尔一笑,男子化的面容带了些嫣然女气,在阳光下有莫名的诡异,使得萧问筠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是来劫持你的!
他翘起手指,成兰花模样,抚了抚鬓角,微微一笑:“被你猜出来了?这怎么办才好呢?”
他的容颜是那么的俊美,似是带着些兰花的香味,但那香味却掺了些腻腻的味道,让人闻了极不舒服。
“你想怎么样?”萧问筠一边想着对策,一边往小径处退,在她的记忆里,平安时常猫在那里看蚂蚁的。
他悠悠然地转了一个圈,仿佛身上依旧穿着那染了花汁的缤纷衫裙,似是没有看到萧问筠的动作,嫣然一笑,声音忽然间转成了女音:“想请萧妹妹陪姐姐我走一趟。”
看见他男装的模样声音却如出谷黄鹂,萧问筠只觉得阳光照在自己身上都变得冷了。
“托你们萧家的福,萧侯爷正奉了皇上的命到处地捉拿我,我自然不能让他们捉到,不得已,只能让萧妹妹护我一程了。”他嫣然一笑。
萧问筠从萧南逸的嘴里已经知道了当日他指证李景辰之事,脑念急转:“是不是三殿下指使你的?”
叶子初一愕,心想她连这都猜得到?这个女人还知道什么?
萧问筠望见他的表情,证实了心底的猜测,悠悠然道:“只怕不但我爹奉了皇命在捉拿你,连你的主子也不会放过你吧,想来你早已明白,你已被当成了弃子?”
叶子初脸色急转,忽尔一笑:“不错,所以我才拿找萧小姐了,有你在手,连我那主子说不定都会放我一码呢?”
“你也会说说不定?”萧问筠淡淡地道。
叶子初手指轻点,道:“你太看轻你自己了,在我那主子的心底,唯一能让他稍留手的人,怕只有萧小姐您而已。”
他十指纤纤,玉色晶莹,兰花指在阳光照射下如透明的冰玉。
萧问筠看他一幅大男人的模样,偏学了个小娇娘的行为,差点把隔饭吃的都呕了出来,她一边思索着脱身的方法,一边悄悄儿地往小径深处望,见着树林旁有青色衣衫一闪,心知有人来了,她心底盼望着是平安,望了望叶子初:“林美人的身姿如柳,穿起男装却差了许多,您不觉得您那兰花指翘起来不配您么?”她很好心地建议,“您没感觉您今日早上吃了鸡翅之类的,那酱还沾在您的手指甲里呢…”
叶子初素来是个爱惜容貌的,可这些日子为了躲避两方追杀,每日里东躲西藏,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听了萧问筠的话,视线不自觉地往手指甲瞧了去,果然,原本十指纤纤透明如玉的指甲,指甲里面的黑色之物是那么的明显,明显得使他的脸都曲扭了。
他的兰花指翘得有些僵硬了。
萧问筠见起了效果,再接再励:“林美人,几天没洗脸了吧?您是怎么样保养的,用的什么胭脂,比咱这些女人的脸还要光滑?”再死盯了他一会儿之后很遗憾地告诉他,“可惜嘴角长了个大疮,有损容貌啊”
叶子初原想着劫持了萧问筠马上就离开的,被她这么一评论,有些发怔,心想我不是来和你闲话家常的啊,为什么你就这么有兴致评论人家的容貌呢?而且视力这么好,连我嘴角边芝麻绿豆般大小的一个小痘都看得清楚?
当然,他心里头腾腾的怒火直往头顶冒。
原本他还想从萧问筠的眼神里看出些害怕之类的神色来的,如今想来,这个目标很是遥远。
从小,他就喜欢看着人求饶,痛苦,他也想从她的想上看到…再经过仔细的审视,他认为她对他容貌以及指甲的批评是认真的。
这让他很有几分颓败,就好象他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架起刑具要使那人恐惧害怕了,可那人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从容端然地欣赏别人的痛苦,是他的爱好。
现在应该痛苦的人从容端然了,这使他不能从容端然起来。
于是,他手一收,把兰花指收到了袖子里,冷冷地道:“请萧小姐随我走一趟。”
萧问筠心想,你跟着李景誉太久了,学会了他那一套使坏也要使得从容优雅的姿态,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她充满期待地望着花树后显现的人影…
可惜,那人转身,露出了一容颜,却是一个极陌生的人。
“萧小姐还指望着你那侍卫平安来救?”经过萧问筠一番对他容颜的评判,叶子初没心情和她玩儿优雅了,望着她身后道,“举着石块那么久,还不打了下去?”
萧问筠愕然回头,却瞧清了香巧冷冷的脸,不该将她留在这里的,斩草要除根,是什么时侯都不会错的事。
萧问筠昏过去之前想,平安,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何这样关键的时刻却找不着你了?
可恍惚之间,她仿佛看到了平安的脸,他的身姿正与寻林美人往来交错…可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有老大了一个布袋子兜头兜脑地罩下,把她罩了个严严实实。
…
北里巷,是一条极长极幽深的小巷,小巷的两边,全是雕栏玉砌一般的房子,红木的栏杆,镂空的窗户,偶尔有穿红着绿的女子穿梭其间,惊鸿一现,又隐在了那重重垂落的帷纱之后,这条巷子,常年有淡淡的酒香,混着莫名的脂粉异香,丝丝缕缕钻进人的鼻子里,如能带给人一个幽暗的梦。
北里巷的尽头,是一处翠顶华楦的大房子,那里绿树成荫,浓阴密布,如京师里最富贵人家的后院,闺阁锦绣之处。
这一处地方,名字叫贺公馆。
但凡京师经常在外跑的公子哥儿,都知道贺公馆是个什么地方,那里有最香醇的美酒,最美的女人,还有最能解决问题的人。
贺公馆的老板是个常年戴着半边面具的人,大家都叫他贺大家。
一大早的,贺大家就斜倚在矮榻上吸着旱烟,一连吸了三袋旱烟锅子了,都没有出声。
跪在地上的海安悄悄地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把膝盖移了移。
刚移了一小步,刚刚还在贺大家嘴里的旱烟锅子就刷地一声来到了海安的头上,一下子把他的额头打得冒起老大一个包。
贺大家身边的侍婢水桃忙劝道:“大家,这了怨不得海安,他已经想尽了办法了,可贺公馆的几个都是庸脂俗粉,又怎么能入得了主公的眼?”
贺大家这才将嘴里的旱烟锅子从嘴边上取了下来,没被铁罩子罩住的那半边脸露出了些忧郁之色:“我都打听了,城西的刘老2送了主公一只老坑坡璃种的玉钗,主公收下了,城南的王胖子送给主公一个孤本,主公也收下了,就连那姓江的笑面佛,一个开赌场的,也送了只玉佛给主公,主公也收下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贺公馆就拿不出好的让主公青睐?我们贺公馆不是有最美的女人么,可送到主公的面前,他连茶都不愿意让她奉这代表我们贺公馆女人的质素大大下降啊有负京师第一的名声你们知不知道”
他手里的旱烟管子飞溅着火星子朝海安点了过去:“你是怎么办事的,不是叫你找一些好货色过来么,你找了些什么人?是母猪啊还是母狗”
海安很小心地抬起头来,认真地建议:“大家,咱们是不是弄错方向了?”
贺大家提起了兴趣:“说来听听。”
海安摸了摸头顶的包:“其实我们很有些清倌儿的,不如让他们试试?”
贺大家沉思:“你是说,主公喜欢男人?”
海安点了点头。
水桃在一旁撇了撇嘴:“不可能,大家,主公长得那样的俊美,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呢?”又小心望了贺大家一眼,建议,“大家,不如让奴家去试试”
贺大家看了她一眼:“瞧你那口水都流出来了的样子主公会看上你,母猪都会上树了”
水桃很受伤地道:“大家,奴家去年可是花魁”
贺大家道:“你也说是去年了,去年的包子鲜香味美,放了一年了,那还能吃么?今年的花魁主公都不望一眼,何况去年的?”
他转眼朝海安望了过去,语重心长:“主公对咱们有大恩啊,将咱们从那些人的手里救了出来,咱们什么事都要替主公想着,得让主公高兴,连那笑面佛,一个开赌场的,都能哄得主公青睐一二了,咱们为什么不行对了,海安,你手里可有容貌美的清倌儿?”
海安有些迟疑:“大家,您是知道的,主公不准我们逼良为娼,虽然有些自愿过来的,但容貌身姿比以往就差了许多了,主公不一定看得上。”
贺大家叹了口气,皱起了眉头:“咱们现在是多方位发展,贺公馆主要功能在打探消息上,所以人缘上就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海安也皱眉:“这可怎么办呢?”
正在此时,有仆役来报:“大当家的,有水鱼前来探路,还带了两只雌儿。”
这是切口,水鱼代表着身上有财的逃亡人。
雌儿自是代表女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喜欢男人的主公
前面说过,贺公馆,除了最美的女人和最香醇的酒外,还有一样生意,便是替人解决麻烦,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其中之一,便是将被官府追辑的逃亡人平安护送出境。
贺大家道:“他如果能给得起钱,便送他一程,这种小事,不用呈上来了。”
那仆役鬼崇一笑:“大当家,你绝对猜不出来,那个人是谁”
贺大家磕了磕烟灰:“是谁?”
“还记得当年从紫院中逃出去的那个人么?”
贺大家一下子从椅子上站直了身子:“是他?”
“不错,是他…”
贺大家摸了摸那半边被铁片盖住的脸,从牙缝里逼出些声音来:“好,很好,他终于落在我的手里了…”
海安心知他的想法,想起那人的容貌,世所罕见,于是道:“大家,如果那人还和当年一样,绮容玉貌,说不定咱们主公能看得入眼呢,这么一来,岂不是一箭双雕,既能报了您当年之仇,又能讨得主公欢心?”
贺大家瞪了他一眼:“怎么能把这么个人放在主公身边?那不危险么?”
海安道:“大家,咱们有药啊,无论他多么厉害,武功多高,都能使他筋骨酥软,春意漾然,再不行,咱们不是有器具么,套在脖子上的,手腕上的尖刺,什么都有,保管他酥软如绵,如意万分,再说了,大家,属下认为您太多虑了,主公武功那么高,当初收伏您的时侯,略弹了弹指头就把您打倒了,你还以为他收服不了这只妖孽?”
贺大家忧心道:“我唯一怕的是,主公有些心善啊,你瞧瞧,要依照江湖上的规矩,收伏了咱们之后,就要给咱们一些好看,要咱们做牛做马才是,他还依旧让咱们做回老本行,只不过定了些规矩,还替咱们解决麻烦…那妖孽容貌又美,又会扮假,就怕被他说动了,主公一时心软…”
海安也担心起来:“大家,您的意思,主公要心狠手辣的对付咱们,咱们就不用担心他心善被人欺了?要不让小的向主公提些建议?对你心狠手辣点儿,让您别产生主公不够心狠的念头?”
贺大家一个旱烟锅挥了去,又将海安的头敲了个大包:“他心善,自然得有咱这些心狠手辣的给帮衬着那笑面佛够心狠手辣了吧,还不是一样在主公面前服服帖帖的,所以说,有的时侯,心善也能纵横江湖啊”
海安很不解:“大家,你到底是建议主公心善还是心狠呢?”
贺大家也迷糊了:“哎,活了这么些年,原以为在这道上混,一定要心狠的,他们狠,你做得比他们更要狠,可遇上了主公,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觉他那套大家一起混江湖的方法也不错,而且收入比以前提心掉胆也赚不了几文钱可好了许多了”
海安感慨:“京师里的这些暗势力全都被主公收服了,而且是心服口服,以前大家你杀过来,我杀过去,半夜里枕头底下都要放把刀的,如今都用不着了,有些寂寞啊。”
贺大家瞧了他一眼:“海安,你的肚子也大了不少了,要不要我给你紧紧皮?”
海安忙腆着脸道:“不用,不用,咱们还是想想怎么让主公欣赏咱们?”
贺大家兴致勃勃:“说起那人的容貌,倒真是够格了,他的脾气,是极为阴毒的,嘴又巧,想当年,无论男女,到了他的手里,都会被弄得神魂颠倒,当年可迷倒了不少的公子哥儿,深闺怨妇,所以,咱们不能让他说话,主公也不是个喜欢言辞的,哑着更好,主公如果不喜欢女人,那么屋内的装璜就要改一改了,把原来的粉色改成清雅的青色,这个妖孽么,身上要擦些滑软的香腻子,当然,你的药也是少不了的,套在脖子上的器具,不能黑忽忽没有美感…”
海安奇道:“大家,您对主公观察得可真够仔细的,您怎么知道主公讲究这些?”
贺大家被他一问,滞了一滞,恼火地道:“主公不是说过,顾客就是我们的财神爷么?我们得想其所想,探其所需,主公现如今就是我们的财神爷,我们也得替他所想…你没见到主公衣冠整洁,衣饰精致,从里到外,从来只穿五件衣服,多一件也不行,少一件也不行么”
海安很佩服地道:“大家,难怪您能成为我们贺公馆的大当家,那照您说,这套在脖子上的玩艺儿,要用什么制成?”
贺大家道:“最好用玉饰,如此一来,又滑,又美,到时侯衬着那妖孽欲哭无泪的表情,肯定能使最铁石心肠的男人都春心萌动。”
海安感叹:“在这方面,主公的确有些铁石心肠,可能他年纪太小,还没有体现过那男女情事的妙处,只要我们给他启蒙了,他定会心智大开的。”
贺大家脸色憧憬:“如此一来,主公对我们贺公馆定会另眼相看,绝不会将我们排到他心底最后一位了。”
海安点了点头:“大家,那咱们就准备了?主公今晚上要过来查看账薄的。”
“到时候,在屋子里燃上些能**的香,然后把那妖孽脖子上套了玉套子,绑在床上,记住了,衣裳要半开半解,用最柔软的料子,肌肤上涂些使其皮肤瓷亮的软膏…”
海安半张了嘴,口水从嘴角边流下:“只要想一想那时的情景,属下原是不喜欢男人的,都有些心动了,现在就在扑通扑通乱跳,我就不相信主公不会心动”
贺大家道:“俗话说得好,食色性也,咱们就要让主公在咱信这儿乐不思属一定要超那笑面佛一头”
海安点头:“不错,您瞧瞧笑面佛贴在主公身边仿佛他是主公最信任左膀右臂一般,看了就让人生气经过这一次,咱们保管能将主公的心拉了回来,让主公把您当成他的左膀右臂”
贺大家道:“好,去准备,记着,套在脖子上的要用玉制成,捆住四肢的形状要摆好一点儿,别弄一个没有美感的大字形来,还有,衣服不能全剥了,再好的形体,如果全剥了,那岂不跟具尸体一样,叫人一看就没了兴致要若隐若现,让人有撕扯下来,寻幽探径的愿望”
海安很是佩服:“大家,您的经验可真是丰富,不愧做了这么多年的这行业,将客人的心理摸得一清二楚,你说得没错,那再好的美人,如果没有衣服相衬,那也不美了,跟肉猪差不多了,再说了,轻易能得到手的东西,那怎么会有挑战性?依属下看,主公年轻,还是很有冒险劲头的年轻,我们不剥他衣服可能还好一些”
贺大家想了一想,想起主公那清俊端然的面孔,虽然主公脸上常年戴了个遮了上半边脸的蝙蝠模样的面具,但有一次他把面具摘下来的时侯,他可看见了…他的脸俊美无匹,但到底脸无邪恶,便点头道:“也好,但那形状得摆得好一些…”
海安又迷惑了:“那依您所见,就摆成什么模样?”
贺大家抬起头来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还是只套着脖子算了,依主公的性子,他不会喜欢一动都不能动的?”
海安点头道:“大家说得没错,一动都不能动,那是木偶木偶再美又怎么能让人心动?”海安又想起一事,小心地问,“大家,主公是个一本正经的人,可能头一次这样的风流,你说,如果他放不开,可是怎么办才好?”
贺大家望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海安道:“依照我的意思,咱们不是有那给客人助兴的药么,能强身健体的那种,要不要给主公用上一点半点的?”
贺大家脸色忧郁:“照道理来说,让主公高兴,是我们为人下属的义务,但主公那个人的脾气咱们还不了解,他武功又高,一伸手就能把人的脖子给拧断了…”
海安遗憾地道:“这是人间至乐之事,主公还没有尝过,所以才会不了解,如果他了解了,定会食味之髓,乐而忘返,而且那药,可是有大补的功效的,可以提高内力,千金难求啊,属下记得,大家您都不舍得用吧?”
贺大家感叹道:“我原想着等老了,留给自己用的,既如此…为了主公未来的人生不那么没乐趣,就给他用上些吧”
海安附和道:“您说得没错,主公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没趣味了,人嘛,要活在眼下才好,只要他用了这药,再在咱们这里一逗留,咱们贺公馆在组织里就拔了头筹了”他小心翼翼地望了贺大家一眼,“大家,那咱们要不要告诉主公呢?”
贺大家拿起旱烟锅子就敲了海安一下:“这能说么?主公知道了这功效,还不把我们的脖子给拧了?依我看,他也是没经历过这事的,未免会被那些圣贤书之类的东西给误导了,把这人间至乐之事想成了邪魔歪道…这样吧,就告诉他,这是锅补肾的补药,放在那红烧肉里面…主公不是最喜欢吃红烧肉么”
海安喜道:“那为了不让主公怀疑,咱们也陪着吃点儿?”他一边说着,一边吞了一口口水。
贺大家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知道那药花了我多少银子么,差不多我半生的积蓄都在里面啊”他抬起头感慨,“为了主公,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记着,只能炖一小盎,把那红烧肉炖得香香的,让人远远地闻着就流出口水来”
海安道:“您请放心,自从知道主公喜欢吃红烧肉之后,咱把全京师做红烧肉做得最好的师傅全都请到了贺公馆了,那笑面佛得到消息已然晚了,听说他也在到处找那炖红烧肉炖得好的,可到处都找不到,我还听说啊,他居然去侯门萧府挖角,萧府的那厨师是家生子,自然不会跟他,他只得叫人家在主公在他那儿巡视的时侯做私活儿,听说可花了不少银子了…”海安一边说着,一边捂着嘴偷乐。
贺大家舒了口气:“这件事你办得好,咱们就是不能让那笑面佛再在主公面前露脸了,记着了,主公喜欢什么,咱们就把京师里能做出主公喜欢的东西的人全都请到贺公馆来,绝对不能让笑面佛那小子抢了先去”
海安抬起头来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主公喜欢的东西太少了,男人都是好色的,他不好色,又不好金银珠宝,每天只是练武,其它的档口先前不停地给他找武功秘笈,他一开始还有些兴趣,时间长了,就说那全都是垃圾,我一开始还不明白垃圾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明白了,那是废物的意思,幸好咱们没把咱们找到的武功秘笈呈了上去不然也要被人说成垃圾,那可就没脸了。”
贺大家道:“的确,的确,主公天姿聪慧,小小年纪便武功那么高,那些垃圾秘笈他怎么看得上眼,所以咱们要以咱们的长处,来讨得主公的欢心,咱们的长处是什么?就是女人不…还有男人”
海安眼底充满憧憬:“如此一来,咱们贺公馆就成了主公眼底最重要的组织了,那咱们定能将贺公馆的地位提高到一个很高的高度,就不用再看那笑面佛的那一脸假笑了”
贺大家连连点头,又吸了好大一口旱烟,再从心肺处把那旱烟吐了出来,通体舒畅了,这才道:“你可得好好儿的看着那人,别让他查觉了,哄着他,先把他的钱收了,告诉他他想去哪里,我们就能把他送到哪里,等主公来了,这才行动”
海安道:“他带来了两个雌儿,其中一个来的时侯被抬在轿子里,昏迷不醒,他也不让我们看,只叫直接送进了房,这小子是不是又在伤天害理了?”
贺大家道:“他伤不伤天,害不害理,那不关咱们的事,咱们这一次,要将他用个通透还有,那两个雌儿其中一个既是被他掳来的,本着咱们贺公馆的原则,咱们是不理会的,这是咱们的信誉,知道么,他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
海安道:“他要了两个房间,是贴在一起的,那两个雌儿一间,他自己一间,看他的样子,对那昏迷的雌儿还很是顾忌,我私底下听见他吩咐那丫环模样的,一定要好好儿的照顾那女子。”
“这样就好,看来他这也是捏了人质在手啊,咱别理他,先把主公这件事儿办好了”
海安低声应了。
两人又商量了半天细节,这才去行动。
…
萧问筠醒来的时侯,只觉得口渴,渴得不得了,仿佛嗓子里能冒出烟来,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便看清了香巧冷冷的表情。
“是你?”
“是我”香巧冷冷地道,“小姐,没曾想,到了最后,还是得由奴婢来侍侯您了。”
“这是哪儿?”
“奴婢不知…”香巧从倒了一杯茶水,递到萧问筠的手里,冷冷地道,“反正不是萧府,您就别想了”
萧问筠望了望她:“没曾想,你倒是挺机灵的,和他都能扯上关系?”
香巧脸色一黯,怒冲冲地走到椅子边坐下:“奴婢不过一条贱命,只得自己百般经营才能稍有活路,又怎么比得了小姐天生的富贵之命?一出生就有人百般怜爱?被人捧在手心里?”
萧问筠慢吞吞地望了她一眼:“你百般经营,如今可曾得偿所愿?”
香巧神色黯然,想起自己投靠了三殿下,本以为终于能熬出头了,但三殿下却什么都没有给她,连原来说好的要将她嫁给小官为妾的承诺都没兑现,反而让她重回萧府,再打听消息,可她还能打听得到么,萧问筠已然不相信她了,把她派往花园做杂工,做的是最低等的奴婢做的事,她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当初她不走错这一步,她还是萧府的二等丫环,虽比不上冷卉一些大丫环,但日子也算舒适,哪里象现在?
她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但谱一入到这里,见到了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有一些还面孔狰狞,身着粗糙,她便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以前完全没有来过的地方,富丽堂皇的萧府相比,简直是地狱一般。
她还看见了那些倚在栏杆之上,衣着鲜艳的女子,有着萎靡朦胧的面孔,她们眼底藏着熬夜后的疲惫,她感觉害怕,怕自己以后会变成她们的样子。
自小到大,有许多次,她都听见爹娘在隔壁房间窃窃而语:“香儿长大了,还能帮补不少钱,寻个好一点儿的地方,也不枉她做咱们的女儿一场…”
“可只有那些地方才能卖得起价钱…”
‘那些地方’是什么地方,从小到大,她在心底就想过许多次,爹娘为了使她听话,终向她描述过那些地方,她从村子里的其它的嘴里也听到过那些地方。
那些地方,有锦衣玉食,金银玉器,但也有莫名消失的人,遍体鳞伤地被抬回来埋在后山上的。
都是绮年玉貌的年轻女子。
她跟着这个人来到了这里,她知道这个人是三殿下手下的,地位比自己高了许多,当他要她帮助劫持萧问筠时,她也曾害怕过,但想起萧问筠对她的不公平,那种害怕便变成了愤恨。
更何况,她看出了那人的手段,如果他能将自己收为妻妾,也许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搭乘的,也是一艘快要沉了的船。
可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人要她侍侯萧问筠…她记得他眼底的冰冷,如果她不照作,她会落得比这里的女人还不堪的下场。
她所想的一切,全都错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补偿她,她甚至怀疑,他或许连她的容貌都没能看得清楚。
她只是想后半生能嫁一个好人,能衣食安稳,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为什么目标这么难达到?
而萧问筠,就因为她出生侯府,身份高贵,无论到了哪里,都被人捧在手心里,连身陷囫囵,都要自己来侍侯?
为什么老天爷就这么的不公平?
她心底升起了一股狠意,如果这位高高在上的萧家大小姐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她会有什么表情?
可她不敢告诉她,她想起了那姓叶的人眼底冰冷的神色,他不会在乎自己这条人命萧问筠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四周围打量了一翻,见这房间虽小,但摆设全都是上好的檀木,椅凳上铺了织锦,垂下来的帷纱发着幽幽暗光,显然是由上好的鲛纱制成,桌上了细瓷摆设是精巧的景泰蓝镶嵌,镂空雕花的窗棂涂了金漆,其富贵程度和萧府相比不惶多让。
她不由在心底舒了口气,心想这必也是户大户人家,却不知道那姓林的把自己劫持而来,是为了什么?
姓林的不是林美人了,萧问筠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好,她自是不知道香巧也不清楚那人的底细,只知道那人是三殿下的属下。
萧问筠知道,香巧对她积怨已深,她是不会告诉她什么的。
她也没打算她能告诉自己什么,只是望了香巧道:“香巧,你百般钻营,如今定钻营出了一个新气象来了?”
香巧看清了她眼底的蔑意,浑身发抖:“不错,我没有钻营出什么新气象来,但如今大小姐您不也身陷囫囵?”
萧问筠笑了笑:“你以为你比我的情况会好一些?”
萧问筠从她的眼底看出了一丝害怕,心底起了丝疑惑,这到底是哪里,为什么香巧会有这样的表情?
“你是阶下之囚,而奴婢,却能自由走动,你说奴婢的情况会不会好一些?”香巧强自辩道。
萧问筠道:“既是如此,想必你也不想见到我,何不到门外站着,为何要滞留于此?”
香巧冷声道:“你以为你还是在萧府,我还是侍侯您的奴婢?”
萧问筠站起身来,朝门外走了去:“我却不想见到你的嘴脸,你既不出去,那便由我出去了罢?”
香巧一把拉住了她,狠狠地道:“大小姐,您别让奴婢难做”
萧问筠感觉到她拉住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抬起头来望过去,却见她的眼底藏满了害怕,她心底那股奇特的感觉更加明显了,便一抽手,把手从香巧的掌中夺了出来,冷声道:“你说,这是哪里?”
香巧被她眼神一扫,竟不由自主地称了奴婢,答道:“奴婢着实不知。”
萧问筠一把推开了她,就想往门外走,两人正在纠缠,那房门却一下子被人打开了,有人道:“萧家大小姐,你能去得了哪里?”
萧问筠闻言望了过去,便见那男装‘林美人’从屏风后转了过来。
他一进门,便用冷冷的目光扫了香巧一眼,香巧的肩膀一缩,默默地退到角落里。
萧问筠见他容颜憔悴,一张巴掌大的脸更显得小了,倒有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神态,便关心地道:“林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昨晚上没睡好?这可不成,要说你做的是侍侯男人的事儿,容貌如果不好好儿打理,可就什么都完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打量香巧的神情,果见她满脸震惊之色,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朝‘林美人’望着,脸上现了崩溃之色,她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这香巧怕是不知道这人的另外一个身份,尚对他怀有希望叶子初可不知道萧问筠心底打着什么算盘,也没有查觉到香巧内心的变化,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心想这贺公馆的当家虽没有露面,但他底下那位海安可是向自己打了包票,一定能送他出关如果李景誉和朝廷的人两方面都在找他,李景誉是为了要自己的一条命,而朝廷的人如果找到了他,也落不了什么好,不得已,他才来找这个京师最大的私运组织,只要他们收了钱,有了他们的帮手,无论是什么人,他们都能将之送往目地地,只要先在贺公馆事先落了定金,就有了保险了,别的人想要拿他的命,得先问过贺公馆的人。
贺公馆,是几十年都没有出过一笔坏帐的。
他想到这里,不由从心底舒了一口气,抬头朝萧问筠望过去,把她的讥讽只当成了耳边风,微微一笑:“萧姑娘日后还是叫我叶公子吧,那什么林美人,只当是一场笑话。”
他没有把香巧放在眼里,在他的心底,香巧已成了一个死人,只要此事过后,便是她从这世上消失之时所以,他连望都没望香巧一眼。
他没望着香巧,可萧问筠把香巧的表情却瞧得一清二楚,所以她以极之同情的语气道:“林姐姐,不,叶公子,如今你恢复了这样的装扮,看起来可清爽了许多,不用再伺侯男人了,是不是感觉舒了一口气?”
叶子初见她一口一个将伺侯男人挂在嘴上,只以为她在图嘴边痛快,微微一笑:“萧姑娘还是想想自己的处境吧,别替他人担心那么多”
萧问筠再叹一口气:“我的确很是担心呢,但想着林姐姐,不叶公子,原来和我们是姐妹,想来待我们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叶公子想必在等什么人吧?闲来无聊,不如叶公子跟我们说说,您以前是女人的时侯,为何扮得那么的象,能沉鱼落雁,连我这个女子见了,都有些妒忌?当时您擦的是紫品脂是吗?衣裙之间熏的,定是零陵香了,画眉所用的黛一定是染青石了?”
叶子初怔了一怔,心想这萧家的不但没有半丝儿的害怕,反而语话家常一般地说起装扮来,是不是她侯门大小姐天真惯了,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他朝她望了过去,见她满眼的兴致勃勃,不由在心底冷笑,心想这大小姐当真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与此同时,他也有一些挫败,心想自己还怕她哭闹,以免惹得贺公馆的人起疑心,特地地叫了香巧看住她,哪知她全没有一丝儿的惹麻烦的念头,反而把他当成了闺中蜜友,真的一幅想和他仔细讨论那装扮的想法?
香巧的心沉到了谷底,从叶子初并不否认的表情来看,他以前当真是一名伺侯男人的人如果他只是一名犯错了的逃犯,只要他身上带足了银两,她自然还有机会和他过上好日子但他是一位伺侯男人的人,一个对女人没有兴趣的人,她日后怎么和他一起?
她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等他将她利用尽了,她的下场,不会比萧问筠好。
她心底转过了千百种念头,她要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摆脱这样的处境?
她绝望地朝萧问筠望过去,却发现她颇含深意地朝自己微微一笑,她忽然间明白,只有萧问筠能救得了她,只要她能将功补过,大小姐至多将她打发成最低等的奴婢,但在萧府,既使是最低等的奴婢,也比回她那个家好叶子初自是不知道萧问筠已经成功地离间了香巧,此时,他对萧问筠那滔滔不绝的话语感觉很厌烦,心想这天真大小姐怎么这么多话?
他左右看了看,想拿块布巾子把她的嘴堵上,他还没有行动,萧问筠倒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来了,叹了口气道:“其实咱们现在说说话,一片和乐,那是最好的,有段时间…叶公子想必也听说过,我和我那庶妹妹当众打了一架…”
她特别强调‘当众’那两个字。
这事儿传遍了京城,如果不知道的人那是瞎子和聋子兼傻子而且那当众的‘众’是满京师的贵人全都集中在一处的‘众’,叶子初深深地感觉到了她的‘不要脸’程度可以随时随地的发做。
别看她表面上一幅名门闺秀的娇弱模样那娇弱也是一种骨子里透着泼意的娇弱,自己总不能老把她打昏了吧,这可是会引起他人注意的,再说了打昏了她,这可难以操作不是?
第一百三十章 卖人分成的烦恼
叶子初思索了,心想这萧家的可真是泼名在外的,万一她哭闹了起来…现如今可是在贺公馆,贺公馆虽然不理你这些事儿,但万一扰到了他们的清静,他们可是不管的…我也不能老把她的嘴堵着,她总得吃饭喝水吧,瞅她的样子,她是准备一有机会就耍一回泼了?
这机会可是怎么防也防不住的啊
叶子初迟疑了。
要把她好好儿哄着才行
萧问筠此时深切地感觉到泼名在外还是有好处的,从香巧的字语行间之间,她也瞧出来了,叶子初现在自顾不暇,来到这处地方也是非常的鬼崇…想一想他的处境,他现在可成了过街的老鼠了?
于是她再笑了笑:“叶公子,左右无事,不如你来告诉我,我要怎么样配合你才能达到您的要求呢?”
叶子初迟疑加上怀疑了,他以前不是没干过掳人越货的勾当,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被掳的人完全没有半分儿的担心害怕,还很好心地准备配合他?
他还准备着一翻恐吓之辞的,现如今都用不着了,他看着萧问筠兴趣盎然的脸,忽地有些寂寞了…
他可不知道,萧问筠重生一次之后,连刀剑砍断脖子的经历都有了,还会怕他个掳人劫杀?
当然,她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如果知道了,只怕也有几分惊怕的,说到底,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因为她的插手,推动了一系列的变化,这以后发生的事,已经不是她能预测的了,比如说这被叶子初掳来的经历,前世可没有经历过,就连叶子初这个人,她在前世都没有听过。
在这一世,她将所有的矛盾激化,这才引得这些屑小蹦到了前台。
她可不知道,正因为有她,也造就了另外一个原本在前世默默无闻的人,使得他一举成名,天下尽知。
叶子初心底打了七八个狠毒的念头,但到了最后,都被现如今的形势给打消了下去,因他知道,贺公馆可不是一个一般的地方,这里控制着黑白两道明里暗里的势力。
顾名思议,贺公馆是替人解决问题的地方。
它可以说是最大的ji院,有最美的美人,但这只是它的副业,它私底下的接的秘密任务更让人心惊。
它能派人杀最难杀的人。
也能保得下上了断头台的最穷凶极恶的罪犯还能将被黑白两道追杀的人平安地想送到哪儿就送到哪儿当然,它的收费也不低。
就现如今来说,叶子初已经花光了他身上所有的钱款了。
但为了能买他一条命,这还是值得的。
他的命很宝贵,因此,他不想因为萧问筠的一些小要求而节外生枝。
于是扯了嘴角笑了笑:“萧姑娘,只要你听话,本公子可以保证,只要此事过了,你很快就能回家。”
萧问筠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我听话,听话,很听话…叶公子,那您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以前是怎么样装扮成林美人的么?”
叶子初的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指甲嵌进了掌心刺痛刺痛的,深吸了几口气才把心头的火压了下去,心想过了这段时间我再来教教你怎么变成林美人香巧缩在屋子一角,心底既是绝望又是震惊…他是林美人?听说那是二殿下的妃嫔?他怎么会是林美人…她看清了叶子初对着萧问筠时眼底几次三番露出来的极为狠绝的杀意,有好几次,她都看清楚叶子初的手放在腰间准备拔刀了,可萧问筠全无所觉,笑得依旧和风细雨。
她忽然间感觉,她以前所做的全都错了,她依靠错了人,投靠错了地方,她以为能带给她安全稳定的男人,没有她的小姐能带给她的多。
她的依靠,一直在她身边
三人各怀心思共处一堂,叶子初保持着哑然无语,香巧缩在一边也静默无声,整间屋子只是那被掳之人萧问筠兴致勃勃兴趣盎然,一再地向叶子初求教种种脸上涂抹何种胭脂之类的问题。
于是,贺大家带着海安很斯文地敲门来拜访他们的大客户叶公子的时侯,隔着门框,首先听到的是女人的吱喳声…两人一对眼,迷惑:不是说这叶子初拿了个女人作人质么?这人质怎么这么多话?
而且听声音很高兴?
哭泣求饶半丝儿也没有?
难道咱们弄错了,这女人不是人质?而是叶子初的主人?叶子初来求人护送出关,其实是为了让这女人出关?
可不象啊?
明明说定了要护送的人是叶子初的。
名贴上都写了:叶子初,男
别的都可能弄错,那性别怎么会弄错?
贺大家抚着脸上遮了半边脸的铁皮面具,心想,这叶子初的性别他是知之极深的,他们两人,可有自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的情意他心底一声冷笑。
海安也有同样的疑惑,低声问道:“大家,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要不要属下再去查查?”
贺大家想着主公这两天就要来了,讨好他的玩艺儿可就落在门里面的人身上了,低声道:“别多事,把咱们自己的事办好就行了”
海安这才敲了敲门,道:“叶子公可在里面?我们大当家前来拜访。”
屋子里的女人声音这才停了。
停了一小会儿。
贺大家与海安都听得清楚,那女人轻脆之极地道:“大当家?叶公子,给本小姐引见引见”
两人再一对眼:这女人看来身份不低啊,绝对不象人质啊您瞧瞧,对她的嚣张,叶子初都没有出声反对了。
又隔了一会儿,才听到叶子初的声音:“好”
他们自是不知道这叶子初忍了多大的气才说出这个‘好’字来。
对叶子初的狠毒,贺大家是知之甚深的,他的心底没有怜悯,只要是碍着他事的,无论老少,无论以前待他多好的人,他都能下得去手去除…贺大家又摸了摸他脸上的那块铁制面具。
唯一能使他低头的人,便是对他有利的人,能给他带来权利利益的人所以,从门内三言两语的对话来看,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一个一般的人,起码能钳制叶子初。
那么,将叶子初当成玩艺儿讨好主公这件事,要不要和她打个商量,事成之后和她三七分成?又或是对半开呢?
听她的语气,她的叶子初可没有什么好感?
也许能把叶子初用于其它用途,还能赚上几个小钱,她还挺乐意的呢贺大家心底转了千百个念头,心想,这叶子初不是个东西,但咱们主公说了,不能牵连无辜,说不定他的主人是个好的?
不行,咱得瞧清楚一点
他想,凭着他混迹于江湖多年的那一双眼,这女人的底细还不给他瞧得一清二楚?
如果这女人对叶子初有拥有权又对叶子初没好感,那么,咱们就拉多一个同盟进来,最多给她些银子咱们可不能让主公责怪咱们做买卖不公平可不能败坏了贺公馆在主公眼底良好的信誉贺大家又摸了摸脸上的铁皮面具,跟着海安走进了房间。
他一走进去,这房间就更加地窄了,可房间虽窄,屋子的人站立的布局他可看得一清二楚。
叶子初和另一丫环站着,微弯着腰…他自是不知道叶子初之所以弯着腰,那是无可奈何颓废的…瞧在他的眼底,叶子初的神态很恭敬…
而那名女子,大刀金马地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手里还捧了个茶杯,目光漫不经心,见自己进来,也不过揭起眼皮望了一眼那气势,很夺人啊
贺大家心想。
海安也心想。
这是人质该有的模样么?
哪个人质能做成她这幅模样,那人人都去做人质算了贺大家与海安一起,彻底地推翻了萧问筠是人质的想法。
他们自是不知道,萧问筠之所以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又喝了口茶,那是因为说的废话太多,嘴有些干了,而坐在椅子上,那是因为这么一来,端着茶比较顺手,至于揭了揭眼皮望了贺大家一眼,那是正在歇气儿,还没从滔滔不绝的话语中缓过神来呢至于漫不经心,那是茶杯揭开,一不小心,熏着眼了。
所以说,有些误会,全是在不经意之间发生的。
比如说这叶子初,好不容易披荆斩棘地把萧问筠从萧府掳了出来,以充做人质,要替他日后平安顺利地逃跑做为筹码,却哪里知道,被萧问筠的泼名一吓,不得不忍气吞声,只能想着利用完她后事后报仇,却哪里知道忙中出错,让她喝了一口小茶,被人误会她变成了主子,他自己变成了她的属下,从而改变了他以后所有的安排和计划?
因而说,有的时侯,一口小茶也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啊这女人太摆架子了,你虽是主子,也不能人家大当家来拜访,你连站都不站起来吧?
贺大家有些生气,沉默不语
海安知道当家的想法,忙从他身边闪向前边:“叶公子,这是我们大当家的,因你们是大客户,所以大当家特意来拜访。”
海安的意思,既然叶公子你是小喽罗,那当然得由我这个小喽罗和您先商谈商谈,等到你家主子不摆架子了,再和我们贺大家彻底谈谈。
叶子初可不知道海安心底转的念头,得知贺公馆的大当家亲自来拜访,忙上前行礼:“在下见过大当家”
贺大家没望他,拿眼把那女子望着,见那女子用杯盖浮了浮茶叶,继续喝茶,更生气了,又把她上下一打量,见她穿着不菲,年纪虽小…自从有了主公年少出英雄的前奏之后,贺大家再也不敢看不起年少之人了…所以,他想,年龄不成问题,问题是这女子肯定不简单。
很少有见了他这幅模样而淡定如此的。
一般的看了他脸上那铁面具会吓哭的人都有,何况是一个小小的深闺女子?
他当然不知道,萧问筠被那热茶熏得眼睛朦胧,当然,等她眼睛不朦胧了,看清了十步之远处站着的铁面具当家了,心底很是吃惊了一下的…可惜她吃惊的时侯,贺大家已气得将目光转开了。
再加上萧问筠前世连血溅满地的场面都经历过,所以把他的面具再多看几眼,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所以,等贺大家再转过视线过来仔细研究她的时侯,她又是一幅淡定模样了。
她是人质,做为一个人质,便得有做人质的本份,比如说绑票者和别人谈话的时侯,她是不方便插嘴的,所以,她便依旧端了茶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
她可没有半分儿的摆架子的念头的
可贺大家不明白,海安也不明白,叶子初更不明白啊叶子初拱手向贺大家行礼了,可贺大家理都没理他,把鼻孔更加地朝天了他很迷惑,心想难道是我的钱给得太少,又或是发现了里面掺了假银票,所以才让贺大家对自己略有些不满的?
他脱困,可全在贺公馆的身上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道:“大当家,不如咱们出去谈?”
萧问筠这时才插了一句嘴:“是啊,谈好了再告诉我”
听了这话,贺大家鼻子都气歪了,心想你什么意思,你不出面,派个小喽罗来和我这个大当家谈,还谈好了再告诉你?
叶子初也生气,气得心火直往上冒,心想你做为一个人质,就应当有做人质的本份…你什么都插句嘴,你是个人质么?但想一想她的泼名,马上气也顺了下来了…还好她没有哭闹耍泼以坏我大事,至于她偶尔的多嘴,我就勉强原谅她吧她温顺下来好好的当一回人质,这可是压倒一切的大任务在此期间,香巧已缩在一角转了无数的念头了,她决定要把自己这一线生机把握住,所以,她怯怯地走到萧问筠面前:“小姐,您的茶凉了么,要不要奴婢给您换杯新的?”
萧问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好。”
贺大家与海安再一次肯定了她的气势那的确是不同凡想的这个女人的确对这丫环有拥有权的
那么对叶子初有没有拥有权呢?
这要仔细地考究考究才是
贺大家勉强把气缓缓地顺了下去,给自己为萧问筠的摆架子找了个借口:虽说她权力大,但是她年纪小啊,虽说她爱摆架子,但是她神气啊…年纪轻有几分嚣张那是应该的,想当年,咱们年轻的时侯,不也目高于顶,全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
就连主公,那么谦逊的一个人,但由于年轻,还不是一样的有些时侯爱翻白眼儿瞧人?特别是感觉那人白痴的时侯?只不过他掩饰得好有好几次,自己偷偷地观察主公的表睛,都看见了他沉默的谦逊表面下其实有一颗极嚣张的心。
贺大家终于顺下了气,在海安的带领下从这房门里出去了。
叶子初很是迷惑,为什么贺大家从进门开始直至出门,都不发一言?半睁着眼皮望都不望自己一下?到底是贺公馆的当家啊,派头大啊,可能因为我这次给的钱数目实在太大,这才勉强来到这里和我打声招呼?
叶子初跟在贺大家的屁股后头一边想,一边往外走。
三人各怀心思刚走到门边,就听见萧问筠在其身后道:“香巧,风大,关门”
贺大家自是又气了一下,手里拿的旱烟锅子一下子敲在门框上。
叶子初吸着气把那口气咽下了,心想等此事过了,看我怎么炮制你,我要半门放狗他想象着萧问筠被两头恶狗撕扯追赶,气忽然间平了,嘴角还露出丝微笑来。
看在海安与贺大家的眼里,心想,这姓叶的是多么的温顺啊与心胸宽阔啊,在这么嚣张的女人面前?依他以前的品性绝对是不可能的,看来这姓叶的被这女人吃得牢牢的啊,看来这姓叶的的确是这女人的属下啊…那么,这往后的计划,要不要和她商量,让她抽成呢?
看来,他们以前都弄错了,那女人昏迷着被抬进了客栈,不是因为被充当人质弄昏了抬进来的,是因为睡着了不愿意走路,要人扶了进来的?
这种女子天朝肯定是没有的,但听闻夷边避境有一个小国是女主为尊的,那里的女人可是什么怪僻都有。
两人一对眼,同时在对方的眼里看出了肯定与疑惑的神色来。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首先,她身上穿的衣饰虽然华贵非常,和豪门深闺里的闺秀差不了多少,但依她的年纪来看,处于深闺中的女子哪有这样的气势,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看透世情的气势啊,是一种女王的气势两人又同时想到了女王了。
想到女王的同时,两人又同时回头望了叶子初一眼,心底想着这条狠毒的毒蛇在她手底下都温顺得很…看来她手里有叶子初想要获得的利益?
有什么人能给叶子初利益?
深闺小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海安悄悄地附耳对贺大家道:“大当家,他要逃往夷边”
贺大家豁然开朗:“海安,你去查查,看看夷边浓雾顶有没有商队进京?”
海安低声道:“大当家,您怀疑…”
贺大家道:“不错,浓雾顶的东女国是白狼夷族,那里是以女主为尊的,听闻那里的女王开始换代了,那里的女王既将登基之时,便有一次秘密的中原之行,扮成中原人,独自进京,挑选几位丈夫带回去,莫非叶子初是她的第一个选择?”
海安道:“依我看不象,小的虽然视力不太好,但也看得出这女子对叶子初非常的厌恶,依小的看,这叶子初怕是想成为人家的入幕之宾,人家还不愿意呢,看来,他只是依附着她,逃往东女国”
贺大家挡了被铁面套遮住了的半边脸乍惊乍喜:“这可一定得查清楚了,如果这叶子初成了东女国的入幕之宾,咱们只得另想办法了,贺公馆在中原虽然势大力大,但这东女国可不是好惹的,咱们可不能和她抢男人如果不是入幕之宾,那就好办了,咱们和她商量商量,借她这个属下用上几日…依我看,主公如果喜欢男人,对他也新鲜不了几日…东女国的女主定是很开明的,能用他赚上些银子定是愿意的,反正她们挑选的男人不只一个两个…更何况这一位还不是她的选择呢?”
海安再回头望了叶子初一眼,见他离他们十步之远处站着,脸上的神色很忧郁…看在他的眼底,越发确认了这叶子初正烦恼着不能被东女国未来的女王选上呢他于是道:“大当家,那属下尽快去查明?看看东女国未来的女王是不是秘密进京了?”
贺大家道:“恩,我在这边再仔细试探一下这女人,看看她对叶子初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海安道:“行,大当家,您放心,剩下的事,全都交给我吧。”
…
李景乾与秦慕唐从萧府一出来,便急急地上马,往八府衙门而去。
秦慕唐看他担忧焦灼的样子,劝道:“四殿下,您别忧心,萧侯爷已经广派人手在到处寻找了,一定会将萧姑娘找回来的,她这么大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不见了的。”
李景乾脸上忧色未减:“萧侯爷为了顾忌名声,也不敢大张棋鼓地去找,我们还得多方设法才是。”
秦慕唐道:“我们也要听从萧侯爷的意思,也不能太过张扬,又不能调集衙役,以免有损萧姑娘的名声。”
李景乾脸上现了丝坚毅:“无论怎么样,本王都会娶她的”
秦慕唐心想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跟我说,我只认为你在趁火打劫,认定人家萧姑娘失踪了,定会遭遇不幸,没人敢娶了,你就接收下来…可依我看,你想得倒挺美的人家萧姑娘对你可没那意思
他心底虽想着,脸上半分儿也不表现出来,恭敬而佩服地道:“四殿下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美男齐聚,难选!
他正想还拍拍李景乾的马屁,前边却来了两匹马,两位侍卫滚下马来,向李景乾禀报:“四殿下,属下查得消息,两日之前,东直门那儿半夜里抬出一顶小轿,那轿子里的人说是患了疫症,要送出城去,因而守城侍卫便没有检查,看样子,有些象四殿下要查找的人?”
李景乾听了,脸色一变,道:“东城龙蛇混杂…不行,我得马上派人封了那里”
秦慕唐挥了挥手,让那两个侍卫退下了,这才道:“四殿下,你也知道那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你这么做,岂不是打草惊蛇?依属下看,咱们最好的换了便装,悄悄儿的查访,能将萧姑娘悄无声息地从萧府掳走,这些人必定心思慎密,和东城那些暗势力有广泛的联系,而能藏得住女人的地方,也不过廖廖几个,摘花馆,藏春楼等等五家…对了,还有一家贺公馆,这一家不是专做那种生意的,如果和这家有关联,可就麻烦大了…”
李景乾听他将一连串青楼的名字念了出来,脸色更是阴沉,又听他独独把贺公馆一家摘了出来,知道他对江湖上的事熟,奇道:“这贺公馆有什么不同?”
秦慕唐道:“其它的地方,是专做女人生意的,这种地方,我们想救人,那容易得很,但贺公馆却是不同,表面上看来,它做的是女人生意,可实际上却是江湖上一流的替人解决麻烦的地方,而且属下听说,近几个月,有一股势力,把东南西北四大城区里的暗势力全都收伏了,这些暗势力原本是互相倾轧的,现在都加入了一个门派组织,互为倚靠,互相支持,更为发展壮大,贺公馆更是组织里的老大,和那以赌闻名江湖的千悦赌坊成为那组织里的左膀右臂,就这么说吧,贺公馆如果要保某人的命,那断头台上刽子手将要斩下的刀下都能保得下,想要帮人逃出天朝人,就是在守备最森严的内务府大牢里边,都能把人送了出去,只不过,贺公馆的价钱可真不低”
李景乾急道:“既如此,咱们得赶快一间间寻找才是,如果时间拖长了,我实在不知…”
两人一边商量着,一边往跨上了马,想往东城而去,却感觉那马同时往上一撅蹄子,差点将两人揭下马来。
李景乾一看,只见马蹄子下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这个人是怎么到了他的蹄子下的?刚刚两人的马并没有动啊?
李景乾与秦慕唐下了马,把他扶起,才发现他是一个还没长开的少年,双目紧闭,面容皎好,年纪和李景乾差不多大,李景乾心急着去东城,便对秦慕唐道:“别理他了,咱们先过去…”
哪知话未说完,那少年便睁开了眼,李景乾只觉得在阳光照射之下,他的眼眸颜色略有些浅,待到他仔细查看,却又感觉没什么不同,这一睁开了眼,他便感觉他的眼极大,灼灼有光。
这少年的口音有些不似京城的人:“公子,你撞倒了我,便想离开么?”
至今为止,李景乾也没弄明白他是怎么就到了他的马蹄子底下的,又见街上的人朝这边围了过来,不想多生枝节,便从衣袖里拿了张银票出来,递到那人的手里:“这位小哥儿,这些银子,你拿去看伤吧。”
百两银票,看什么伤都有了,更何况他根本没伤?
那少年接过了银子,眼光闪动,朝他望了过来,双手抱拳:“多谢公子,您真是一个好心人。”
他把路让开,避到了街边。
李景乾和秦慕唐一扬鞭子驾马而去。
这少年却站在街边,久久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露了丝浅笑:“真是一个好人,长得也好…”
一路无话,李景乾和秦慕唐一个下午的时间,便把东城所有有关女人的场所查了个遍,可让他们失望的是,没有发现萧问筠的消息,秦慕唐原来的祖业,原本就要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所以,他的消息灵通,虽然没有查到什么,却让他听到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不但他们在找失踪的女子,那收伏了四大城区暗势力的帮派,也在找寻一名失踪的女子,而且不是普通的找,而是把整座城揭翻了的寻找,连青楼ji院都砸了好些个了两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心底更加惴惴起来,心想别不是那门派的人知道了侯门萧府的大小姐失踪,所以想趁火打劫吧?
两人更不敢休息了,一直查到晚上,终于来到了贺公馆,一进贺公馆的大门,他们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被马撞了的少年,正点了好大一桌子菜,就坐在大堂正中央,津津有味地吃着呢他的身边,还环绕着两名身穿鲜亮衣服的女子,一人给他夹菜,一人却是站在他的身后,给他轻轻地锤着背。
李景乾心知他早先昏倒在马下,是要讹人钱财,但看见他光明正大地拿着讹来的钱大吃大喝,而且周身红袖环绕,气不打一处来,想上前教训他一顿,却被秦慕唐拉住了:“四公子,咱们这可是微服私访,别节外生枝。”
李景乾这才忍了气,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了,叫了些点心摆在桌上。
正巧这时,在外打听消息回来的海安回到了客栈,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那东女国的小国王真的已经消消进入中原了,东女国分大小国王,小国王是大国王的继承人,也是她的女儿,在小国王继承王位之前,要挑选三名夫婿回去,这是东女国的传统,原也没有什么,可这一次的小国王怕是中原的书看多了,对本国的男子没了什么兴趣,居然全都要从中原挑选,而且一选就是三个连数字都已经定好了
海安心想,看来大当家猜得不错,这东女国的小国王莫非真来到了咱们贺公馆,而且是和叶子初混在了一处?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而且是一不小心就能引发大震动的大事海安急急忙忙地走进了贺公馆,正想上楼和大当家商量下一步,却一抬眼,只觉眼前一亮…这贺公馆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一来就来了三位美男儿,而且各具风采?
他心底有事,记挂着讨好主公之事,本着不可错过的原则将那三位各踞一桌的美男儿一一望过去,不由在心底赞了一声好在中堂之间由两位女子侍侯着的那一位有一双秋波鳞鳞的大眼睛,眉清目秀,皮肤细腻,一见就让人想到高山白雪,瞧那两名侍侯的小蹄子直往人家身上蹭的模样他再往不远处那一桌望了过去,再叫了一声好,那年纪小一点儿的白得似一个美妇人,让人想起了壁人一词,气呼呼的表情让人一见了就想捏上他的脸,而那年纪大一些的却是气宇轩昂,俊美非凡,两人坐在一处,如春兰枝秀,各具特色。
海安心底遗憾,可惜这三位都是他们不能动的客人,如果不然,咱们店里有了这几位在,哪里还用得着叶子初那人?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楼上走去,哪知经过大堂,却听到那被两个女人凑拥着的少年嘿嘿一笑:“姑娘们,本少爷今日有的是银子,有个傻冒送了大把银子给我…”
他还没弄清这傻冒是谁,就见着头顶有碟子混着汤水呼啸而过,往那少年的脸上砸了去,那少年身手不错,头一缩,缩进了桌子底下,再望过去的时侯,便看清那两名侍女两人满头满脸都是汤汁。
海安很机灵,在贺公馆久了,什么阵仗都见过了,知道这是几位互相看不顺眼,要打群架了,忙也一缩身,滚到了桌子底下。
从桌子底下望过去,便见着头顶碟子,盘子呼拥而过,那气呼呼的小美男不停地将碟子往那大眼睛少年的头顶上砸。
海安躲在桌子底下,心底暗叹:自己是不喜欢男人的,但看了这小美男砸东西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欣赏啊,不知道主公喜不喜欢这样的人呢?他想起主公脸上戴着的那蝙蝠面具,不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为了讨好主公,一定要竭尽全力啊,如果是以前,作奸犯科掳人的事那肯定要做的,比如说这三位,那肯定要用药先迷住一下,给人看了不中意才放的,但如今主公定了新规矩,不准伤及无辜,这黑店的事儿就不能再做了,再说了,这不是讨好主公么,这事儿一定得设计好了,不能让主公不满…如今好的货色这么少,一下子来了三个更加的稀少…海安听着头顶上噼噼啪啪的打砸声,在心底感慨,人生就是难免会左右为难啊正在这时,他忽地听到一个声音,低沉,柔和,魅力十足:“贺公馆,岂是让你们撒野之处?”
海安吃一了惊,直接从桌子底下站了起来,头撞在桌子上痛得流出了眼泪,等他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这才发现他刚刚还念着的主公正和贺大家站在楼上,青衫微飘,气宇轩昂。
海安首先看清的便是主公戴着的蝙蝠铁面具,狰狞冷酷,如嗜血而来,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蝙蝠铁面具在灯光下散着幽幽冷光,使得堂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此时,李景乾将自己桌子上的碟碗都丢尽了,也没有把那少年击中,又见那少年身手灵活,碟碗四处乱飞,汤汁飞溅,他却在桌子底下爬来爬去,完全没有障碍,而且偶尔还从桌子底下摸一块碎裂的瓷片丢了过来,差点砸中了他,气得他挽起袖子就准备上前开揍,而这时,他便听到了主公的声音。
不但他听到了,躲在柱子后拿了个碟子吃花生的秦慕唐也听到了:他从柱子后探出头来,看清这发话之人脸上的面具,心想,这个人就是短短几个月便收伏京城四大城区暗势力的盟主?
江湖上传言,这个人是江湖上陡然崛起的神话,无门无派,却武功奇高,做事却谦逊有礼,很有章法,以恩危并重的手段收伏了京师所有的暗势力,短短的时间便赢得了那些桀骜不顺的人忠心拥护。
江湖上的人称他为暗夜福皇,因为他脸上总戴着一幅蝙蝠面具,蝙蝠,预示着福禄寿喜,而他,的确能给人带来福气,而他在短短的时间内所创建的门派,被人称为福门,加入福门,预示着钱财与名地无尽增长,所以江湖上的帮派最近流行的行动,便是加入福门。
为了加入福门,听闻好几个江湖门派已然开始从漕运运了成船的财宝进京,以充作加盟费了。
加盟费,这是江湖上新盛起的一个新名词,无论大帮小派,帮主门主一见面,头一句话不是说:吃了没有,而是说:加盟了么?
如果得知对方加盟了,那种羡慕嫉妒恨可不是一般的那便预示着以后的帮众衣食无忧,预示着大把大把的钱财装进袋子里加盟福门,福气临门,这是江湖上最流行的一句口号。
福门已经成了江湖上最大的一个组织。
秦慕唐的家里原是作生意的,虽然不专注于武艺,但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小的门派,所以江湖上的事是非常的灵通的。
连秦慕唐,如果不是因为加入了公门,被李景乾钳制住,他都想加入福门了。
眼见着那些以前不如秦家财力的人自加盟福门之后,钱财成倍的增长,他不心动才怪呢所以,此时秦慕唐看见福门盟主脸上招牌的蝙蝠面具,心底充满了感慨,又把视线望向李景乾,便不由自主地将手里的花生连壳带皮地咬得粉碎。
如果不是这小屁孩拿自己所犯之事来钳制,再有另一个小屁孩威逼拿了自家的财产,自己也可以带着秦家加入福门,如此一来,大把的钱财便会源源不绝地收入袋中啊。
秦慕唐用闪闪发光的视线将暗夜福皇给望着,而那被李景乾用碟子砸得躲在桌子下的少年却发出了一声惊呼:“金屑郎…”
他离秦慕唐近,秦慕唐便看得很清楚,他的眼底闪闪发光,仿佛那暗夜福皇是一只大金元宝,秦慕唐便对他有了知已之感:这少年也知道福皇是只会下金鸡蛋的金鸡啊?
这些江湖事,李景乾是不知道的,他只是对暗夜福皇的面具有几分吃惊,看了一眼后,又把视线望向了那少年,见那少年伸出了半边头来,便一碟子砸了过去,眼见那碟子正要砸到那少年的头上了,却只见那蝶子便忽地转了个弯儿,如有人手托着一般,十分平稳地放在了地面上。
他向上望去,便见那蝙蝠面具的人衣袖微微鼓动,他此时心底才吃惊了起来,这个人的武功,比父皇身边的常福常乐还要高?
那少年却是知道站在二楼上的蝙蝠面具帮了他,忙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拱手道:“金屑郎,多谢您。”
没有人明白金屑郎是什么意思。
更没有人明白那少年脸上忽如其来的扭捏是怎么了。
其本上没有再注意他。
所以他独自一人在角落里继续扭捏也没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贺大家脸上也戴了面具,如果没有这暗夜福皇,他绝对的抢眼,但现在有暗夜福皇在,他基本上便成了角落里的灰尘了…海安心想。
海安走上前去,拱手道:“主公,大当家,属下该死,没能阻得住这些人在此作乱。”
他这么一说,秦慕唐有些担心,心想这福门到底是一个暗势力,咱们又不方便亮出身份来…他有些后悔没有劝止住李景乾拿碟子砸人家的头了。
只听那暗夜福皇背着双手,目光冷漠,脸上铁面具在灯光下散着幽幽暗光,从楼下往上望,更增添了几分杀气与冷气。
四周围围着他们的人咣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了刀子,刃上的寒光冒着丝丝儿的冰意。
让李景乾与秦慕唐心底都打了几个哆嗦,不知道这暗夜福皇想要将他们制成板刀肉还是人肉包子。
海安更是拿恶狠狠的目光朝他们来回地望着而那少年终于也看不些不妥来,脸上终于不扭捏了,变得有些清白。
那暗夜福皇背着双手走了几个来回后,道:“打坏了多少张桌子,打乱了多少个碟子,让他们十倍赔偿,记着了,地上的饭粒,菜汤,可都要算钱的,一个子儿都不能少,桌子如果年代久了不知道价钱,就按檀木制的来算,碟子等如不知道价钱的,按官窑细瓷制的来算…他们如果没有钱的,剥了身上的衣服鞋子来算,记住了,头饰啊,袖袋子啊,一个子儿都不能落下,当然,咱们不能让他们光着出门,以影响咱们福门贺公馆的名声,咱们不是新收了丐帮加盟么,把他们的衣服借两套过来给他们穿上如果不够,让他们在街上乞讨齐了才准走”
秦慕唐目瞪口呆。
李景乾目瞪口呆。
那少年也目瞪口呆。
终于,那少年发出一声凄利叫声:“我不要穿乞丐的臭衣服啊”
听了这声惨叫,堂上众人包括李景乾等都想,这是个什么人,一个大老爷门儿,穿件乞丐衣服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么?
又不是娘们儿?
当然,这个念头只在他们脑子里一闪而逝。
紧接着,便是海安尊敬崇佩的声音:“主公,您的处罚真是高明,既给我们福门赚上了不少银子,又让这些人受到了惩罚,更让丐帮兄弟们收了三个好帮手,如此一举三得的方法,只有主公您老人家才想得出来。”
他开了拍马屁的头,四周围马屁之声便声声而起,连绵不绝,连带着贺大家都感慨:“主公,您的处罚方法,我是想都没有想到过啊”
堂上堂下众人一边拍着马屁,一边就有人拿了算盘上前,开始清查砸坏的东西了,只听得那计算之人一边极轻脆地拨着算盘珠子,一边扬声道:“檀香木镂空雕花钿罗椅子一把,市价黄金百两…”
李景乾往那地上缺了一条腿的椅子望过去,脸都绿了,这是檀香木镂空雕花还嵌了钿罗的椅子?
这不就是一把年代久远的柳木椅子还上面被虫咬了不少眼儿以充当镂空雕花?
再见那人走到在青砖板上跌得粉碎的瓷碗上仔细查看,拨着算盘珠子唱道:“前朝青花瓷古董碟子一只,市价黄金十两”
这次李景乾不脸绿,秦慕唐脸绿了,心想这破碟子买回来充其量也不过十来八铢钱,你这是十倍赔偿么,这简直是百倍千倍赔偿啊他忍不住了,小心提示那计算之人:“喂,你看错了吧,这碟子哪会是青花瓷前朝古董?”
那人从善如流,拱手笑道:“的确看错了…”
秦慕唐刚松了一口气,那人笑道:“原来是玉制的,我却把它看成了瓷制,差点儿少收了你们的钱了,多谢这位小哥儿提醒,您可真是老实人…玉制古董碟子一只,市价黄金五十两”
秦慕唐气得鼻子都歪了,想动手…但念及刚刚暗夜蝠皇露出来的那一手武功,心想能不能在他手上过上一招还是个问题。
再左右望望,便见着原先他们丢碟子打架时四周围原本没人理的,现如今却不知从哪里钻了了如许多人来,守住了四个出口,摆明了堵住他们逃跑的出路他算是想明白了,难怪他们打砸之时没人管,人家专等着他们打砸完了,再跟他们算总帐呢。
说不定他们一边砸,这些人便在一边很高兴地数着他也明白这福门为什么会这么有钱了,这么一趟下来,不比外出将脑袋别在腰里面卖命挣钱强?
可能他们每天便是盼望着有人来闹场子,好痛斩一笔,好不容易的,便盼到了咱们三个闯进来闹事的愣头青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殿下,你乞丐的模样很好
如若不然,那打算盘早先没见着,此种时侯便突忽其来地跑了出来了?
而且算盘与报数报得那么的和谐与熟练?
这四周围忽然冒出来堵住门口的人怎么会配合得那么的有默契?这是因为这种讹诈都是这些人做熟了,演练过千百遍了的的啊难怪江湖人人都说,一进福门,钱财滚滚,这么个讹诈法,钱财如果不滚滚而来,那老天爷都不准许了。
秦慕唐愁眉苦脸地听着那下人把算盘珠子拨得惊天动地的响,而那砸坏的东西的价钱也惊天动地地往上涨着。
隔不了一会儿,便涨到了上千两黄金之多了。
终于,那算盘珠子算了拨完了,那人用十分之欢乐的声音恭喜:“三位客官,你们这次损坏的东西十分之便宜,合计五千两黄金,看几位的样子,也不过是身上一些佩饰的价钱,我们主公宽宏大量,就不多另作惩罚了…老夫要奉劝几位几句,钱财来之不易,你家里虽然有钱,但不代表着你永远会有钱,这么个散财之法是要不得的…”
他那里语重心长,海安便接着劝说:“是啊,咱们贺公馆开门做正当生意的,才知道钱财赚取不易,想那寻常百姓人家,每年千幸万苦的在地里劳作,才得那么些刚刚可以糊口的钱粮,你们要珍惜人生啊…”
其它的人齐声附和:“少年不识愁滋味,天天花钱不用愁,老来才知愁滋味,没有钱花愁啊愁”
秦慕唐与李景乾以及那少年张大的嘴巴听着他们的吟唱,听着他们一个一个轮流上前劝说,心想这福门真的作风大改,讹人钱财了还要披着道德的外衣劝人向善一翻?
作为一个黑道组织,你至于要这样么?
这不叫人欲哭无泪么?
更让人欲哭无泪的是,李景乾和秦慕唐如今是微服私访,身上的佩饰银钱等根本没有那么多他们隔了良久才醒悟过来,秦慕唐顺手把李景乾的嘴合上了,这才道低声附耳道:“四公子,你身上戴了多少银子,看来得全拿出来了,看江湖传闻,福门作风大改是真的了,他们真的会让我们行乞三天的”
李景乾气道:“叫人送钱过来不就行了?”
秦慕唐道:“可咱们微服出来,没叫人跟着啊,再说了,叫人跟着,只怕了传递不了消息您别看围着我们四周的这些人,个个儿其貌不扬,但贺公馆的人岂是一般的人?属下倒是能招架上十招八招的,但那主公在这儿,我们可是一点儿机会也没有的。”
李景乾也慌了:“我身上只有千两银票,哪有五千两黄金那么多?”
秦慕唐往那少年望过去,见他身衫单薄,又想及他那餐桌上点的菜还是从李景乾手里骗过来的,再说了,他有钱也不可能借给他们,不由叹了一口气:“那也没什么打紧的,听江湖上的传言,贺公馆不会象以前那样动辄斩人的手臂了,那三天乞丐是要当的,听闻当了三天乞丐之后,什么债都可以抵了…”
李景乾大惊失色:“不,我堂堂…”
秦慕唐忙嘘了一声:“四公子,千万别说出身份来,要知道他们这里是江湖,江湖是什么?是最恨那白道上的人的…再说了,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四处传扬,说您和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可不大好。”
李景乾听了他的话,吞了一口口水:“那我们真要作三天乞丐才能脱身?”
秦慕唐心想我做乞丐那是一点儿障碍都没有的,如果您能陪着我一起做乞丐,那我是多么的荣幸啊…就算我身上有钱,但为了能看看您做乞丐的模样,这钱我也不能拿出来啊一名皇子,做了三天乞丐,这该是多大的爆炸性的消息啊他拿目光往二楼望过去,看着蝙蝠面具下的暗夜蝠皇的身形,心底忽对他充满了如黄河之水般多滔滔不绝的崇拜,心想这福门…如果我摆脱了公门,那是一定要加入的。
在不动生色之间随随便便地便能敛积财富,顺便还能娱乐一下大众,这是多么高超的手段啊秦家原在京城是商业大户,但这么敛财的手段却从来没有人听过他一边思考着,一边摸了摸袖袋里那一尊小小的镶金蓝水玉观音,这玉观音价值可不菲了,是他新淘回来的,五千两黄金那是绝对有的,所以,绝对不能让人给搜了出来抵债了,他摸出了那玉观音,一声惊叹:“咦,这里还摔了一个杯子。”
那打算盘的人一听这话,急速地冲了出来,仔细地望了望那地面,含笑点头:“不错,这里的确摔了一个杯子,因为摔得太碎,所以没发现,从这杯子的材制上看,是羊脂白玉制成…”
秦慕唐一边假装着仔细查看,一边把那蓝水玉观音塞进了鞋底,叹道:“我这人就是老实,就是见不得人吃亏,哎”
他当然不会再争辩,这所谓的羊脂白玉只是一普通的民窑瓷片了。
打算盘的人把算盘珠子往上拨:“看在你这么老实的份上,就羊脂白玉就算你个五十金吧。”
李景乾气哼哼地从牙缝里逼出声音来:“秦慕唐,你这是在帮他们还是在帮我?”
秦慕唐叹道:“不加五十金,我们能拿得出银钱来么?拿不出来,加上这五十金,照样也拿不出来,所以说,正所谓债多了便不忧愁,这三天乞丐反正是要当的,这么算起来,摔的东西多了,这三天乞丐抵挡的钱财还多了呢…四公子,您别怕,您当了乞丐,也有属下我忠心耿耿地陪着”
两人正在窃窃私语,忽听堂内众人齐齐地道了一声‘好’。
抬头望去,却见那暗夜蝠皇不知道什么时侯已从二楼飘下,如一片柳絮一般地落在两人的身边,李景乾和秦慕唐只觉他的双眼从蝙蝠面具上面的两个洞里面散出光来,幽幽冷冷,看得人直发毛。
秦慕唐只觉他狰狞的面具接近了他的面颊,仿佛散着丝丝的寒气,他想要避开,可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却仿佛有魔力一般将他吸住,让他动弹不得,终于,那面具从他的脸上移开了,往李景乾的面上而去,离他的脸只有半寸的距离…
李景乾不象秦慕唐那么忍得,利声地道:“你要干什么?”
那声音有些颤抖…
秦慕唐忽感觉那狰狞面具后的人仿佛笑了一下…
“两位看来没有钱赔偿了?”暗夜蝠皇终于把脸从李景乾的面边移开,声音冷漠低沉,使得秦慕唐只觉他的笑仿佛是他的错觉?
可秦慕唐怎么感觉他的视线往自己的脚底下停了停?
他将那镶金蓝水玉观音塞进脚底下可是速度极快的秦慕唐麻起胆子答道:“实在是身上没带这么多钱来,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暗夜蝠皇又将视线往他的鞋上望了望,又把视线往上抬:“既如此,照规矩,身上的衣服剥了吧…”停了停又道,“原本要鞋子也要留下来的,但看你还老实的份上,鞋子就不用了…”他转头朝李景乾,“这个人可不老实多了,全身上下可得好好儿的检查一翻”
堂内众人齐声应了。
那打算盘的人道:“禀主公,如此说来,这三人咱们就算是两批人,因为他们是打斗的双方,各赔一半的银钱,折去零头,这少年赔偿二千零五十两黄金,这两个人,如果一人付担一半,便是一千零二十五两,由于两人无法拿出,所以,照着贺公馆的规矩,便要着乞丐装行乞三日以抵债务…”
暗夜蝠皇叹道:“行乞三日,也要多劝他们向善,咱们少林的门人有没有在的?每日派人给他们多念念经,让他们以后别这么花钱大手大脚的”
秦慕唐与李景乾再一次目瞪口呆…什么?在作乞丐的同时还要听人整天的念经?
秦慕唐有些后悔了,悄悄地注目于鞋底,心想还是把这玉观音拿出来算了?
可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了两道视线如隆冬寒风一般地扫了过来,这是那暗夜蝠皇的视线。
很明显的意思,他知道了自己的手脚,但还乐见其成,如果他再反悔,就有他好看秦慕唐头一次肯定,莫非这暗夜蝠皇和他志趣相投…都想看李景乾当乞丐时是何种的英姿?
可这全要自己陪着啊秦慕唐后悔莫及。
“记着,大师们念经要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念,这么一来,他们才能记忆深刻,日后不会再犯错以连累家人了。”暗夜蝠皇再次吩咐。
你们做为一个黑道组织,这么做,日后是想开善堂还是怎么的?
李景乾愤愤不平地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
李景乾朝那暗夜蝠皇望了过去,正巧那暗夜蝠皇也把视线投了过来,狰狞的面具下边的眼神让人很是看不懂,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暗夜蝠皇对自己绝对没什么好感在堂里的人等着他自己除了衣服的时侯,他也准备抗争一下的,可还没等准备好用什么招式来反抗,便看见那暗夜蝠皇轻飘飘地把视线从他身上滑过,顺手拿起了桌子上一颗萝卜,雕起花儿来了,只见他手指动处,那萝卜便被雕成了大朵的万寿菊的模样,而他手上并没有刀,手指到处,只是虚空地划上了那萝卜,那萝卜便如雪花一般地飘落。
这是气刀,是手指产生的气刀
又听他自言自语:“切萝卜太容易了一些,应该试一下比较硬的。”
李景乾感觉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往他的头上飘来,其中的意思很明显,他对他的头顶的硬度很感兴趣。
李景乾身为皇室子弟,自然自小习武的,但自认为所觉和以手指为气削萝卜还相差得太远,他虽是皇子,但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了,这里也没人认得他不是?
只有秦慕唐认得他不是?
能屈能伸那可是他从小便学会了的。
不过三天乞丐么,三天之后咱又是一条好汉他忍了满腹的气想。
所以,当贺公馆的门人拿去了他脱下的衣服,拿来了那乞丐装之后,他还是很配合的。
看见他配合了,秦慕唐自然也不会出那个头,把鞋子里的玉观音移了移,移到脚指尖上,老老实实地穿上了衣服。
那少年倒是最后一个,没有太过理会,当有人拿了衣服去的时侯,他这才从椅子边站了起来,慢吞吞地从怀里拿出了大把银票:“是谁告诉你们我没有银子的,老子别的很少,就是银子多”
他那句老子让堂内的人全都皱了一下眉头。
特别是贺大家,心想我们主公都没有自称老子,你自称什么老子?
如果是平里,他早教人刨制这小子了,可今日主公在这里,他没发话,他也不好越过去。
只见那少年把银子啪地一下放在了桌子上,很凑巧的,那桌子边缘放了一个小杯子,被他这么一震,那杯子一个没放住,便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去了。
只听得咣当一声,有人喜来有人惊,那打算盘的那一位倏地一下便到了那少年的面前,手里的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拉响:“羊脂白玉小茶盏,加上年代古远,价值百金,这一位,只有请您再拿些银票出来。”
那少年眉头都没皱一下,从怀里掏出一颗大拇指大的珠子来,丢到桌子上:“这是上好的南海明珠,能抵你那‘羊脂白玉小茶盏’了吧?”
他语气里的挪揄堂上每个人都听得清楚,但这贺公馆的原本就是江湖黑道,每个人的脸皮都练得超厚,自是从上到下没有一点儿惭愧之色的。
只是那暗夜蝠皇听了他在那边炫富,不由将视线往他望了去,那少年感觉到了那的目光,裂嘴一笑:“金屑郎,就算这幢房子被我拆了,你报着金雕玉镶的价钱,我都能买下来,劝你的门人还是枉费心思了。”
蝠皇闻言,面具后面的眼眯了起来,飘忽之间,便到了那少年的面前,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那少年却不期然地往后退了一步,蝠皇便笑了,那笑声嘿嘿有声:“看来咱贺公馆怎么都除不了你的衣服了?”他上下打量了那少年一眼,“也好,你身上的衣服也不值什么钱,看你瘦骨鳞洵的样子,浑身上下没几两肉,也没有什么看头,那便算了…”他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咱贺公馆从来不做那以势欺人之事”
那少年在他那两眼之下显得有些畏缩,听了他的话,却是明显松了一口气,嘟哝着道:“你这不叫以势欺人,什么叫以势欺人?”
暗夜蝠皇笑道:“以势欺人,那是见了你银钱露白,干脆把你剥光了,扔出大街…你不知道咱们贺公馆以前是做什么生意的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却一伸手往那少年而去…
吓得那少年往后一退,被椅子一绊,就绊倒跌在了地上:“你做什么?”
暗夜蝠皇慢吞吞地把两根手指夹着的一只飞蛾呈在他的眼前:“有只蛾子落在了你的头顶,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那少年瞬间脸便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结结巴纠指着他:“你,你,你,你欺侮我…”
这一句话带起了堂内众人别样的心情,秦慕唐等比较正常的人想,这个人怎么回事,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象个娘们儿一样?
贺大家等正准备从事不正常之事的人想:看来咱们的路子走对了,主公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啊,而且喜欢比较柔美娇弱的,看他**这少年时的情形就知道了,他此时双眼冒光啊。
当然,双眼冒光是算不得数的,很可能是屋内的灯光照射太过而显得双眼冒光。
总而言之,贺大家与海安一对眼,两人心底同时充满了对这一次能拍好主公马屁,以压倒笑面佛的巨大成功展望之中。
唯一可惜的是,这少年是客人,而且不象那叶子初那么招人恨,不能以除恶扬善的名义将这少年也和叶子初一般的对付从主公**他的情形来看,主公对这少年的确有几分意思啊,那么,要不要建议主公用比较柔和的手段,比如说送贵重东西,温言软语之类的,以打动那少年的心,将他由正常转为不正常呢?
贺大家与海安又一对眼,两人从对方的眼底同时看清意思:主公不好意思做,那咱们便帮他做了吧于是,贺大家咳了一声,那打算盘的听到了这咳声,急速地来到贺大家面前,低声问:“大当家,怎么样,要不要小的再找些借口把他口袋里的钱全骗了来?”
贺大家扬起旱烟锅就打了他的头顶一下:“你这驴脑袋没见主公对他有兴趣么,记着,把从他手里收的东西悄悄儿地给他送回去,给他安排个一等房,一定要使他宾至如归,再也不愿意离开”
那打算盘的恍然大悟,弯着腰退下,自去准备。
贺大家一侧脸,见海安有深思之色,问道:“怎么?你有什么发现?”
海安沉思地道:“大当家,听闻这世间之情,多种多样,心里边喜欢的,表面上便要扮成一幅厌恶而不在乎的模样,依属下看,主公刚刚飘身于那两人的身边,凑近了面孔仔细地看,也有可能包含了这种感情在里边的…”
贺大家大喜:“咱们主公到底是主公啊,居然有收三四个的念头,当真是真男人,好汉子啊收的人都这么的别具风格,百花齐放,如果咱们能帮他达成这期望…”他有些忧郁,“那咱们贺公馆可就麻烦大了,每天只怕要砸上个十次八次的…”
海安沉痛地劝道:“大当家,为了咱们主公,咱们牺牲小小又有何妨?”
贺大家这才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没错,主公要不容易有了些爱好了,咱们一定要让他把这爱好发扬光大,使他再也离不开咱们贺公馆”
海安道:“主公心底定是存了收伏那两位的心,所以,才先要灭一灭他们的气焰的,等灭了他们的气焰了,使他们脾气和顺了,再徐徐图之的,所以咱们也不能帮倒忙。”
贺大家把头点得如鸡啄小米:“不错,不错,主公看人可真是准,知道什么样的人要用什么手段海安啊…”他感慨道,“咱们跟了这样的主公,是咱们的福气啊,这是他唯一的期望与兴趣,一定不能让这兴趣熄灭了”
海安也道:“是啊,要不然你老就不能钻到空子了”
贺大家挥了旱烟锅子就打在他的头上:“你这是说什么话”
海安心底嘀咕,嘴里却道:“那属下便去办了?”
贺大家恩了一声,海安弯腰而去。
秦慕唐与李景乾穿上乞丐装后,如果不走出贺公馆以及门前那条街,贺公馆的人倒是不限制他们的行动的,对待他们也象春风般地和煦…每个人面对他们的时侯,都带了微微的笑意,那神情既亲切又带着几分讨好。
李景乾对这种转变有些不适应,低声问秦慕唐:“他们怎么回事?”
秦慕唐摸了摸手背上起的鸡皮,迷惑地道:“这个属下也不知道,但属下只知道,这种笑容很不善啊”
“不错,咱们可得防备些,别让他们半夜里把咱们给炖了”
两人于是千百防备,百般计较,只等着最后那一刻的到来,但让两人奇怪的是,那一刻并没有到来,除了让他们乞讨之时完全按照他们主公的吩咐办事之外,其他的时间里,一概是好酒好肉地招待着,如果没有那每日的乞讨时光,两人简直有些感觉在这贺公馆也不错了。
外面的情形,萧问筠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每日只能在那房间里呆着,如今香巧已然全将希望摆在了她的身上,虽然表面上对叶子初顺从,但对她也是一幅讨好的样子,萧问筠趁隙向她打听李景誉以及叶子初以前的行动,但因为她在李景誉的心底是一名根本不被提及的低等奴婢,所以从她的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几夫几侍的女王
萧问筠望着她,偶尔也会想起素巧,心想这两个人一个在宫里侍候皇后娘娘,一个在自己身边侍侯,两个人的名字都带了一个巧字,都是玲珑百巧的人,善于钻营,在奴婢中也算得上出挑的了,可就是因为善于钻营,所以也极善看风使舵,但又怎么能逃得出那些想要利用她们的人的手掌?
一开始,她们自己便决定了自己的命运了,素巧已经被李景誉利用殆尽,甚至连性命都丧在了李景誉的手里,香巧又会怎么样呢?
她的境遇会不会比素巧好一些?
至于被劫持之后,关在这间房子里虽然行动不自由,但一切倒还正常,她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从送饭食来的奴仆看来,却是彬彬有礼?
萧问筠不由想起了几日前到这屋子里出现了一下的那两个人,戴着铁皮面具看来是很有身份的了?
可为何他出去的时侯怒气冲冲的呢?
这个时侯,她可是连想都没有想过这贺公馆的大当家把她当成另外一个人了。
她当时也没感觉自己要摆女王的款儿,其实她唯一的目地不过是想气一气叶子初,让他头痛上那么一分半分的。
如果是在前世,作为一个处于深闺中的大家闺秀,这么些陌生男人和她面对面地站着,那是不可想象的。
但经过了前世那一场浩劫,便觉得如果再守所谓的礼仪,便会被这礼仪教化吞得连渣儿都不剩了。
前世,不就是那样?她信了李景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却被他用礼议教化拖下了陷阱。
萧问筠正在想着,却听到房门轻轻地磕了磕,她以为是香巧,心想这香巧看来看懂了时势,倒是越发地懂事了,进门前也懂得敲门了?还真让她有几分主人家的感觉呢,她也不起身,只端了杯茶来,慢吞吞地道:“进来吧。”
哪知道进门却不是香巧。
海安满脸笑意地弯着腰从屏风处转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便是那戴着铁面具的人。
贺大家与海安一进门,便又见着了萧问筠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情形,大刀金马地坐在椅子上,手里端了杯茶…
见了他们也只揭了揭眼皮,表示知道屋子里来人了。
虽然是第二次见到这情形,贺大家与海安心底依旧不舒服了一下。
当然,这种不舒服因知道了她的身份而变成了原谅…人家是东女国的小国王啊,自然要摆架子的。
虽然人家现在是微服选婿,表面上谦和了许多,平民化许多,但那骨子里的高贵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贺大家和海安今日来,是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知道了东女国的小国王当真已经来到了京师,而且就消失在他们城东这一块儿…他们可以肯定,这位神秘的东女国小国王,就是面前的这位女子。
凭他们纵横江湖许多年的那一双利眼,是绝对不会看错的年龄和那小国王差不多一样的年纪
更有那高高在上的的派头
那骨子里渗出来的高傲
特别是对着贺大家时,不被他那张铁面具吓倒半分儿的情形旁的女子,无论是小家璧玉还是大家闺秀,那要不被面具吓哭了就会吓得直哆嗦可她呢,端着杯茶,连手都不抖一下
还喝了一口。
而且是揭了揭眼皮地喝了一口。
听闻这东女国的男子以青面为美,也就是在脸上绣青纹,如此说来,她便见惯了面上有东西的男人了?脸上纹青纹其实和戴面具是差不离儿的让人惊慌的如果她不是东女国的小国王,那咱们该挖出咱们这对江湖老眼了贺大家与海安对望一眼,两人同时看出了对方眼底的肯定神色。
既然肯定了,就得按照原先计划好的来了。
首先肯定这东女国的小国王在乎不在乎那叶子初,有没有准备把那叶子初收归裙下,如果没有,那么就好办了,按斤两来算,还是按市价来算,那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要她同意了,这接下来替主公办的这个好差事儿就好办了。
虽说主公对另外那三位都有兴趣,但到底还没尝到这荤腥味儿,先拿这叶子初彻底地尝尝这荤腥味儿以后对其它的才会知冷知热,才会更好地收服其它的三位不是?
这就好比男人在娶妻前,怎么都会去青楼练练手的如果不然,新婚之夜从**上才懂得男女情事,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这叶子初,就是主公练手的对象
特别是象主公这样的,早先还不知道自己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最近才略微有些通窍的,人又呆板的,如果咱们这些属下再不帮衬着他,使他开窍,只怕他一辈子都这么呆板了贺大家一想及此,顿时肩头上如压下了一幅极沉重的担子,有一种天降大任之感,望着对叶子初有拥有权的萧问筠,眼神越发地和煦起来。
萧问筠手里拿了个茶杯,低头喝了一杯茶,从水汽腾起的间隙看清了贺大家的眼神,再和煦的目光被那铁皮面具一衬,也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她心里思考开了,这铁皮面具人老盯着我干什么呢?
那眼神那么奇怪?
他在打什么主意?
肯定不是好主意,是要把我做成碾成粉的肉包子馅儿?还是怎么着?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由抖了一下,这一抖,跟着手也抖了一下,手一抖,便乒地一声把那茶杯放到身边的茶几上了,手失却了方寸,那茶杯丢到桌子上的声音便巨响,把贺大家和海安都吓了一跳。
他们俩人心底便又感佩了…在他们两人面前胆敢表露情绪发火的人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啊这小国寡民来的小国王到底是个国王啊虽然孤陋寡闻,不熟悉中原,不把咱们当回事儿,但说明她一向喜欢朝人发火啊这东女国的小国王就是再任性,咱们也得兜着不是?
于是,海安咳了一声,上前拱手道:“姑娘,咱们来,是想问问,您对本店还满意么?”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既然这小国王不打算让人知道她的底细, 以免破坏她选婿的大计,所以,他们也只能装聋作哑,不叫破她的身份,就把她当成普通的住店旅客,虽说作为一个女子,住进这所类似于青楼一样的贺公馆有些奇怪,但她身为东女国的小国王,一选婿就是好几个的,对中原人来说,这也不是骇人惊闻之事?所以,在贺大家等的心底,东女国的小国王如果不住进青楼,那倒是不正常了。
他们准备先和她聊一聊,把话题慢慢地转到那叶子初身上,依照他们的江湖经验,一定能从她的眼角眉梢间判断出她到底有没有将叶子初收入裙下的打算,如果有,那他们只得另找代替品了,绝对不能跟东女国小国王抢男人别看她现在一幅弱质纤纤的模样,可实际上,东女国的人可不是好惹的,东女国的皇族不但医术高超,而且不知不觉地置人死地的本领更加的高超虽然她现在微服选婿,不好露出真面目,不好使出真手段,但如果一旦真惹了她,贺公馆堪忧啊绝不能因为一个男人而让贺公馆陷入险地所以,那叶子初既使是再怎么的绝色,也只能放弃了萧问筠可不知道他们心底打的小九九,心底还在砰砰乱跳,对他们俩鬼崇的眼神越发的怀疑:这两个人怎么了,怎么老眉来眼去的?是不是叶子初又要打什么坏主意了?所以派他们来?
她决定先发制人,一声利喝:“叶子初,你给我滚出来”
她这么一声喝,使得贺大家与海安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从她对叶子初呼喝的厌恶程度来看,她的确没有将叶子初收归裙下的半分儿打算啊这便好了,可以商谈价钱了
于是,海安忙止住了萧问筠的呼喝,笑道:“姑娘,叶公子出门去了,不在呢,咱们不就是趁他不在的时侯,来和您商量一份买卖的?”
萧问筠听了这话,心底稍安,因把他们看成了叶子初的同伙,所以对他们也没有好感,斜着眼望着他们:“什么买卖?”
她的眼神特别地斜着停驻在贺大家的面具上一会儿,心想这面具真丑,完全没有美感。
这被贺大家与海安看成极端的傲慢自大,在前世她是绝对扮不出来的,经历了前世,她却是知道人家对她半分的不好,自己便要还了半分颜色过去,所以,在她心底认定这两人是叶子初的同伙之后,她决定以眼还眼她顺手拿了一杯茶,如果他们再有进一步的行动,就把茶杯整个儿地往他们头上摔了过去海安见她不理他们,继续想喝茶了,认为她手上的银钱太多了,对一般的小生意不感兴趣,于是口灿莲花:“姑娘,咱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啊,定能给姑娘带来不少收息,如果做得好了,咱们还可以长期做下去。”
贺大家看了海安一眼,心想你可真会说,这生意能长期么?咱们主公会那么没品味,独恋他一人?没见着咱主公乃真男人,真汉子,碗里的还放着呢,就望着别的锅子里的了。
他当然不能戳破了海安的谎言的,只是咳了一声,在一旁站着,做高深莫测样。
萧问筠正想着把手里的茶杯太少,扔了一个,扔不到第二个身上,正发愁呢,听了海安的话,心底舒了一口气,缓缓地放下了茶杯,道:“说说看”
她心底直发抖,所以说话皆以言简意赅为主以免得暴露出自己发颤的嗓门。
听在贺大家两人耳里,她正不耐烦呢,那意思是这样的小生意就不要浪费她的时间了。
海安与贺大家再一对眼,这才转过头来道:“姑娘,其实咱们只想借您身边的那个人几天,借完之后,再送还给您,这酬金么,您说个数儿,只要咱们贺公馆能给得起…”
萧问筠听了这话,思索开了…他说要借人,这是个什么意思呢?怎么他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呢?不过要给酬金这一句倒是听得懂的,这俗话说得好,能到手的银子不拿白不拿于是她点头道:“原来是这个事儿啊,您既开了口,那就随便给个数儿吧,江湖救急,没有什么妥不妥当的。”
后面那句话是她从最近看的江湖奇侠野史里看到的,正好用上。
海安与贺大家再松了一口气,互相对了对眼,再一次在心底赞赏了一下自己那如柱的眼神与判断力…她的确没有将叶子初收归裙下的打算啊海安感激地道:“那么多谢姑娘了,咱们就给这个数给您?”
他伸出了五根手指,再翻了五遍,表明这是五百金。
萧问筠本着买根大白菜都要讲一讲价的精神,决定还讲讲价,慢吞吞地道:“这是借一天的价…”
贺大家听了很暴怒,心想咱们给你的价买十个娈童都够了,是看在你东女国小国王的身份上这才给了你这么个价的,你还要往上加?
他仔细一想,从迷昏叶子初,再到叶子初被主公宠幸,说不定也只要一天时间就完事儿了,如此一想,气便平了下来,头一次开声:“行”
他这声行,惹得萧问筠又往他面具上看了又看,心底再一次想,他这面具可真是丑。
萧问筠这一看却使贺大家有些别扭,又想及她这次微服私访的目地,更加地别扭了起来,心想他可不愿意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之一于是,他别过了脸去。
萧问筠见他别过了脸,自感有些没趣,对海安伸手:“那五百金呢?”
海安一怔,心想这东女国的人可真够抠的,居然要先收钱后交货,还好那货也跑不出贺公馆去于是,他只得磨磨蹭蹭地从怀里掏了张银票出来,递到了她的手上,萧问筠收下了,这才道:“说吧,借那人做什么?”
海安吞吞吐吐:“姑娘还是别打听得这么清楚的好,反正不会损伤他半条豪毛的。”
萧问筠心想我现在身边根本没人,就香巧和叶子初两个,我也不懂你什么意思,估计你是弄错了对象了…现在我自身难保,有了这五百金日后若逃跑还有了些本钱,如果是借他们两个,你们随便用便是于是她答道:“不打紧,用坏了都不打紧的,我既是收了银子了,就不在乎那一条半条毫毛的”
贺大家和海安在心底同时叫了一声好心想这东女国的小国王真是不同凡响,当真豪气到底是可以同时选几个婿的女王
贺大家赞赏的同时却在心底打了个哆嗦,心想她可千万别选上自己,咱乃男子汉大丈夫,娶妻还是娶贤的好,怎么能娶这么个母老虎在身边?
两人谈妥了生意,走出房门,海安一抬头,便见着贺大家拿那支没拿旱烟管的手抹了抹铁皮面具的额头,貌似在擦汗?
海安于是道:“大当家,看来这小国王对您很感兴趣呢,不停往您面具上看?”
贺大家心底正在犯嘀咕,听了他的话,一旱烟锅子就打了过去:“以后这种事儿,就不用我这个当家的来了”
海安道:“大当家,您也怕被她选上?其实属下感觉,这小国王虽来自寡国小民,但她的容貌的确不错…”又朝他的面具上看了看,“说不定她的喜好特别,喜欢戴面具的人?东女国的小国王选婿跟咱们皇帝老儿选妃一样,一选就是好几个,您想啊,皇帝老儿选妃,那是秋兰冬梅,各种性格容貌的都有,我瞅您吧,虽则面容比较特别,但却实在有一股男儿的气概隐隐而来,说不定啊,她就瞧中了您这一点了,所以不停地往您脸上望,大当家,小的我,可真替您担心啊”
海安一边说着,一边极之痛重的摇头而叹息。
贺大家定了定神,脸上现出满不在乎的神色来,呲了一声道:“海安,你大当家什么事什么见过,还怕她东女国的小国王?咱们贺公馆是做什么生意的?只有咱们强迫人的,哪有人强迫得了咱们?”
海安忧郁地道:“大当家,这东女国医人下毒的名声可是远扬啊咱不怕明的,就怕她暗底里来阴的啊”
贺大家一惊,却对主公担心起来,忙道:“海安,你可千万记着了,我如果落入魔掌不要紧,可千万别让主公落进了她的魔掌,绝不能让她见到主公,要知道,咱们主公也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如果被她纠缠到了东女国,那我们福门可就完了”
海安一听这话,也着急起来,想想他们还没机会见面,不由舒了一口气:“大当家,您放心,属下一定警醒着不让他们俩碰面,幸好,这小国王整天只在房间里呆着,也不大出去,而主公,在这贺公馆呆的时间也不长,咱们把姓叶的这件事给他办好了,就送他们走”
贺大家叹道:“世间之事就是这么让人左右为难,为什么偏偏咱们计算好了的主公用来练手的人就是叶子初呢?为什么叶子初又是成了她的手下呢?哎这可真是想捉狼反而引来了虎啊”
海安劝道:“您也别太着急,主公的武功高着呢,那东女国的人再怎么懂得邪门歪道,只怕也动不了主公半分的”
贺大家点道:“期望如此吧…但你知道,主公对女人一窍不通啊,很容易上当啊”
海安脸色沉重:“因此咱们就要多提点,多防备着,绝不能让这小国王与主公见了面,更不能让她见到主公蝙蝠面具下的容颜,主公长得实在是太惹人犯罪了。”
贺大家道:“咦,你这句‘惹人犯罪’是不是从主公嘴里听来的新名词?”
海安点了点头,有些羞涩:“咱们也要紧跟主公步伐,与时俱进啊。”
贺大家望了他一眼:“海安,你嘴里的新名词越来越多了啊…”又感慨,“咱们主公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读书这一样不好,咱们是做江湖的,又不是要进京赶考,读那么书干什么?”
海安道:“大当家,这您就不懂了,如果不是主公读了那么多书,想出那么多赚钱的新点子,咱们的日子能过得这么好?”
贺大家一滞,挥着旱烟锅子就准备往海安头上敲了去,临到半途,又感觉他说得对,拐了个弯儿把旱烟锅子放进嘴里,吐出了一口烟圈儿,转移了话题:“海安,主公从贺公馆以及笑面佛那里调了不少人马出去,说是找什么人,你有没有打听清楚,是找什么人?”
海安道:“这事儿也奇怪得紧,主公并没有告诉他们要找什么人,只要他们分散在各处城门处,把城门处行踪鬼崇的一一上报于他,据我估计,再由他自己作甄别,主公这几日都独自在外奔波,也不告诉旁的人,可见他要找的这个人对他极为重要,据属下猜测,很可能他在找绝世高手拜师,想将武功更进一步”
贺大家奇道:“你这个猜测从何而来?”
海安道:“你想啊,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在找什么人,这不就代表着他不想这消息传了出去,以引来觊觎者,再说了,他从咱们这里调集人马,却又不告诉他们在找什么,这不就代表着他这是在担心咱们打草惊蛇,引得那绝世高手发怒,以伤了咱们呢”
贺大家又感慨了:“主公真是一个体贴下属的好主公,可惜了,他不告诉咱们在找什么人,咱们就没办法帮他,但有一样,你可得记住了,主公叫咱们办的事,九分也要办成十分,还有,主公这几日在外奔波,幸苦着呢,我那药,加红烧肉炖好了没有?炖好了,今晚咱就给主公补一补”
海安道:“大当家您放心,不但红烧肉炖好了,今晚的事儿已安排好了,那姓叶的隔不了多久就回来了,他一丝儿疑心也没起,等到了晚上…”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自是进一步去安排将叶子初好好儿的摆弄之事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她脸上笑得古怪
李景乾被滞留在贺公馆的门前,非常着急,一想着萧问筠还下落不明,便更是着急,有好几次,他都想要就这么的一走了之,可惜的是,无论他的轻功使得多快,从哪个方向突围,都有人悄无声息儿地拦在他的面前,那拦的人满脸笑意,也不和他动手,只道:“公子,请您回去吧,这三天还有两天加十个时辰,您就能还清债务了。”
秦慕唐见此,只好相劝:“四公子,咱们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萧侯爷已经广布人马,四外打探了,他的耳目众多,说不定现如今就有了结果了,萧姑娘已被救了回来,在府里呆着呢。”
李景乾道:“萧侯爷顾及萧姑娘的名声,定不敢大张棋鼓地去寻找,我就是怕他这样。”
秦慕唐道:“难道四公子希望闹得人尽皆知?那萧姑娘回府之后,还用得着做人?”
李景乾咕哝:“反正我以后要娶她的。”
秦慕唐心道,你莫不是打了这种主意:把萧姑娘的名声弄坏了,等她无人要了,不得不勉强嫁给你这个她不喜欢的人?而且以后随你拿捏?可人家萧姑娘怕是不吃你这一套,她那泼名,可是自己先弄坏的以萧问筠的为人来看,你这么算计她,只怕会让她反感加厌恶,等她宁愿铰了头发当姑子也不愿意嫁给你,那你后悔可就迟了秦慕唐心底这么想着,表面上却一丝儿都不露出来,忧心忡忡地道:“四公子,现如今我们被困着,也只好等萧侯爷那边的消息了,您别急,三天很快就过去的。”
这边厢,两个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那一边,暗夜蝠皇站在堂间,望着地上跪着的门人,脸上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当然,他脸上戴了张面具,那阴沉的脸色是一丝儿也看不到的。
“近几日,可有什么消息?”
那门人答道:“属下已经广派人手,四周围打探看有没有可疑人物,扮成生病的,躲在轿子里面不出的,被劫持的…等等,属下都命人一一查看了,报给了主公您,近几日,倒没有什么可疑之人了…”那门人好奇地道,“主公,您要找什么人,可有容颜相貌,如果有,那便好了,咱们贺公馆别的本事没人,找人那是一等一的厉害,就算是那人钻地三尺,咱们也能将他找了出来…”
暗夜蝠皇心底暗了口气,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这个世界,是一个注重名声的世界,如果被人知道她莫名被人劫持,那日后等着她的,便只有变成尼姑了,连萧侯爷都不敢大张棋鼓,何况旁的人?
他就是知道了这李景乾想将此事闹大,以坐收渔翁之利,这才将两人困在了贺公馆。
李景乾不是能给她幸福的人
他可以肯定,如果这个把柄被李景乾捏在了手里,而她如果真的嫁给李景乾,她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这样的活着,对她来说,还不如死了。
这个时代的人重视的名声,便会如套在她脖子上的鉫锁,一层层地将她套牢,使得她吐不过气来。
而李景乾和秦慕唐,除了添乱之外,还能帮得上什么忙?
他们两人手里的资源和人马,他都是知道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叹了口气:小小姐,你到底在哪里呢?只要找到了你,无论你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永远,永远她现如今的情形,他已想了千万次了,如果在他的那个时代,只要她没有生命危险,都会被世人所接受,可这个时代,既使她没有发生什么,但只要这个流言一甘传了出去,她就不用做人了。
可他却不知道,萧问筠两世为人,早就没有了再找良人的期望,在前世,她已被人污蔑到尽了,这一世,这样的被劫,已被她看成了平常事。
更他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和他不过隔了几个房间。
所谓的咫尺天涯,便是形容这种情况吧?
他挥了挥手让那门人退下,独自一人正烦恼着,便听见有人敲门,他随口应到:“进来吧。”
只见海安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一挥手,身后的两名小喽罗便将手上的饭菜盘子摆到了桌上,他笑道:“主公,这天快黑了,你也饿了吧?我们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只记得您喜欢吃红烧肉,于是请了最好的师傅给您做了红烧肉来…”
那红萝盖子一揭开,红烧肉的香味便扑鼻而来,使得暗夜蝠皇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液,大喜:“不错,来得正好。”
一边说着,一边便坐在了饭案之旁。
海安亲手将这饭菜一一摆好,又给他斟上了些酒,道:“今日的红烧肉和往日的不同,咱们这厨师是新来的,用了些新方法,里面加了些滋阴壮阳以及补气的药材进去,小的们看您整日奔波劳累,小的们真是心痛得很,所以,小的们…”
暗夜蝠皇闻到了淡淡的药味,清新而不浓烈,混着那红烧肉的香味,更使人食指大动,再也忍不住了,夹了一块入嘴,便感觉那肉入口既化,却并不肥腻,滴滴的香油味道却是浸满了整张嘴,他一吃下去,便再也停不了口,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的往嘴里送,只吃得浑身热气腾腾,一转眼,却见海安吞着口水直朝那红烧肉望着,便招呼道:“来,你也陪我喝两盎。”
海安心想,这么贵重的东西,大当家都不舍得用,为了增强药效全给主公您老人家用了,如果他知道我还吃了两口分薄了药效,那他还不剥了我的皮?
他忙道:“主公,您自己吃吧,属下我还有事呢,大当家急着叫我”
暗夜蝠皇并不疑其它,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这边,他吃得热闹,而那一边,却也同时开吃了…
这不都是晚饭时间么…
贺大家一声低吼:“什么,他不出来吃饭?要咱们的人给他送进房去?”
海安道:“不错,主公那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可那姓叶的,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愿意出来,我盛情邀请,好说歹说,以您的名义邀请他共进晚餐,他就是不愿意出来”
贺大家皱眉道:“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异样?”
海安道:“这倒是没有,他只是说过几天再来和我们共餐以答谢我们。”
贺大家皱眉思索道:“他那里莫非出了什么变故?先别理他了,咱们只得将饭食送进屋子里了。”他停了停道,“对了,那一位小国王没什么动静吧?”
海安道:“每日只是呆在房子里,也不出来,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贺大家一惊:“她是不是听说了咱们主公的大名,正想方设法地想要把咱们主公收归裙下?不行,你得好好儿地派人盯着,别让她出那房门”
海安迟疑道:“这可不适合咱们打开门做生意的规矩,主公说了,来者都是客…”
贺大家一听也迟疑了:“这样啊,那如果她要出来,你得派人暗中盯着,她如果制造机会想要跑到主公那里狐媚咱们主公,那你得制造机会从中阻挡,总之别让她和主公碰面,要不然,主公如果被她狐媚去了东女国,咱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海安见他别戴面具的半边脸呈现了声泪俱下的前兆,忙安慰道:“大当家,属下觉得您杞人忧天了,咱们不是在想办法把主公留住么?您不是说主公对男人感兴趣么?”
贺大家抬头望了一会儿屋顶,感慨:“海安啊,这世间之事变幻多端,你又不是不知道的,你就不兴主公时而喜欢男人,时而喜欢女人?他这个时侯喜欢男人,说不定下一瞬间就喜欢女人了,东女国的女人手段又多,又善用药,听说狐媚人也是一把好手,主公可不能上那当”
海安点了点头,神色也沉重了起来:“您说得没错,属下一定遵您的吩咐,把这事办好可自从咱们和她商量了借人的事之后,这女人要求不知道为什么多了起来,特别是在吃的上面,一会要咱们送什么红枣茶,一会儿又要蜜花糕,吃饭呢,还花样百出,一会嫌这菜不地道,一会儿嫌米饭过硬,还要咱们准备黑鱼给她,时常还叫人送胭脂水粉,针线布料,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属下听小的们不停的抱怨,也只得想办法安抚,这小国王到底是金枝玉叶,哎,过了这段时间,怎么也要把她送走才是,咱们可伺侯不起这样的人”
贺大家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再问:“那三位咱们主公看中的,还老实吧?”
海安眉开眼笑:“那一位名叫安扬的少年,简直有些乐不思蜀,老向我打听咱们主公的下落,看来,不但是咱们主公看中了他了,他也对咱们主公有好感,只要咱们主公通了窍了,一定会主动去收伏他的…至于那两位在外边当乞丐的,可不太安份,好几次想溜走,都被咱们的人拦回来了,您说说,咱们主公老不在家,又不主动出击,咱们要怎么样才帮得了他啊?”
贺大家叹道:“只能徐徐图之了,他们该走的时侯,咱们也不能拦着,只能把他们的下落打听清楚了,咱们贺公馆要找个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海安点了点头,望了一会儿屋顶,与贺大家同时叹了一口气:“期望咱们主公能马到成功啊”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海安这才去了。
…
萧问筠望着对面坐着的叶子初,见他阴沉着脸斜靠在矮榻上一声不出,那目光有些想要吃人,不由问道:“叶公子,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出了什么事?”
叶子初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关你的事,别多问”
萧问筠叹道:“我怎么能不问呢,你现在可是捏着我的小命儿,你如果有了闪失,叫我可怎么办?您瞧瞧,我能住在这里,住得安安稳稳的,可不是您给的银子?所以啊,我现在就盼望着,你能平平安安的脱逃,我这个人质能给您带来些好处,您也不会随便撕票,我呢,也好好儿的回了萧府”
她一大篇的长篇大论下来,听得叶子初脸色更为阴沉,倏地站起身来,利声喝道:“你住嘴”
他一说完,便又捂着胸口坐了下去。
萧问筠仔细一瞧,便瞧见了他扬起的袖口有血迹,心底存疑,决定试探一番,站起身来,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叶公子还是喝杯茶休息一下的好,这是补气血的红枣茶,您喝了精神会好些。”
叶子初望了她一眼:“你身为侯府大小姐,也耐烦做这些事?”
萧问筠心道,在前世,为了讨好那个人,她可是素手羹汤,什么都做尽了,只可惜,换来的却是无尽的侮辱。
这一世,让自己亲手伺侯的人还没有出现呢当然,替你倒杯茶,也是为了以后不是?
萧问筠笑了笑,道:“原本我是不耐烦做这些的,只不过香巧出去,帮我做些好吃的来,哎…”她娇弱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原来的奴婢用着好啊,来到了这里,饮食着实不太习惯,只有拜托她了。”
叶子初有些生气,恨恨地道:“她倒是听话”
萧问筠道:“不是您叫她伺侯我的么,她这是听您的话,不是听我的…”
正在这时,有奴婢端了饭食,站在门口,对叶子初道:“叶公子,您的饭食来了,是给您送到隔壁您的房间么?“叶子初心道自己这次出去,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错,竟被萧侯爷的人追杀,受了重伤,这个萧家的又狡猾,而香巧也有当墙头草的迹象,今儿晚上,自己就要随同贺公馆的人离开中原了,在这个当口,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萧侯爷派人守住四大城门,到时侯这萧问筠可是一个用得着的人质这当口儿,可得盯牢了她才行
于是他道:“摆进来吧。”
萧问筠有些奇怪:“叶公子今儿和我一起吃?”
叶子初冷声道:“怎么,萧姑娘还怕坏了自己的名声不成?你放心,你失踪的消息没有人知道,只要你老老实实,等我安全了,自会让你回萧府,那么,没有人会知道这其间发生了什么”
萧问筠拍了拍手,喜笑颜开:“叶公子,您误会了,您是一个好人…瞧瞧,您虽然把我劫了来,也没对我怎么样啊,我早就想和您吃餐饭了谢谢您了,可又怕您不愿意…”
这倒是她心底的实话,自叶子初进门开始,她就在费尽心思地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叶子初在这里吃饭呢?
怎么样才能让他把她给他备好的东西吃下去呢?
吃了下去,她才能摆脱他不是?
叶子初心底一愕,心想要怎么样才能吓唬这脑袋有些不正常的女子,这可真是一个值得费尽心思的大问题。
他有些无可奈何,对萧问筠有一种拍也拍不得,打也打不得的感觉。
说话的当口儿,那送饭的奴婢便走了进来,把饭菜一一地摆放在桌子上,而此时,香巧也走了进来,将替萧问筠准备的饭菜摆放好了,一眨眼,偌大的八仙桌便摆满了饭菜。
饭菜摆好了,那送饭的奴婢却不走,站于一旁,使得萧问筠有些奇怪,便问她:“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退下?”
那奴婢勉强一笑:“奴婢奉了咱们大家的命伺侯叶子公吃饭。”
萧问筠自是不知道贺大家和海安打的主意,要这奴婢看着叶子初把那盎羊肉羹给喝了,如果他不喝,也得劝得他把那羹喝了,这样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萧问筠此时和贺大家等心灵相通了,她也正想着要叶子初吃东西,可她的东西自和贺大家准备的东西功效完全不同。
所以她道:“要你伺侯什么,没见着咱们这里有奴婢么?这房子又小,你在这里杵着,还显得拥挤”
那奴婢是知道贺公馆暗地里的传言的,听说这女子来头可大得不得了,看她皱眉不高兴,这奴婢也有些心慌,听说那儿来的女人可是会一举手一投足,能取其性命易于反掌的那奴婢只得讪讪地退下,自去向贺大家禀报其出师不利,被人赶了出来。
萧问筠看了看桌上,又见叶子初已经好半天没说话了,脸色也极为难看,知道他身上的病痛怕是发作了,于是盈盈道:“叶公子,您这到底是怎么啦,看您的脸色,可不太好?”
叶子初哼了一声,只觉得自己身上被刺中之处一阵阵地痛,他被人追杀,好不容易逃到了这里,唯一想着的就是一定得和萧问筠呆在一起,只有和她呆在一起,才能使得萧侯爷的人万一查到了这里,使得他们有所顾忌,所以他一回客栈,就直奔萧问筠的房间,见到她好端端地呆在房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口气一松,身上的伤便发作了起来,他却不敢让人看出来…贺公馆的人虽然是只收银子,不认人的替人办事,但如果知道这件事牵扯到了萧侯爷,他们会不会反水,这可是谁也不能预测的。
所以,叶子初现在谁都不相信了。
听了萧问筠的问话,他便知道这个精得似鬼一般的丫头已经看出了自己身上的不妥,他冷冷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望着她:“别以为我受了伤,你就能脱身,我既使受了伤,要处置你,也和处置一只蚂蚁差不多。”
萧问筠叹道:“叶公子,您又误会了,我哪有这样的想法?来了这里好几日了,我也渐渐猜出这是个什么地方了,如果没有公子您在旁边,我只怕走出这里都不成,还谈什么脱不脱身?所以,咱们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她又转头对香巧道,“香巧,你还怔着干什么,还不替叶公子看看,他到底受了什么伤?”
叶子初被人打伤,一路追赶,也只在半途上胡乱包扎了一下,此时伤口早就散开了,听了萧问筠的话,便不再反抗,任由香巧扶了他到屏风后面,重新给他包扎了起来。
萧问筠虽是避开一旁,却也看出了他伤势很重,心想这真是天助我也。
隔不了一会儿,叶子初又重坐在桌子旁,举起筷子便想吃,却听萧问筠关切地问道:“香巧,你见过叶公子的伤,他伤成怎样?”
香巧垂头道:“伤得很重,都是刀伤。”
萧问筠脸上微微露了些喜色出来,叶子初为人警醒,瞧清楚她脸上的神色,心想这女人嘴里说得好听,可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可得提防些。
萧问筠把那喜色一收,脸色沉痛:“叶公子,您受了重伤,想必流了不少血,您可得多吃些东西补上一补。”
说着,把那羊肉羹推到了他的面前。
自己却夹了自己面前的黑鱼来吃。
叶子初心性本就多疑,对她的话半分儿也不信,见她如此,更是迟疑了,此时,眼角一扫,却见香巧神色有些慌张,略一想,便想通了道理,道:“咱们换一换吃食吧,我受了伤,是不能吃羊肉的,羊肉燥热,只怕吃了会伤上加伤,想不到我将这个忘了,萧姑娘,您难道不知?”
萧问筠茫然道:“叶公子真是博览群书,见多识广,连这都知道,如果我早知道,便会提醒叶公子了。”
萧问筠脸上遗憾之色一闪而逝,只得任由他把自己面前的三碟菜全都换了过去,自己取了那叶子初的饭菜来吃。
叶子初见她脸色晦暗,闷闷不乐,显见着没有让自己上一大当,她很遗憾…他这才放下心来,跑了一路,又受了伤,他早就饿了,挥动筷子便不停地吃了起来。
正吃到一半,他一抬头,却见萧问筠脸上含了丝古怪微笑,嘴里道:“倒倒倒…”
还没等他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感觉头开始昏了,目开始弦了,他最后只见着箫问筠那一张朦胧的笑脸。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乌龙的侍寝
又听得香巧惊慌失措的叫声:“小姐,怎么回事,叶公子怎么了?”
萧问筠微微一笑:“你也该倒了。”
紧接着,香巧便也昏倒在地,喃喃地道:“原来小姐让奴婢擦的胭脂…”
不错,萧问筠望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冷冷地想,我让他们送了盛百合的胭脂,那里面含着的盛百合,早已被我磨成粉未放进了茄子里面,而这黑鱼本就与茄子相克,再加上盛百合,便会使人失去知觉。
至于香巧,你擦了我送给你的胭脂,为了替自己留一条后路,却又对我言听计从,除了不放我离开之外,你什么都肯做,那么,让那去烧条鱼,做餐茄子煲,你怕也是愿意的…黑鱼和茄子在厨房被做好,其水汽怎么能不浸上你脸上的胭脂?
只不过你中毒的量少,便比这姓叶的推迟了昏迷萧问筠望着地上躺倒的两人,知道该进行下一步了,于是把香巧拖到了屏风后面藏好,又将叶子初斜倚着椅子靠着,因她到底力弱,单单摆好叶子初,就累得她出了一身的汗,但她知道这个时机不会再来,急急地除去了叶子初的外袍,把自己的一件长裙披在他的身上,胡乱地系好了带子,带将他的头髻解开…
隔了良久,又拿出自己的胭脂水粉,仔细地替他在脸上描画。
又隔了许久,她才自言自语感叹:“幸而他原本擅长装扮女人,又穿上了我的衣服,这侧脸瞧上去,倒真和我有几分相象呢。”
替他打扮一翻之后,这才开始打扮自己了。
这几日,她早替自己准备好了一顶帽子,和叶子初平日戴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为了能将她的长头发全都包住,她又做了小小的修改,使得看起来虽和普通的帽子一样,容量却大了很多,能把她所有的头发都兜住。
至于那长靴子,她在里面加了层厚厚的垫子,使得她看起来和叶子初一样的高。
只要能走出这个地方,便好了,她想。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很满意,这个地方防守并不严,只要她以男装走了出去,没有人会注意的,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地方的人,和叶子初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只要叶子初和香巧继续昏迷,没有人会拦阻她可此时,她却感觉到浑身开始发热,头也昏昏沉沉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她看见了面前的桌椅开始晃动,她没吃错东西啊?
恍忽之中,她听见门匡地一声被人打开了,紧接着,便感觉好大一床被子兜头兜脑地向她包裹了过来。
她看清了那被子上盛开的牡丹花。
又听见有人道:“仔细点儿,别伤了他,咱们可是听说,皇帝老儿宠幸妃嫔时,就用上好的丝绸被子包着,一直送入寝宫…”
“不错,在咱们心底,主公就是咱们的皇帝…”
“咦,这小国王怎么也昏了?别管她了,咱们办正经事儿要紧,怕是她也吃了那羊肉羹了?这可不得了,得把门关上,别让她出来,得等药性过去了才能让她出来,要知道,如果被她沾上了,可要去东女国的,你们谁都不愿意背井离乡,是吧?”
有人便嘀咕:“不错啊,这小国王长得不错啊”
又有人吓唬:“东女国的女人可很会下毒的…”
“快些关上门…”
这些声音纷纷扰扰地响在萧问筠的耳边,让她迷惑,又让她思绪混乱,谁是小国王?谁又是主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问题是,你们为什么包裹住我…你们要把我送去哪里?
她死命地想挣扎出那大被子,却感觉身上越来越沉重,可奇异的是,那股燥热之感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感觉自己被包裹在被子里抬了起来,如腾云驾雾一般向前行,她只觉自己动弹不得,但耳目却是那么的灵敏,听得清楚脚步声踩在地板上咚咚咚的声响。
她感觉到自己被放到了一个极柔软之处,有铁链子哗哗作响。
“先把链子弄好,记住,把他的姿态弄得美一些。”
有人在问:“要不要咱们帮他脱了衣服?”
萧问筠大为恐慌,惊得五内俱炽,可嘴里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来,她仿佛又感觉到了前世那场羞侮,那人的手指在她身上揉捏移动,很多个夜晚,她满头大汗从床上坐起,那如毒蛇在身上滑动的感觉都会隐隐而来。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不能再经历前世那样的羞辱她在心底呐喊,感觉到了棉被披一下子打开了…
她只觉是那样的无能为力,如坠入了地底深渊。
可她不能发出声音,甚至于连手指都不能略动一下。
连自尽都不可以
她又感觉到了那种茫然无措,如那些日子,皇后被李景誉污陷,她只能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只能咬紧了银牙,一声不吭。
没有人救得了她,此时此境,如前世,烈火炽烧萧府,四处都是刀枪刺入皮肉的声音,她被那人揽进怀里,嘴鼻之间全是他阴冷的呼吸。
“只可惜你生错了门弟”他告诉她,
明知这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前世的梦,她却无时无刻不能忘动那种羞辱。
难道一切没有改变,难道她又要经历前世的一切,难道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她心底充满了绝望。
不知道有谁能把她拉出这绝望的深渊。
她感觉到有人在拉扯着盖在她身上的棉被,有人在她耳边争吵:“不用脱衣服,脱了衣服反而不好…”
“不,还是脱衣服的好…”
“铁链子要怎么系才能不象一个大字,使得他既成保持美感,而又挣不脱?”
“这个我怎么知道?你这小子,平日里不是常和咱们店子里的姑娘眉来眼去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可您也说了,那是姑娘…”
可是,忽然之间,她听到了那和缓悦耳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是平安,平安
她只觉这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是浸入她骨子里让她一听就会知道是谁的声音。
可这个时侯,声音虽然还是那个声音,可那声音里面却加上了些微的威严与不可侵犯…平安的语气是单纯而明快的,绝对不会掺杂有那样的威严。
她忽地不可确定了起来,那么熟悉的嗓门,却再着那样的威严,那会是平安么?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和平安一样如此相近的声音?
不,不可能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这种声音,只有平安才会有,就如前世,他身中数箭,刀伤遍布,依旧朝着那人大喊:放开她,放开她。
那个声音,已浸入到了她的骨子里,既使隔得极远,她也能分辨得出来,但此时,她却有些不确定了,这个人会是平安么?平安怎么会有那样的腔调?
那样的高高在上,俯仰一切,仿佛看清了一切,却带着些恭谨与慈和?
这种声音,她只在皇宫之中的那位九五之尊身上听过,就连李景誉,那常把自己看成高人一等的人身上都没有。
这声音有一种渗入骨子里的高傲,仿佛他惯常于命令他人,惯常于吩咐其它人做事。
不,这不是平安,平安只会对着自己打趣笑闹,只会神出鬼没地追着自己,唤着:小小姐,小小姐,您能尝尝平安新收的蜂蜜么?
他最为擅长的,也不过是冷不防地从暗处跑了出来,蹦到自己面前,看着自己被吓了一跳时哈哈大笑。
他决不可能吩咐其它人做事,也没有那样的机会。
可这个声音却将那种命令当成了理所当然!
萧问筠听到四周围的嘈杂声一下子静了下来,有膝盖跪在地上的扑通扑通的声响…平安怎么会让人向他跪拜?
绝对不可能
“主公,您怎么来了?”
主公?主公是谁,他的确不是平安么?平安不可能成为什么主公,主公是个统领无数人的称呼,早年自己的爹爹萧南逸联系江湖上的人的时侯,也会有这样的称呼,那个时侯,爹爹统领皇帝的暗卫,也将部分暗卫安插在了江湖各大门派,他们回府向爹爹禀报之时,便会称他主公。
她只知道,在江湖上,这是一个极为尊贵的称呼。
如江湖之上的帝王。
可平安,他那样的单纯的心思,又岂会做那什么主公?
萧问筠一边想着,一边却有些失落,肯得省起那心底涌起的失落,才明白自己心底已隐隐明白…
他的声音有些飘忽:“海安,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有,没有,就普通的红烧肉,您老可能吃多了些,有些滞…您既然来了,那小的们就走了,不打扰您休息了…”
“你们别走…”那声音更为飘忽了。
萧问筠感觉到那床一下子凹了下去,才知道是他坐在了床上,坐到了自己身边。
她听到房间里吩搭的脚步声往外边拥了去,直至消失不见。
她还听到了房门上锁的声音,在这一刻,她的耳朵是那么的灵敏,连那哒地一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到底是谁
房音里寂静了下来,因她的脸朝下,并没有被那被子遮盖,因而,她听得清楚那人粗重的喘息之声,而那喘息之声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她感觉那床往上面一弹,那人便离开了,在床边踱来踱去。
经历了前世,她已然明白那喘息声是什么意思了,前世的那人,对她柔情蜜意的时侯,她也会从他的眼底看见那遮挡不住的火焰,如要将她撕碎炽烧。
她心底填满了慌乱,因她知道,前世那场梦里,到了最后,会发生什么。
屋子里静了下来。
可她的听力现在却是那么的灵敏,她听到了他微微的喘息,还似乎感觉到了他灼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
…
暗夜蝠皇?
人人都叫他暗夜蝠皇。
可他却不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仿佛莫名的便被人起了这个名字,莫名的就被人尊敬敬仰了。
而在那个世界,他却不叫这个名字的,他的名字,却也会让人闻风丧胆,在犯罪者的耳里尹天予,这个名字,他几乎已经忘记了。
平安,平安,这是她叫自己时侯的名字,她叫这个名字的时侯,会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如春风拂面而来,仿佛他就能带给她平安。
而李景坤,却是宫里的那位娘娘叫他的名字。
尹天予,这个名字,在那个世界如雷惯耳,如已成了过去。
在那个世界的那一个晚上,他率领几十个特种兵去擒拿那些毒贩子,眼看要将他们一网成擒了,可铺天盖地的轰隆巨响隐隐而来,眼里全是那夺目的闪光,他这才知道那毒贩子原来也兼营弹药,狗急跳墙之下,他们便引爆了炸药,他以为自己定是死了,可一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来到了这里,附身于一个痴傻的少年身上。
这是一个不同的世界,和他那个世界不同。
在他的那个世界,他是顶级的特工,所执行的都是危害国家安全最重要的任务,年纪轻轻,他便晋升少将,他手下上百名兵士都是能以一挡十的精英,由国家用无数的金钱栽赔。
更何况是他了。
他从小便习武,用营养素提升体能,更请能人异士来启迪他的异能,使他能受常人所不受的苦,能跑着疾如风,快如电。
可来到这里,他却只是一个痴儿。
而且,他也只能这样扮作痴儿下去,因为他发现,来到了这个世界,他的身体已不复强壮。
但只要他的人还是原来那个人,一切便会慢慢地重归正轨。
一步一步地,他让萧南逸注意到了他在习武方面的才能,为了打消他的疑虑,他只得装疯扮痴。
因为在那个世界,做为一个领导者,他很明白在上位者心底想着什么:没有人愿意让一个危险的人呆在身边。
一把无害而锋利的长刀才是萧南逸需要的。
有许多次,他看清了萧南逸眼底的杀意…如果他微露出一些智慧。
更何况,他要他保护的是他的女儿,他的掌上明珠?
他相信,萧南逸会倾尽了所以来护她,会为她而消灭哪怕是一丝一豪的可能伤害。
如果没有她,他想,也许萧南逸早就将自己赶出府了。
暗夜蝠皇微微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在灯光照射之下如发着豪光 …她是一个温暖的人,无论是怎么样的任性,都会让人感觉温暖。
他想起她偶尔的刁钻古怪,奇思怪想,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
他夹了一块红烧肉入嘴,又喝了一口酒。
就如这红亮油透的红烧肉,让人一见了,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吃了下去。
她十三岁之前,是天真而不知世事的,那段时间,自己在她的眼底仿佛隐形人,她看不到他,只把他当成了府里普通的仆役,萧府那么大,那么多奴仆,他又刻意地隐藏自己,她怎么能看得到他呢?
变化是从她十三岁开始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有意无意地注视着他,观察着他,有时侯望着望着,眼里便会流出泪来。
他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可那种温暖,却是自他来到这世界之后没有的。
来到这里,他也会感觉到孤寂,感觉到世无所恋,生为一个痴傻的奴仆,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一切。
而且,在能掌控一切之前,他不能表露自己的智慧,也不能表露他的身份,在这里,他会被当成邪端异说打进深渊。
在那个世界,他能在任何的地方生存,能装扮成各式各样的人,和各式各样的罪犯打交道,来到这里,他相信他也能所以,当她编了不少话本子让他来演的时侯,他有些奇怪,他不明白,她居于深闺,从哪里懂得了这些?
但他既然都能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了,那么,她身上发生了变异,又有何不可?
他带着满腹的疑惑替她完成一切。
如在那个世界,他接受命令,不问原因,便去执行任务一样。
无论那任务多么的艰险,他没有一次失败的。
所以,在这个世界,也是一样。
他看得出她眼底的忧伤,她有时会半夜惊醒,独自一人来到屋外,看着外边的月亮流泪。
她看着李景誉时,眼底有掩饰不了的恨。
望着萧南逸,却有压抑不了的愧疚。
那么小小的年纪,却仿佛经历了千年世事。
就如他自己。
在他那个世界,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处决了多少的罪犯,他看得懂每个人眼底深藏的罪恶。
他看懂了李景誉俊美容颜下的邪恶,也不明白为何她也知道他的禀性?
尹天予想着,又夹了一块红烧肉入嘴。
他渐渐地长大,那幅瘦弱的身子也在他暗暗的调理之下渐渐变得健康了,而萧南逸也对他放松了警戒,以为他不过是一个痴迷于武学的傻子。
白天他是傻子,到了夜晚,他游走在这个世间的大街小巷,于那个世界一样,暗暗地出手,惩奸除恶,他做得很好,几乎没人知晓。
而在他那个世界,也有这么一个人,脸上戴个蝙蝠面具,是人们心目中虚构的英雄。
渐渐地,他在江湖中的名气便越来越大,他被人称为暗夜蝠皇,不少的人前来投靠。
他的那个世界,经济是极度发达的,信息爆炸,他虽然以前做的是特工的工作,但并不代表他就不懂得如何赚钱了。
而顺势而为,更是他所擅长的。
于是,他便顺势组成了福门。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组织会发展得那么快,那么的大,几乎包罗了这个世界整个的江湖。
如在那个世界一样,每个人都倚仗着他,期望着他,所不同的是,在那世界,他领导的是精英中的精英,不过数百人而已,而如今的福门,却已发展到了上万人之多。
他有些忧愁…在前世他看过水浒传了,发展壮大的结果,便是引来朝廷的剿灭。
虽然他另外一个身份完全可以将这祸端灭于无形,但他却不想用。
那个身份,给他带来的只是枷锁。
他连想都没有想过,会坐在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听人三呼万岁。
原本他以为在这个世界,他只是个痴儿,是可以被人捏死的蚂蚁,却没有想到,在他的武功能潜进皇宫之后,却越查越觉心惊,他看到了皇宫里保存的那过世皇子的画像,看清了那脸部轮廊,与永不能改变的骨骼结构。
在那个世界,他和罪犯斗争,不知缉拿过多少整容装扮的罪犯,又岂会不知道一个人无论怎么样的长大,但也有永不改变的地方,比如说耳廊,比如说眉眼之间的距离。
他认出了他自己,更确切地说,他自己真正的身份。
而证实这一切,又花了他许多年的时间。
更是在他江湖上的势力大涨之后,才能确认,当年皇宫那场大火火起之时,便有人将他的身体偷偷运出了皇宫,却不知道怎么的,遗留在了外边,正凑巧,他的魂魄便钻进了这具尸体里面。
隔了这么多年了,除了这些,他再也查不出什么来了,他所能知道的,便是他所穿越过来的这具身体有极尊贵的身份。
他试探着向他这个世界的母亲靠拢,一开始,她几乎不敢相信,但母子的天性终于让她认出了他,他又多得一个助力。
但他却不忍欺骗她,他已不是她的儿子了,他叫不出口那声母后,他只能称她娘娘。
他想到这里,眼睛有些酸涩,筷子上的红烧肉便掉入了碗里了。
他感觉血涌上了头顶,浑身发烫,整个身体的血液都从小腹处聚拢。
这是怎么回事?
在那个世界,他也曾遇到过这种感觉,那是他初进组织时,被派遣做卧底,被人下了*药时的感觉,但与那时的感觉又有些不同,仿佛有股和暖的气从丹田中升起,就仿佛他吃那些提升体能的营养品之时。
他望着面前的红烧肉,忽然间想起了海安那鬼崇的神色,忽地明白了,他眼里的讨好是为了什么了。
前些日子他们送女人不成,又换了新花样?
他倏地一下子站起身来,往自己的寝室而去。
前后一联想,他便知道,这些人定是做了什么好事果然,他看见他们将一整卷明显里面有人的棉被放在了他的床上,四个床柱子上还加上了细细的铁链子,一种疑似白玉制成的脖子套就放在他的枕头上。
四条铁链子自然是捆住人手脚的,不用看都明白,那四条铁链子一拉直,便会把这床上的人拉成一个什么模样。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她贴在他身上
而那皮套子…他哭笑不得,在那个世界里,他可是一个正值血气方刚时的大好青年,再加上常年和罪犯打交道,什么没见过。
这种工具,是用在一对欢好的男人身上的。
他气血上涌,便感觉身上更为燥热了。
男风,在这个世界的贵族之间暗地里也会流行的,和他以前读到的历史差不多。
但他哪里有表现出丝豪喜欢男风的意向了?
他气急,怒喝:“你们干什么?”
但他却不能控制气血的翻涌,仿佛体内有一股热力四处穿突,要突破身体往外冲。
那些人慌乱地丢了那铁链子,慌乱地全跑了出去,他还听见了房门上锁的声音。
如果是往日,他定会一掌击坏那门,好好儿的教训他们一番。
他不得不承认,对这个世界的人,他还了解得太少,不象他那个世界,除了纪律的约束,人人都平等。
既使他是将军,也可以和兵士们打闹比斗,能在节假日里邀着一起玩笑。
而这个世界,他却不能对他们这么做,他从他们眼底只看见遵从与服从,以及讨好。
他于他们是绝对的权威,就象是他们的皇。
所以他常常会感到寂寞,会留恋那身为‘平安’的日子,最起码,他可以和她笑闹,可以亲手制些糕点给她,看着她嘴角沾着的碎屑,也会感觉到温暖。
他越是对他们不假以辞色,他们便越发地讨好他,送女人,送珠宝,送孤本,他从他们眼底看到了战战惊惊之色,仿佛他是他们的救世主。
可他不需要这样,他只需要朋友,需要在这世界能说得上话的人。
就象她一样,能够哭笑打闹,能肆无忌惮。
他一把扯下了床头的链子,冰凉的链子却不能稍微地缓解他身体的燥热。
他看到那被棉被包裹的身躯半打开之处,那男子青色的发髻裹巾,他明白他们的心思了,自他拒收了女人之后,他们便想着他喜欢的是男人了这是他们简单的道理,他不由在心底苦笑。
他哪里看起来是喜欢男人的?
他不由在心底怒吼,可他一激动,那股热力便更为厉害,使得他好象浑身着了火,想要撕扯一切,砸乱一切。
萧问筠听到了床头铁链子哗哗的声响,惊得五内俱炽,她感觉到了那床剧烈的摇动,自是知道这个人想要干什么了,不,平安不会这样,平安连和人接触都是防备着的,那一晚,她要胁平安,要他带她去皇宫书阁,他都会用篓子装着她,将她和他隔开。
平安虽然痴傻,却是一个最懂得分寸的人。
她终于明白,这个人,虽然声音象极了平安,可到底不是平安。
她等着,等着那一刻的到来,等着自己再受前世那样的羞辱,可那床剧烈摇晃了之后,却又平静了下来,她听到他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
如困笼之中的野兽,却没有再往床边行走半步。
她心底舒了一口气,如果是平安,他不会那样待她的,那么,他是平安么?
萧问筠纠结起来,身体虽不能动弹,却感觉有股暖流在全身游走,竟使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一天,平安冷不防地带着她往那遍开紫色花朵的山谷,他替自己踱气,那清凉柔软的嘴唇仿佛有淡淡的薄荷香味…
她心底竟升起了一种想法,如果这个人真是平安…
她感觉到了那人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她的床边,那目光如有实质一般地在她身上扫过,带着烈火融岩一般的热力,似乎那目光接触之处,她的皮肤便有隐隐的热流熨过。
她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地抚在了棉被之上,虽是隔着薄薄的棉被,也能感觉到那种令人燃烧的热量。
她又惊又怕,既期望是平安,又怕是平安,全忘了自己现如今身着男装。
可此时,她却感觉那棉被一下子全盖在了她的身上,将整个头脸都盖着了。
至此,她才松了一口气,不管他是不是平安,这个人是个知礼的人。
可那棉被盖下来,却使她全身更为燥热了,而与此同时,她的手脚竟有了能移动的迹象,可那种活动,象万蚁钻心一般的难熬。
她不能让他发现她的动静,咬紧了牙关熬着,她这才发现,原来不能动的时侯才是最好的。
她哪里知道,她吃下的这碗羹汤,药效奇特,有两个阶段的功效,首先,能使人四肢不能动弹,任人摆布,等到了一定的时辰,手脚就会动了,而且会如藤缠树一般地动…正如那些人考虑的,没有人喜欢一动不能动的布娃娃的。
她正憋尽了力气的强忍,一动都不敢动,正忍得幸苦,却听到窗棂一响,有人从窗户处爬了进来…
“金屑郎…”
那一声轻唤,娇媚入骨,如柔到了极点的初春之风,吹得人直想把身上的衣服除下,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萧问筠听到了床边站着的这男人低低的粗喘,从牙缝里发出声来:“你是谁?”
“我来陪你啊…”那女声拖长了嗓门呢哝,萧问筠虽是浑身如火烧,可却耳目极为灵敏,听到她的脚步声如猫儿一般在地板滑过,她的裙衫沙沙,却也能想象出她的样子,必是娇媚得滴得出水来。
“你…出去。”他咬着牙道。
“何苦呢?”她轻轻一笑,薄薄的长纱挥起,轻轻地拂过他的面颊,纤长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扫过,顺势坐进了他的怀里,她看得出来,他正抑尽了全力抵挡药效。
“金屑郎,没想到你长得这么的英俊,比奴家遇上的所有的男子都英俊,奴家会让你当我的金屑郎的。”她轻轻地舔着他的耳垂,身上腻而甜的花香仿佛带着一股奇特的魅惑之力。
听到这里,萧问筠实在忍不住了,缓缓地将棉被扒开了一条缝往外边望过去,却只见那女子身着粉色的轻纱,内里只穿了件小小的背心,露出大半的肌肤,在灯光的照射之下,肌肤若隐若现,极尽诱惑。
萧问筠再往上望,便瞧清楚了那男子的背影,她几乎叫出了声来,他一定是平安,这世上声音象的人会有,但背影一模一样的,却几乎没有她忽地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平安就好了。
看到那女人把手放到了平安的肩头上,整个人趴在了平安的身上,那两团圆滚滚之物贴着平安的后背来回磨擦,她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子升上来了。
死平安,坏平安,乱平安
她在心底咒骂着,这女人好看么?身材好么?你不躲开她这一愤怒,身上便如烈焰一般地腾腾着了大火…正恼怒着,却见那女人忽地从平安的后背上飞了起来,直直地往她这床上飞了去。
她感觉到了床的震动,那女人就落到了她的身边,斜躺了下来,支着额轻声浅笑:“金屑郎,你可真能忍,那药的药效可是最足的,连我们东女国最强壮的男人都忍不了,没曾想他们给你吃的是从东女国传过来的回春丹,你的属下可真爱护你,这种东西可价值千金才一小颗呢,吃了能提升内力,也能享尽人生极乐之事,金屑郎,奴家就不相信,你喜欢男人…”
萧问筠感觉到她的手在包住自己的棉被上拍了两拍,吓得心脏都几乎停摆。
“这个男人,是你的属下送给你享用的吧?自进了这家店后,奴家就感觉他们古古怪怪的…”她轻声一笑,将身上的轻纱微微地揭开,那雪白的肌肤刺进了萧问筠的眼,连她都感觉有些目眩神移。
她的手指似是不经意般轻轻划过雪白高耸的胸部,可那男人却微闭着双眼,连眼角都没往这边扫一下。
她有些生气,从床上站起,款款向那男人走了去,从这个角度,她将他清俊的脸看得更为清楚,他的额角滴下了汗珠,从他如远山一般清秀的眉梢滚下如石雕般的面颊,他是她在中原看到的男人中最英俊的一个,她想,她一定要把他带回去。
只要他试过了和她在一起的滋味,便再也不能离开她了。
这是她第一次和男人**,可她可以做得很好。
她瞧清了他脸上的暗红,那是药性催发的情欲,就是铁石一般的男人,也会在那药效之下崩溃。
刚刚坐在他身上时,她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的热力,感觉到他的勃发欲张,象一匹雄狮,充满了力量,这种力量让她着迷,衬着那英俊如神衹的面容,更让她坚定了得到他的期望。
为了今晚,她已经在这贺公馆呆得太长的时间了,她的衣衫,是用可以**的药水浸过的,普通的男人只要离她不远,都会被她蛊惑。
可这个男人,却丝豪没动。
还用内力将她震开了。
她一边向他走去,一边暗暗咬牙,缓缓地将肩头上的薄纱揭落,现如今,她身上便仅有一件可遮挡住上半身的小背心了。
萧问筠一闭眼,再睁开眼时,便见着地板上滑下了那浅粉色的薄纱,她再往上望,便见着面前一片雪白,衬着那细细的红色背心裙带,带给人的震撼可真不是一星半点。
第一百三十八章 活色生香
她看清了那女人光滑的裸背,混圆优美的臀部,细得如柳杆一般的腰…这是从后面看,从前面…她可以确定,更加不得了。
她看见这女人又坐上了平安的双膝,她分开的两条双腿衬着平安的后背,使得她都感觉心底那股热流流得更快了。
她在平安的身上磨擦着,手探进了平安的衣襟之内,整个人扭动得如一条蛇。
因她坐在平安的身上,萧问筠从这个方位便正好看清了她的正面,她前面两团雪白挣脱了胸兜的束缚,在平安的肩头来回晃动。
那嫩红的两点时不时地擦过平安的头顶。
萧问筠只觉体内暗火乱窜,但此时怒火地压抑住了刚刚的难以忍受的那股邪火…平安,你为什么不再次将她推开你终于还是被她诱惑了么?
她没脱身服你就能忍上个一星半点的,脱了衣服,你便什么都不能忍了么?
你个死平安,脱了衣服,你就当看着一条剥了皮的猪不就行了萧问筠满腔的怒火把自己身上的燥热倒是浇熄了不少。
她哪里知道,平安正在叫苦连天。
他知道自己被下药之后,便拼却了全身的功力想要压抑住那药性,哪知那药是大补的,有瞬间提升功力的作用,他这么一压抑,反而如把锅盖子盖在烧得滚开的开水之上,使得体内内力更要喷涌而出,他好不容易把这个女人弹开了一次了,一动内力,便觉身上更是热力滚滚,有控制不住理智的迹象。
他只能告诉自己,不行,我不能这么做,他拼命地想着小小姐,仿佛看见了她脸上的鄙夷,从李景誉在萧问筠这里遇到的待遇他就知道,小小姐不喜欢男人三妻四妾,不喜欢男人花心,这和他在他那个世界的理念是相同的…可想着想着,小小姐便开始笑如春花,而且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了…而且有全露的迹象。
不,在那个世界,我是少将,有绝佳的控制力,我就不相信到了这里,连这小小的药效都控制不了…他告诉自己…可他越控制,效果越糟,他感觉到面前的女人的脸变成了萧问筠的脸了,只是那身材,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她没那么丰满…
只有这一点,让他稍微能保持一点点理智,但他知道,这理智也保持不了多久了。
他不能动弹,一动弹便会理智崩溃,所以那女人在他身上扭动的时侯,他拼却了全力忽视外端的感观,只有这样,才能稍微保持理智。
忽地,他听到了萧问筠的声音,咬牙切齿,怒不可抑:“平安,你给我起来”
怎么回来,是他已控制不了药效,终于产生了幻觉,把眼前的女子当成了小小姐?
可他看清了在自己膝上坐着的女子脸上愕然的神色,他全身劲力一冲,便把那女子再一次震了出去。
再睁开眼时,便见着身穿男装的小小姐怒气冲冲地冲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平安,本小姐不看着你,你就学坏乱来了”
他有些慌乱,脑子里更恍惚了,自己竟然把一个男人看成了小小姐了?
既使他已经变强,成了江湖上的王者,但下意识的,他却享受那叫她小小姐的时光,仿佛被她拥有。
他想再次震开这个男人,却有些舍不得,因为他脸上的神色是那么的生动,生动得和萧问筠一模一样。
萧问筠怒火中烧,这种怒火把她身上的不适遮盖了…在她看见那女人欲将嘴唇凑往平安的嘴唇之时,她再也忍不住,揭了被子就往他们冲了去。
还没等她走到平安的面前,那女人已被他震飞,但冲到胸腔的怒火依旧没有熄灭,就仿佛小的时侯,明明知道自己作错了事,但也要父母哄着才能罢休,于是,她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
自己也不知道在斥责些什么。
可说了半天,他却没有反映,她抬起头来,只见他脸色暗色,眼睛幽幽暗暗,深得几乎要将人吸了进去,此时,她感觉到了手掌接触之处,他的皮肤滚烫,薄衫之下的肌肤微微虬张,象她读过的话本子里面的描述,象一头待势欲发的猎豹。
这样的平安她从来没有见过…以前,她也从来没离过他那么近,近得让她感觉到了他嘴鼻之间灼热的呼吸。
她缩回了手,想要退开,却被他双手搭在了肩上,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如鸣奏着的宫商乐弦:“你是小小姐?”
她只觉得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双手仿佛有魔力一般,使她的皮肤接触之处战栗不已,那种战栗转瞬便传遍了全身。
她顺着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答道:“我是。”
“不,你不可能是…”他笑了,离得近了,萧问筠才发现,他的嘴角有隐隐的酒窝,那一笑,如装满了纯净的美酒。
他的语气朦胧,眼睛却如夜空之中最闪亮的星星,衬着他如大理石雕刻的面颊,纯净得如深谷里的幽泉。
他的嘴唇散着淡淡的光泽,在灯光照射下如温润的玉石,使得萧问筠有一种想要贴上去的感觉。
“如果是小小姐,我还欠她一次渡气呢…”他恍恍惚惚地笑着,语气飘忽,如有春风拂过,温柔得几乎滴得水来,萧问筠看见他慢慢地弯下了腰,嘴唇在灯光下闪着淡淡的光芒,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可她却不想避开,只觉身体那股灼热更甚,仿佛使她要燃烧了起来。
她的面颊感觉到他脸上绒毛的触碰,如有万千个小刷子刷过,痒痒的,那痒直入心底,她睁大了眼望着他,却被他用手轻抚下了眼皮:“闭上眼。”
为什么要闭上眼,他要干什么?
她心底明白他要干什么,她应该将他推开的,可她却没有动,只听得他语气宠溺,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小小姐啊…”
他的嘴唇终于贴上了她的唇,那样的柔软温暖,他用舌头坚定地抵开了她的牙,小心地探入,和她的舌头纠缠…她有些迷迷忽忽地,不明白这个渡气为什么这么漫长,她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的热气,几乎要将两人烤熟。
忽地,他的手放上了她的腰,将她拉向自己,使她的腰紧紧地贴着他健壮的身躯,她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如怒张的弓。
可他的唇齿却是那么的温柔,似在慢慢地品尝着甜点,逗弄着她的,慢条思理的,更使得她如置身如熔浆之中。
她有些混乱,感觉到他在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前世的所有忽地冲入她的脑中,让她挣扎起来,不,她不能再犯前世的错,不能再被人以爱的名义欺骗。
可她的心里却有另一种声音,可他是平安啊,无论什么时侯都保护你的平安,在前世为你丧了命的平安。
不,他不是平安,平安的心思是单一的,他的笑容是纯净的,他没有面前这个人那么多的心思,没有他那么多的谋略,不会有人叫他主公,不会让那么多人颤颤惊惊。
也不会有人为了讨好他而送他女人男人。
更不会有女人千方百计地勾引于他。
萧问筠脑中忽地现出了刚刚那个女人纤细的柳腰,浑圆的大腿,以及她在他身上的扭动与纠缠,那个时侯,他没有推开她…平安不会这样的让人接近的,平安不喜欢别人的接近,更何况是陌生的女人?
他怎么可能是平安?
他不过是披了一层平安的外皮。
模模糊糊之中,万般的思绪瞬间涌进了她的脑里,使她挣扎得更为剧烈起来。
可他却将她揽得更紧,焦灼得几乎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面。
他的嘴唇吸着她的舌头,似乎想将她吸入腹内。
她情急之下,一下子咬了下去,他身体一震,这才停了下来,松开了她,眼里俱是迷惑:“小小姐?”
萧问筠往后退了一步,挣开他的手臂,有风吹进,她感觉遍体生凉,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半敞,连里边的中衣都被他解开了。
她羞恼之极,手忙脚乱地系上带子,掩上了衣襟,见他往前走了一步,想伸手过来,忙道:“你到底是谁”
他看清了她眼底的防备与警戒,如兜头倒下了一杯冷水,使他略清醒了一些,心底愧意生起,心想在这个世界,女人的名节大过一切,幸好自己及时住手,如果不然,岂不是害了她?
他忙道:“我是平安啊,小小姐…”
“不,你不是平安,平安不会象你这样”萧问筠道,“你到底是谁?”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去,却绊到了椅凳脚,打了一个趔趄平安,不尹天予再向前一步,想要扶住了,却被她一掌打开。
“小小姐,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不该骗着你…”他心底一阵刺痛。
“你不是痴傻的,是么?”萧问筠道,“从什么时侯,你这样的明白事理?”
尹天予看清了她眼底陡然生起的如刺一般的防备,不由一阵心酸,如果他告诉她,他来自另一个世界,她是不是会彻底的远离他?
不,他不要这样,她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温暖。
他记得,她的变化,也是从她十三岁得了伤寒时开始的,如果说是那个时侯,她会不会放缓对他的戒心?
“小小姐,您还记得您十三岁那场大病么?自那以后,平安看事看物,便清醒明白了许多。”他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色,几乎有些虔诚,果然,她眼底戒意稍减,却增添了许多的迷惑,去年?便是自己重生的那一年?难道说这场异变不单单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老天爷的恩泽?
让自己重生一次,还让平安来帮助自己?
萧问筠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可她一放松警戒,便觉心底的那股灼热又开始了…
尹天予见她不象刚才如刺猬一般的神色,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却见她转瞬间脸色潮红,目光迷离,想起刚刚揽着她的时侯,她身体的异样,不由一惊,便明白她也被人下了药了,不由暗暗叫苦,又见她双唇红得如宝石一般,双颊生润,刚刚略压下去的情欲便一下子又升了起来,这下子更如烈火熊熊,有压制不住的势头。
萧问筠对他一放松警意,便不由自主地想要贴近他,脑子里浮现出他刚刚对她紧紧的拥抱,心底竟是迫切希望他再次拥紧,她向他走了去:“原来你早就明事理了,还装着傻傻的骗人…”
她的语气中增添了些娇嗔,听到尹天予的耳里,脑中如轰了一声,瞬间溃败。
萧问筠将手放上了他的衣襟,自己也没感觉语气柔软略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平安,以后不许这样了,不许耍着你家小小姐玩儿。”
她手抚着他的前胸,隔了良久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便把脸贴了上去,语意朦胧:“平安,你待我是最好的,无论是几生几世,是么?”
她渴望他的拥抱,他却一下子推开她,她愕然抬起头来,却见他满脸都是压抑和痛苦:“不,小小姐,你离我远点儿,我不想伤害你。”
她有些恍惚,心底想着,平安怎么会伤害我,他不会伤害我的,他宁愿牺牲了自己护着我,他怎么会伤害我?她再向他走了一步,神识渐渐有些不清:“平安,你别走…”
尹天予只得再次避开,正想着该怎么样才能让她恢复正常,却听身后有人道:“咦,金屑郎,你也喜欢男人?”
他回头望去,却见那被他震昏在一旁的那女人已醒转了,她从地上取了那块丢在地上的粉红轻纱,披在身上,向他走了过来:“金屑郎,只要你喜欢,带着他和我一起走,又如何?”
她轻眉浅笑,举手投足俱是诱惑,粉红的轻纱滑过她的皮肤,披在她的肩上,却比她全身光裸更让人心神俱荡。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是最能诱惑人心的,可她却从那人的眼底看不见了半丝儿的情欲…刚刚坐在他腿上时他眼底的情欲…如果不是被他弹开,她相信,她就成功了。
她有些迷惑,为什么他仿佛变了一个模样?她决定再接再励:“金屑郎,咱们那儿,有几个情人不算得了什么,只要你喜欢,多要几个都不成问题,我会让你做我的大夫的。”
她听见他冷冷地道:“不管你是谁,快从这里出去,别让我动手”
这虽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可她从中听到了那浑然天成的冷酷,那种冷酷,是一种可将人的性命随意处置的冷酷,这使她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
她咬了咬嘴唇,却不甘心失败,这是她第一次挑选合自己心意的男人,他也是头一个想让她不惜一切也要得到手的男人,她不能失败。
更何况她已纪知道他吃了那最猛烈的药物?
她已知道,如果连他吃了这种最猛烈的药物时,她都不能拿下他,那么,她将永远失去机会。
所以,她款款据摆,纤手微拂,把身体的诱惑发挥到了极致。
她知道怎么样才能诱惑男人,她从小便受了这样的训练。
可以在闲谈话语之间将女人的魅力发挥到极致。
朦胧之间,萧问筠听到了一声媚到了极点的笑声,她抬起头来,便见着那女人身躯扭摆,薄纱飞扬,她怔怔地望着她,耳内她轻轻的笑声钻进她的心底,更使她身上如着了火…
尹天予望萧问筠一望,见她拉扯着自己的衣服,暗叫不好,这个女人再施展媚术,如果这个世界有媚术的话。
有萧问筠在面前,他的心底心心念念的就只有萧问筠,加上有内力防身,便感觉不到那媚术的效用,再加上贺大家给他的那药,补身增强内力的功效居多,不比用在萧问筠身上的,全是*药,她是一个全无武功的人,能支持这么长的时间不露狼狈,已到到了她的极限了,此时被那女人媚术一催,哪里还能忍得住?
她只觉自己象置身于热炉之中,想要除却全身的衣衫,贴近那清凉之处,而那清凉之处便是平安的身边。
尹天予见萧问筠脸上带了朦胧的微笑,嫩白纤细的手指忙乱地解着自己的衣服,又听那女人语气更为媚:“金屑郎,奴家和他一起来侍侯您好吗?”
听了这话,萧问筠脸色更红,额头有汗珠滴下,一双纤手拉开了衣襟…尹天予一急,上前一步,就把她揽进了怀里,他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身躯,既便是女人都不行萧问筠不依地在他怀里扭动,嗓门似笑又似呢哝:“平安,不要这样,你闷着我了…”
尹天予只觉她的话语比那女人的媚术更加厉害,使得他差点控制不住,只能拼却了全身力气将升起的邪火压了下来,他不由放低了声音:“小小姐,乖,别动。”
萧问筠哪听得到他的话,将面颊贴到他的胸前,寻找清凉之处:“平安,你揽着我,揽得紧一点…”
那女人瞧在眼底,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媚媚一笑:“金屑郎,今日是我们的大好日子,还是别让她在里面掺和了。”
飘纱飞起,一根银针便从她的手指间直往萧问筠飞了过去,无论男女,她只觉贴在他身上的人都让人生厌到了极点。
母皇说过,她准许她喜欢的男人有一两个小妾,就如她拥有无数的夫侍一样。
这是东女国的皇族能控制朝廷的手段,就如中原的后宫,无数的后妃只是权力的延伸。
妒忌是东女国皇室不能有的情绪。
可临到了她了,她却那么不能忍受,她不能忍受他对她温言软语的样子,不能忍受他的眼底只有她,不能忍受她将媚术发展到了极致也不能打动他半分。
她只想撕碎这人贴在他身上的脸。
所以,那根银针直往萧问筠的面颊刺了去。
她刺瞎她那双明眸善睐的眼。
一个男人,居然和东女国的人抢男人
她恨恨地想。
尹天予听到了风声,那是利器破空的声音,他指风到处,便向那利器弹了去,但此时的他,却是全身内力乱窜,勉强聚集起来的劲风便不能凝聚…眼看那银光越来越近,直取萧问筠的面颊,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受伤。
他一伸掌…
那女人看着那银针直直地插在尹天予的手掌之上,有鲜血从那银针上滴滴落下,心中怒恨交夹,竟不能再施展媚术,她脸上有古怪微笑:“金屑郎,你竟是这样的保护他么?为了他,不惜伤了你自己?”
尹天予拔下掌心的银针,那银针虽小,却装有倒刺,他这一拔,就拔下一大块肉来,他却只皱了皱眉头,一声不吭,任由满身都是鲜血,他这样的作派,让那女人心底更生敬佩,心想这才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萧问筠此时却是迷迷糊糊的贴着他站着,身上那股邪火越烧越烈,浑身发颤,不停地在他身上磨擦,使得尹天予几乎不能控制。
要将这女人先打发了,他心底想,他想再次聚积内力,却忽地发现,体内的内力不能聚积了。
那女人看清了他的意图,心底更恨,却是冷笑:“金屑郎,莫非你不知道么,你吃的那药,虽有提升内力的作用,但却有一定的时效,在这期间,你若不与人交好,是不能达到药效的,而且还会损了自身功力。”她微微咬牙,“你既喜欢他,不如让我们一起来服侍你?”
尹天予心念急转,正想着怎么办才好,却感觉萧问筠把一双小手放进了他的衣襟,在他的胸前抚摸,竟然往上摸到了他的乳突处,这使他几乎再也不能控制了,更使他崩溃的是,如此还不算,她竟将整张面孔埋进了他的衣襟内,嘴里喃喃:“娘亲,娘亲,我饿了…”
他想,她饿了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情到浓处
还没等他弄明白是什么意思,便感觉有一温暖湿滑之物吸住了自己胸前一点,那灵巧的舌头在他胸前舔咬,让他还怎么能控制得住?
他保留脑里一丝清明,扶着她的头想将她拉开,却又舍不得,只得咬牙切齿地道:“小小姐,你松开”
“小小姐,她是一个女人么?”那女人终于听清了他的话,再仔细望向萧问筠,果然见到了她耳垂处的耳洞,这才发现,她皮肤细腻,肩背瘦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这种发现让她更是嫉恨交加,直往他们面前冲了过去…她看出来了,他内力散乱,正是那药效发作的时侯。
可她还没冲到他的面前,便觉眼前一晃,他手里拿了一个似箭非箭,似驽非驽之物,直对准了她,他眼底冷酷之意如秋霜白雪,她想要避开,却来不及了,她听到一声巨响,只觉身体一痛,那物件里射出来的冷光便刺进了她的身体,她垂下头,看清了腰腹间冒出的鲜血。
“你竟然敢伤我?”她喃喃地道。
她心底明白,如果她不马上逃离这里,他不但敢伤她,而且会杀了她,只要她对他怀里的人有恶意。
她看清了他望着她的时侯眼底盛满的深情。
他不能容忍她被伤害一丝一豪伤害,他眼底满满的都是她。
她不甘心地望了他一眼:“你会后悔的。”她捂着腹部的伤口,直往窗棂处奔了过去,身形一翻,便从窗口翻走。
此时,尹天予这才放松下来,丢下手里的兵器,心想幸好依照自己在那个世界对武器的熟悉,用火药制成了这样器具,如果不然,今日不知道怎么保得她和自己平安了。
精神一放松,他的感官便回来了,便感觉到了怀里的温暖柔软的触感,脑袋哄的一声爆开,他守住了心中一丝清明,想要推开她,却被她死死的纠缠,只得低声道:“小小姐,你别这样?”
她抬起头来,眼底娇媚如丝,有些困惑:“平安,原来是你?”
尹天予只觉得她的声音媚得直入心底,这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她的明快轻脆是他熟知的,语气中带着些任性妄为,最常说的是‘平安,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从小,她就象一位公主,是他心目中的公主,他只能远远地望着,看着她被众人凑拥,高高在上,处于云端。
他默默地变强,心底想着有朝一日,他或许能配得上她,能永远地守护着她,可如今,她贴着他,那么的娇小,仿佛一个小小的动物,这不是他祈求许久么?
他看着她嫣红的脸,散着温润光泽的嘴唇,缓缓地低下头去,印在了她的红唇之上,双唇一接触,便只觉她如藤一般地纠缠了上来,整个人都要投进他的怀里,和他融为一体。
隔了良久,他才保持着心头一丝理智喘息着离开了她的唇,他紧紧地抱着她,怎么也不能感觉到满足:“小小姐,我们不能这样…”
对,不能这样,这个世界不容许这样,他也不会让她背负那样的污名,他不能让她受到丝豪的伤害,他想让她一辈子快乐。
他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身上内力正一点点的凝聚,便强抑着把身上的火压了下去,他轻轻推开她,却听到了她的呢哝:“平安,我不会让你再象前世一样的。”
尹天予心头一惊,脑里闪过千般丝绪,望着怀里的萧问筠:她说什么前世?难道说,她象自己一样也历经两世?那么她从何而来?
尹天予急问:“小小姐,小小姐,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前世?”
她却不再答他,脸上神色更红,整个身躯软柔如棉。
尹天予探了探她的额头,只觉热得烫手,知道如果不尽快替她解了身上的毒,她的身命堪忧。
他咬了咬牙,低声道:“小小姐,得罪了。”
他日后一定会娶她的,他会风风光光地娶她,让她享受这世间至高的尊荣。
但这个时侯,他却不能使她的名声受损。
在他那个世界,为了完成那极为特殊危险的任务,他什么都要了解,什么都要知道,所以,他知道解决这种特殊之毒的方法,并不只是男女**才可以。
有些方法,能达到那样的目地。
他把萧问筠抱上了床,手指碰上了萧问筠的饰带,他只觉自己手指颤抖…在那个世界,他能用极稳定的手托住狙击枪开枪命中千米之外的目标,能用手托住十公斤重的重物而稳定如昔,可此时,他想要解开萧问筠的腰带,却弄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只感觉手指虽未接触到她的皮肤,但隔着一怪薄薄的衣料,却能感觉到那肌肤的细腻柔软,似要透过衣衫通过手指直浸入心底。
那股邪火却从小腹间升起,直至四肢百髓,他不知道接下来他能不能控制得住。
因为接下来可不光是除却她的衣衫那么简单了。
萧问筠感觉有人在轻轻地在她身上抚摸,手掌到处,引起她身上遍布火苗,那手指仿佛带了魔力一寸寸地滑下她最隐私之处,将她身上的火苗引燃成熊熊大火,使她脑子里一哄,几乎压抑不住喉咙里的呜咽。
她只觉得自己身上如果能看到,必是红得如烧红的猪的。
那手指灵巧地在她身上游走,所到之处,到处都如烈火燃烧,让她如身处云端,身体里那股令人难以承受的焦渴却渐渐消失了。
这是一场梦,一定是一场梦,就如前世的那一场梦,醒来了便什么都不会改变。
她告诉着自己。
她却听到了身边传来的急喘,那手指停留在她的身上,她感觉到身边的人想要扑了上来,可却似强自压抑,那低低的喘息声如林中之豹看到了猎物。
可她却没有感觉到丝豪的危险,在心底,她知道他不会这么做,不会伤害她,她便有些想要向他撒娇了,想逗一逗他了。
就是小的时侯,为了看看父母到底能爱她多少,故意惹他们生气。
这样的小恶作剧,让迷迷糊糊的她感觉到隐隐的开心。
她向他靠拢过去,朦胧之间,摸到了他的手,向他的手臂滑了去,嘴里道:“别停下…”
尹天予已经用薄纱蒙住了自己的脸了,以免见到让他抑制不住的场面,他凭借着记忆点着她身上的穴道,使她身中的媚毒可以宣泄,可他越是控制,那手指滑软的感觉却越甚,好不容易快点完她全身的穴道了,她却依哝着揽住了他的手臂,整个身躯都贴了上来。
那样惊动动魄的光滑触感让他几乎崩溃,他听到了自己声音颤抖:“小小姐,你别这样…”
“我喜欢揽着你的手臂睡…”她呢哝道。
尹天予想要抽出手臂,却被她揽得紧紧的。
他让她感觉到安心,尽管他身上肌肉崩得极紧,象似要将她撕烈,但她知道,她就是知道,他不会的。
她心底有一个邪恶的想法,她想知道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他会不会崩溃?
她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整个人向他贴了过去…
忽地,她感觉到了一股大力将她震飞,那力量似是极大,可落在她身上的时侯却轻柔如风,如有手掌托着一般,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床的那一头,她的身子陷进了柔软的被子里,那一瞬间,她放声抽泣:“你弄痛我了,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讨厌的平安…我讨厌你…”
只有在梦中,她才能向他撒娇,才能做尽平日里不敢做的事。
果然,她听见他手足无措的声音:“不,不是的,小小姐…”
她听到了他声音中的宠溺与懊悔,就象小的时侯每一次被娘亲责骂,娘亲事后都会小心翼翼好几天,这几天,她向娘亲要求什么都能达到目地。
她感觉有被子搭到了她的身上,顺势扯住了被子继续哭泣,边哭泣边想,向他要什么好呢?
“你以后不准对我不好”她抽咽着道。
“好”尹天予扯下了蒙在脸上的纱巾,看着缩在被子里小小的她,如一只小猫,用柔软的毛一下下地拂着自己的掌心…他无可奈何地答道。
“以后有了好吃的,好玩的,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要想尽了办法弄过来”她道。
他苦笑:“好”
“不准看别的女人,连六十岁的老太太都不准。”她得到他一连串的应好,得寸进尺。
他知道她神志不清,现在说的话算不了数,但也有些迟疑:“可这世界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啊。”
她模模糊糊地想,世界是什么意思?
她更强烈的感觉却是,平安不答应,平安不答应,这小小要求他都不答应尹天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在被子里哭成一团,几乎哭断了气,他想要上前劝说,却不知道自己该从何劝说,只得一叠声地道:“好了,好,小小姐,你别哭了,我答应就是了。”
他再次目瞪口呆,她的哭声消失得那么快,几乎他答应了瞬间,她便吸了吸鼻子,收住了哭意:“以后只准对我一个人好,看我一个人,不准三妻四妾,甚至于那个念头都不准有”
尹天予心头缓缓升起了些喜悦,明知这话她清醒之后怕是什么都忘了,也答应得欢快而爽脆:“好的,小小姐。”
他只是想,她心中有他,一定有他,所以她才会这么的问他这种喜悦让他飞上了云端,似乎在云际飘荡。
在他的那个世界,他没有成婚,也没有遇上这样的女人,因为任务,他有过逢场作戏,但那样的女人,他却是转瞬就忘了,来到这个世界,他眼看着她长大,远远地看着她的一颦一笑,每日里,这便是他的乐趣,可慢慢地变成了他的习惯,每天如果不能见到她,他便心底不舒服。
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这种习惯已不能改变。
已经深入骨髓。
“你答得这么的干脆,心底肯定是不愿意的”她边哭边道,“你的语气一点都不真诚…”
尹天予高兴的同时,又感觉到了萧问筠的难缠,心想她正常的时侯已经够难缠的了,在这种时侯,却是更加的难缠他只得用极真诚的语气再次答道:“我说的是真的,小小姐。”
“你有点儿勉强。”萧问筠继续哭道。
“不,一点儿都不勉强。”尹天予简直想向他那个世界最伟大的领袖保证了。
“好吧,就算你答的是真的…”萧问筠勉勉强强地道。
尹天予松了一口气。
她继续道:“以后,你什么都要以我为先…”
“好的…”
“语气勉强了…“
“绝对没有…”
…
贺大家和海安耳朵贴在门上贴了好半天了,越听越迷惑:“海安,对今天的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海安也迷惑了:“你说主公不高兴吧,可他的语气很高兴啊,特别是最后的时侯,虽然咱们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嘀咕什么,但主公高兴的语气咱们还是能猜得出来的,他语气中透着一丝儿高兴…”
“这可不大好啊,不大好,那姓叶的也就是一个玩艺儿,怎么能让主公对他动情呢?绝对不行”
海安沉痛地道:“大当家,那咱们怎么办?“贺大家考虑地良久,用手拿了个往脖子上切的动作:“知道了咱们主公的爱好,那就好办了,他那样的人,哪里找不到,比如说砸了咱们店的三位?咱们很快就能让主公的视线从他身上转移了…”
海安有些垂头丧气:“主公可要伤心好些日子了。”
贺大家叹道:“只有咱们帮他度过这难关了。”
两人正唏嘘,却听见身后转来了一阵嘈杂,有人惨叫:“是谁帮我穿上了女装?”
两人往后望去,却见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从那小国王的房间冲了出来,只见他脸上的胭脂残缺不全,发鬓散乱,衣襟半敞,形同疯妇。
他一边擦着脸上的胭脂,一边疯狂大叫:“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贺大家与海安都看清了那身着女人衣衫的人和叶子初长得一模一样,两人同时叫了一声不好,这叶子初在外边了,那里边的是谁?
“东女国小国王”两人同时道。
东女国小国王便意味着他们的主公将要被拐着去东女国作王夫便意味着他们再也没有了这位能带给他们辉煌的主公?
两人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瞧到了恐慌…不行,一定得把主公救出水生火热之中海安手忙脚乱地拿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门…他有些迟疑…主公正在兴头上,这么吵着人家是不是有些不对?
他还没想完,贺大家已经带着满脸的天将降大任,我不施行,谁才能施行的悲壮感一脚把那门踹开了去…
下一秒钟,海安便看着贺大家以腾云驾雾般的姿势从门内飞了出去,直跌在了楼梯外。
紧接着,那门便碰地一声关上了。
海安忙跑了过去,一叠声地问:“大当家,怎么了?”
贺大家脸上神色既奇特,又沮丧,拍着楼板道:“晚了一步,想不到东女国的媚术这么厉害,这么短的时间把咱们主公就迷惑住了,我刚刚一冲进去,主公就用身子把床上的人拦住了,还满脸都是戒备,依我对主公的了解,这是怕她的肌肤被咱们看见啊,连这小小的醋,他都要吃,可见被东女国的那位迷惑得深啊…”未了沉痛地道,“海安,咱们这是偷鸡不着,反蚀了好大一把米啊”
海安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正在此时,有门人来报:“大当家,那姓叶的在店内吵闹,我们正要将他拿住,哪知他还有同伙,忽地来了几个人,将他劫走了,您看怎么办?”
贺大家正一口恶气没办法出,恶狠狠地道:“怎么办?给老子发下辑杀令,全江湖辑拿他不论死活”
他一边说着,一边怒气冲冲地往楼下走,海安忙跟着,又吩咐门人:“小心,别打扰主公。”
门人早见了贺大家打扰主公后得到的后果,哪时不应承的,一叠声地应了,慌忙派人把门口守住,连一只苍蝇也不让它飞了进去。
隔了良久,守门的人听见了屋子里有人轻轻的笑,互相对望一眼,低声道:“主公对咱们大当家这次的安排着实很满意啊,你说,咱们要不要也顺顺势,给大当家送盏茶,送点儿点心进去?”
另一人道:“你找死啊,没见着大当家都被主公从门里面丢了出来了么?你那骨头还比大当家的硬?”
那人这才砸了砸嘴,叹了一声道:“咱们主公可真是持久力强,这么长时间了…”
另一人眼露崇拜之色:“那是,要不然怎么能做咱们的主公呢?女人…不,无论男女跟了他,都是前世烧了高香啊”
那人瞧了他一眼,戒备地道:“我说,你不是心底也打了主意吧?”
另一人挺了挺胸:“皇帝偶尔也吃吃野菜呢会看中一两个宫女的”
那人呲了一声:“瞧你满脸的胡子,一脸的痘痘,你是野菜,也是一棵浑身疙瘩的土豆你胆敢往主公面前凑,让主公恶心,我现在就去禀报大当家。”
另一人忙笑道:“咱只是说说,只是说说,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听着屋内的动静。
…
郊外的小树林中,停着一个几十人的商队,几十匹健马成方阵凑拥着中间那顶挂着大红穗子的马车,这么多人在树林之中,却一丝儿声音都听不到,只能偶尔听到马匹刨着蹶子的声音。
隔了良久,小树林的尽头又来了另一队人马,离得近了,那队人马的面容便越来越清晰,赫然便是被软禁宫中的李景誉。
他身边只有两名护卫,往那马车处急驰而去,直来到马车前边,才忽地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李景誉跳下了马,将缰绳递给随行的人,向那辆马车走了去,直来到马车前,才抱拳行礼:“央夫人,一路幸苦了。”
马车厚厚的帘子被缓缓地拨开,隐隐卓卓之间,李景誉看清帘子里面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名女子,两人仿佛姐妹花一般坐在轿子里,他有些愕然,却听轿子里的人道:“誉王殿下,你可来迟了。”
那声音低沉而娇媚入骨,李景誉早做了准备,都有些心驰魂荡。
另一个女子拨开了珠帘,往外打量了李景誉一眼:“娘亲,这位就是三殿下?”
那露出半边的脸有一双极大的眼睛,清澈透明,眼眸处仿佛凝结了天上所有的星星,灿若有光。
李景誉只觉得那双眼似乎兴趣盎然,是对他的兴趣…虽是绝美的容颜,也让他心底升起了淡淡的厌恶,但他现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在这对母女身上,他不能露出半丝的不满。
所以,他脸上带了微微的笑意,迎着她的目光。
珠帘子一下子被放下了,那女子撇了撇嘴:“没有我找到的金屑郎好,娘亲…”
那央夫人便道:“傻女子,你忘了我们东女国的规矩了?”
“艳茹才没忘呢,只不过那金屑郎如果肯跟我走,什么条件,我都愿意答应他。”
央夫人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艳茹,咱们皇室的规矩可不是这样。”
李景誉静静地站在一旁,并不打断她们的对话,心底暗暗好奇,是什么样的男子有那么大的魅力,竟被这东女国的小国王封为金屑郎?
她们来中原做什么,他是知道的,可他没有相到,连一国之君都悄悄地潜了进来。
东女国,虽是女人当国,可她们几代人积攒的数不清的珠玉财宝却足可以帮得到他,更何况东女国的武器与炼铁技艺更是尤胜中原?
因母妃被打入冷宫,他又被剥夺了参知政事之权,在朝廷之中,他的势力已经大不如以前,更何况那小四子竟被查出是皇后所生?
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得到的出生让小四子这个小子得到了这便代表着,他前进路上又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第一百四十章 祸又起
虽则母妃把一切罪名全都承担,半点儿也没有牵涉到他,但他知道,父皇已对他起了疑心,在怀疑他设计陷害了老2
他相信他们没有办法找到证据,所有可能的罪证已让他消灭得干干净净了。
除了叶子初
他被父皇软禁,迟了些时辰派人去处置他,便被他逃了出去这个贱民
他没有想到这叶子初早就解除了他在他身上下的禁制,他早有了背叛之心他一定得找到这个人,一定得杀了他。
这些日子,他在后宫隐忍,在父皇面前痛哭流泣,想尽了办法才让父皇不再归罪于他,他这才能走出宫来,可一切还是太迟了,朝廷已派出了人到处缉拿叶子初听闻那命令是从长秋宫直接发出的。
他不明白,有什么人会那么洞夕他的一切使他步步受困
仿佛了解他的一举一动
不得已,他才和东女国的人联手,他已不能调出原属于他的羽林军了,他的私军却因发不出粮饷而散了大部分,只有东女国的财富才能救得了他。
才能让他扑灭那将要使他炽烧殆尽的火焰。
他知道她们来是为了什么,只要她们肯助他一臂之力,他愿意成为她们其中之一的王夫,当然是许多个王夫中的一位,只不过是暗底下的,他可以和她们私下结盟,让东女国的势力在中原延伸…只要她们帮助了他,让他摆脱现如今的困境,那以后,她们还能控制得他么?
他要让那些对不起他的人付出代价
他心底一边想着,脸上却如春风拂面,带着淡淡笑意:“本王在这附近新修了一间农庄,两位如果不嫌弃,不如就承了本王这个不情之请?”
央艳茹望了他一眼,低声在央夫人的耳边道:“娘亲,我实在不喜欢他,您喜欢的话,您就收了他吧?”
央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这世上男人多着呢,都各有各的用处,他的身份对你以后可大有帮助”
央艳茹嘟着嘴道:“我最恨这种脸上一脸假笑的人了,还自以为风流温柔,娘亲,如果你见了金屑郎,便会将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央夫人揉了揉眉心:“先别说这些了,还是先安顿下来吧…”
央艳茹见她一皱眉,脸上便现了皱纹,惊道:“娘亲,又快到了那时日了么?”
央夫人道:“是啊,所以我们要赶快,一定得找到那群人”
说到后面,她有些咬牙切齿
央艳茹见她心情不畅,这才停下了嘴来,跟着李景誉往农庄而去。
…
萧问筠醒来的时侯,第一眼望到的,便是那暗青色刺绣帷帐帐顶,镂空雕花的床棂上有蝠乐双全的图案,她一下子坐起身来,不明白自己到了何处,脑中却依稀地记得那梦中发生的事,梦中有平安的笑脸,平安的脸和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混和了?
这又是她的梦?可这个梦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仅仅只是一个梦?
她不敢肯定,这个梦却不象前世的一切那么真实,所有的事都朦朦胧胧,只有梦里的那个男人的温柔是真实的,可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正想着,却听有人道:“小姐,您醒了?”
这是冷卉的声音?她怎么在这里?自己不是被那姓叶的劫持了么?
这里又是哪里?
她正想着,冷卉从屏风处转了进来,手里端了洗漱的用具,见了她,眼露喜悦之色,将手里的用具放下,过来扶住了她:“小姐,您终于醒了。”
“这是哪里?”
“小姐,您不记得了,那香巧勾结外人将您劫持,幸而有平安将您救了回来,现如今咱们在老爷的别宛呢,老爷这几日,可头发都白了,奴婢从来没见过老爷那幅样子,发疯似的寻找…”
“爹爹呢?”
“刚刚才走呢,上朝去了,听闻到捕什么人,皇上这几日催得紧,他一再叮嘱奴婢好好儿的照顾小姐。”
萧问筠松了一口气,心想爹爹还能上朝,说明他还算正常,可那平安…她迟疑地道:“冷卉,平安呢?”忆及梦中发生的一切,她吞吞吐吐,“平安是怎么救了我回来的?”
冷卉望了她一眼,道:“小姐,这件事,除了奴婢,府里没有人知道,您失踪的那几日,奴婢也尊了老爷的吩咐,向外宣称您身染重病,如今您回来了,就把那几日的事全忘了吧,奴婢也吩咐了平安,不得向外人提及。”
萧问筠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前世发生的一切,已让她明白,行差踏错一步,便会踏进万丈深渊,世人的流言斐语是一把杀人的利刃,前世,李景誉不就是利用这一点使得自己背上污名,成了贵族间的笑柄,而爹爹也因为这样,心绪失常,一连做错了好几件事,最终被皇上猜疑,而引来灭门大祸?
这一世,所有的一切与前世有些相同,却又不同,她渐渐地省悟,改变这一切的人,除了自己还有平安。
一想起平安,她便想起了当晚发生的,那温柔的抚摸,灼热的呼吸,象是一场暖昧的*梦。
“小姐,您怎么了,有些发烧么?”冷卉担心地道。
萧问筠忙避开了她探向她额头的手:“没有,你不是要替我梳洗么,还不快点将东西拿了过来?”
冷卉迷惑地望了她一想,心想小姐这是怎么了?平安也有些奇怪,送小姐回来之后,视线都不敢接触小姐,他原本是小姐的侍卫,以前经常看着他在前院晃来晃去的,如今却躲得远远的。
而小姐,也不问平安在哪儿了,以前可是经常挂在嘴边的。
她心底存疑,却不再相问,只是拿了梳洗用具过来,开始替萧问筠梳洗。
才刚梳洗完,便听院门前有人嘈杂:“老爷,您回来了?”
两人同时一愕,心想不是说萧南逸才去上朝么,怎么就回来了?
正想着,便听得房门前萧南逸焦灼的声音:“筠儿,咱们得离开这里了,你可洗漱好了?”
萧问筠忙道:“好了,爹爹,发生了什么事?”
萧南逸从屏风处转了进来,先上下打量了萧问筠一眼,见她神色正常,没有半丝儿被劫持后的忧虑,先松了一口气,挥手叫冷卉退下了,这才道:“筠儿,这几日的事,你能忘的,就忘了吧,爹爹虽然封侯拜相,但到底出身草莽,没有那些名门世家的讲究,无论发生了什么,你永远都是爹爹的乖女儿,爹爹会帮你找一个好婆家,以后有谁胆敢看不起你,看爹爹不找他们算帐。”
就着屋里的灯光,萧问筠看得清楚,萧南逸鬓角的头发都白了,又见他神情急迫,不由鼻子发酸,心想在前世,没有任何人能动得了他分豪,李景誉几次三番地邀请他加入他的阵营,都没能让他就范,正因为如此,李景誉才在她的身上寻找破绽,终于利用她来使得闻名天下的恶犬将军溃不成军。
只有她,才是他唯一的破绽。
今世,她再也不会让这破绽再暴露于他人的面前。
萧问筠想到此,语气不由有些哽咽:“爹爹,这些日子,让您担心了。”
萧南逸叹了一口气:“筠儿,为父最怕的,就是你被这世间的礼仪教化害了,在为父的眼里…”
萧问筠含泪道:“爹爹,女儿并没有发生什么,您放心。”
萧南逸见这次的事件对萧问筠真没有什么影响,这才松了一口气,想起来这里的目地,急道:“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才行,隔不了多久,这里要被官兵封了。”
“出了什么事?”
“这家别宛,是处于莽山脚下的,前几日,为父派了人四周围的寻找你,恰巧遇上了平安,这小子失踪了几日,为父以为他去干什么了,原来是去找你了,他用轿子把你送了来,刚好遇上了我们,我们这才就近在东城附近的莽山住下,你昏迷不醒,为父问平安发生了什么事,那小子东拉西扯的,一会儿说小小姐被人劫持,昏在客栈里了,一会儿说他把那两人赶跑了,问他具体是哪两个人,他眨了半天眼说那两人有两只眼睛,一个嘴巴,气得为父差点拿鞭子抽他为父见你没醒,只得就近在这别宛先休息一下,也好散出消息,说你在别宛清养,以免日后有人胡话嚼舌根子…哪知道村子里这几日有好几户同时病倒了,为父派了郎中去查看,却发现那是疫症,今儿早上为父才出村口,就有属下来报…”
萧问筠心道,为什么又是疫症?她不由想起皇宫素巧的惨死,也是因为疫症?
她正在思索,便听萧南逸一叠声地吩咐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便道:“爹爹,不用着急,莽山村离别宛有几里的路程,中间被大片的树林隔开,村民们往日也不会往这边行走的,他们那里虽发生了疫症,也不会传到这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萧问筠的烦恼
萧南逸道:“人不能过来,并不代表着老鼠等就不会过来了,筠儿,咱们还是赶快回府的好。”
萧问筠却想弄清楚那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宫素巧的惨死,她隐隐感觉和李景誉有联系,而离皇城不远处的莽山村的这场役症,说不定也和皇宫有联系?
刘贵妃虽然已被打入了冷宫,李景誉被剥夺了参知政事的权利,但依照前世她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死心的。
在前世,对权利的欲望,会让他不惜一切代价。
更何况听爹爹讲,他又增添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李景乾原来是皇后所生,是嫡子,从身份上来说,李景乾比他更适合继承皇位了他会铤而走险的,就如前世一样,扫除他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那么,离这里不远处的那场疫症,和在皇宫被烧死的素巧有没有关系呢?
无论有没有关系,她都要探着究竟,掐灭一切的可能。
她正思索,却听萧南逸道:“筠儿,话虽这么说,但我们不能冒那个险,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萧问筠在心底转了几个念头,唉呦地叫了一声,脚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抚着头道:“爹爹,女儿才刚醒来,忽感觉有些头昏,这时回去萧府,女儿周车劳顿,头会更昏了,可否让女儿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再动身?”
萧南逸一见她那样子,心都软了,忙走了过来,一叠声地道:“筠儿,都怪为父不好,全忘了你刚刚醒转了…好吧,好吧,咱就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日再动身回府。”
冷卉在一旁见萧问筠眼珠子转个不停,心想小小姐又不知打什么鬼主意,要做什么了,瞧把老爷吓得…
她自是垂了眼睛,眼观鼻,鼻观心地默默站立一旁什么也不说的。
只听得萧南逸走到院子里吩咐侍卫:“记住了,你们守在这里,要仔细地望着,一只老鼠都不给放了进来还有弓箭手注意了,天上的飞鸟经过,也给老爷我射了下来”
侍卫们哄然一声答应了,萧南逸这才又急急忙忙出门,快马加鞭地往东城门而去。
依照他这个速度,估计去到皇宫,早朝早散了。
萧问筠知道爹爹今日晚上很可能赶不回来了,心想只有今日一晚查清楚发生的事,还有自己迷迷糊糊的时侯把平安认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理智,睿智,高高在上,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可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平安呢?
她一定得弄清楚了。
今日晚上,要走出这里,可有些麻烦,但有了平安,她想,这个麻烦也就不会成为麻烦了。
“冷卉,去叫平安过来。”她道。
冷卉奇特地望了她一眼,道了声:“是…小姐,叫平安来,可有什么吩咐?”
萧问筠道:“叫你叫就叫,没理那么多有的没有”
冷卉心想,小姐今日有些烦燥啊,一提到平安眉头都皱了起来了,依照小姐以前捉弄平安无数次的经验来看,平安的处境,很让人担忧啊。
她无可奈何,只得往门外走了去。
走到外院,问侍卫们平安在哪里,可谁也不知道,她在庄子里转了半天,才在一个极避静的小院子找到了平安,他正对那小院子中央的大松树发呆呢。
冷卉一叠声地道:“平安,平安,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小姐叫您过去呢。”
冷卉看得清楚,一听到‘小姐’这两个字,平安浑身一哆嗦…这更让冷卉同情了,平安武功虽然高强,可小姐的威力实在太大,瞧把平安吓得。
平安可不知道她心底想些什么,缓缓转过身来,眼底神色有些古怪:“冷卉姐姐,小小姐还说了什么?”
冷卉叹了口气:“平安,你别怕,小姐现在可没时间捉弄你,依我看,小姐有事要你去办。”
她感觉今日的平安有些不同,立于松树边的身影卓然超然,仿佛能掌控一切,可眼前的平安,却还是那个在小小姐面前怯怯然的平安。
从他松了一口气的程度来看,他对小姐的心理阴影有些终于有些消失了。
平安跟着冷卉来到了萧问筠的院子里,走到院子中央,他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望着那雕花门框,只觉那屋子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如相隔了万丈深渊,而且那深渊还布满了长刺。
冷卉跟着他停住了脚步:“平安,怎么啦,怎么不往前走了。”
平安,不尹天予心想:是啊,在那个世界,他什么虎穴龙潭没有闯过,怎么来到这里,反而有些胆怯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
冷卉不耐烦了:“平安,你这是在学蜗牛走路呢?走快一些,小姐等着呢。”
尹天予这才走快了一些,来到她的窗前,低声道:“小小姐,您叫平安…有事?”
萧问筠听到这熟悉低沉的嗓门,梦中的情景不由在脑子里再次盘旋了出来,那场梦实在是太过真实了,她看着窗户外面平安隐隐卓卓的身边,他的侧面半映在窗户纸上,有着石雕般的质感,会是他么,在梦中那么温柔抚摸她的身躯的人会是他?
萧问筠一想到这里,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平安,今儿晚上,咱们出去一趟”她定了定神,直接道。
他还是那么恭敬:“小小姐,咱们要去哪里?”
“莽山村”
“什么?”尹天予吃了一惊,从门人的汇报中,他已知道了莽山村发生的一切,那里来了许多的陌生人,自那群陌生人进驻离开之后,那里便开始发生疫症,他正派人查清真相,不,不能让她冒险。
冷卉望了平安一眼,惊奇地发现,平安的眼珠子也在骨碌碌地转过不停,就好象刚刚小姐转着的模样…平安自是不会有萧问筠那么多心思的,那么,他骨碌碌地转动眼珠子到底为了哪桩?
眼睛里进沙了?
“怎么了?”萧问筠良久没有听到他的回答,问道。
“小小姐,你这不刚刚回来了么?”尹天予叹了口气道,“为了让您平安地回来,平安不得不和那劫持你的人打了一架,您瞧瞧,平安的手臂被刺了一剑,现在还伤着呢,如果是往日,平安对付这院子里的人不在话下的,可如今,可就有些麻烦了,老爷又派了他手下最厉害的人守着,万一平安的准头不足,让这院子里的人走了一个两个,惹得老爷发怒那就不好了,小小姐,还是等平安的手伤好了,再让平安带您出去?”
萧问筠听他的声音时而轻脆,时而低沉,如风轻轻地拨弄琴弦,越发感觉到他和那一晚的声音是那么的相似,心底阵阵发颤,又听他百般推拖,不由气道:“你以为本小姐没有你便不行了么?”
平安兴高采烈地道:“小小姐,那多谢你体恤,平安就去养伤了。”
萧问筠怔了,心想自己的脸皮因为前世的缘故练得无比的超厚,但再超厚的脸皮也比不了平安的痴傻…本小姐什么时侯,哪有一丝儿意思说是让你去养伤了?
没等她开口训斥,他加快了脚步消失在院门口。
萧问筠怔了半晌,才道:“冷卉,这是怎么回事,他…他他还是平安么?”
冷卉心底很佩服平安难得的反抗,劝道:“平安一向是个直率的,不懂得收藏心思,他既如此说,那么他胳膊上的伤必定没好得全,小小姐,咱们还是听平安的劝…”
萧问筠哪里听得进去,指使冷卉道:“你去跟着平安,看他到底去了哪里?”
等冷卉走后,萧问筠快速将自己的发髻拆散,重新梳起,又重换了衣裳,然后开始大声惊叫…
冷卉跟在平安的后面,她知道平安武功极高,一开始还怕跟丢了,可平安并不施展轻功,只要院子里悠闲地走着,一会儿摘朵花儿,一会儿蹲下来看会儿蚂蚁,并没有其它动作,冷卉倒还跟得上,她有些责怪小姐,象平安这么老实的人,为什么还要自己跟着他?
但她是一个老实人,萧问筠交待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于是她也只是老老实实的跟着,直跟到一棵大柳树边,平安才停下了,她只瞧见他抬头把那棵柳树望着,仿佛那棵柳树上面挂了金银元宝,冷卉感觉自己站在一边的花丛,脚都有些麻了,他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心想,看来平安痴傻病又犯了?
她心底急着萧问筠那边,又盯了一盏茶的功夫,见他依旧如石雕般的没动,便悄悄地退了下来,往回走。
她自是没有发现,平安等她一离开,便向她离开的方向转过头去,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小小姐到底心里还存有疑心。”
他纵身而起,往墙头飞了过去。
这边冷卉一到院子里,便发现院子里众侍卫来往突忽,张弓拉箭,忙个不停,她奇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有侍卫见是她,奇道:“你不是给小姐拿风油了么?小姐屋子里进了只老鼠,正叫我们四周围寻找,你快进去看看,那老鼠可进了屋子…”
冷卉心中一突,心底忽升起了不安之感,忙走进房子里,却见床上有人静静而卧,她心中那股不安之感更为强烈了,上前揭开被子,却看得清楚,那被子里哪里是人,不过是两个枕头而已,她急得额头冒出了冷汗,再仔细瞧去,却见枕头上留着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来后院见我。”
第一百四十二一大帮凶神恶煞
第一百四十二一大帮凶神恶煞
因为萧问筠被劫持之事只有她一人知晓,所以她的近身丫环便只有她被萧南逸派来了这里,也只有她能进得了萧问筠的屋子里,萧问筠是怎么离开的,完全没有人知道?
冷卉急急忙忙地往后院赶,刚来到小角门处,便见到有人从树后闪了出来,穿得和她一模一样,也是丫环打扮,脸上更用涂成了暗黄之色,连皮肤和自己都有几分象,仔细瞧去,却不是萧问筠又是谁?
冷卉吃了一惊,忙上前道:“小姐,你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
萧问筠漫不经心地道:“不穿成这个样子,又怎么能混了出来?你家小姐现如今被吓昏了,正躺在床榻上,等着你拿了醒脑风油过去给她擦呢”她望了她一眼,从身后拿了根老粗的棒子出来,“冷卉,你是跟我走呢,还是听老爷的?如果听老爷的,为了你日后不受老爷处罚,我只好一棒子打昏你了。”
冷卉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委屈地道:“小姐,你明知故问,有谁喜欢被人用棍子打昏?”
萧问筠见威胁成功,丢了手里的棒子,道:“走,我们就去看看,那莽山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卉又吃了一惊,但她一向顺从惯了,知道自己如果不跟着她,又不知道她闹出什么事来,她想给侍卫们提着醒,哪知她还没来得及,就被萧问筠拉出了角门。
这是别宛,比不得萧府院落重重叠叠,一出角门,外边便是荒山野岭,只有一条小径直深入进去。
冷卉心惊胆颤地跟着萧问筠,见她脸上一丝儿慌张之色都没有,不由暗暗吃惊,为什么小姐仿佛走过这条路?
她可以肯定,老爷的别宛,小姐的确来过几次,可这条小径,小姐是一次都没有走过的她哪里知道,在前世,萧问筠为了私会李景誉,经常找借口搬来别宛居住,每一次见他,走的便是这条小道。
萧问筠走在这条熟悉的小道上,却是满心满肺都是愤怒和忧伤,前世那场梦虽然是场梦,可那梦里的自己却是那样的傻,傻得天怒人怨,对,就是天怒人怨她怎么会看上那么个人,到了最后,不但赔上了自己的清白,名声,性命,还将整个萧府拖了落水她伤感着往前走,脚步被树藤绊了一下,一下子跌在了地上,还是脸直趴趴地跌下去的,冷卉一下子没拉住,便让她跌了个狗啃泥,她被冷卉拉起来的时侯,满头满脸的都是草,鼻子撞得直发酸,此时,她心中便升起了股无名怒火,心想如果不是平安推三阻四地不愿意来,自己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冷卉悄悄地望了她几眼,劝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等平字…”
“别跟我提平安”萧问筠恨恨地道,“我就不相信没有了他不成了”
她抹了把脸,快步往前走,冷卉只得跟上,两人默不作声地往前赶路,倒也一路顺畅,走过了小树林,萧问筠记得在前世,前面有一家野味店,这方圆几里地唯一的一家店,也不知这一世,这店还在不在?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前走,走了几步,面前豁然开朗,见前面果然有一家小店,打着酒幌子,屋顶上还冒了冉冉青烟。
她心想不如在那里歇一歇,饮上杯茶再走?
她正欲往前,却被冷卉拉住了:“小姐,这家店有些不对”
她仔细望去,果然,在店外招待客人的小二并没有象以往一样来往穿梭其间,放在外边的桌凳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而门口的栏杆上,却坐了两个彪形大汉,每个人抱了一把巨形大刀…萧问筠从来没有见过那种刀,有些象那斩刀被装上了刀鞘用这种刀一砍下来,象她这种身子骨,定是会被劈成两半的再仔细望过去,那两名彪形大汉面目实在阴森,隔得老远,都可以感觉到那股阴冷。
冷卉哆嗦着嘴唇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她回头一望,却见萧问筠把鞋脱了,光穿了袜子站在草地上,猫着弯就往那通往那店后窗户的小径走了去,她只得跟着,“小姐…”
萧问筠道:“嘘,别出声,这里来了这么群人,那莽山之事定有古怪,我一定得查个清楚听说这些武林人士耳朵灵着呢,你也把鞋脱了,跟着我走”
冷卉虽然害怕到了极点,但萧问筠的命令她不得不听,只得也把鞋脱了,学了她的样子,把衣衫下摆别进了腰里,猫着腰跟着她。
她熟门熟路地摸到了那店的后窗下,她记得,那里有一个后门,平日里没有人来往,几乎被人遗忘了。
果然,那门还在。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因脚底下只穿了袜子,两人放轻了脚步,走进去的时侯,真如她所料,竟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家野味店外边的门面虽小,里面可是极大的,是一个极大的大堂,可容纳百人之多,如今,她们便站在这大堂的侧门边,屋里的人讨论得正激烈,居然没有人发现她们。
而萧问筠所站之外,正巧面对着那主席之位坐着的那人侧面。
那石雕般的面颊,秀如远山的眉眼,以及托着腮漫不经心的模样…除了那神态让她感觉陌生之外,其它的一切,她怎么会不熟悉?
这个人,便是平安
他的四周围,坐满了人,凑拥着他而坐,他的椅子,摆得比其它人高了一个台阶,显示出他的身份。
可萧问筠此时一见到他,怒火便腾腾地上涌,哪里还看得到其它的人,忽地一下,她便冲了出去,怒声道:“平安…”
前面说过了,这大堂太大,她站的距离太远,所以她一冲出去,走了好几步,还没有接近他们,反而让他们全都转过了脸来,咣当咣当声起,刀剑拔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
此时她才清醒了,一清醒,胆就开始颤了,天啊,这些都是什么人啊,脸上有刀疤的,少了一条胳膊的,瘦的,矮的,高的,无一例外,脸上都有凶相,一屋子的人,有的掐着腰站着,有的把脚盘在椅子之上,但无一例外的,却对坐于上首的那人保持距离,全是她以往从来没有见过的凶神恶煞。
有几个还拔出的腰间的刀子,那刀子发着幽幽暗光。
看样子她进屋之前,他们正讨论着某样严肃之极的话题,每个人的脸上都阴沉沉的,阴得可以滴出水来。
被她一打扰,那水便真的要滴下来。
只不过是血水。
她哪里还迈得动脚步,两个腿肚子开始哆嗦,再往平安瞧了去,只见他漫不经心地坐在宽大的椅子之上,用漫不经心地目光扫了过来,眼色有些愕然,被整间屋子的凶神恶煞一衬,箫问筠感觉面前坐着的这位平安脸上也增添了不少的冷酷阴森,她忽然间有些不敢肯定了,这个人,是平安么?
她额头上的冷汗开始往下流。
人一甘起了疑心,便会越发感觉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所以,她看着他,越看越觉得他不是平安,举止神态不象,神情不象,连站起身来的姿势都不象。
除了面貌象之外。
被屋子里的灯光一晃,她感觉他的面容也不象了,他站起身来,比平安可高了不少…她慌神了,全没看见平安坐的地方原本就比其它人高。
她脑念急转,既是认错了人,马上溜之大吉为妙要不然会被剁成人肉包子
于是她再哆嗦着嘴唇道:“店家,没在啊,那我们不住店了…”
她一步步往后退了去,拉了冷卉就往门边跑,其实她跑出来,也没跑几步,所以退回去眼看着就到门边了,嗖地一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飞镖,咣一声,把那半掩的门钉死了。
萧问筠看着那飞镖颤颤的镖尾,冷汗流进了脖子里,只听身后有人阴阳怪气地道:“这年头也有大姑娘独自住店的,简直是世风日下啊”
萧问筠麻着胆子往后望,便见着一个矮胖的人咣地一声把那比他的头还大的巨爷放在了桌子上,冷笑着道。
“大姑娘住店有什么出奇的,咱们又不是大家闺秀,不过山野民女。”萧问筠道,“不住店,难道让咱们在外被野兽吃了?”
“咦,这姑娘胆子还挺大的”那矮胖子望了望她,“你这幅样子,黄皮寡瘦的,怕是野兽也不想吃”
萧问筠这才忆起自己的脸被弄得发黄了才出来,想想自己现在的样子半丝儿美色都没有,胆子不由大了几分:“看来这店已被住满了,哪咱们就另寻地方吧?”
另一高瘦拿剑的人阴阴地笑了笑:“不打紧,人虽多,但腾出两间屋子还是行的,咱们也不忍心让两位大姑娘露宿在外吧?”
萧问筠勉强地笑道:“咱们虽是小门小户出身,但却是很讲究,你这店干净么,床上有没有虱子,饭菜好不好,是不是用新鲜的材料制成的?”
那瘦子一连串地答道:“房间么,上好的圆木刚刚砍下来制成的,饭菜么,新鲜的野味刚刚斩的…”
萧问筠心道,你什么意思嘛,为什么把那‘砍’字,和那‘斩’字发音发得那么的重?她感觉腿肚子更哆嗦了,又见坐在上首那位所谓的平安站了一下身子,又缓缓地坐了下去,捧了一壶酒喝着,那个目中无人的劲儿,是平安一丝儿都没有的。
她只得再次认定,自己是认错人了,这个人是平安的双胞胎兄弟?
便又听那瘦子悠悠地接了下去:“床么,你如果睡得不好,还可以附送你一幅棺材,让你睡得安稳扎实。”
萧问筠听了那‘棺材’两个字,心肝儿都在颤抖,脑子里现出了人肉包子,人肉饺子等等包含人肉两个字的所有食物。
她咬着牙道:“你,你,你们,难道还强要人住店不成?”
她话音味落,瘦子和胖子对望了一眼,其它的人也对望了一下,忽然间哄堂大笑,那笑声此起伏服,震耳欲聋,将屋顶的飞鸟,树上的鸣蝉全都吓得扑楞楞直飞走。
萧问筠趁着他们笑着,拉着冷卉直往那被梭镖钉着的门而去,想拉开那门逃走,哪知道那梭镖虽小,却力透板心,把门框和门板钉得死死的,哪里能打得开,她急了,剁成细细人肉包子的馅在脑子里盘旋,那馅里面还有一片染了豆蔻的指甲,那指甲自然是自己和冷卉的她的眼泪和鼻涕一起往下流,心想自己怎么就认错了人呢?
怎么能认错人呢?
她正想着,便听见身后那和悦的声音响起,轻,却把满堂的笑声压了下去:“够了。”
顿时,整个大堂鸦雀无声,连针跌落地面都听得清楚,厨房里原本响着汽的水壶被众人的声音压住了,此时,那水汽揭开了锅盖子的声音极清,咣当,呲,咣当…
她满脸是泪的转过身来,便见着那上位坐着的人挥了挥手。
这满堂的凶神恶煞微弯了腰,向他拱了拱手,依次走出了大堂。
那样恭敬的程度,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隔不了一会儿,大堂里便只剩下了那人和萧问筠冷卉三个。
萧问筠对这个人是平安已经不抱希望了,垂了头,老老实实:“这位少侠,民女认错人了,您别见怪,民女生于民间,目光短浅,鼠目寸光,见识浅薄,坐井观天,目光如豆…”
她搅尽了脑汁把能想到的成语念了下去,念了半天,却没听到有人答话,眼角一扫,扫到眼皮底下出现了一方锦帕,有人道:“把脸上涂的东西擦一擦,原本就长得丑,还涂上层东西,更丑了。”
萧问筠怔怔地接过了帕子,心想这人怎么就知道自己脸上涂了东西?这个人不是平安,那是肯定的,平安绝不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平安的语气什么时侯都是恭敬的。
他说了那个丑字,倒是提醒了她,将视线转到了自己的身上,见自己脚底下只穿了双袜子,长衣的下摆别在了腰间,脸上也肯定是一片狼藉,和那个往日里高贵的小小姐相差得肯定很远很远…她原本是把泼名都只当盘菜的,此时心底却有些惴惴,有些羞恼。
她抬起头来,用帕子胡乱抹了把脸:“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那人似笑非笑:“走去哪里?”
萧问筠觉得他眼神邪恶,不怀好意,打量着自己的脸的目光落实了刀子剐下肉来想要做成人肉包子的感觉:“既然不能住店,当然是另找其它。”
那人再扯了嘴角歪着嘴笑:“就在这里住下吧。”
“不住”萧问筠怒了,感觉他扯着嘴角歪着嘴的样子邪到了骨子里。
“到底住不住?”那人拿起刚刚矮胖子放在桌子上的斧头啪了一下。
萧问筠腿脖子原本就软,此刻更加软了,被他一吓,差点软倒,嘴却硬:“不住就是不住”
冷卉在一旁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衫,附耳过来:“小姐,奴婢感觉他就是平安”
萧问筠怒气冲冲,怒火中烧,看着与平安一模一样的脸,只觉得面前这人长得那么的让人讨厌这个人绝对不是平安,完全不是平安,他身上满身的刺,平安的圆和顺从在他身上一丝儿都看不到“小姐,您看那腰带…”冷卉再次道,“衣服虽然变了,可那腰带没变。”
青色的腰带,绣了兰竹的卷叶纹,那是她有一次失败刺绣的作品,顺手给了平安了。
他就是平安。
只不过不再是对她顺从听命的平安
萧问筠知道了他就是平安,其实她的内心深处,只怕是早已认定了他的身份,只不过嘴上不肯承认罢了。
这个平安让她太难以接受了。
最主要的是,如果承认了这个人是平安,那么就得承认那个晚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是真的,那个暖昧古怪的梦是真的不是前世,也不是前前世。
而是这一世真真正正发生过的
所以,她不想承认
一想到那晚,她就想逃,她拔脚就往角门处走了去,走到那里,才醒起角门被关了,于是,她转身又往那群凶神恶煞退出去的大门跑了去,可她哪里有平安行动快,还没有跑到那里,咣当一声,两扇大门合上了,平安抱着双臂倚在门口,还是那幅模样,似笑非笑。
她恨从心来,咬牙切齿,一脚就往平安的小腿胫骨踢了去,全忘了自己早把鞋子除了下来,只穿了一层袜子…他的腿自然是硬得如铁一般,不能悍动半分,却痛得她眼泪花儿直流。
有手伸了过来,用大拇指给她擦了擦眼角,声音和悦:“哭了?”
他连小小姐这个尊称都不叫了,萧问筠脚丫子也痛,心底也直冒酸水儿,很是委屈:“就哭,就哭,怎么啦,不让住店,还不让哭么?”
萧问筠垂着头,望着他的衣襟,看清楚了那腰带上被刺绣得不象兰竹反倒象野草的花儿,这样的杰作,世上少有,天上地下绝无…只有她绣得出他靠了过来,对她的蛮不讲理全然不理,笑道:“想哭就哭吧,我借个胸膛让你靠靠”
瞧瞧,瞧瞧,他都不安慰自己了,以前的平安多懂事?多和顺?多听话!
萧问筠又委屈了:“你,你,你…你骗了我多久了?肯定每天晚上都躲在被子里偷偷笑,笑你自己能着呢,把所有的人都骗得团团转!”
他揽着她的肩,把她往自己的胸膛上带,萧问筠接触到了他温暖的胸膛,感觉到那股温热,才倏地醒悟,偷偷朝冷卉那边望了去,却见冷卉早已不见了。
“别怕,只有咱们两个人,她被人带出去了。”他似是明白了她的心思,在她耳边低笑。
“都有人受你指使了,而且被你指使的还是这么些恶人,你能了,你翅膀硬了,不但硬了,而且硬得跟石头一样”她气道。
她听到了他胸膛因笑声而轻轻的震鸣,如上好的琴箱共鸣,可以想象得到他的笑容如以前的平安一样,可夺人心魂,就如那晚一样,那温柔而宠溺的语调…
她轻轻地依偎着他,被他揽着,脑里一片空白,只觉得他气息温暖,气味好闻,如春天里的青草,夏天里开的花儿,却听他的声音低低有如琴奏:“再怎么硬,也飞不出你的掌心。”
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问筠把他不尊敬自己,不叫自己小小姐,捉弄自己等等一切恶习全拿起来想了一遍,却抵不过他这一句的好:再怎么硬,也飞不出你的掌心。
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美的话,由他低低的嗓门说出来,象是有细细的绒毛刷着她的心底,一遍又遍。
前世她和那人最浓情的时侯,他对她说的所有甜言蜜语,也抵挡不住这一句她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嘴里却依旧委屈:“你刚刚看着我被人欺负,看着我被人捉弄,光顾着喝茶”
“是我不对。”他道,嘴里的热气哈在了她的头顶,“以后不会了”
“还有以后?”
他笑道:“以后长着呢怎么可能没有以后?”
这一瞬间,她心底便原谅了他,原谅了他对她的无理,现在的,以前的,那一晚的…前世,那个人情再浓的时侯,也不肯跟她提以后,但是他,平安,无论他是谁,她相信他,他已经计划好了以后了。
是她和他的以后。
她没有问他,他到底是谁,有什么身份,到底凭什么能指挥那么些凶神恶煞,她只觉得,此时,时光静好,美如天界。
可她在美好的时侯总是要思及忧患的,所有她开始思索了,如果他是平安,这个统领了一大批凶神恶煞的人是平安,那么,那天那晚上那个模糊不清的梦,是不是真的呢?他轻柔的触摸,灼热的唇难道真的只是梦而已么,一想及此,她的脑便开始混乱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他到底是谁
…
脸上有疤的瘦子其实长得不丑,年纪也不大,他皱紧了眉头在门外踱来踱去,胖子见他踱来踱去,实在忍不住了,上前道:“姓贺的,你担心什么,不过是个小姑娘,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笑面佛,你知道什么,如果这女人真是前晚那个女人,可就糟糕了。”
笑面佛奇道:“有什么可糟糕的?”
他悄悄附耳上去,欲对笑面佛耳语,笑面佛一见,警惕地道:“姓贺的,你干什么?”
笑面佛心想这贺大家可是做那男人女人生意的,难保自己也染上了那恶习,咱可是彻彻底底的只喜欢美娇娘贺大家看了他那眼神,气道:“就你那矮冬瓜身材,我要真有想法,也不会看中你啊”
笑面佛这才任由他把嘴凑了了过来,听他一翻述说。
听完了,脸色也跟着变了:“你说的是真的?”
“我看着那女人就有些不对,越看越不对,除了脸皮暗黄之外,那身形真是似了一个十足十,再说了,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她也有胆子闯了进来,那不是她会是谁?”
笑面佛往日里和贺大家时常你捅我一个暗刀子,我捅你一个暗刀子,捅刀子的次数比吃饭打招呼还多,但此刻也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如果真是她,那咱们主公可就麻烦大了。”
贺大家盯了那紧闭的门一眼:“笑面佛,你够不够胆子”
笑面佛也顺着他的目光盯了那门一眼,一拍胸:“我什么都不够,就是胆子很粗,但是…”他一转眼,垂头丧气,“就是不够胆子跟主公叫板。”
贺大家见一翻激将没激成,也颓然了:“这要怎么办才好,难道咱们真要跟随主公全搬到东女国去了?全做了东女国女人的侍夫?天啊”
两人正颓唐着,那门呀地一声打开了,主公好端端地站在门口,往他们一望,皱眉:“你们在商量什么?”
两人往他身后望过去,尹天予将萧问筠挡了个十足十,哼了一声,两人忙收回了目光,心想这女人头上原来没有纱帽啊,主公从哪里找了个纱帽给她戴上了,还遮得这么严实?
看来真对她呵护倍至啊,不行,得把主公的视线从她身上转移了才行贺大家想起那一次不成功的张冠李戴,自己成了主公和这东女国小国王的间接媒人,悔得肠子都有些青了,又想起主公对那三位在店里砸东西的少年其中一位那一场逗弄,把希望全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小心地提醒:“主公,那三位砸店的花容月貌的有闭月羞花之貌的少年,属下命人将他们好好儿的送走了,完整无缺,属下还找人盯着他们,定会找出他们的落脚之处的。”
他的话,萧问筠在其身后听得清楚,听他用花容月貌闭月羞花来形容少年,不由扑呲一声笑了出声,心想这都是什么样的大老粗才能用这样的成语才形容少年啊?
少年啊,不是少女啊
贺大家把那声笑听成了轻蔑,心底更着急了,瞧瞧,瞧瞧,这女人在主公心目之中的份量重啊,定会把主公拐走的,她把隐藏的对手全不放在眼底尹天予也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只道:“行了,走了便走了吧,他们既已照足了规矩,就不用找他们的麻烦了。”
这是对他们三个留有余地啊
贺大家听了这话,心中升起些希望:主公还是有理智的,咱们还是有希望的,对她还是不太专一的,对那三位少年还是有些心思的,这男人的心思么,只要撩拨撩拨,就撩拨起来了,只要把主公的心从她身上拉了过来就好了,为了咱们福门的这些老少爷们儿不至于落得去东女国作女人的裙下之臣的地步,他在心底握拳,忽地感觉肩上充满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将主公留在福门,这可是现如今最重要的责任他和笑面佛对望了一眼,这两个死对头心灵开始相通:任务虽是艰巨的,结果也很渺茫,惹怒了主公更是结局怕是很惨,但咱们总得试上一试不是?
尹天予望着自己这两名最得意的门人,这笑面佛定是不知道,早在他是平安的时侯,为了帮助萧问筠,他便化身为姓杨的匠人,早就到笑面佛的赌坊去过了,笑面佛的狠,他是见识过的,和贺大家一样,纵横江湖,所向无敌,他们两人一赌一黄…他却不得不将他们收伏,收为已用,虽然对他来说,他们是黑道,但在这个世界,他们却比他那个世界更讲究规矩与忠义,甚至可以媲美他在那个世界一起出生入死的队员们。
有时侯他有些迷惑,不明白自己为何来到了这里,便将自己的思想全都转变了,感觉黑与白之间的界线并没有那么分明…只是这些属下忠心得有些过份,将他当成了他们的希望,竟使得他不敢略微地表现出对某事某物的喜好,因他知道,如果他表现出来了,那么隔不了几日,他的身边就会出现那样东西了。
他看清他们对自己身后的萧问筠兴趣极浓,不动生色地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含糊其词地道:“这位是新投靠来的,要在这儿呆几日,你去给她安排个上房,紧挨着我的房间便成,房间大点儿,她那丫环和她一起住,其它的,你们便不用多打听了”
看了主公的紧张神色,以及他仔细的安排,还特地告诉他们要他们不用多打听了…贺大家和笑面佛两人对望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沮丧的神色,这些表明,这女人简直是进驻了主公的心啊,自己从来没有见到主公对一个人,而且是女人如此的上心的啊。
贺大家头一次表示怀疑了,主公他到底还是喜欢女人的?
自己先前送的女人他不喜欢,表示一开始没送到合他心意的?
可他送女人的时侯,还特地经过了精挑细选了,燕瘦环肥,活泼的,斯文的,娇弱的,健壮的…不健美高大的,什么都试过了,比主公身后那瘦不拉几,还不到他胸口的还没长成的小女孩可强得多了所以他才试着往男人方面想办法了
笑面佛之所以被叫为笑面佛,那是因为他什么时侯都是笑着的,连杀人的时侯都是,此时,他脸上的笑意终于没有了,而且嘴角下垂,有点儿象哭面佛。
贺大家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也差不多。
尹天予望了他们两人一眼,不明白他们为何瞬间变了如丧考妣的脸色,皱了皱眉道:“莽山村那些陌生人,防备极严,你们就按我的吩咐去查清楚他们,看看他们和各外分堂出现的人是不是同一拨的,他们要找人还是要找物,你们都得查清了,这些人来历不明,手段毒辣,已在江浙云贵等地照成多起命案,找的人虽是不同,但用毒的方法却是差不了多少,所用毒物诡密莫测,多呈现疫证的情状,一旦一人生病,全村都会病亡,你们可得小心些”
贺大家与笑面佛见他吩咐正事,忙端正了脸色,齐声道‘是’。
萧问筠虽已明白平安的另一重身份,但普一见着他吩咐人办事的情形,还是吃了一惊,他这时的样子,还哪有半点儿往日里平安的嬉笑赖皮?
她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如远山一般的眉眼,不经意的指使,仿佛这样的随意命令是他早已演练过许多次的。
此时她才发现,他宽宽的背脊,仿佛能承担所有重担。
这是一个让她陌生的平安,高高在上,淡漠疏远。
尹天予一转过身来,便见着萧问筠缩在一角,重重垂纱下面,她的面容朦胧不清,他向她走了过去,却听她道:“你到底叫什么?”
虽然隔着层面纱,他也知道她现如今定是警惕而防备的。
就象防备着李景誉一样。
他叹了口气:“小小姐…”
“你知道我的一切,我却不知道你,只知道你叫平安,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在皇宫自由来去,也不知道什么时侯你成了他们的主公,平安,我想相信你…”她低声道。
尹天予有些迟疑,该不该告诉她他其实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她能够接受么?
他叹了口气:“小小姐,平安只知道,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老爷不会容许我站在你的身边,小小姐, 我是平安,一直都是,不过在他们的面前,我是姓尹,叫子龙,可我还是希望你叫我平安。”
萧问筠听了这话,心底一阵悸动,他说得对,如果是前世,她和他之间隔着万丈深渊,所以,他低贱的身份才被李景誉利用,拖了她下水。
见萧问筠沉默不语,尹天予知道她被说动了,趁机转移话题:“小小姐,你不是想查清楚莽山村发生的事么,老爷隔两天才回来,你不如留在这里,看看莽山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慢吞吞地望了萧问筠一眼,“可如此一来,小小姐和平安,就越发会惹老爷生气了。”
萧问筠抬起头来,又见着了他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似不将一切放在眼底,是似是邀请。
她垂了头,低声道:“生气就生气罢。”
尹天予忽地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还是叫平安的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十夫与十一夫
尹天予一挥手,贺大家和笑面佛上前,一人拉了他一条胳膊,这才好不容易地将他从地上拉起。
那人翻转了脸,萧问筠看得清楚,那张脸上有两条极为挺秀的眉毛,衬着那张圆忽肥厚的脸,有说不出的滑稽。
那人如小山一般的身躯在地上站倒是站得稳如泰山,整个人圆滚滚的,身上又穿了件鲜亮淡绿的衣服,象一颗长势极好的大西瓜。
他不但眉毛长得挺秀,而且唇形也极好,鼻子高而挺拔,连耳朵都是玲珑袖珍的,可这几样单独看起来很好看的物件儿被拼凑在他那张圆乎乎如西瓜一般大的脸上,那自然是再怎么好看也好看不起来了。
他侧过头去,望了望那大马车一眼,再望了望从马车里钻出来的萧问筠两人,叹了口气道:“哎,又瘦了,又瘦了,简直是人比黄花瘦啊。”
萧问筠与众人皆目瞪口呆。
他这才向他们拱手道歉:“对不住,差点压着你们,哎,幸亏我这些日子瘦了,冲力没那么大,如果是几日前,可得把这两位压扁了。”又朝脸色铁青的平安拱手,“这一位,是当家的吧?对不住,轿子给你压坏了,我这不正急急忙忙的赶路,正在从你这轿子边过去,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脚底下一绊,人就到了这里。”
他笑眯眯地望向笑面佛:“你可比我胖多了,要减一减才行啊,咱们胖子就是这样不好,重心不稳,被人一伸脚,就忍不住往前滚。”
尹天予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冷冷朝笑面虎瞪了过去,笑面虎畏畏缩缩地缩了缩脖子,等尹天予转过了脸,这才朝贺大家道:“姓贺的,你等着瞧”
贺大家抬头望天,低声道:“你不想这么做么?不想让那东女国的女人在主公面前无时无刻的出丑?不想让主公从她的蛊惑中醒悟过来么?我瞅你的样子,心底怕是想着那胖子连人带篓子全压在她身上把她压扁了才能显着出她的狼狈,才能让主公醒悟,这个女人长得虽美,但压扁了也如此…不过你腿短,我腿长,你的动作没我快”
两人斗鸡一般地互视。
这两人的一问一答没有人注意到。
萧问筠等的目光彻底地被那巨形胖子吸引了。
只听尹天予问道:“您是位郎中?”
一顿寒暄下来,大家才知道,这个人姓晋,名叫晋齐越,是受了莽山村村民所托,去村子里替他们看病的。
“你们既是也是去莽山村的,不如让小人搭着便车?说实在的,小人现如今虽然瘦了,但这重量着实还是不轻,这一路从山上走了下来,着实够呛,离莽山村还有十里地呢。”他的目光在尹天予骑的高头大马上打转,那马通灵性,接连倒退了好几步,估计看懂了他目光中想把它压倒压扁的意思了。
他遗憾地把目光收了回来,萧问筠站得离尹天予近,很明显地听到尹天予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要不,咱们找个牛车?”晋齐越很是热心地提议,“这两名小姑娘也是要坐轿子的,可轿子被我压坏了,那牛车宽大,正巧坐得下三个人。”
这个人天真浪漫的程度以及在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面前一无所觉的懵懂程度简直可以让天人共怨。
他就没发觉围着他的这些人都不是善男信女?都是些手起刀落就能砍人头颅的家伙?
萧问筠替他捏了一把汗。
又听他叹道:“哎,其实我该陪你一辆轿子的,可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出诊,诊金都还没有拿到呢,所以呢,为了拿到诊金,我半路上可不能走路走得累死了,要不然,怎么能赔你们轿子呢?”
笑面佛实在忍不住了,提了袖子准备上前捧他的胖脸,却被尹天予一个眼神止住了:“晋先生,既如此,就请你稍等…”
尹天予一个眼神扫了去,笑面佛只得道:“属下既刻去找一辆牛车来。”
隔不了多久,那牛车倒真的找了来,极为宽大,四匹牛拉,其中一头牛还在不停地咀嚼着嘴里的青草,眼见着是从人家稻场上直接拉了回来的。
晋齐越欢天喜地地邀请萧问筠:“小姑娘,来来来,您请先上坐。”
萧问筠感觉这个圆滚滚的人很亲切,正想从善如流地上牛车,尹天予一个淡淡的眼神扫了过来,她只得停下了脚步。
其实她觉得,既然她已经出了门了,就不能再摆萧侯府大小姐的架子,应该和人打成一片,当然,和福门的这些属下打成一片着实是件很困难的事,在他们的目光下,能不被吓死就不错了,但这圆滚滚的人就不同了,既能抗压,还很有厚实感,也能遮挡四周围时不时传过来的锋利眼神。
萧问筠正想着,却感觉身子一轻,四脚开始腾空,等她醒悟过来,这才发现她居然坐到了一匹高头大马上,还没等得她高声尖叫,尹天予坐到了她的背后,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吩咐道:“走吧。”
她虽是将门之女,可也从来没骑过马
特别是和人同骑一匹马,而且这个人是个男人虽然这个人是平安…
她闪闪烁烁四周围打量,看清楚四周围的人全都视而不见,表情端严,这才略放松了下来。
冷卉被晋齐越请上了马车,晋齐越看着高头大马上骑着的两人,低声问道:“小姑娘,那匹马能搭两个人,难道我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还要重?”
冷卉心底直替小姐担心,又想自己和小姐穿了男装出来,这人怎么就一眼认出了她们的身份呢?心道老爷如果知道了她们在外边这样的不顾礼仪,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她哪有心思搭理他:“不知道”
“不知道?那小姑娘,这牛车的牛是从哪借来的?”他笑道。
冷卉不理他:“不知道。”
“是水牛还是黄牛?”
“不知道”
“小姑娘,你双眼发直,直望着他们,是不是得了眼病了?”
“不知道…”冷卉这才醒悟了过来他说什么,朝他一瞪,他却笑嘻嘻地道:“小姑娘,别把眼珠子给瞪了出来了。”
“…”
虽然是四匹马的牛车,那牛的脖子被缰绳勒得紧紧的,露出了白色的脖子,可见这胖子的份量的确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了。
贺大家和笑面佛渐渐落到了后头,贺大家看着那坐骑在马上的两人,很生气道:“这下可好了,主公这是要造成既定事实了,这样的造成既定事实,他定是心底早有了去东女国的打算了。”
笑面佛平日里和贺大家常常是唇来齿往的,这时也如丧考妣,和他商量了起来:“老贺,依照咱们在主公身边的地位,咱们如果到了东女国,只怕会做女相的侍夫,听说那女相已经四五十岁了,侍夫也有十来个,老贺,咱们如果排名,也排在了十多个以后了,老贺,你还好,还年轻,有大把的姿色,可我,又矮,又肥,又老,我只看见了前边黯淡的前途…”
贺大家既得意又有几分伤感,拍了拍笑面佛的肩膀:“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就让你一筹吧,让你排名在我的前边,你做第十夫,我就做第十一夫…”
两人正胡说八道,却听牛车传来一阵尖叫,那叫声响辙云际,类似女人的尖叫,直刺进众人的耳底,萧问筠以为是那胖子行为不规矩,往那里望过去,却见冷卉呆呆地坐着,那牛车原是装草的,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那胖子指着那稻草一叠声地叫着:“啊啊啊…有…有…有…”
他还没有‘有’完,那草堆漫天飞扬起来,草堆中忽地窜出一个人影,仗剑就向那胖子刺了过去,这一群人个个都是武林中极顶高手,哪里会让他得手,当既便有人拿出剑来,架住了那人的剑。
在漫天飞舞的稻草之中,两条人影斗在了一处。
此时,萧问筠听到那胖子终于把尖叫声中剩下的言语说了出来:“有蟑螂啊…”
那从草冲出来的杀手听了这话,手里的剑抖了一抖,俗话说得好,高手过招,变化只在须臾之间,他这么一抖,便使得和他斗在一处的人有了机会,几招之下,便将他擒住了。
接下来,自然是一翻审问,那刺客自是临死也不屈的。
众人正无可奈何,萧问筠望了望那胖子,见他站于牛车旁,神态悠闲,抬头望天上浮云,眼见着是在数天上浮云一朵又一朵,一共有多少朵,心底一动,直冲着那胖子而去,指着那他脸色严肃:“你干什么?你到底在干什么?”
那晋齐越从浮云上收回了目光,脸色愕然:“没干什么啊”
萧问筠道:“你居然把手放在…”她脸色沉痛而恼怒,“你居然把手放在…”
放在哪里?
众人听了这话,皆朝他们望了过去,见冷卉就站在那晋齐越的旁边,不觉在脑子里构想出一幅图画…这死胖子都胖成这样了还色心不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匪夷所思
还没等晋齐越想得明白众人看自己的目光为何变得那么不善,萧问筠不知从哪里摸了把刀出来,举起来就向晋齐越冲了过去。
晋齐越的表情很精彩,半张着嘴,眼底是莫名其妙,眉梢也是莫名其妙,而冷卉,更是莫名其妙。
晋齐越想,她拿把刀子冲过来做什么呢,莫非想要做件好事,把他身上的肥肉切些下来?
一想到切,晋齐越这才想到了痛,一声惨叫,拔脚就逃,他身体重,自然跑得不快,他跑的角度被萧问筠逼得很巧妙,正巧向刺客跪在地上之处而去,他的身体很宠大,所以一跑过来,连大地都在震动了,那捉拿刺客的人被这震动所惊,未免有些愕然,这一愕然间,那刺客忽地从地上窜起,居然尤不死心,向那胖子直抓了过去,不错,是抓就象是村子里的泼妇两人打架直抓人头脸。
当然,也象萧问筠和萧月怜在桃花庵里打架时的那一抓。
胖子悴不及防,被他抓了着正着,他的手指到处,如有沾力一般地吸附住了他的脸皮,众人皆听到了撕拉一声,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断。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那刺客一抓之处,便拉着那胖子的皮向反方向而去。
那胖子便如那半湿半干的粘稠混浆制成的人一般,那外面的那层皮居然被他拉得越来越远。
这一奇景让众人目瞪口呆,冷不悴防,虽是高手云集,一时间也忘记了阻止了。
尹天予望了萧问筠一眼,只见她眼角微微含笑,便知道她怕是早瞧出了什么来了,和他自己一样。
只不过他还没有想出办法怎么样不动生色地揭穿这胖子,她就开始行动了,而且用的是这样的方法。
想到此,他不由微微一笑。
萧问筠仿佛有所感觉一般地回过头来,却发现尹天予眼底有笑意,眼色莫明地望着自己,那眼眸之中带着些欣赏,又带着莫名挪揄,她这才醒起自己的方法用得不太合乎大家闺秀一向的标准,虽则经历了前世,所谓的标准对她来说不过是写在纸上的东西,但一想及在平安面前,脸也不由一红。
此时那刺客一只手拉着那胖子的脸皮,另一支手从腰间拨出一把轫剑,剑光一起,便向那胖子的衣服上挥了过去,只听呲呲连声,那衣服便如蝴蝶羽翅一般地碎裂飘落,露出他里面的肌肤,看得在场的两名女人不约而同的转过了目光。
心想这剥人衣衫莫非流行了起来,怎么什么时侯都遇上这剥人衣衫的人?
而萧问筠却想到了那一个暖昧不清的晚上,那一双温柔的手…她往尹天予望过去,见他嘴角似有笑意,温柔之极,她不由飞快地转开了目光,弄得尹天予莫名其妙起来。
正在这时,那刺客的短剑刺开了那胖子的皮,可皮上却没有流出出血来,众人正感奇怪,却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那层越拉越紧的皮便呲拉一声裂开了,从那巨形的胖子中分裂出来一个高瘦英俊的青年,眉眼都有刚刚胖子依稀的形状,可因为长在了一个轮廊清晰的脸上,却好看得不得了。
那刺客拼却了最后的力气做到这一切,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哨子,吹了两声,众人正待拦阻,却见他嘴里吐出了黑血,头一歪便倒在了地上了。
笑面佛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他服毒自尽了。”
从人皆向那剥下了厚厚一层人皮衣,呆呆站在场上的那俊美青年望过去,贺大家以做人贩子的目光审评:不错,不错,这青年俊美得出奇,和先前那三位在贺公馆闹事的人有差不离儿的姿色,和叶子初也不惶多让,只是…主公对他感不感兴趣呢?
其它诸人自是没他这么见是个人就想着给主公作媒,对刚刚发生的情景依旧没有从惊魂中惊醒过来,江湖上只听说有人制作人皮面具易容的,再制作人皮衣全身上下都易容的还真没有听说过,有那好奇的,就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望向了地上堆叠起来的那堆皮上,想着这皮是由什么制成,为何那样的惟妙惟肖?
瘦版的晋齐越此时才反映了过来,拔脚就想溜了,但这么多人在场,自是他想溜也没办法溜,马上被人拦阻住了。
晋齐越被众人阻住,脸上露了惊慌之色,着急地看了看周围:“他们就要来了。”
笑面佛冷冷地道:“谁要来了?”
他早看出了这群人以尹天予为主,不理笑面佛,拱手对尹天予道:“在下并非有意欺瞒,实属不得已而为之,领主,还请您谅解,莽山村暴发疫证,下在这么做,也不过想救人性命,但却未曾想还是被他们看穿了。”
贺大家与笑面佛哪里肯信,贺大家上前,拾起地上的那层皮,用手摸了摸,嘿嘿一笑:“这东西可是个好东西,我十多年前才见着一件,只不过那一张外表的是个美女,里面的却是一个神形瘦小的孩子,那人装扮成美人,竟想来贺公馆讨饭吃,竟然以这层假皮,夺得了当年的花魁,到最后被揭穿的时侯,那人就无故消失了。”
晋齐越笑了笑,拱手抱拳:“好说,好说…可惜那一张皮已经被人损害了,我记得当年,是两个和在下差不多大的孩子分辩出来的,如此说来,那两个孩子其中之一,便是您了。”
贺大家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眼,眼里有几分欣赏:“从眉眼之间,大约还可以分辨得出你的容貌。”
晋齐越感叹道:“当年对不住你,为了逃命,不得已将你打伤了,咦…”他看了看贺大家,“我当年可没有伤到你的脸,怎么你变成这幅样子了?”
为免惹人注意,贺大家和尹天予都没有戴面具,贺大家脸上那条长而深的伤疤便显现出来了,因时间久远,那伤疤已经不是很深,但也看得出来,他原本俊美的轮廊因为这条伤疤而有些扭曲变形,完全改变了他的脸形。
贺大家淡淡地道:“你为了逃走,打伤我,那是应该的,这脸上的伤么,是事后伤的。”
萧问筠经历两世,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较敏感,她看得出来,贺大家望着晋齐越,神色惆怅却豪无恨意,想想当年晋齐越扮的是名成为花魁的女子,不由在心底编织出一段虐情。
贺大家不是当年看中了那名假扮的女子吧,因对其暗生情意而追赶于他,拉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走,哪知道这个时侯,突变忽生…因为当时的晋齐越年龄尚幼,制作人皮的手艺不过关,所以经不得拉扯…在月光之下,那张美丽之极的面孔开始裂开,衬着吹来的微风,树枝的摇摆,整张优美的身姿裂成了两半…想到这里,虽是阳光温暖地照着,萧问筠也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这不是普通的虐情,简直是惨绝人寰的虐情啊。
原来这贺大家才是世上最惨的人。
经过了这些时辰,萧问筠隐隐猜出当日那暖昧的一夜怕是和这贺大家等有关,但一想到此,她有些原谅他了…她看得出,只要晋齐越在他面前晃动,便会撕裂他心中隐避的伤口。
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敌人,这贺大家与晋齐越之间的不对头,萧问筠不但看了出来,连他的死对头笑面佛也看出来了,笑面佛上前一步,挡在两人面前,阻隔住了贺大家对晋齐越的特别眼神,对晋齐越道:“你们俩就别述旧情了,快说说,到底是谁要来了?”
晋齐越左看右看这矮胖子不顺眼,也不理他,向尹天予道:“以门主的智慧,想必已看了出来,在下千方百计地跟着你们,无非是想着他们不会下手,可在下却没有想到,他们到底忍不住了。”
笑面佛冷冷地道:“你说得虽动听,但实际打的什么主意,却没有人知道…”
尹天予看了他一眼,见他垂头闭了嘴,这才对晋齐越道:“你是否来自三十多年前便从关外进驻中原的黛色?”
一听到‘黛色’两字,笑面佛与贺大家等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尤其是贺大家,更是喃喃低语:“原来他是从黛色而来?”
难怪他能制成如此斐夷所思的易容器具。
黛色,是中原与关外的一个传奇,这个门派的人平日极为低调,没有人知道他们藏在哪儿,但每一次出现,都会带给江湖无比的震憾,是改容装扮上的震撼,一般的易容,仅仅只能面容改变,时间久长了,总会露出这样那样的破绽,特别是那些有特别技艺的人,一个人外表改变了,但他身上的技艺却不会改变,比如说,一位将军,能手持大刀在敌阵之中来回冲杀,他的武功是经过自己几十年的苦练的,可黛色之中的门人,却能做得到,连他们的武功,都能在短时间内模仿出那将军而不露破绽。
总而言之,他们能扮什么就象什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善变的黛色
至于男人扮成女人,还夺得花魁,那只是小儿科而已。
最著名的,不过是上一位皇帝,也就是现在皇帝的爹,被人假扮了一个多月,替他上朝下朝,宠幸妃嫔,居然无人发现,直至后来,许多年后,这位黛色门人因另外一件事犯了门规,被黛色门主赶了出来,此事才慢慢传开。
而皇宫里暗暗地莫名地消失了不少的妃子,那些妃子都是那假皇帝出现的那段时日宠幸过的。
当时的血雨腥风虽然挂着其它的宫中斗争的幌子,但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底还是渐渐被人知晓了。
也因为如此,黛色的门人才销声匿迹,已有许多年没有被人发现过了。
黛色这段辉煌的历史,萧问筠自然是不知晓的,但从众人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黛色这两个字对他们的震憾是无比的强。
可平安是怎么知道的?
她忽地感觉,平安就仿佛一个永远也让人摸不透底的宝藏,不经意间,就会心生惊讶。
可他的那些手下,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他们要找的人就是黛色?”尹天予道,“这十省之内发生的许多件屠村命案,想必你也知道了?”
晋齐越点了点头:“不错,但他们却越来越近,到底让他们找到了莽山村了。”
“你们到底惹到了什么人,要他们这样翻天覆地的来找你们?”笑面佛嘿嘿冷笑,“还连累了这么多人丧命?”
晋齐越此时才看了他一眼:“我们没有惹到他们,只不过,他们太过贪心,得到了的东西,还想得到再多,我们黛色因为当年的信了他们的话,而帮助了他们,却想不到,到头来,却被他们追杀了几十年…”他望定笑面佛,“江老板,在下这么说,你可曾满意?”
笑面佛见他一口便道出自己的姓来,不由也愕了,停了半晌才嘿嘿冷笑:“是么,这可都是你说出来的,空口无凭,任你怎么说都可以了?”
尹天予皱着眉头望了他一眼,笑面佛忙道:“门主,属下以为,这人凭空这么冒了出来,一来就引来了杀手,实在可疑…”
尹天予摆了摆手,止住他再往下说,转头朝晋齐越道:“你既是要搭上我们这辆牛车,心底必是想着要我们助你一臂之力了,福门的规矩你是明白的,既要我们相助,你对我们便要言无不尽”
听他说出这话,萧问筠看得清楚,众人脸上全露出了慎重之色,而那晋齐越却惊喜交加,忙向他拱手行礼:“在下多谢门主出手,在下必是言无不尽”
这是一个极重要的承诺,所以晋齐越才会这么惊喜。
他的承诺竟有了一诺千斤的份量
萧问筠甚至感觉,这晋齐越听了他的承诺,仿佛得到了圣旨一般。
“我此行出来,一则想给莽山村的村民治病,想阻止他们继续屠杀无辜的人,二来,也想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求得门主帮助,我们黛色,虽说易容术精绝,但实在不能抵挡他们毒辣的手段,我们已经东躲西藏了许多年了,再也不想躲下去了。”
笑面佛有些愤愤:“得到了门主的承诺,你算是烧了高香了,你放心,无论怎么强的对手,咱们都有办法解决的”
晋齐越点头道:“在下常在江湖走动,早闻福门大名,能得门主帮助,黛色定能脱离苦海。”
正说着,忽听到树林间传来两声尖利的呼啸,由远而近,晋齐越脸色大变:“他们跟过来了,我们得快走才行。”
尹天予微向笑面佛一点头,笑面佛身形遽起,往小树林中急窜而去,晋齐越见只派他一人去,忙道:“这些人手段毒辣,他一人只怕应付不来。”
周围的人听了,不由个个露出微笑来,尹天予也微笑不语。
隔不了一会儿,笑面佛便从树林中重窜了过来,拱手对尹天予道:“门主,共来了五个人,属下原本想着捉两个活口的,哪知这些人什么气节都不讲,打不完就用毒,见用毒不见效就跑了,属下轻功马虎,一个也没捉到。”
尹天予道:“原本也没想着要捉拿他们的,你这算是完成任务了。”
晋齐越听得面色惊讶,喃喃地道:“五个人,必组成梅花阵来杀敌,他们所到之处,从来都没有人能够活着回去,您一个人就把他们打跑了?”
笑面佛听他语气之中终于用了一个‘您’字,未免得意,漫不经心地道:“其实他们单打独斗的武功不是太高,只是阵势和用毒厉害,他们在中原到处杀人,哪有不引得咱们福门的人注意的?主公教咱们破解了他们这两样优势,他们便再也厉害不起来了。”
晋齐越忙恭敬地道:“福门的人果然名不虚传…”
笑面佛此时才对他露了第一个笑脸:“好说,好说。”
大家见出了这么个插曲,莽山村是去不了了,那里定有人侯着,在晋齐越的力邀之下,大家便跟着他往莽山而去。
那牛车是不能坐了,晋齐越便将牛车拆散,准备骑牛往山上走。
萧问筠和平安共乘一匹马已经习惯,只是冷卉不会骑马,她想叫人送她回别宛,哪知冷卉死都不愿意,说自己小时家贫,也曾骑过牛,萧问筠只得任由她跟着。
十几个人往莽山进发,一路上倒没遇上什么阻碍,穿过了峡谷便来到四面山围住的一个小村子里,这村子虽小,只有十来户人家,却风景秀丽,井田处处,现值秋天收获季节,到处都是一片金黄,田里有人在秋收割稻。
一路之上,尹天予已将黛色门的种种向萧问筠说了,她原以为这种江湖门派定是门禁森严,高楼大宇的,却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子,和外边的村子没有什么两样。
众人下了马,跟着晋齐越往村子里走,刚刚来到村头小路,便见着一名农夫打扮的人扛着锄头往这边而来,他一抬头,众人皆感觉他极为熟悉,似是而非,正想这个人怎么看起来这么面熟呢,便听晋齐越叫了一声:“爹”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个人为何这么面熟了,除了脸上的皱纹之外,这个人长得和晋齐越简直是一模一样,连身高都不差半分,举止神态更是相象。
除了脸上的皱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双方见礼之后,众人再跟着晋齐越往村子里最大的那幢房子而去,他告诉他们,他的爷爷是黛色的门主,当年那位假冒皇帝而给黛色惹来大祸的叛陡,便是他爷爷晋梦雷下令将他赶了出去的了。
只是经过那一场大变,原本低调的黛色门便引起了他们仇家的注意,派人潜进中原到处寻找,黛色门则到处躲避,每次和他们遭遇,都会损失些人马,因而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几十人。
到了那幢村子里最大的房子,那晒场上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子在翻稻谷,那老头子一转过身来,众人又皆绝倒,只见这老头子除了须发皆白,脸上皱纹重生之外,居然和晋齐越以及他的父亲长得差不离,三个人站在一起,高矮一样,就仿佛晋齐越日后变成中年,变成老年后的样板。
幸而有时光在他们脸上刻下了不同的痕迹,萧问筠心想,这祖孙三人长得也太相近了,不但身高一样,连举手投足,神态都相似,这是不是黛色门的奇特之处?
但瞧村子里的其它人,却没有这样的情形,看来,这便是他们家独有的了?
他们随着晋齐越走近那间大屋子,晋齐越听了晋梦雷的吩附,敲响了院子里的大钟,开始召集黛色门人前来听训,把将遇仇敌的消息通告他们,以期共同对敌。
…
莽山村那大富户的院子里,李景誉急匆匆地向那院子走了去,一进院门,便见着央夫人脸蒙了黑纱,坐在海棠树下品茶,而央艳茹手执了一枝长枝玉兰给她插在头上,他忙走过去行礼,笑道:“央夫人,这枝玉兰含苞欲放,花色如玉,衬着您如玉的肌肤,真是相得益彰,使您容颜更美。”
央夫人微启了双眼朝他望了一眼,淡淡地道:“是么?”她声音忽地尖利,“你哪知眼看了来我肌肤如玉的?”她一下子把蒙在脸上的黑纱揭下,随着她站起身,那茶杯被裙边扫着,跌落在地,跌得粉碎。
在刺耳的声音之中,李景誉看得清楚,一个晚上没见,她的脸竟如风干了的鱼皮一般,起了一层层的干壳,别说肌肤如玉了,连普通人的模样都没有。
央夫人看他垂了视线,避开她的脸,重把脸上的黑纱蒙上,冷笑道:“怎么,看不下去了吧?”
央艳茹忙道:“母皇,您别着急,咱们不是找着他了么,迟早,也会把那东西重寻了回来的。”
央夫人冷冷朝李景誉望过去:“说吧,派出去的人怎么样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美妾男侍
李景誉对她的语气极为不满,忍气吞声道:“本王就是来向夫人禀报的,对方身手太高,派出去的五个人全都负了重伤逃了回来,如果不是对方存心想要捉拿留活口,只怕连性命都会不保。”
“什么?”央夫人尖利的声音震得身边的花树飘落细小的花瓣,“怎么可能?那人的武功怎么会这么高?”
李景誉道:“本王问过您那五名属下了,说他们攻击的虽然是个胖子,这可个胖子却体形小了许多,不是前边提到的体形巨大的大胖子,夫人,看来莽山村之事已引起其它人的注意,夫人,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央夫人的目光冷似寒冰:“我来中原做什么?就是为了找到他们,如今好不容易要找到他们的老巢了,你叫我放弃?”她狠狠地道,“不,我一定要从他们手里得到那样东西”
她一边说着,一边脸色变得通红,仿佛脸上似有内火燃起,虽有黑纱蒙面,也隐隐透出些红光来。
央艳茹忙道:“母皇,您别着急,时辰到了,我扶您去轿子。”
央夫人身上直哆嗦,任由央艳茹扶着,踉踉跄跄地往那轿子而去。
李景誉看着她们两人的背影,心道,这轿子里到底有什么?为何每一次她发病,都要在轿子里呆上一个时辰?轿子周围更派高手监看,连自己都不准许踏进那放轿子的院子里?
她们不相信他,他是知道的,他对她们,也不过是互相利用,他咬了咬牙,如果不是上一次在宫里的那场失败,他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田地,要求助于一个小国寡民的女皇?
叶子初没有被找到,也不知道他躲到了哪里了,这个人是个马蜂窝,如果不尽早除去,真不知道后果会怎样。
他一边想着,一边向自己的住处走去,还没走几步,却听到那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如有人在经历世间最痛苦之事,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常听到的,他皱了皱眉头,往那惨叫处望了一眼,拔脚离开了院子。
央艳茹在轿子外等了许久,听到轿子里呻吟渐渐降低了,直至月亮升上了枝头,那轿帘才揭开了,央夫人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脸色苍白,但脸上的褶子却平复了许多,央艳茹见了,低声道:“母皇,您又用那桃媚了,桃媚少了花妩,越使用便会中毒越深,母皇,您不是说过,只用玉合雕减少病痛的么?您在玉合雕上加了桃媚只怕您会发作得越来越频繁。”
央夫人叹了一口气道:“艳茹,与其这样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玉合雕上如果不加上桃媚,只能帮我刺激一下穴位,又能起得了什么作用?”
央艳茹担忧地道:“但是母皇,这么一来,您中毒会越来越深了。”
央夫人恨恨地道:“黛色的人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算计好了的,只有长期地问他们拿那花妩,才能享受此样东西的妙处,为了摆脱他们的控制,我叫御医百般试验,终于研制出了花妩,这才下手准备除去他们,哪里知道那花妩那样的难制,这些御医到底没用,用他们的东西,时间长了,便看出不妥来了,可惜我知道的时侯,已经太迟了,黛色的门人死的死,逃的逃,他们逃到了中原,隐姓埋名,如果不是里面出了一个叛徒,闹出假扮皇帝之事来,我还当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寻找到他们。”
央艳茹知道母皇心思慎密,绝对不可能让对她有威胁的人在东女国存在,黛色因为和朝廷关系密切,有越来越坐大的趋势,这才使母皇下定了决心,决定不受其挟制。
当年的那场变乱发生在她出生之前,但她也听人提过那场变乱,宫内牵连的人有几千个,母皇最喜欢的王夫因和黛色的人来往过密,都被她杀了,而黛色的门人在东女国原本有上千人之多的,到了后来,逃往中原的,不过百来人而已。
这件事的孰是孰非,谁也说不清楚了,但她明白,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东西,母皇会不惜一切手段。
她只是有些担心,这里到底不是东女国,是天朝人的地方,为了寻找出黛色门人,她们在这里已经制造了太多的命案了,已经引起了中原最大的帮派的注意,她担心他们会成为众矢之敌。
会给东女国引来大祸。
到了她登基的时侯,又岂会那么的顺利?
“茹儿,那个人,可曾好好儿的看住?”
央艳茹一怔,想了一想,才知道母皇说的是什么,忙答道:“看守得好好儿的,他不会知道的。”
“这三殿下现如今虽然帮着咱们,但此人生性凉薄,无利而不往,咱们也得防着他,这个人,可是咱们将他捏在手里的把柄,如果他对咱们不利,就把这个人抛了出去,茹儿,他什么都招了么?”
央艳茹笑了笑,脸色娇媚,道:“全都招了,他虽然狡猾,但怎么抵挡得咱们的询问手段?”
央夫人道:“别让三殿下查觉了,这院子里放的是轿子,他是知道的,但他却不知道,他四周围寻找不获的人,却也藏在这里,茹儿,可别让他死了。”
央艳茹笑道:“死不了的,母皇,在问询之时,他百般求死,但凭着咱们的手段,他却是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
此时,忽有一声如野兽般的叫声从院子角落里发了出来,那声音凄惨冷厉,如困如陷阱的虎豹…
央夫人皱了皱眉道:“既是问清楚东西了,怎么还让他能发出声音来?还不别喂些哑药,使他暂时变哑?记住,可不能让他真的哑了,真到了那样的地步,还要他来控制李景誉,这棵棋子,可不能让它废了。”
央艳茹忙低声应了:“母皇说的是,是儿臣疏忽了,儿臣这就去办。”
她招了招手,唤来一名侍婢,那侍婢手里捧了一只暗红色的小盒子,随着她往院子中央的那口枯井而去,月光正当头顶,直直地照射下来,将井底照得极为明亮,只见井底的那人,披头散发,眼有红丝,他听见有人来到,抬起头来,系在洞壁之上的铁链子拉得哗哗直响,嘴里发出嗬嗬的叫唤。
那侍婢道:“殿下,他已经吃过哑药了,还要别喂么?”
央艳茹道:“你没听到母皇说的么?剂量再加大一些,让他发不出声音来,反正这哑药的功效是暂时的,只不过吃多了,对他的身体可不好。”
那侍婢笑了笑:“殿下说的是,这男人么,长得虽然漂亮,但怎么入得了殿下的法眼?但这么个漂亮的人收在宫里当太监也不错…”她又好奇地道,“殿下,您这次来到中原,就没有遇上几个看得上眼的?”
央艳茹脸有惆怅之色:“看是看中了,但这个男人可不比咱们东女国的男人,哎…”
那侍婢打开盒子,把那淡粉色的粉未撒了下去,那粉未纷纷扬扬飘落井底,井底的声音便越来越小了,直至消失。
月光照射之下,井底那人更是发须皆乱,脸色痛苦,他不停地扯着深嵌进井壁的铁链,嘴里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只听见那哗哗的铁链子声一声声地传了出来,可渐渐地,那铁链子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央艳茹和那侍婢却仿佛已见惯了如此情状,连眼角都没往下扫,那侍婢收起了盒子,见央艳茹仿佛陷进了沉思之中,眼神却是旖旎娇媚,知道她在想嘴里提到过的那个男人,于是道:“殿下,您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什么男人能逃得出咱们东女国女人的手掌心?”
央艳茹却头一次脸上现了惆怅之色:“你不懂得,这个中原男人,和别的人不同,没有人能收伏得了他”
侍婢不以为然:“殿下,再野性的男人,咱们女皇都收伏过,男人么,无非是权势地位钱财,他要什么,就有什么,象这位天朝的三皇子,为了能登上这天朝的九五之尊之位,不也和咱们女皇合作?”
央艳茹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如果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院而去,央艳茹仔细地吩咐看守的人,除了她们之外,不能让任何人走进这院子,这才离开了。
…
山谷里,黛色的门人被召集起来,晋齐越将他们的身份已然暴露,仇敌已出现在莽山村附近的消息告诉他们,自是引得一阵惊慌,有些人便建议立即转移地方,而更大部分的,却是舍不得离开这个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
因是外人,萧问筠等并没有被邀请参加他们的讨论,更因为被晋齐越认出了女子的身份,一进村子,就受到了极友善的接待,冷卉一起,被单独带进了小院子里,又有人专门送来了洗漱等用具。
冷卉侍侯萧问筠略微整理了一下,便听到外边有人咳了一声,道:“可梳洗好了?”
冷卉听得出那是平安,她也明白这个平安再也不是那萧府唯唯喏喏的平安了,可听到他这么自然地和小姐招呼,却也有些发怔,她道:“您在外边等一会儿,小姐就快了。”
萧问筠听了他们的一问一答,却有些迟疑,心想这平安是不是太过熟络了一些,这语气听起来怎么那么的熟人呢,仿佛我是他的什么人似的,就仿佛刚刚进村子的时侯,那在田里割稻子的老公被老婆叫去吃饭似的,连称呼都没有,就知道这老婆是在叫老公了,绝不会认错,也绝对不会应错。
她感觉很别扭,慢吞吞地在语子里磨蹭,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窗棂处走来走去。
又隔了许久,那身影终于停了下来,再次问道:“好了没有?”
连那‘可’字,都省略了。
萧问筠心中生气,更磨蹭了。
冷卉瞧出小姐不高兴了,便也不答话,只陪着萧问筠慢慢地磨蹭。
又隔了一会儿,那问话更简单了:“嗯?”
虽然那声‘嗯’婉转柔长,带了些宠溺又带了些无可奈何,听得萧问筠心底发软,直想答应,她绞手帕半晌,终于清了清嗓门答道:“什么事儿?”
那身影站定了,有些迟疑:“这谷里月色不错,想和你出去走走。”
冷卉心想,平安自从开智以后,懂事了,但不活泼了,他以前怎么会这么有礼的问小姐愿不愿意的…她不由想起了那一次他将小姐带了出去,说带就带,一转瞬便不见了人影。
可有礼了的平安,却浑身充满了一种叫做魅力的东西,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跟从他。
冷卉看着萧问筠渐渐变红扭捏的脸,心想在以前那个平安的面前,小姐哪会有这种神态?
冷卉心底直不同意,心想平安现在身份虽然变了,但小姐就是小姐,怎么能越过界线去?
她正想劝说,却见萧问筠站起身来,眼底的喜悦却是她从未见过的,自小姐十三岁连续做了一个月的噩梦之后,她便再也未曾见过那种喜悦了,她便不由自主地住了嘴,眼看着小姐往门外走去。
这小山谷的月色真那么美么?
她想。
不但她在想这个问题,贺大家和笑面佛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们俩人远远地跟在尹天予身后已经很久了。
他们看着他在萧问筠的屋子外徘徊来徘徊去,望望月光,又徘徊来徘徊去…主公什么时侯有过这样犹豫不决的时侯?
看着屋内的人迟迟不出来,让主公在外边等侯,他们更生气了:你东女国的小国王虽说名称好听,是个小国王,可也是一位没登基的,皇位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的,小国寡民的小国王,哪比得咱们主公,在天朝江湖上可以呼风唤雨?
从领土上看,天朝的江湖和你们小国寡民的国土相比,那是大海与湖泊的相比,凭什么你就摆架子让咱们主公在门外等?
等到萧问筠从院子里出来,和尹天予往乡间小路上走去了,他们俩跟在后面,又开始忧郁了,瞅两人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羞羞答答,扭捏扭捏的模样,最主要是主公都是这模样…这小国王对主公的影响大啊,深合主公的心意啊,这种心意只怕是几位美男子都不能解决的啊,要使他们分开只怕要天崩地裂才行,这可怎么办才好?
两人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蹲在岩石后面,看着萧问筠与尹天予对着湖面而坐,时不时相视而笑,隔老远见了,两人也感觉他们两人真是一对神仙伴侣。
当然,贺大家与笑面佛想的神仙伴侣,是怎么也拆不散的神仙伴侣。
“这可怎么办才好?”笑面佛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了。
“哎,老江,看来咱们得准备把福门搬往东女国的一切事项了。”贺大家感慨。
“不行,咱们一定得把他们拆散了。”笑面佛脸色严整。
“老江,你可别想什么歪主意,依我看,如果这小姑娘真出了什么事,以主公重情重义的性格来看,他必定会出家,或是自尽,或是查出了真相把你我的头颅给斩了下来…老江,你想要哪一种?”
笑面佛叹了一口大气:“后面那一种咱们担的风险太大,前面两种咱们也不愿意见,还有其它的出路么?”
贺大家望着湖面上升起的那轮明月半晌,唏嘘起来:“还有一种方法,就是从那小姑娘身上想办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她明白咱们主公留在中原才是一头生猛的猛虎,到了她东女国就变成了一头病虎,她也不希望有头掉毛病虎赔着吧,总之,咱们得以中原的花花世界诱惑她,让她放弃东女国的皇位,如此一来,咱们也不用去东女国给女相当十几夫了,主公也还是咱们的主公,还可以多娶几个美妾男侍…”
笑面佛道:“这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东女国的皇位哪有说放弃就放弃的?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放弃啊,在东女国,可以娶夫,在中原,只有咱主公一名夫,她愿意么?”
贺大家斜了他一眼道:“老江,你怎么就这么没有雄心壮志了呢,这小小困难都不能克服,试都没试怎么知道不行?”
笑面佛道:“人世间最难捉摸的,无非是那男女之情而已,这男女之情么,就象火药,一不小心就炸了,老贺,我是怕你被炸得粉身碎骨啊…别看主公平日里鲜少生气,但一生起气来只怕会天崩地裂。”
贺大家再斜了他一眼:“你是说此计划你不参与了?”
笑面佛作了个苦笑的脸出来:“你下地狱,我自然也得陪着地狱,谁让咱们有当人的十几夫的情意呢?”
贺大家这才收回了目光,再往湖边看去,见湖边那两人的头越来越近了,实在忍不住了,拾了个小石头,嗖地一声就往湖面丢了去,那小石子溅起老大的水花,把湖边坐着的两人吓了一大跳。
坐在湖边的两人头没那么近了,藏在石头后的两人同时嘘了一口气。
笑面佛迷惑了:“老贺,你不是说不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让他们分开么?”
贺大家揉了揉鼻子道:“我这叫双保险,能让他们在不一起,就不在一起,如果他们实在要在一起了,咱们再用第二种方法”
而这边,萧问筠不由自主般地答应了尹天予的要求,跟着他来到湖边之后,放眼望去,只见一轮明月从山恋间升起,月光如银盘一般映在湖面之上,整座山谷仿佛只有他们两人存在。
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青草的味道,混着微微的汗味,混着山谷里漫天的清风,向她袭来,让她想起了那个暖昧之极的晚上,直至如今,她都不知道那是不是真有其事。
微微的晚风使她身上添了些凉意,她微一缩肩膀,便感觉身上披了件衣服,侧过眼去,便见着他的上衣少了一件,来到了她的身上。
衣服上带着他的体温。
她都没有查觉他是怎么除下来的。
他的体贴让她有些不适应,以前的平安会笑着递给她一碟糕点,但不会给她披上衣服,她有些迷惑,这样的平安,还是平安么?
“还冷么?小小姐?”他侧过头,朝她微笑,在月光之下,这笑容依旧纯净如湖面。
看见了他的笑,萧问筠这才略略地放松了下来。
又见他目不转睁地盯着自己,不由心底有几分欣喜,又有几分羞恼,垂下了眼眸:“我穿了男装,你便不认识我了么?”
尹天予眼眸并不移开:“小小姐和以前不同了,好象,好象…”
萧问筠感觉到他目光之中流露的喜悦,心想他这是要赞我了么,经历了前世,她知道了男人的花言巧语可以去到什么地步,可她心底依旧暗暗窃喜:“好象什么?”
“好象头顶沾了根草后,更显得青葱翠绿了。”
萧问筠愕然抬起头来,却又见着了他嘴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扬起拳头就砸了去,当拳头挨上他厚实的肩膀,却被他的手掌接住了,他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小小的拳头,却再也不舍得松手,她听到了他的轻笑:“小小姐无论什么时侯,都是平安的小小姐。”
这算不得赞扬,不过是平常的一句话,可却听得萧问筠心底发酸,因她知道,这是他对她的承诺,无论发生了什么,两个人的地位如何变化,她永远是他的小小姐。
而他,永远是她的平安。
她忽地感觉,不需要再多的言语,只要他们在一起,便会岁月静好。
她望着他如石雕一般的面颊,微垂的眼睫毛微卷,眼眸深得如那湖面最深之处…
“小小姐,平安好看么?”他忽尔一笑。
萧问筠收回了目光,心底暗暗咒骂,还以为这人被人尊称为主公之后,会稳重许多,哪知骨子里还是那位装痴卖傻的平安
第一百四十九章 敌意与暖昧
忽地,她半垂的头对上了平安直对上来的大大的面颊…他很执着:“小小姐,平安到底好不好看啊?”
他的脸离她太近,她感觉到了他的鼻息喷在脸上,萧问筠想推开他的脸,却发觉她的双手已被他的掌心包住了,她扭过了头去,他却不依不饶,眼眸在月光照射下发着淡淡柔光:“小小姐,平安还欠您一次…”
萧问筠啊了一声,心底正在迷惑,欠他什么?
便感觉嘴唇被一温暖之物轻轻地覆盖住了。
她明白她欠他什么了。
那开满紫色花朵的山谷,他和她在水底…水面之上,是蜂群围绕。
他很久以前就想着了。
她愤愤地想。
可她却有些贪恋他唇齿之间的味道,那么的耐心,那么的温柔,他的唇舌,仿佛带了蜂蜜的香味。
她听到了他的胸膛缓缓地跳动,身体的热量透着薄薄的衣衫传到她的身上,那样的沉稳,让她安心。
与前世经历的不同,前世,无论她与那人多么的亲昵,她都会感觉到惶然不安,感觉到那人随时会离自己而去,而她,却只有加倍地对他好,她感觉只有这样,她才会留住他。
前世的那场梦,梦里的她,是那么的卑微与屈就。
这被平安揽着,她只觉得心安,因她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会在这里,在她的身边。
她听到了湖面上鱼儿跃出水面,想张开眼睛,却感觉他的嘴唇微微离开了她的,他在她耳边低声地道:“别分心。”还没等她反映过来,他的嘴又覆盖上了她的,辗转温柔,让她沉腻其中。
身在岩石后边的两人把手里的小石子一下一下地丢到了湖里,可再也没有达到第一枚小石子的效果了。
无论小石子在湖面蹦得多么欢快,那坐在湖边的两人还是没有分开。
贺大家和笑面佛如丧考妣,终于不再丢了,贺大家叹了一口气道:“老江,看来要进行第二套计划了。”
笑面佛也叹了口气:“的确如此,不过这小国王看起来挺难讨好的,你说说,她有没有查觉咱们对她的敌意?”
贺大家抬头望了一眼天上明月边的浮云:“还好咱们对她的敌意表现得不太明显,还有转寰的余地,你不是人称笑面佛么,杀人的时侯也是笑着的,你对她展现敌意的时侯,难道没笑着?”
笑面佛苦着脸道:“杀人是杀人,那是要杀对方,又不是杀自己我看着她,便想着她要把主公拐去东女国了,就如有刀子刺进了老子的心底,还怎么笑得出来?”
贺大家道:“咱们的敌意表现得太明显了,如果再向她表现好感,比如说你,要向她笑,她会不会以为咱们在耍阴谋诡计,要下暗刀子杀人呢?”
笑面佛感叹:“所以说,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最难把握的了,但为了咱们的未来,再怎么左右为难,也只有试试了”
两人同时握紧了双手,脉脉而望,望了半天,才醒悟过来对面的人可是相斗了许多年的死对头,又同时松开两人握紧的手,同时转过身去,呸了好大一口。
他们在岩石后边纠结,萧问筠和尹天予自是不知道的,萧问筠只觉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才感觉尹天予松开了她,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怎么想平静就是平静不了,于是,她就想着这平安平日里掌控着他的那些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属下,神色除了淡定就是自然,欺瞒了她那么久,装傻也装了那么久,表情依旧除了淡定就是自然,他对她,仿佛除了淡定就是自然了,那么,此时,他也是不是那样的神色?
她心底想着,心底有些慌,这好比两个人下棋,一个人棋艺太差,一个人棋艺太好,太好的那个人把那棋艺太差的人要逼得全军覆灭了,那表情依旧是淡定自然的…她抬头朝他望过去,却见着了他眼底那尚未退却的不淡定,不自然,那幽幽的红意弥漫遍布他整张脸。
她忽地就淡定了。
用手指划过他的面颊,瞧清了他眼底的那丝羞恼,喜悦从心底隐避之处扩散到了全身,她决定主动一次,将嘴唇凑上了他的唇,他眼底那丝恼意更明显了,一下子将她揽进了怀里,似要将她的身躯揉进他的身体里,嘴边却溢出那么温柔的话来:“小小姐啊…”
“完了,完了,彻底地完了…”贺大家和笑面佛同时道,“主公被她彻底地征服了”
“她居然用手指勾住了主公的下额…这是咱们男人调戏女人的手法啊…”贺大家道。
“她居然主动上去了…这是咱们少时作纨绔时用来调戏街上良家妇女和妇男的手法啊”笑面佛目光呆直道。
“就凭您这矮胖身材,少时还作过纨绔?”贺大家沮丧之余,也不忘问个清楚。
“纨绔子弟和身材有关系么?不有关系嘛”笑面佛悲伤之余,也不忘和贺大家斗嘴。
“咱们一定得阻止他们,如若不然,不久的将来,他们就给咱们弄出个小主公了”贺大家总是那么高瞻远睹,兼杞人忧天。
两人对望一眼,正想不顾性命之忧上前打扰那湖边粘在一起的两人,却见湖边小道上急匆匆地走来了晋齐越,这才复又坐下了。
“还好有外人给我们当了替死鬼了。”笑面佛摸了摸脖子。
“可以后这次的事情很可能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咱们要怎么要一阻再阻呢?”贺大家继续杞人忧天。
“只有走一步,行一步了。”笑面佛叹道,“我先把帮里面看不顺眼的招几个来,要他们来行实这艰难的打扰阻拦任务而咱们两人,就对那小国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求能让她留在中原,也好让咱们主公不至于做东女国的上门女婿。”
“你帮里的那几位轻功高么?别他们还没走近,就会主公卡嚓了”
“他们被卡嚓,总比咱自己被卡嚓好。”
贺大家佩服地道:“老江,我不得不说,这句话是颠古不破的,人越矮,鬼主意越多”
两人一边闲扯斗嘴,一边朝湖边望去,见晋齐越替他们把那两人分开了,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两人一缩头,就准备溜了,哪知听主公淡淡地道:“还不出来,晋老先生叫我们过去,有事商量。”
贺大家与笑面佛一对眼,从对方的眼底都看出些沉痛来…主公明知道旁边有人观望还肆无忌惮,这是表明了不把他们两人的反对当一回事啊,也同时向两人表明,你们再打扰,就要你们好看了。
贺大家与笑面佛忙同时脸上堆积了如灿烂鲜花一般的笑意,往尹天予和萧问筠走了去,边走边恍若才发现两人似的:“主公,您也在啊,咱们正想着这月色真好,夜晚钓鱼更好,所以商量了一起来钓鱼,咦,这位姑娘,您喜欢吃鱼吧?”
萧问筠此时才发现自己和平安的行为被人看了个彻彻底底,早羞得垂头避在了平安身后,哪里能答话,只唔了一声。
而贺大家与笑面佛两人同时发现,他们只以为这姑娘是东女国的小国王了,可实际这姑娘姓什么叫什么仿佛他们从来没有问过。
只不过,照规矩,姑娘的闺名一向是并不周围外传的。
他们眼巴巴地望着尹天予,以为他会向他们介绍,哪知尹天予并不理他们,只道:“以后若钓鱼,看见你家主公在这儿,就避远一些。”
语气虽轻描淡写,但贺大家与笑面佛知道这是主公对他们提出的严重警告,他们忙不失措地应了,晋齐越并不知道几人在打什么哑谜,对几人道:“爷爷已经决定了,把黛色的仇敌的来历向门主说个清楚,由门主判断能不能帮我们。”
尹天予见晋齐越脸色沉重,知道滋事体大,也不多说,携了萧问筠跟着晋齐越回到了那院子里。
来到院子,才发现刚刚还齐聚在大院的黛色门人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了晋梦雷父子俩侯着他们。
见尹天予等进门,晋梦雷父子当头便下拜,行了大礼,对他道:“门主,老夫要感谢您救了老夫的孙儿。”
尹天予知道他对自己有所求,只道:“老先生不必多礼,这些人在中原四处犯罪,与福门的人也相互冲突了好几次,咱们也损失了不少的人马,只是每次和他们相遇,他们总不留活口,所以一直不能查出他们到底来自何方,如果老先生能将他们的来历告之,我们将感激不尽。”
晋梦雷这才站起身来,由晋齐越扶着,坐上了椅子,再请众人坐下,他拍了拍手,便有侍婢端来了红木盘子装好的茶,一一摆在尹天予等的面前。
那侍婢端着盘子一走出来,众人便闻到了一股极为清雅的香味,再朝她手里的盘子望过去,便见着那盘子上的茶盏全都不琉璃制成,那琉璃盏小巧精致,颜色艳丽,在她走动之间,盏上似有流云游动,待得她将杯盏摆在他们面前,他们才发现,原来不是那杯盏上的颜色,却是杯盏里面装的茶水的颜色。
第一百五十章 容颜弹指老
晋梦雷见到众人脸上的神色,也不自得,只叹了口气道:“黛色的那些仇人追杀了黛色这么多年,为的不过是诸位手里的这盏茶而已。”
众人听了自是讶异出声。
尹天予便问道:“老先生,这是什么茶,竟让他们追杀了你们这么多年?”
晋梦雷道:“这茶,原来不是茶,是一种花,花名叫花妩…”他脸上有深深的回忆之色,“它是咱们黛色门的门花,也是能救人性命的活命之花,但它还有一种万金难求的功效,却是连黛色门人都不知道的,只有身为黛色门主才能知晓,而老夫,也是在前任门主死后,才经由他的口,口口相传了下来…真是可怜,三十年前,那么多黛色的门人死了,却至死都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死。”
萧问筠见晋齐越脸上也露了愕然之色,便知道连他都不清楚黛色被其仇敌追杀的真正原因,正因为如此,他年少的时侯才不知道天高地厚地用黛色斐夷所思的易容之术跑去扮女人以赚银钱?
看来这黛色门被人追杀了这么多年了,过得实在是不好。
想及此,她便向那位受害者贺大家望了过去,哪知她视线到处,贺大家竟是打了个哆嗦,哆嗦过后,又朝她友善的笑了笑。
他友善的表情衬着脸上那块伤疤,再加上前面那一哆嗦,让萧问筠实在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便将视线又调了过去,正巧迎上了笑面佛的视线,只见这笑面佛原本是啥时侯都是笑容满面的,见了她却是一怔,嘴角下垂,做了个苦笑的神色,然后那笑容才变友善了。
她哪里想到这贺大家和笑面佛心底正打着改造她,使她放弃所谓东女国的荣华富贵以作他们主公背后的小女人的打算,只觉这两人突如其来的亲善让人寒毛都立了起来了。
她忙收回了目光,悄悄地移了移身子,避到了平安身后,心想莫非贺大家多年以前被这晋齐越从女人变成男人,而且是裂开了变的情形吓得太过厉害,这么多年没见晋齐越了,此时一见,那往事又在心中涌现,所以人都有些神经质了?
又这神经质会传染的,所以笑面佛和他呆在一起久了,也脑子出毛病了?
她这边和贺大家以及笑面佛对了一回眉眼,那一边,晋梦雷的往事已经开始了。
“花妩是黛色门秘而不传的秘密,但三十多年前,老夫为了使黛色门能名扬天下,还是把这项秘密泄了出去,老夫这么做,原来的想法,不过是为了在异乡能得立足之地,你们只知道黛色门人原来是从别处迁移进中原的,却不知道黛色原也是中原人,只因老夫当年气血方刚,终被美色所惑,以为寻到了能相守一生的人,带着黛色门人去了那里,可没有想到…哎…”
萧问筠越听越感觉奇怪,心想天朝之人,以男主外,女主内,夫唱妇随,听这晋梦雷的语气中的意思,怎么听来听去越听越感觉他受了女人的欺骗与控制?
天底下只有男人欺骗女人的,就如那李景誉…难道说还有女人操纵男人的地方?
这可是从来没有听过,就算在前世,她也闻所未闻她不由奇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晋梦雷朝她望了一眼,那一眼却是极不善的,仿佛在怪她随便插嘴,萧问筠心底又生了奇异之感,心想这晋梦雷看来不喜欢女人?她想了想刚刚进村时见到的情形,这黛色的门人大部分是男人,只有极少数几名侍婢是女子?
他们这批人有女眷到来,理应是由他们的夫人来照看的,可她却没有见到,只有几名侍婢送了些梳洗用具来?
萧问筠越想越奇怪,越想越感觉这黛色门真是怪异之极。
晋梦雷没有理她,只道:“不知道门主听说过东女国没有?”
尹天予还没开口,贺大家与笑面佛同时轻呼出声:“东女国?”
两人同时想,面前不就有一位东女国的在这儿站着么?
萧问筠对他们两人的阴阳脸原本就很在意,所以他们对她一望,她就察觉到了,于是她回头望过去,却见着两人十分之迅速地把视线移开了,她心中奇怪的感觉更甚了。
便听晋梦雷道:“那个时侯,老夫年纪轻轻便做了一门之主,被称为黛色最有才华的高手,围绕凑拥在老夫身边的女子众多,可老夫却偏偏被这从东女国来的女人所惑…”
尹天予奇道:“您难道没有听说过东女国的习俗么?”
晋梦雷脸色愧疚:“当然有所耳闻,但那个时侯,老夫全不把天下放在眼里,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一个人,也能改变一个人,于是,终跟她去了东女国。”
贺大家与笑面佛对望一眼,心想,这人怕是被人家许以的钱财权力所诱吧?男人么,这两方面,才是最重要的。两人又朝萧问筠望过去,见她脸色平静,既不吃惊,也没表现出任何讶异,心里直犯嘀咕,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东女国的小国王?
“一开始的时侯,她的确按照对我的承诺,只嫁了我一人,把原本的侍夫全都遣散了,那段时间,她对我千依百顺,甚至连东女国的朝政大权也全听我的,黛色门人跟着也受了不少恩惠,我更是想尽了千方百计地去讨她欢心,知道她爱惜容貌,便动用了黛色的不传之秘,研制出一种桃媚来替她保持容颜,加上黛色门原本就有的花妩奇药,研制玉合雕按魔穴位,这两样药物涂在玉合雕器具之上,浸入脸上穴位,便能长保青春,所以,她的面容十年未变,但因为桃媚花妩是滋阴之药,只对女人起作用,可我却渐渐地老了,而因为老夫的经营,黛色门在东女国之内势力大涨,渐渐可以左右朝局,老夫没有想到,就因为如此,才给黛色门招来了大祸,女王对老夫慢慢疏远,暗地里招了几名年青俊美的侍夫藏在后宫,可老夫十年经营,又岂会被她瞒得密不透风?老夫想尽了办法挽回形势,头几次,她痛哭流涕地后悔,我们反反复复地合好,那段时间,她有了身孕,终日和老夫呆在一起,老夫以为她终于被我说动,便放松了警意,却哪里知道,她生产那一日,便是她举起屠刀的日子,老夫满心欢喜地准备迎接自己和她的第一个孩子,却没有想到,在她生产之前,她早已布下杀局,幸而老夫机警,那一日终于没有进那产房,又有另一位对老夫有好感的宫女报信,老夫这才逃得性命。”
萧问筠心想,那对他有好感的宫女?看来这晋梦雷也是在女王长期的压迫之下早生了异心了,两个原本海誓山盟的人,到了最后,到底经不过时间和权力的考验…就象自己的前世,为了那皇位,她也终被李景誉出卖。
她问道:“那对您有好感的宫女,最终逃了出来了么?”
晋梦雷看了她一眼,垂目道:“她便是越儿的祖母了,只可惜,她跟着我逃出宫的时侯,被女王击中后背,老夫虽然想尽了千方百计保住她的性命,但她生下享儿之后,便仙逝了,老夫心灰意冷,便带着剩下的门人隐居中原。”他叹了一口气,“可那花妩之药用完之后,女王终于明白,她虽然在暗暗请人配制这两样药,但桃媚容易配制,花妩又岂是那么容易的,这种配制方法,只有老夫一个人知道,老夫被她所惑之时,也想着把这药方教给她,可最终却因为黛色门规所限,到底没有交给她,只教了她制作桃媚的方法,桃媚能使女子容颜瞬间美丽,那这世上哪会有那样毫无福作用的奇药,如果单用桃媚,那使人容颜美丽的药物便会透过人的皮肤渐渐渗透至五脏六腑,浸害人的器官,而花妩却能温和地解去那毒,所以,这两味药中,花妩才是最为重要的那一味,只可惜,她被那桃媚奇异的效果所魅,以为桃媚才是最重要的,见我将桃媚交给了她,便任由我留下了花妩的方子。”
萧问筠心想,看来这位晋梦雷虽被那东女国女王迷得神魂颠倒,但在任何时侯,都还是保持了一丝清明啊。
他没有对她付出全心,而她,对他也是渐渐生厌,这两个人真是半斤八两,只是苦了那些无辜丧命的黛色门人,原本活得好好儿的,就因为这两人感情破灭而引至杀身之祸。
她用不同意的目光扫了晋梦雷一眼,又转眼朝平安望去,平安却似有所觉一般,从桌椅下悄悄伸了手出来,握住了她的手。
他也会象前世的李景誉一样么?也会象这女王一样么?
有了权力之后,世间所以一切,包括女人,都会轻易地得到手,所以,无论如何情比金坚,到了最后,都会改变?
她想缩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极紧,他掌心的热力仿佛要将她融化。
第一百五十一章 心有灵犀鬼主意
“这么一来,才引来了东女国多年不停的寻找和追杀,尤其是最近几年,依老夫猜测,老夫以往给她制作的花妩怕是用完了,而她的容颜渐衰,才使她亲自来到中原”
听到这里,福门之人这才明白他们的对手竟是偷入中原的东女国女皇,东女国国家虽小,但因国内黄金矿藏丰富,是极为富足的,也养了不少死士,更兼她们极为擅长用毒,如此一来,这东女国却是比中原任何一个门派都要强了。
“您是怎么知道她亲自来了?”贺大家皱眉道。
“追杀越儿的,是她身边的黑羽近卫,这些人只听从她的命令,不离她左右,东女国常以巫女做鸟卜,女皇身边近卫全以百鸟为名,颜色以黑为尊,黑羽近卫更是她最为尊贵的侍卫,老夫一听越儿描述,便知道她终于还是找来了。”
萧问筠实在忍不住了,忽视他不善的眼神,问道:“敢问这女皇,和您是不是一样大的年纪?”
晋梦雷摸了摸雪白的胡子,道:“老夫已经六十岁了,因为黛色遭遇大祸,一夜之间才全白了头发,而那东女国女皇,比老夫还大五岁…所以刚开始,在老夫面前,她便时常担心自己老过老夫,老夫这才想办法帮她保住青春容颜的。”
萧问筠看了看一溜儿排开,站在他们面前的这老中青三代,突发奇想:“您说说,您所谓的桃媚花妩会不会真的把人变年青了?”
晋梦雷叹道:“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奇药?老夫的东西,不过是将人的容貌身形保持,说穿了,也不过是高明一些的易容术而已,但身体的老化却是不能阻止的”
萧问筠大失所望,嘟哝道:“原来外面是新鲜鲜亮的果子皮,果面却还是全坏了…”她侧过头去对尹天予道,“这又有什么用…?”
她却没有听到尹天予的回应,仔细瞧去,却见尹天予不停地眨着眼,眼珠子转动了两下,这等情形,让她想到了一句话,这个人的鬼主意来了。
因为冷卉也这么说过她。
她很明显地看到他眼光一亮。
他想到了什么?
她顺着他的目光往晋梦雷望过去,又跟着他在那祖孙三人身上打了一个转儿。
忽地,她心中也似有所感,可还没等她想得明白,尹天予便道:“依老先生所见那东女国每日照着镜子,看着你给她制造出来的美丽容颜,有没有想过,她的青春其实已经渐渐消失?你给她的不过是一个假象?”
晋梦雷叹道:“哪里会没有?她不只一次地问我,能不能使她真的变得年青?因为她的容颜虽然没变,但身体上的改变却不复青春,这是她能够感觉到的…虽然吃了不少的补药,但那每遇下雨天便会酸痛的骨头,略不注意便会精神不济,再也比不上那青春年少之人,她又岂会不知道呢?”
尹天予笑了:“她既那么想变得年青,那么,咱们便可以从这里入手,设一个大局给她…”
他正想再往下说,却听见贺大家与笑面佛同声道:“主公…”
“怎么啦?”尹天予皱眉道。
贺大家与笑面佛挤眉弄眼:“主公,这些秘事,还是咱们福门的人私底下商讨才是。”
他们还是认定了这主公身边的女人身份来历不明,很有可能是东女国小国王假扮的,迷惑住了尹天予。
萧问筠早看出他们对她心存不满了,于是道:“你们俩人防的人是我吧?”
贺大家与笑面佛忙满脸堆笑:“哪会,哪会?只是咱们不想让您操心兼担心,这些杀戮之事别污了您的耳朵。”
尹天予语气淡然:“什么都不用瞒她,她以后便是福门的人”
萧问筠一震,抬起头来,望着尹天予以淡淡地脸色,仿佛这吩咐是理所当然,这是他给她的尊重,她前世在李景誉身旁的时侯,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尊重。
前世的李景誉,把她当成他的物品,精巧华贵的物品,他可以精心地呵护宠爱着她,但他所有的一切,所做的一切,却从未让她参与过,她一世也求不到民间的夫妇的相睦与共,可在平安这里,她却感觉到了。
她心底有股暖流流过,轻轻地回握住了他宽厚的手掌。
贺大家与笑面佛对了对眼,只得闭嘴不言。
晋梦雷见此,皱了皱花白的眉头,只道:“不知道门主有什么计策?”
尹天予道:“一个人如果心底有了期望,便好办了,她虽然是东女国的女王,拥有了财富权力,但这样她最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却也是最能诱惑她之物,咱们就从这里下手,将这股祸害彻底铲除,她们身上背了那么多条人命,也应该偿还了。”
贺大家等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有萧问筠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之所想,点了点头,笑道:“就好象那金矿的诱惑一样,能置人死地。”
贺大家与笑面佛见萧问筠和自家主公相和,这才心底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对象了?这女人不是东女国来的?要不然她怎么这么乐意将东女国的人往死里整呢?
但她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上次又收了钱将叶子初卖了呢?
还讨价还价地卖闻个好价钱?
能对叶子初有拥有权的,除了女王型的人物,还会有谁?
而晋梦雷祖孙三人却不明白他们俩打的什么哑谜,对望一眼道:“还请门主与姑娘明示。”
尹天予和萧问筠对望了一眼,再转头望向那祖孙三人,两人同时笑了,尹天予道:“晋老先生日后再娶妻生子,东女国的女王怕是不知道的吧?”
晋梦雷道:“那是当然。”
萧问筠道:“这么一来,就好办了。”
尹天予道:“只不过这个计划还周全一些,还得多探探她们的消息,我怀疑…”
他将视线投于萧问筠脸上,忽又将视线转开,他想起了那一个暖昧不明的晚上,萧问筠怕已是不记得了吧?那一晚出现了那个女人,与中原女人大不相同,那个女人又会是谁,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离开之后,那叶子初也下落不明,如果找不到叶子初,便不能证明李景辰是否清白,皇帝虽然上次皇宫发生之事已有疑心,也只是软禁了李景辰,但这帝王之家,这亲情又能维系多长时间?皇帝性格犹豫,难保不会又对李景誉母子心软,所以,一定要趁皇帝不相信刘贵妃的时侯,把一切都查清楚,让李景誉再也没有翻身余地萧问筠见他眼底幽幽暗暗,握住自己的手的掌心热力忽地变高,滚烫得差点儿烤熟了自己的手掌,不由脑子里现了一幅朦胧不清的画面,可当她要仔细去想的时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贺大家与笑面佛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把他们两人轮流望了个遍,又互对了一眼,终于明白了,这女人一定不是东女国的…无论是谁,只要不是东女国的,咱们都可以放心了。
于是两人心底一阵轻松,陡然升起了对萧问筠类似于一家人般的亲切感,热情地道:“姑娘,您说得对…”
萧问筠被他们两人大大的笑脸笑得毛骨悚然,心想我没说什么啊,什么说得对?又望了平安一眼,心道你这两手下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在贺公馆的时侯,她见着贺大家,脸上都戴了铁面具的,她可不知道上次和她谈生意卖了叶子初的人就是贺大家尹天予也没弄清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当然,这两人也不敢把向他送叶子初,结果把萧问筠送上了他的床之类的种种之事仔细告诉他,既然那件事他们不敢对尹天予说,那么他们对萧问筠的猜测,那更不敢说了。
所以说,有的时侯,既使是亲切和散的领头人,这下面的人也会有事瞒着他的。
萧问筠决定不理这两个脑子有毛病的人了,拉了拉平安的衣袖,低声问道:“那咱们要怎么做呢?”
尹天予还没有回答,贺大家和笑面虎同时热情地道:“姑娘,无论您怎么做,咱们都会替主公帮您的。”
看着他们诚恳而更增添了几分热情的笑脸,萧问筠再次确定这两人脑子定是有毛病了,她回头望了他们一眼,附耳在平安的耳边道:“平安,你这两属下是不是也染上了某种病了?”
不但她有这感觉,尹天予也有这感觉,他皱紧了眉头瞪了他们一眼,把他们的头瞪得垂了下来了,这才道:“此事,你们就别插手了。”
晋梦雷等却是满脸的茫然,好不容易等这插曲完了,这才道:“门主,老夫多谢您出手相助,如果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您对小儿说,我们一定会倾尽全力。”
尹天予笑了笑:“的确有让你们帮忙的地方,等我布置好了一切,定会向诸位说个明白的。”
说完,尹天予和萧问筠相视一笑。
贺大家与笑面虎虽然已去除了心底的怀疑,此时却有些不舒服了,心道主公原本和我们象亲兄弟一样的,可现在这个女人在他身边了,她能明白主公打的哑谜,怎么我们就不懂了呢?
我们是不是变得有些蠢了?
两人同时抬头望天上明月,又忧郁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男人间的争风吃醋
萧问筠回到别宛之后,时间掐得刚刚好,萧南逸也回来了,自是没有什么人胆敢将萧问筠失踪了一个晚上的消息告诉他的,加上萧问筠事先的布置,此事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萧南逸见萧问筠气色以及精神都好,知道她虽被劫持了几天,但并没有受到什么惊吓,不由放下了老大的心思,他现如今只盼望着萧问筠能平平安安的,因而,萧问筠说要在别宛多留几天,他见那莽山村的疫症已然控制住了,没有人再死亡生病,便答应了。
皇帝自上次皇宫大变之后,对萧南逸更为倚重,简直一刻都离不了他,因此,仔细吩咐冷卉好好儿照顾小姐之后,便又离开了。
而平安…他离开之前,见到平安又蹲到了墙角不知道干什么,便又把平安叫来训了好大一通,无非是要他时时刻刻地护好萧问筠。
萧问筠既是已知道了平安的身份,见他依旧扮出那以前的样子,和萧南逸缠杂不清了好些时侯,依旧把萧南逸气得青筋直冒,不由好笑。
她望着外边的平安,阳光从树叶间照在他的脸上,微风拂起摭挡住他半边脸的秀发,他容颜依旧,可给她的感觉,却变得不一样了。
她见过他的真面目,也见过他被众人倚重信赖的模样,可现如今,在萧南逸面前,他又恢复了以往那平安的痴。
他到底有多少张不同的面孔?
她想着,却见灿烂阳光之中,他转过头来,似有所感一般,朝她微微一笑。
虽隔得老远,她也感觉到了他的笑容如百花一般地缓缓盛开,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她看清了他的口型:小小姐,我好看么?
无耻,太无耻了
她砰地一声把面前的窗棂关上,却透过镂空雕花的格子看得更为清楚,他的笑容扩得更大了。
萧问筠背转了身子朝着他,心底暗暗咒骂,下定决心,一定不能再把视线投于他的身上,以免让他更得意了。
隔了好一会儿,她认为这一会儿已经好长了,于是再扭过头去,往他站立之处望过去,却见他消失了踪影。
她自是不认为自己有些怅然若失的,只是极淡定地吃了早膳,再休息了一会儿,再吃了中膳,再休息了一会儿…
冷卉在一旁侍侯,在她淡定得如心底有只猫在抓一样,实在忍不住了:“小姐,咱们去花园晒晒太阳?奴婢这两日在研究菜谱,这菜谱上说,吃了黄花菜之后,要晒晒太阳,才能吸收得好,使皮肤光滑透亮。”
萧问筠心想,你当我是外面长着的花草么,晒晒太阳就长得好了?
当然,她是不会反对这冷卉好不容易找出来的借口的,于是,两人便往花园而去。
冷卉出身贫寒,不懂得什么豪门大族的门弟之禁,她只是知道,小姐喜欢的,肯定是好的,她既是喜欢平安,而平安…依她这么多日的观察,平安能带给小姐幸福,那么,便是好的了。
两人往花园走去,却没有见到平安,倒是见到了几个陌生的侍卫守在各处,萧问筠感觉那些似曾相识,想了半晌,又见他们眼底望了她时掩饰不住的热情,这才恍然大悟,这些人是平安的手下平安什么时侯派人混进了老爹的侍卫队伍了?
而且还混了不少人进来?
萧问筠愕然。
她想找平安问个清楚,可转遍了整座花园,也没看见平安的影子,于是气冲冲地去找那些充当侍卫的平安的手下,可他们热情是热情,却是热情着一问三不知,只会说两句话:“小姐,主公派我们来保护您,他人在哪儿,小的们实在不知”
一直到了晚上,萧问筠也没见到平安。
冷卉劝她:“小姐,平安以前也不是这样,消失一会儿,又出现一会儿,他该来的时侯,自然会来的!”
萧问筠这才明白,对平安,原来有许多事,她以前都没有注意。
到了晚上,她还是没能见到平安,正有些着急,却听有人来报:“四殿下来访。”
她与冷卉对望了一眼,心想这李景乾可好长时间没见着了,他怎么会找到了这里?
从宫里面传来的消息,他现在的身份可是变了,成了皇后生的嫡子,地位提升了好大一截,而从上一次宫庭骤变来看,这那次事件之中,李景誉与李景辰两败俱伤,唯一得利的人,便是这位李景乾了。
萧问筠望了望窗外的月色,他夜晚来访,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有什么紧急之事?
她一边想着,一边扶着冷卉的手走到堂外,转过屏风,便见着李景乾一身紫袍金带站在堂间,他的头发还是束着的,发髻上系了好大一块翠玉,将他整个人衬得丰神如玉。
而他的身边,自是有秦慕唐跟着的。
萧问筠惊奇地发现,李景乾嘴边长了青青的短须,象两撇发育不良的小草,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不由往他那两撇短须上多望了两眼。
她的眼神,李景乾注意到了,心底比较激动,回头望了秦慕唐一眼,眼神嘉许:你说得对,她注意到了注意到了…注意到我长大了出主意让他留胡须的秦慕唐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地默默注视着脚尖处,以眼角示意他别那么激动:四殿下,注意到了您,那是件好事,但您可千万稳住,记住,别露出幼稚的动作与神情出来,上一次冲动之下拿碟子砸人而被那所谓的暗夜福皇罚做了三天乞丐的事您可千万别做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您又怎么会被人抢了先去呢?在这萧家妹妹的心底完全没影子了呢?
把以前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些成果完全毁了呢?
要挽回她对您的注意,任重而道远
您可千万稳住了,要象个成熟而理智的大人的样子只有这样,您才能和那位强劲的对方拼上一拼秦慕唐与他对了一回眉眼,在心底默默地道,当然,我是不会告诉你,你怎么长胡子,也长不成熟的,那两撇胡子长得实在是太颓败,太不好看了的事实的而这萧家妹妹之所以那么注意你的胡子,想必和我也是一样的想法的这边,李景乾踌躇满志地摸了摸唇边新长的两撇小胡子,道:“萧姐姐,我上次见您喜欢竹子,最近新淘了件竹子的钗儿…”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个小盒子来,递给冷卉。
冷卉接过了,打开盒子让萧问筠看,萧问筠一看,只见那钗儿晶莹碧透,整只钗制成竹子的模样,连上面的竹节都清晰可辩,一见就知道是件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萧问筠心想这人脸上虽然长了两撇小胡子了,模样大不相同了,可那待人接物的手段还是一样的。
她自是本着不要白不要的精神要冷卉收下了,笑问:“四殿下今日来,所为何事?”
李景乾见她望都不望那钗儿一眼,把自己的一翻心思全浪废了,有些失望,心底更坚定了此行的目地:一定得把她心目中的那人弄臭了自上次在贺公馆门前做了三天乞丐,灰溜溜地回去之后,他便广布人手,明查暗访,终于弄清楚了这暗夜蝠皇的底细了,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是萧府的侍卫平安他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大吃了一惊,因而好几天亲自跟着,却让他发现了更令人吃惊的事,萧问筠和平安走得极近当然,这福门防守太严,他派出去的人,是不可能知道太多详细的东西的,可单单这两样,就已经让他惊讶得无与伦比了。
如果平安可以领导那么大的江湖组织,那么,这是一个足可以同自己抗衡的人而萧南逸也是出身于草莽的,说不定知道了平安的底细,对他欣赏之下,给他个一官半职,那么,这位平安就会以飞快的速度高升,过不了几年,说不定就又出现了另一个萧南逸了,那么,就有机会娶萧问筠了。
不,他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他好不容易看中的人不能让她飞了
所以,他派人紧盯着平安,今日晚上,终于让他找到了平安的痛处,他知道萧问筠的性格的,她不是那么容易说动的人,只有让她亲眼看看这位平安的真实面貌,才能使她相信,平安是一个不可托负终身的人他心底思索着,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借口让萧问筠去到那个地方呢?
那个地方,他已经安排好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想了想,笑道:“萧姐姐,本王今日来,也没有什么其它的事,只是这附近有一座观音庙,就在别宛的后头,离这里不过几百步路,甚是灵验,母后近日的身体虽然大好了,但这几日天气变幻厉害,她依旧有些头痛,因而小王来这座庙里给她祈福,可真是凑巧,庙里栽了一株昙花,十年都没有开花,今晚上却将要开了,小王听说萧姐姐在别宛,因而前来邀请姐姐同去赏花,顺便替母后祈福。”
第一百五十三章 致命的
萧问筠见他提及了皇后,果然有些心动,又听说离这里不远,便道:“如果是替娘娘祈福,那我就随你去一趟吧。”
萧问筠便带了冷卉等人,坐了轿子,往那观音庙而去。
说是离得不远,但因道路七弯八拐的,也走了不少时间,萧问筠下了轿子,才发现李景乾竟将她们带到了后门处,他看出了萧问筠眼底的疑惑,道:“萧姐姐,这昙花长在后院,眼看月亮当头的时侯就要开了,咱们先看了昙花,但到前堂替母后祈福可好?”
在月光照射下,萧问筠感觉他嘴边上两撇胡子显得他原本俊美的脸增添了几分鬼崇,她想,她倒要看看,这小屁孩儿今天到底想干些什么她转眼朝秦慕唐望了过去,见这秦慕唐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地一声都不出。
她想,秦慕唐的家产可还捏在她的手心里,想必他也不会怂恿这四殿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如此一想,她便放下心来,跟着李景乾往那角门里走了进去。
刚走进角门,她便听见了一阵琴声,那琴音浑着夜晚的微风传进耳里,如有一丝丝丝线一般缠绕撩拨着人的心。
这里景致清雅,是寺庙所在,按道理说,是不应该有这些的琴音的,萧问筠心中起疑,往李景乾望了过去,却见他摸着两撇小胡子沉默不语,便问道:“四殿下,您让民女看的那昙花呢?”
李景乾眼神闪躲:“就在前头。”
萧问筠发现,除了他自己之外,跟着他的那一大批人,全都消无声息地退了,而这所谓的寺庙后院,尽连一个相关人等都没有。
萧问筠见他一步一个脚印地把自己往那琴音发声处引,也假装不知,跟着他一步一个脚印往那琴声处走去。
边走边拉长了声音叹道:“那‘昙…花…’,想必就在四殿下的前边了?”
李景乾急速地摸着那两撇小胡子:“是在前边,是在前边”
萧问筠心道你嘴巴上新留的小胡子被你摸得油光发亮了,更象两条蚕虫了,更让人看了不想再看了你小小年纪学人家留什么胡子呢,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啊,难道说为了让你的手有地方摸?
萧问筠不想看他两撇小胡子,也被他两撇小胡子撩得心底真发毛。
转瞬之间,两人便来到了琴声发音之处,只见一树灿烂盛开的樱花树下,有一青衫挺秀的身影背对着他们而坐,而他的面前,却是那身着粉色轻纱的女子,怀抱着一把竖琴,边弹边舞。
樱花飘落,纷纷落于两人的肩头,和着那丝弦之声,两人如一幅朦胧的画。
“此事,你答应么?”那男子低沉如琴奏一般的声音传进不远处的萧问筠的耳里,让她心底一震,他是平安。
那女子款款而舞,袖纱飞扬,缠绕在了平安的肩头,她轻笑:“你总是这么扫兴,都说好了,如此良辰美景,听妾身弹完一曲,再谈其它。”
她穿的衣服极为特别,看似严丝合缝,可扭摆之间,腰腹间露出雪白的肌肤,看得萧问筠远远地看了,也恨不得一口咬了上去,当然,对男人来说,这咬一口的感觉叫做极尽诱惑。
她感觉这情景似曾相似,可真要仔细去想的时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眼巴巴地盼着平安拒绝,可他却端坐着一动不动,眼看着那女子边舞边近,长长的纱袖在他头顶盘旋围绕,散落的樱花之中,她的脸很朦胧,也很美…虽然看不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萧问筠就是感觉她很美。
那乐音仿佛带着魔力,想把人的脚步一步步地吸引,往她那边而去。
萧问筠心底很气愤,心想着要找平安算这笔她一眼望不到,他便开始变坏了的帐,等身体碰到了树杆,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侯脚步往前移了。
她听到了砰地一声,转头一看,便见着李景乾脸色潮红,走得还比她往前。
她不由想起以往看过的些江湖野史,说有一种武功,可以凭借乐声来迷惑人心?
这么说来,他们遇到的,便是这迷惑人心的乐声?
她再往平安坐处望去,这才看得清楚了,平安的背脊挺得笔直,薄薄的衣衫后肌肤虬张,很明显的,他在抵御这种乐音。
他们隔得那女子远,都被她的弹奏影响了,平安离得近,更有活色生香的舞姿作伴,可见那诱惑是多么的诱惑。
李景乾被树杆这么一撞,撞醒了,他原本等萧问筠看清了平安和其它女人幽会的场景,趁着萧问筠难受的时侯撩拨几句,再借个肩膀给她靠靠,让她感觉到他男子汉的承担与责任的。
可一进这院子,那琴声传进耳里,他便什么都忘了,只感觉在樱花树下舞动的女人是那么的美,那女子,却明明是萧问筠的脸。
所以,他被撞醒之后,看清楚了身边的萧问筠用思索的目光朝他望着,他手一颤,差点把唇边的一撇小胡子给扯了下来。
“萧姐姐,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萧问筠慢吞吞地道,“没把这花树当成美人?”
“这,这,这琴声有问题”他道,“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你不是叫我来看昙花的么?十年难道一见啊,自然是看了再走”
李景乾听那琴声又起,他的脑子又开始混乱了,心底暗暗叫苦,心想今日可别偷鸡不着反蚀好大一把米,让萧姐姐看了我的笑话去听说,咱父皇,以前被萧侯爷灌醉了,就出过这么一次丑,把树杆子当成美人搂住了,本小王可不能继承他的传统,也在萧家姐姐面前出一次大丑。
所以,他使劲地揪着腮边那一撇小胡子,用痛来保持头脑的清醒。
一不小心,他张眼一看,那两撇小胡子其中的一撇就到了他的手指尖上了,他忙捂住了嘴,眨着眼望了一眼萧问筠,心道两撇小胡子可以显示自己成熟稳定,那么,一撇小胡子可以显示什么呢?
这可真是个问题。
萧问筠可没朝他望,她只觉琴声更急,那红纱舞袖在平安身上缠绕盘飞,轻扫在他的面颊之上,那女人眼波如媚,露出袖子的一截白生生的肌肤发着如玉般莹润的光芒。
她又有了一种熟悉之感,觉得此情此景仿佛以往发生过,连那女人的面容都似曾相似。
布帛撕裂之声响起,平安并指如剪一下子剪断了那女人的衣袖,使得缠绕在他身上的纱袖纷纷散落,那女人被气劲所激,身子向后翻飞,亭亭落于地面之上,捂着胸口咳了两,却笑道:“金屑郎,你可真是狠心,连一支乐曲都不愿意妾身给你奏完,既如此,咱们之间又谈什么合作?”
平安语气淡然:“姑娘还是想清楚些的好,朝代更替,长江后浪推前前浪,本是人之常情,这一路前来,姑娘心底难道就没有疑问?”
她咯咯地笑道:“金屑郎果然是金屑郎,不但武功好,人长得俊,也有一个好口才,这才配做我的金屑郎…”她叹道,“只要你应承做我的金屑郎,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又何须你废那么多的口舌?”
平安敛眉垂首:“姑娘答不答应,只在姑娘一念之间,姑娘还是先权衡一下厉害得失再说吧。”
她垂头捂着嘴再咳两声,衬着身边粉色的樱花,更显得脸白得如纸一般:“金屑郎,你可真是狠心…”
她身形忽起,往树丛深处飘了过去,那袖上的长纱扫过了平安的面颊,让站在一边的萧问筠都感觉到了那长纱上面仿佛带着淡淡的香味。
可他却面色冷峻,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端立不动。
李景乾很失望,他捂着唇边那一撇胡须消失之处,隐隐感觉到了唇边的痛疼,偷鸡不着,反蚀了好大一把米,不但没见着这暗夜蝠皇左拥右抱,反而丢了一边胡须,他偷偷朝萧问筠望过去,心底更是凉了半截,他看清了她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眼底露出来的柔光,这表明了她满心满意的心底只有平安啊。
他要怎么样才能挽回劣势?
不,他想,他的母后是皇后,代表着他已成了皇家嫡子,就有了登上大宝的条件,如此尊贵的身份,萧问筠不放在眼底,难道说萧南逸也不放在眼底?
他正想着,便听见那平安低声道:“什么人…”
这平安的耳目可真够灵敏,比得上父皇身边的两位高手了,他还没想得明白,萧问筠便移步出了树杆旁。
他忙跟着,心想,虽则嘴唇边没了一撇胡子了,对自己的容貌大有影响,但为了让萧姐姐不犯大错,以至于做出些埋没身份的事来,无论怎么样,他都要跟着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局面,他都要把它搅黄了萧问筠可不清楚跟在她身边的李景乾的想法,她向平安走了去,看着他低垂的眉眼,挺拔的身姿,没有那遮住半边面颊的秀发,他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眉眼秀如远山一般,可眼眸之间却有淡淡的疏薄,如晨曦薄雾遮挡着的初阳。
平安此时才彻底地平复了那被琴声挑起的心悸,回过头来,看清是萧问筠,见她眼里隐隐有笑意,如碧波柔水,差一点儿,那心悸又升起。
“你怎么来了?”他道。
“我为什么不能来?”她笑道。
樱花树上有花朵飘落,落到了两人的袖底肩头,两人的目光就此不同分开,纠缠不清。
还好两人之间隔了好大的距离,于是,李景乾一下子插到了两人的中间,转脸朝平安道:“这位…平安侍卫?本王和你家小姐来看昙花的,不知那昙花可在这后院?”
“既来了,就坐下来喝杯好茶吧,这寺里的花茶不错,全都是用自己栽种的名花晒干制成的。”
“佛寺里栽的花,定也沾了不少佛气儿。”萧问筠笑道。
李景乾见两人自说自话,全没有中央插了一个人的感觉,心道,难道是我不够高,所以阻挡不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看不见我?
于是,他不动生色地掂高了脚尖,以期遮挡不了平安的视线,也能遮挡住萧问筠的视线,转过头来道:“萧姐姐,既然没有了昙花,怕是小王记错了,不如咱们先回别宛?”
萧问筠向他点头而笑,李景乾心喜,心想掂高脚尖的行动还是成功的,终于让萧姐姐看到我了。
便听得她道:“这茶必已泡好了?”
“已泡了好一会儿了…”
李景乾怔怔地看着萧问筠与平安当他如空气一般,往花树下的茶几走了去,这让他很挫败。
到底还要不要插在他们两人中间呢?
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个问题,便见着萧问筠仿佛忽然忆起这场子中央还有一个人一般,转头对他道:“四公子,您若有事,先回去吧?”
李景乾被这句先回去吧彻底地激起了雄心壮志,不行,做人嘛,就是要有屡败屡战的劲头,今日如果不把他们彻底地搅黄了,也要让他们不能再脉脉对望,至少脉脉对望时中央冷不丁地插进一个少了撇胡子的人进来,你们就不会再持续刚刚的温情了。
他忽然感觉到了少了撇胡子有少撇胡子的好处,就比如说那台上作戏的,把台下的观众的情绪调得正饱满,正要死要活的,冷不防的,有人被绊了一脚,在地上打了个翻滚,引发一连串的笑场,把台下观众的情绪全给弄没了。
依他的见解,对于平安刚刚对那女人的严词拒绝,正引得萧问筠暗自欣赏呢。
所以,他把手放下了,正巧坐在两人中央,拿起案几上的薄胎青花茶壶给两人倒茶,为阻挡两人视线,还特地把头往两人中央晃动。
“真是好茶。”萧问筠饮了一口道。
平安微微一笑:“小小姐真是为了茶而来?”
萧问筠沉默半晌:“是为了别的花而来…”
说完,李景乾便看见她长长的眼睫毛把眼眸半遮,手里拿了那个杯子半晌都不出声,她不出声,那平安也不出声了,可他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暗潮激涌…那是怎么也阻隔不了的。
这让他很颓败,更增添了一种屡败屡战的勇气,他便附和着道:“那小王再替两人倒一杯茶。”
他把茶壶往萧问筠的茶杯里倒了去,见她的茶杯是满的,便又将她的茶杯里的茶倒在沙土上:“茶凉了,我给您换上杯热水。”
他的动作太大,终于引起了萧问筠的注目,目光扫过他的唇角,看清了他那少了一撇的胡子,有些愕然:“原来四公子的胡子是假的?”
李景乾虽说不在意他自己少了一撇的胡子,但被她眼底的疑问伤着了…这很明显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宫里的太监偶尔出宫时的装扮啊。
他勉强笑道:“不,不是的,是小王太过用力…”他一边解释,一边想,能用这胡子把她的目光平安的身上转移过来,这胡子也少得其所。
那平安轻咳了一声:“小小姐,你说错了,依我看,这位四公子的胡须当然不是假的…”
李景乾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平安如果不是痴心妄想,想着他的小小姐,其实这个人还是比较忠厚老实的。
便听见这平安道:“他这胡子啊,是用他自己的头发铰了,再贴在唇边,都是他自己的东西,当然不会是假的…”
萧问筠便叹道:“四公子的手艺真好。”
李景乾感觉再也呆不下去了,瞅两人的目光不停地往他的嘴唇边和头发上来回打转…看样子两人准备继续讨论他的胡子的真假以及怎么样才能沾得结实等等的问题了?
看他们的劲头,如果他一直在这儿,他们便会一直地讨论下去?
他自认为自己的脸皮是比较厚的,但他感觉,这两个人的脸皮很可能比他还要厚。
为了让他不至于显得落荒而逃,他站起身来,向萧问筠道:“萧姐姐,看这炉子里的火快没了,我去叫人拿些柴火来。”
萧问筠点了点头,好心地建议:“四公子,您可得小心些,别把另外一边胡子也烧着了。”
平安更好心:“四公子,我建议你还是把那胡子先取下来,揣进兜里放着,如此一来,便不会跌了出来烧着了。”
李景乾脚下跄踉了一下,差点跌倒,往后院退了出去。
看着李景乾狼狈而退,平安这才转过脸来对萧问筠道:“小小姐,刚刚你看到的,其实不是那样的…”
萧问筠垂目而笑:“我知道的,平安…有了她,咱们的计划才能实现不是么?”
“他们既是从东女国而来,咱们如果硬碰硬的和他们相斗,死伤定会很大。”
“恩…”萧问筠抬起头来,“所以,你才会去和她相会。”
平安伸过手去,轻轻地摘下沾在她鬓角的樱花:“筠儿,我原想着不瞒你的。”
萧问筠脸有笑意:“你叫我筠儿?”
…
央艳茹从院子的墙头翻了进去,一推开房门,便看见央夫人坐在主座之上,目光冷冷地望着她,她忙忍住了胸口如刀刺一般的不适,朝央夫人行礼,笑道:“母皇,这么夜了,您还没睡?可是身子又不好了?”
央夫人站起身来,似笑非笑:“我倒想问问你,都这么夜了,你去了哪里?”
央艳茹笑道:“女儿闷得慌,在外边走了走。”
“是么?”央夫人上前,伸手取下了她肩头粘着的花瓣,“这外边可真是远,不知道哪里会有樱花开呢?”
央艳茹看清了她眼底冰冷的神色,暗暗心慌,拉了央夫人的手:“母皇,儿臣不敢骗你,儿臣想再去见见那金屑郎…”她脸上做了小儿女之态,“儿臣想把他带回东女国。”
央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劝道:“艳茹,能被你封为金屑郎的,必是极为出色的男儿了,可这是中原,不比东女国,你要记着,中原的男子带回东女国,也不能给他太大的权利,他们的心野着呢,你的母皇,就得了一次教训了,你可不能再犯。”
央艳茹低声道:“母皇,儿臣受教了。”
央夫人见她目光闪动,知道她心底不以为然,只得道:“艳茹,你就要当上大国王了,而我,也将功成身退了,母皇只期望你能领着族人平平安安就好。”
央艳茹眨了眨眼,摇着央夫人的手道:“母皇,您说什么呢,艳茹希望母皇一直在儿臣身边提点着我,儿臣有了母皇的提点,便什么都不怕了。”
央夫人听了这话,才真正从心底发出了笑声,抚着她鬓边的头发道:“艳茹,你在母皇众多的儿女中是最合我心意的,在东女国,母皇已经给你选了三位夫婿了,他们才是能助你一臂之力的人,至于中原这些人,你再合心意,也不能把他们当一回事”
央艳茹心底缓缓升起一丝不满,心知她这是为了日后既使退位,也能操控自己,脸上却带了丝笑意,恭声应了,央夫人这才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道:“你好好休息吧,隔不了几日,鹰卫们打听到了那批人藏身之处,咱们就要开始行动了,我们离开东女国也已许久了,也该回去了。”
央艳茹挽着她的手,将她送去门外,这才退了回来,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低声道:“看来,金屑郎说的话没错,母皇,您儿女众多,您看中我继承您的皇位,也不过因为我乖巧听话而已,我可不想做您手里一辈子的傀儡。”
央艳茹抬起头望了一眼天际的明月,母皇已然统治东女国愈四十载,早过了长老规定的三十年换国王的时日,引起东女国上下不满,不得已,这才推了我出来,但她怎么肯放下手里的权利?
她之所以能统治东女国四十余载,也因为容颜的青春不变,这才使得长老们破了前例,而因为那药的用完,她的容颜变得衰老,这才使得长老们一再上书请求,要求她退位让朝,而这一次,她亲自来到中原,寻找失踪的黛色门人,其目地不过为了保持青春不变。
第一百五十四章 疑心生暗鬼
如果让她回复了容颜,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登上皇位?
金屑郎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可惜的是,她怎么样的诱惑,他却怎么也不动心央艳茹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掌心,待听到一声脆响,这才发现手掌的杯子被她捏破了,她望着掌心的碎片,不由想起了那人如冰山一般冷酷的脸,不由暗暗咬牙,好,金屑郎,我便和你合作,但合作我也要,你这个人么,我也要得到。
东女国的女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男人她在心底恨恨地想。
…
李景誉未曾想到会这么顺利,收到央夫人的手令之后,他便率领私军进攻了这座藏于深谷之中的小村子,他们是黛色的门人,他是知道的,他以为会遇到激烈的抵抗,却没有想到他们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他们全集中村子里最大的那间大屋子里,象是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领头的,是那长发白须的黛色门门主。
李景誉原来还想着杀几个人以震慑一下的,如今都用不着了,他有几分失落,把这位晋梦雷押到了央夫人的面前。
他有些惴惴,还怕抓错了人,可他一见到央夫人望着那晋梦雷眼底流露出来的恨意,便知道他抓对了。
晋梦雷是这位东女国女皇十几位夫侍之一,而且是排第一位的,多年之前,他率着黛色门人叛出了东女国,偷偷潜回中原,这一次,这央夫人便是亲自来捉拿他们李景誉从央夫人嘴里只得到了这些消息,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有何恩怨,但他和她之间的交易,也不过如此,他帮助她捉到黛色门人,她便在钱财上支持他重获皇帝的信任。
他只是有些奇怪,央夫人为什么常年蒙着面纱,他想起那一晚上,他曾看清央夫人的脸…这和黛色门人有没有关系?
他望了他们一眼,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来到门外,却又遇上了央艳茹,听见她在吩咐:“后院的那一位,可得精心地照顾着,别让他死了,他对三…”他感觉到她抬眼眼望了自己一眼,眼底有警意,却一下子消失了。
“三殿下,您回来了?”她笑道。
李景誉应了,心中存疑,她所说的这个三,是哪一个‘三’,难道说,央夫人有事瞒着自己?那后院,不就是放轿子的后院么?他想起她们从来不准自己去后院,不由疑意更深:要仔细查一查那后院才行。
央艳茹望着他的背影,微笑了一下,这才迈步走进了堂间,向央夫人行了礼,转眼朝被铁链绑着的晋梦雷望过去:“咦,这位就是黛色门主?怎么老得这般厉害?”
晋梦雷嘴角有血,却闭目不语,央夫人冷冷地望着他:“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了么?”
晋梦雷发须微抖:“夫人还这么年轻,又何必再执着下去,这么多年了,夫人不已经活得够本了吗?”
央夫人道:“你看看你的样子,你要我以后成为你这样子么?不,不行,晋梦雷,你放弃了使用黛色的桃媚花妩,便会保得你族人的性命?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地落在我们的手里?”
晋梦雷倏地睁开眼睛,花白的眉头直抖:“桃媚花妩原本就是逆天而行,不过能暂时保持容颜而已,为何夫人就是不明白呢?夫人,您看看现在您变成了什么样子了?”
央夫人一把扯下了蒙着的面纱,整张脸在灯光下现出重重叠叠的褶子:“晋梦雷,这便是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是不是比你还老?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才会成了这幅样子的”
央艳茹看她神情激动,忙上前道:“母皇,您只有几日的时间了,不如别作无谓的争执,让他尽快制出那药来,也好解了您体内的毒。”
晋梦雷静静地道:“我不会替你再制花妩的”
央夫人听了他的话,气极:“你半点也不顾忌你的族人?”
晋梦雷道:“你不是一向都知道我是怎样的人的么?三十多年前,你用族人的性命要胁,逼我现身,我也不曾现身,而今日,我会为了他们再受你要胁?”
央夫人如困笼中的野兽,脸上因没有蒙上黑纱,竟现了狰狞之态,央艳茹忙道:“母皇,您先别着急,儿臣倒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央夫人利声道,“只剩下几日了,我便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了”
晋梦雷叹道:“你这幅样子,才是你原本的样子,虽然比正常人老了不少,但总算没有伤及性命,你又何必执着?”
央夫人呼地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刀来,一下子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他白色的发须粘上这把刀而发须尽落,纷纷扬扬散落在地,他却闭目不动,只道:“我都已经这把年纪了,于生死已看得开了,夫人既使现在杀了我,我也有了几十年逍遥日子了。”
央艳茹上前,握住了央夫人的手腕,道:“母皇,他就想着死个痛快呢,咱们可不能中了他的计,母皇您身上桃媚之毒渐深,每日里痛不欲生,咱们何不让他也尝尝这种味道,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誓死如归?”
晋梦雷原是发须抖了两抖,却立既恢复了那漫不在乎的神色,但他的表情变化,央夫人何尝看得不清,她把手里的弯刀收回,重插进了腰间,笑道:“好,就依你的办法,给他喂下桃媚…将他关入那间药房子里,那里可是什么都齐全的,他能忍得住不替自己制那解药,慷慨就死,那便证实我以前看错了他了。”
她挥了挥手,有两名侍婢上前,其中一人脚一踢,便将那晋梦雷的膝盖踢得弯了,便他跪在地上,而另外一人,打开了那红漆的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透明的琉璃瓶子,那瓶子里有艳红如血的液体缓缓地流动,在灯光照射之下,现出妖艳之极的颜色来。
晋梦雷拼命挣扎,却怎么能抵得过那侍婢将那小瓶子里的液体缓缓地倒入他的嘴里.
“这桃媚,每次只用一两滴的,但如今你却一下子用了小半瓶,如此一来,那身上的剧痛便会更加的厉害,晋梦雷,这是你自己制出来的东西,却要你自己来承受了。”央夫人淡淡地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象你自己所说的那样,真的无惧生死?”
她使了使眼色,那两名侍婢便押着他往一旁的药房而去,那药效发作得快,他被拖走之时,身躯已在剧烈颤抖,脸色变得铁青,眼眸也成了死灰的颜色,整个人仿佛缩成了一团。
待到药房的房门打开,他被投进了那药房,便听见那药房内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央夫人皱了皱眉头,央艳茹便上前宽慰:“母皇,别担心,这东西是他自己制出来的,自然知道要怎么样解那毒,再说了,咱们经过多年的研制,那花妩的药材已采集得七七八八了,只不过咱们不知道它怎么配制而已,在这样危及他性命的紧要关头,我就不相信,他不先顾了自己的性命,解了那毒?”
央夫人点了点头,不理那屋子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由侍婢扶着,往后院停着的轿边而去,道:“艳茹,这里,你便先看着点儿,我去后院了。”
央艳茹点头道:“母皇,您放心。”
等到央夫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央艳茹这才往那药房而去,从药房的小窗口望过去,晋梦雷缩在墙角,痛成一团,她便道:“晋门主,既是你自己同意的,接下来的事,你便要做好准备了。”
晋梦雷缓缓抬起头来,眼波明亮,哪里还有半分痛楚的模样,他向她点了点头:“老夫省得。”
央艳茹这才离开了那门,往堂间走去,走到院子里,打了一个呼啸,从天上飞下来一只青鹰,她将一个小管子套在那青鹰的脚上,伸手将那青主人鹰放飞,这才低声道:“金屑郎,接下来,便要看你的了。”
…
李景誉缩在树后,望着那暗暗沉沉的后院,看见央夫人把那两名侍婢留在门口守着,独自一人进了那后院,隔不了多久,那后院便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呻吟之声,这是他每次都听到过的,并不出奇,他见没有其它异向,正要离开,忽觉有异声传出,他却见了那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中夹杂了一两声男人的粗重的惨叫,那声音虽低,可夹在里面,却是清晰无比,使得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想起央艳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言语,心底更是疑虑大起,这后院里,看来不只是放置她的轿子的地方。
得好好儿的查一查才行
他朝着后院那暗暗沉沉的树木冷笑,一甩袖子,离开了那里。
他往自己的住处而去,他的住处,自有他自己的守卫,他自己的一批人马,和这东女国女皇的住处一样守卫森严。
那院子里,也有等着他的人。
他走进院子里,有侍卫弯腰向他行礼,他径直走进了院子里,一直往里走去,来到了内院,走到西厢房边,门边,有两名侍婢侯着,他问道:“姑娘还好么?”
那侍婢道:“还好,在里面呢。”
他恩了一声,揭了帘子进去,转过了屏风,走到里面,看到灯光下垂着头正在织绣的女子,咳了一声,那女子抬起头来,朝他微微一笑,脸上添了丝红润:“王爷,您回来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再度发生的前世
李景誉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笑道:“你那嫡姐也来了别宛,你怎么不去看看她?”
萧月怜撇了撇嘴:“我为什么要去?她一向没把我放在心底。”
李景誉温柔一笑:“再隔些日子,我便向萧侯爷提亲,迎娶你了。”
萧月怜羞涩地垂下了头:“王爷,您可得快些才行,小女子…”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李景誉看了她的样子,心底涌起一阵烦恼,心想当初怎么就一时失控,把她当成了萧问筠,做下了这样的错事,如今反被她粘了上来了,原想着萧家会倒的,到时侯这笔帐认不认还在自己,但却没想到,萧家没有倒,他还得跟她虚与委蛇,反而害怕她闹将起来,使形势对自己更为不利,萧家这位庶女,他娶了有什么用?她在萧府既不受宠,又不能牵制住萧侯爷,对他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但此时形势,他对她却不能不小心,他不能再让人抓住把柄了。
刘贵妃已经倒了,他被父皇不信任,已不能参与国事,那些御史们更是瞪大了眼睛在寻找他的错处,而侦缉司的人,更是到处在寻找那失踪了的林美人,如果让他们找到‘她’,他在宫里面安排的一切都会暴露所以在这等时侯,他不得不小心行事,不能落下任何把柄,他想到这里,笑容更加温柔了,对着萧月怜道:“她到底是你的姐姐,你还是去看看她的好。”
萧月怜看着他英俊的面颊,脸上有几丝红润:“三殿下,妾身都听您的。”
李景誉点了点头,上前将她鬓角的乱发拢在了耳后,柔声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过了这段时日,便好了。”
萧月怜含羞带怯地垂下头去,低声道:“妾身可都指望您了。”
…
萧家别宛,萧问筠问冷卉:“你说老爷刚进院子,又被宫里的人叫走了?”
冷卉道:“是的,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宫里来的人叫得急,老爷连官服都没有除下,又被人叫走了,只来得及让奴婢转告小姐,要小姐好好儿地在别宛再呆上几天,这才回萧府。”
萧问筠点了点头,心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刚刚还在担心爹爹回了别宛,定要要求她回府的,却没有想到,他这才回来,便又走了?
如此一来,便给了她有好几日时间了。
这算不算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帮助着她?
她还没想得明白,便从窗棂间望过去,看见平安远远地从花树间走了过来,他还是穿着那身侍卫服,晨曦薄雾将他笼罩,使他整个清秀挺拔之极。
她想起院子里多出来的那几名陌生的侍卫,那是他安排的,她不由想到,爹爹被召了进宫,也是因为他?
不,不可能的,他只是一名侍卫,因为武功高强,才在江湖上有了地位。
她倏地发现,她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太少,这些日子,她竟是从来没有想过他这么多的不妥。
她看着他神情自若地向那守在院门口的侍卫下达命令,仿佛理所当然,以前的平安,哪有这种时侯。
一时间,她内心五味翻滚,他也往李景誉的那条路上走么?
正思索间,却听冷卉急急地走了进来,向她道:“小姐,二小姐来了。”
萧问筠一时间还没反映过来,再问一次:“谁?”
冷卉脸上表情古怪:“二小姐。”
萧问筠这才反映了过来,心想这倒是奇了,自从那百花宴之后,萧月怜便知道自己不待见她,她也避开自己唯恐不及,怎么这个时侯,她反而来了?
萧问筠还没能想得清楚,便见着萧月怜怯怯的声音响起:“姐姐,您可在屋子里?”
萧问筠听她的声音之中带了一份自得,暗自思索她是为何而来,便道:“进来吧。”
萧月怜这才从屏风处转了进来,向萧问筠行过礼后,脸上有笑:“姐姐,你在别宛中也呆了这么长时间了,怎的还不回去?”
萧问筠见她脸色红润,下巴圆了不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笑道:“二妹妹因何事这么喜庆?”
萧月怜咬了咬下唇:“瞧姐姐说的,妹妹还不是老样子,只因姐姐好几日不回萧府了,所以妹妹想得慌,这才来看看姐姐的。”
萧问筠瞧清了她眼底掩饰不住的得意,心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她身上的得意劲儿从内往外一直冒?
于是,她试探地问道:“二妹妹,不知二娘可好,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萧月怜却不答她的话,只把眼光往屋子里四周围的一扫,哎呦一声道:“姐姐,您怎么能住这样的地方呢?您瞧瞧红木椅子都是虫蛀了的,这帷账也是老旧不堪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袖口撸得高高的,露出了雪白的肌肤,以及腕子上那一抹镶金碧绿镯子,萧问筠这才发现,她今天的打扮特别的不同,袖口精致的卷叶绣纹,那布料流光溢彩,衬得手腕上那镶金镯子发出淡淡幽光。
那是老坑玻璃种的镯子
萧问筠见她都如此了,怎么不从善如流,脸上带了惊异的神色道:“二妹妹,你这镯子可真漂亮,从哪里得的?”
萧月怜这才把那镯子收在袖子里收好了,淡淡然道:“只有你能有好东西,我就不能有么?”
萧问筠白她这次来,定是来显摆的,心中疑意顿起,又想起以往她和二娘老往李景誉身上靠,不由心底一惊,试探地道:“二妹妹,你是和二娘来的别宛么?”
萧月怜眼神闪躲,支支唔唔:“不是的。”
萧问筠更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声音变冷:“二妹妹,你可别做出什么错事来。”
萧月怜闻言抬起头来,脸有讥讽之色:“什么错事?姐姐可以留在别宛好几日不回萧府,怎么?我连外出走走都不成么?”
萧问筠仔细审视她的身形,暗暗吃惊,她经历过前世,已明白了她身形的改变是因为什么了,前世的一切不再发生在她自己身上,难道转而发生于萧月怜身上了么?
她利声问萧月怜:“是不是三殿下和你一起来的?”
萧月怜脸上得色尽显:“姐姐也不必失落,待我嫁入王府,您一样还是我的姐姐。”
萧问筠心底忽感觉一紧,她明白了她来的目地了,他在托她的嘴告诉她,他娶不了她,但萧家始终和他脱不了关系。
萧问筠颓然地道:“二妹妹,你难道不知道最近皇宫内发生的一切?朝堂上发生的一切?三殿下已经不是原来的三殿下了。”
萧月怜脸上现了些鄙夷之色:“我可没有姐姐那么会审时度势,三殿下如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他身边支持他的。”
萧问筠见她脸上充满了憧憬,知道怎么也劝不了她了,在前世,她何尝不也对那个男人充满希望,希望两人能生死福祸与共,可到头来,却换得了他对她弃之如饴,她在心底默默地道,这个男人,可共灾祸,但不可共富贵,你不知道么?
她不会知道的,她心底现在充满了打败萧问筠的胜利感,以及对李景誉的期望萧问筠心底苦笑,只期望这一世,李景誉没有了前世那得意满志的权势,他会善待她一些,而萧月怜,不会弄得象自己一般凄惨的下场,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他一个又一个地将新人抬了进门!
萧月怜见萧问筠脸色不好,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压着萧问筠一头了,得意起来:“姐姐,三殿下不日内便会向爹爹提亲了,娘亲已备替我备好了嫁妆,姐姐不用准备什么了。”
萧问筠脸色古怪,终问道:“他准备给什么名份给你,你可知道?”
萧月怜一滞,脸上现了些彷徨,却是道:“三殿下心底有数的,绝不会亏待了么,虽不是正妃,但…”
萧问筠心道,连这一样最重要的,他都没有向你说个明白,你对他却依旧那么多的期望?
前世,她不是一样象她这么愚蠢?傻傻的等,每日期望,到头来,留给她的,却只有失望。
萧月怜瞧清了她脸上的冷淡,不由气道:“姐姐,你何必如此,我虽是你的庶妹,到底是骨肉至亲,你就一点儿也见不得我的好?”
萧问筠淡淡地道:“如果真的好,那便好了。”
萧月怜正要反唇相讥,却听门外有人来报:“三殿下驾到。”
萧月怜脸上喜色尽显,低声道:“他来了么?”
萧问筠道:“二妹妹还是顾忌一些的好,到底没有出嫁。”
萧月怜的心此时已飞去了房门,哪里还听得进萧问筠的话,站起身来,就往屏风外迎了去,等她离开了,萧问筠才任由冷卉扶着,往外堂而去,嘴角含了淡淡冷意:“他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冷卉听了她如冰屑一般的话语,不由抬头望了她一眼,见她紧皱着眉头,劝道:“小姐,二小姐的前程,只能由得她自己做主了,你别操心。”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各怀鬼胎
萧问筠叹了一口气,往前院而去,走过花径的时侯,却似有所感,往花丛间望过去,却见平安手指上夹了朵玉兰花,放在鼻端轻嗅,她望着他淡定的脸,不知道为何,忽然间心便定了下来,因她知道,无论这世道如何的艰险,总有他在她的身边照拂着。
李景誉站在堂前,耳里全没有听到萧月怜怯怯而欢喜的行礼,他只将视线望于她的身后,期望能看到那抹清淡的身影,对着他的时侯,她连表情都是清淡的。
可他没有看到,萧月怜身后没有她。
“三殿下,您怎么啦?”萧月怜道。
李景誉收了心底的厌烦,换了张笑脸对她:“想不想在这儿多呆几日,也好和你姐姐多聚聚?”
萧月怜有些愕然,心里百般不愿意,但她从没有拂过他的意,便笑着答了:“好的,这里空气新鲜,我在这儿多呆些日子也好。”
他们的话,萧问筠听得清楚,她慢吞吞地从屏门处转了出来:“二妹妹还是回去的好,二娘那里正准备着你的嫁妆呢,二妹妹也不盯着些?”
他听到了她语气中的讥讽,却妄想她有一丝醋意,可他从她的语气中没有感觉到,他不能掩饰心底的失落,他是知道的,她从来都没有对他表示过好感,可他却感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拥有过她?
他强抑着心底的失落,向萧问筠道:“那本王替二妹妹多谢了。”
听了这话,萧月怜难掩眉间的得意,往李景誉靠了过去,可却被李景誉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回首含笑对萧月怜道:“二妹妹,你先去休息,本王有些事想单独和你姐姐商量。”
萧月怜以为他和萧问筠商量提亲之事,欢天喜地的由冷卉领着进了内堂。
待她走后,堂间便静了下来,萧问筠见他默不作声,她便也默不作声,只把手里的茶杯盖子揭开,一下一下地浮着浮叶。
她感觉到他两道目光地扫在她的身上,仿佛要灼穿她身上的衣裳,如果是前世,她必定是有几分心悸的,可如今,她却只觉厌烦。
这个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为了往上,总是不择手段,可在这一世,在她的面前,却偏偏时不时地露出些深情款款的模样,怎么不叫人厌烦?
但为了弄清楚他的意途,她却不得不虚与委蛇。
“妹妹住在别宛,已住了许多日了吧,住得可还习惯?”李景誉道。
萧问筠暗暗思索他这番话的由来,心底也有些奇怪,怎么到了哪里,都遇上了他?
于是道:“三殿下不也来到了这穷乡僻壤?”
李景誉望了她一眼:“本王为了查清莽山村疫症之事而来,却未曾想,遇上了二妹妹,便送她来了别宛。”
萧问筠听了他的话,心中暗惊,这可是一个新消息,难道说这东女国之事也和他有关联?他将萧月怜安置在这里,又是什么用意?
她笑道:“那民女代二妹妹多谢三殿下了。”
李景誉缓缓地望了她一眼:“萧妹妹,本王虽会为二妹妹向侯爷提亲,那正妃之位始终悬空…”
萧问筠听了大怒,冷冷地望向李景誉,心想这人当真没有受到教训,都落得这样的下场了,还不知悔改李景誉却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身为女儿家不便开口,便道:“本王现如今虽是虎落平阳,但谁又知道以后之事?本王一直想着身边能有一个福祸与共的人在…”
他话未说完,却见萧问筠已然站起身来,直往屏风而去,边走边道:“民女就不打扰三殿下去寻求那福祸与共的人了”
李景誉哪里受过这等待遇,他望着她的背影,声音阴冷:“萧妹妹与那侍卫走得倒是很近,就不怕萧府因此而惹人笑话?”
萧问筠一震,缓缓地转过身来,望着他的双眼,竟觉他双眼泛着暗红,竟有几分似那黑暗之中的凶狼,前世,他这么问她的时侯,也是这般的情形,其来由不过是平安在她跌倒时扶了她一把,而这一世,又是这般的情形,可在前世,他有理由怀疑,这一世,他的理由是什么?
萧问筠冷冷地望着他,淡淡地道:“民女和谁走得近,关卿何事?萧府惹人笑话,又关卿何事?”
李景誉一震,内心竟如撕裂一般地痛疼,她眼底没有他,一丝儿都没有他竟是嚅嗫起来,声音中带了些恳求:“本王,本王说话孟浪了…”
萧问筠一愕,她看清了他眼底的狼狈,在前世,她何曾见到过,她所见到的,是她在他面前的狼狈,总感觉自己卑微不堪。
而现如今轮到他了,她却只觉好笑。
他在监视着她,监视着这别宛,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那么,平安的身份,他又知道了多少?
他和东女国的人到底有没有联系,如果真有联系,那么,平安所对的将是两方势力,他手底下的那些江湖人能抵挡得了么?
她不由担心起来,再也不望李景誉,往屏风后走了去。
李景誉看着她的背影,如以往一样的挺直,如风中的修竹,她的身量又长高了不少,面容更如盛开的花朵一般缓缓绽放,更显得清秀了,她的眼眸如一汪秋水,不眨的时侯,却能映出他的影子,可对他来说,她如水中的莲花,让他看得见却摸不着。
她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不,她从来没有属于过他
可为什么他会感觉,她也曾属于过他呢?
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定不会放开她的,他握紧了掌心,却感觉掌心之中全是空气,什么都没有。
你会后悔的
他恨恨地想
他会重新获得失去的一切到时侯,你一定会后悔,后悔这样的拒绝他哼了一声,拔脚往别宛外走去,一直走出那朱红色的大门,回头望着那铜制的门扣,冷冷地想,萧府的人,和江湖上新起的那股势力福门有关?
父皇可是最恨朝廷官员和江湖上的人勾结的,萧南逸替父皇平定江山时也曾用过江湖上的人,但他封侯之后,为免父皇疑心,便解散了江湖侠士,而如今,侯府又和福门的人有勾结了,这个消息只要传到父皇的耳里…
他嘿嘿冷笑。
而东女国的那两位大小国王,也不是好相与的,得尽快地从她们手里得到既得的利益才行,她们的后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一想到此,他不由皱了皱眉头,迈步往马车处走去。
还没走到马车处,便见守了马车的侍卫表情古怪,不由皱眉:“怎么啦?”
那侍卫指了指轿帘子:“四殿下来了。”
李景誉听了这话,心底又是一阵烦燥,心想这小子怎么来了?他莫名其妙的成了皇后的嫡子,日后登上皇位的可能比自己更大了不少,两人已经很长时间都没碰过面了。
他揭了轿帘子进去,见李景乾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车里,那马车虽是光线极弱,却也看得清楚,李景乾的嘴角有一道浅浅的伤痕,仿佛是被刮了。
他调整了脸上的表情,笑道:“四弟,怎么你也来了这里,怎么不进去?”
李景乾道:“看见三哥进去了,我就不好进去了。”
李景誉笑道:“是么?”
两人相对而笑,隔了半晌,李景誉道:“听说前段日子,四弟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好几日,引得侦缉司上下的人马四周围的寻找,隔不了几日,四弟这才又出现了,我一直好奇,你那几日干什么去了?”
李景乾心底一惊,心想这老三现如今虽然不受父皇宠爱了,可朝里上上下下的势力还在,可别被他抓住了把柄,将自己当了三天乞丐的丑态流传了出去,他忙笑道:“那几日啊,我新近得了一只好蟋蟀和人斗上了,哪想一斗就斗了三天三夜,忘了时间了…”
李景誉心知那三日肯定有异,也不叫破,只笑道:“是么,那么,你今日来这别宛,又是为了哪样?”
他心想这老四对萧问筠的一片心思自己要是看不出来那自己的眼就瞎了,只怕这老四也知道他对萧问筠的心思,两个人正暗地里较着劲,他倒还来哥俩好了?
李景乾抬眼望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三哥,这萧府的侍卫平安,你怕是还不知道,他的本事吧?”
李景誉愕然地道:“咦,老四,你倒是知道?”
李景誉又看见李景乾摸了摸唇边那个浅白色的伤口,心想他老摸那里做什么?他自是不知道,李景乾那里原本有两撇小胡子的,一撇被他自己扯下来了,另外一撇,被他用刀刮的时候,刮伤了唇角,所以这才留下了浅浅的刀伤。
李景乾抬眼看了他一眼,把摸着小胡子的手放下了:“三哥,江湖上盛传的福门,你可曾听过?”
李景誉道:“你是说…?”
李景乾一想起福门,便想起自己被那暗夜蝠皇弄得行乞了三天之事,气不打一处来:“那侍卫平安,便是福门门主”
李景誉吃了一惊,却在心底缓缓地笑了:“这么一来,咱们倒是要好好的合计合计了,应该怎么样才能让萧府不至于被他拖累,你说是么,四弟。”
两人各自心照不宣地笑了。
正在此时,却听马车前有侍卫道:“什么人,干什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一直忽略的对手
有人慢吞吞地道:“不干什么,看见你们的马车停在这里似乎好半天了,堵住了门口了,所以来看看,咦,你们的马车车轱辘断了啊,你们不知道么?”
两人只感觉那马车一翻,便往一边翻了去,正想从马车出来,哪知那匹马忽地发了疯,发狂地往前跑,两人在马车里颠簸不停,正想纵身而出,却听有人道:“啊,这车上停了只苍蝇,得把它拍死才行。”
两人对望一眼,心道,车上停了只苍蝇,又不是停在脸上,拍不拍死它有什么关系?
说话声中,两人只觉得那马车木板传来惊天动地的劈开之声,紧接着,那马车木板碎成了飞屑,四散开来,灿烂的阳光倏地一下全照在了两人的脸上,他们勿自正在发怔,却见那人眼望远处,喃喃:“终于拍死了。”
李景誉的侍卫自然不是吃素的,只是这场剧变来得太过突然,一个个全都怔住了,此时才反映过来,大呼小叫前来护卫,指着那人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惊了三殿下的座驾。”
那人…自然就是侍卫平安。
他笑了,他这一笑,大家只觉满目的弦丽鲜花瞬时开放,男人,笑起来可以美成那样,实在少见。
可这么美的人,弹指之间却能将庞大的马车击得粉碎,也实在是骇人听闻。
那马车可是用上好的硬木制成,连刀劈都不能劈开的。
李景誉与李景乾对望了一眼,两人同时感觉到他眼底的目光,是那么的轻忽,他把他们只当成了普通人他们甚至觉得,皇权朝政,在他的眼里都算不上什么。
这便是平安,萧府的痴儿平安?
还是那福门的门主暗夜蝠皇?
眼见着侍卫将他团团围住,他却只是手指轻拈,将飘落在肩头的落花夹起,放在鼻端轻嗅:“那苍蝇没盯着两位吧”
李景誉和李景乾气得青筋直冒,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那破碎的马车底盘上,想要风姿翩翩地下来,哪知刚迈动脚步,那马车底盘忽地又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连底盘一起,彻底地碎裂了。
两人措手不及,差点同时摔倒在地。
幸而别宛不比萧侯府,建在闹市之中,这里四周围没什么人,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倒也没有人前来观看,只不过四周围气势汹汹围在周围的侍卫们有两个笑点低的便哈地一声笑出了声来。
李景誉冷冷地瞪了那侍卫一眼,心想隔一会儿再收拾你李景乾则是担心地看着别宛大门,怕萧问筠正巧瞧见了自己这出丑的一幕了。
他看着碎裂的马车,想着自己刚刚的狼狈,不由思绪万千,想起了许多的前尘往事,想起头上还没完全长出头发的那光秃之处,又想起了每次来找萧问筠,总会有意无意地出一次丑…他转眼朝侍卫平安望过去,连那三天的乞丐,都是托了这个人的福的原来,这个人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他恨恨然
他一直忽略的对手
“两位殿下,还是快些离开的好,马车容易招惹苍蝇,但骑马可不会”
尹天予无视于四周围上来的侍卫,淡淡然地道。
李景乾正想上前开揍,却被李景誉一下子拉住了,他声音阴冷:“这只苍蝇拍得好,本王要多谢你了。”他转头吩咐侍卫,“牵两匹马过来。”
他们一人一马,忍气吞声,被侍卫凑拥着绝尘而去。
等他们离得远了,尹天予才望了望门后,道:“出来吧”
萧问筠从门后闪了出来,眼底淡淡有光,她望着他,再也舍不得离开,他笑道:“怎么啦?”
“我很高兴。”她垂了头道。
他如以往一样地护着她,前世,是以生命为代价,而今生,眼底依旧容不得旁人对她的半点伤害。
他笑了,走上前去,他的身影罩着她,如一个小小的屋宇,将她笼在光影之下。
他低声道:“筠儿,无论怎么样,都有我在。”
这便是他对她的承诺了,无论怎样,都有他在。
前世的时侯,李景誉从来没有对她承诺,他们在一起,他只是不停地告诉她,要她怎么做,要她求萧南逸什么,所求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未来,可到了终了,他们的未来到头来却是一场杀戮。
那个时侯的平安,只静默无声的,他默默地跟着她,保护她,严格地执行她的命令。
但这一世,平安却焕发出了耀目的光采,当她知道了的时侯,她也曾害怕过,但此时,她却只觉无比的安心。
“我知道。”她抬起眼来,眼底朦胧有光,但看着他,却是那么的清晰,她想,原来老天爷让她重生一次,是遇上他么?
…
李景誉和李景乾分手之后,骑马回到了住处,他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满腔的怒火无从发泄,他恨恨地想,一名贱奴,也敢这样子对他,他是皇子,是天之骄子那个人,不过是一名贱奴
他有另外一个身份又怎么样?统领所谓的福门又怎么样,依旧是一名贱奴他想起萧问筠那冰冷的脸,冷冷地笑了:既然她那么不识抬举,那么,就让这名贱奴拖了整个萧侯府入泥潭萧侯爷撰养私兵,与江湖人士勾结,密谋造反,这可是一项大罪至于那萧月怜么,以为怀了个孩子,就能嫁入皇家?
他嘿嘿冷笑,他还年轻,以后还会有许多的孩子的至于这一个,出身既不高贵,那么,做一下牺牲又如何?
他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无来由的,脑子里却现出了萧问筠那如清水荷莲一般的脸,心底不由一阵刺痛。
他紧紧地握住了手边的茶杯,不知不觉间,咔地一声,将它捏得粉碎,那茶杯的碎渣嵌进了他的掌心,他尤是不觉。
正在这时,小顺子走进门来,一眼便看清了他的手在流血,忙道:“三殿下,您这是怎么啦?奴才帮您拿些药来…”他劝道,“三殿下,奴才知道您心情不好,贵妃娘娘千叮嘱,万叮嘱的,要奴才照顾好您,您可不能再弄伤自己了…”
李景誉一挥手,挡开了小顺子伸过来的手,冷声道:“那边可派了人过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又收伏了一个女人?
小顺子瞧了瞧他阴沉的脸色,忙道:“奴才正要禀报,那边派人来了,请殿下过去。”
李景誉一挥袖子,便往门口而去,小顺子忙劝道:“殿下,让奴才给您包扎一下伤口…”
可李景誉哪里会理他,早走得远了。
来到院门口,他便见那侍婢垂头顺眉地站在门边侯着,他知道,这一位便是那央夫人的贴身侍婢了,心底又是一阵烦燥,心想自己被她传之则来,呼之则去,以前,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上次皇宫谋变失败之后,仿佛老天爷便将运气从他身上抽走了?
他一边想着,脸上却现了和煦微笑,上前道:“央夫人有什么事让本王做?”
那侍婢望了他一眼,眼底有笑:“殿下,央夫人只叫奴婢请您过去,至于什么事,奴婢却不知道。”
李景誉暗暗地道,这东女国的人,无论贵贱,女人都是同一幅模样,全不知耻,看起人来一点儿顾忌都没有好象他是她们手里的物品
只有他将女人当成物品的,哪有人将他当成物品的份?
他忍了心中的不适,随着那侍婢往央夫人的住处而去,脸上却依旧是如春风般的微笑:“敢问这位姐姐,央夫人身体可还好?”
那侍婢眼波流转,媚媚地瞧了他一眼:“夫人的身体还不是老样子?只不过她今日心情不错,殿下放心。”
李景誉听出了她语气之中的轻蔑与**,却依旧容颜不变,望了她一眼:“咦,姐姐今日这发髻梳得不错,只不过却仿佛少了件东西,对了,本王最近得了根玉簪子,配你这发髻刚刚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拿出根碧玉通透的簪子出来,顺手帮她插在了头上,脸上笑得更是和煦:“如此一来,可衬得姐姐容颜如玉了。”
那侍婢喜悠悠地摸了摸头上那簪子,轻笑一声:“中原的男人就是不同,这么懂女人的心,难怪咱们的小国王要来中原选侍了。”
她朝他斜斜地飞了一个媚眼,这才领头走了。
李景誉跟在她的身后,脸上笑意未变,眼底却冷似寒冰,望着她柳腰款摆的模样,心想,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又何必想尽了千方百计地去讨好一名小国的国主?
转眼之间,两人便来到了央夫人的住处,那侍婢在门外停住了,回过头来媚媚地朝他一笑,低声道:“奴家叫媚儿,殿下可记住了?”
她一边笑着,一边便推了门进去。
李景誉见又收伏了一名女子的心,心中微微有些舒畅,心中这个女人可得好好的拢络住,依靠她来打探央夫人的动向除了萧问筠之外,有哪个女人到了他的手底,不是手到擒来?可她却是他最想要的女人却偏偏得不到他一想及此,刚刚的好心情便一下子消失了。
他正想着,便见着那媚儿又走了出来,换了幅端正脸色,只是偷偷朝他飞了个媚眼,低声道:“夫人正等着您呢,快些进去吧。”
李景誉一走进了门,便听到了轻轻的笑声,抬眼看去,却见那央艳茹也在,央夫人脸上依旧蒙了黑纱,但看起来,两人的心情都还不错。
李景誉向央夫人微弯腰行了礼,道:“夫人有什么事要小王做的,尽管吩咐。”
央夫人笑吟吟地瞧了他一眼:“三殿下,咱们在您这里打扰多时,幸得您多方照顾,我在这儿先多谢您了。”
李景誉头一次见她这么客气,心中疑意陡起,心想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试探着道:“夫人,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么?”
央夫人微微一笑:“隔不了多久,咱们就可以回东女国了。”
李景誉暗自思索,如此看来,她们已达到了目地?
他正想着,央艳茹笑道:“不但找到了,而且有意外收获呢”
央夫人咳了一声,她这才收住了嘴,两人眼底的喜悦却怎么样也掩饰不住。
李景誉心底疑意更深,便喜悠悠地道:“既如此,那小王就先恭喜夫人了。”
央夫人叹了口气道:“我们来了中原这么多日子,总算有了个圆满的结果了,只不过,有些珍奇的药材,我这里却用完了…”
李景誉哪有不明白的,忙道:“夫人,小王这就派人进城去搜寻购买,市面上没有,皇宫大内总是有的。”
央夫人脸上现了喜悦之色,点了点头:“那多谢三殿下了。”她一挥手,央艳茹便将一张药方子递给了他。
他拿过一看,心中更奇,只见那药方子上开的中药稀奇古怪,两两相冲者有,剧毒的例发生川乌,马驸子有,而大补之药,比如百年老参等也有,更有些在一般药方之中不能同时使用的。
他强抑了心中疑意,道:“夫人,这些药,可不能混在一处。”
央夫人心情舒畅,并不象以往那样动辄得咎,笑道:“这个你就别理了,只管找来了便是,你放心,我们回东女国之前,答应了三殿下的事,一定会信守承诺的。”
李景誉只得应了,拿了药方子出来,径自派人去找寻那药方子上的药材了。
等他走后,央艳茹喜道:“母皇,这下可好了,想不到这次来到中原,竟有这么大的收获。”
央夫人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却指了指门外:“这个人可不是一个一般的男人,不是咱们东女国那些只知道唯唯诺诺的,这件事,可千万不能露出半点儿风声到他的耳里。”
央艳茹点头应了:“只可惜咱们现在在中原,要不然,哪用得着他替咱们找那些药?”
央夫人道:“所以我才将一些不可能的药混在了一处,才掩饰咱们真正想要的,我让人研制了这么多年的药方了,却想不到,这一味小小的药草,却是关键。”她抬头望了央艳茹一眼,却见她若有所思,心道自己如果真能成事,这个女儿却不能不防着,但成事之前,却要拢络着她,使她不至于作反才行,于是叹道,“这东女国的国王之位,我也坐得腻了,退位之后,可全靠你了,我呢,余下的日子,只想多享享清福,过一过神仙日子。”
央艳茹知道她在试探自己,脸上现了些惆怅:“母皇,儿臣不想做这什么国王,儿臣只想和儿臣喜欢的金屑郎一起四处逍遥,母皇,这东女国如果没了您,儿臣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男人的好坏
央夫人听了她的话,这才略略放下心来,道:“你不当也得当,这是长老们决定的,他们决定了的事,连我都没办法否决”
央艳茹嘟哝道:“我根本不是做那什么国王的材料。”
央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艳茹,你放心,一切有长老呢.”
她仔细审视着她的神色,见她真的眼底藏了忧伤,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心想她没有这个心那更好,只要这事成功了,她便可以几生几世作东女国的女王,哪还用得着她?
她一想及此,心底更为舒畅了。
央艳茹便趁机告辞了出来,走出了房门,见左右无人,她脸上的怯意才收敛了,眼神变得极冷,缓缓地走到长廊上,心道,幸亏自己应了金屑郎的要求,参与了他定的计策,如果不然,这女人不知道还要控制东女国多久,而她,却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真正坐上一国之主之位她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天边那卷浮云,只觉那浮云仿佛变成了他俊美的容貌,而他却在朝着她缓缓地微笑,那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金屑郎,我刚刚说的是真的,如果真有你陪伴在身边,纵使在江湖逍遥我也愿意,但你却不肯,我只能替自己争取了。
如果登上东女国国主之位才能得到你,我就只能这么做了。
…
李景誉越想越疑,他拿着手里的药方,一再仔细地查看,却始终查不出什么蹊跷来,抬头思索了半晌,又想起后院的种种,想了想,便走了出去,此时正值月亮当头半夜时分,这个时侯,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已经睡了,全无半丝儿声息,他来到央夫人的住处,向里听了听动静,并没有听到一丝儿的声音,便向小角门处走了去,来到奴婢的住处,轻轻磕了磕:“媚儿…”
隔了一会儿,屋子里便传来一声娇媚之极的声音,正是那媚儿的,她悄无声息地开了门走了出来,来到李景誉的身边,轻轻地拉着他的袖子:“殿下,你还记得奴家。”
“怎么不记得,不如我们外去走走?”李景誉笑道。
媚儿笑着应了,两人依偎着往外而去,来到僻静之处,李景誉道:“夫人睡了,你才得空闲,这些日子,真是幸苦你了。”
媚儿叹道:“咱们做奴婢的,岂能理得了那么多…更何况夫人最近心情不好,这两天才高兴了些。”
李景誉体贴地伸手替她理了理散发:“不如本王向夫人要了你,你如跟了本王,本王会好好儿地待你的。”
媚儿笑道:“我才不干呢,夫人身边的人,如果放了出去,在东女国,都可以三夫四侍的,跟了你,和你那几位夫人争风吃醋?”
李景誉深情款款:“你和她们在本王心目中自是不同的…中原的那些呆板美人,又怎么比得你?”
媚儿道:“我虽然不能留在中原,但这私底下么…”她娇媚地斜了他一眼,“我们东女国的女人可不比中原女子那么多忌讳。”
李景誉顺势揽住了她,轻声道:“媚儿,本王怕日后你离开了,本王会舍不得。”
媚儿叹道:“是啊,夫人找到了那人了,为逼他交出了花妩来,意想不到地得到了青春永驻的配方,夫人便要带我们回东女国了,哎…”
李景誉心中一跳,望了媚儿一眼,心想什么青春永驻,这世上哪有青春永驻之事,便漫不经心地道:“只怕夫人会空欢喜一场,不过是高明一些的易容术而已。”
媚儿低声道:“这你可不知道了,殿下上次抓来的那黛色门主,原本是一个八十岁老翁的,被夫人喂下了桃媚之毒,逼他制花妩来解自身之毒,哪知这门主这些年早已掌握了真正的让青春永驻的办法,一夜之间,便变成了四十岁左右的模样,夫人一开始也不敢相信,但她由里至外地检查了那人,证实那人的确是由里至外变年青了。”
李景誉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这等奇说,他只在奇闻野史中看过,许多朝代以前,也曾听闻当初的始皇帝为了寻求长生不老,不知道征集了多少的方士,采取了多少办法,但最终却未能成功,可流传出来的野史传说,便是那长生不老之药已然制成,只不过没送到始皇帝的手里而已。
这些奇闻怪说,他自是从来都不相信的,但此时,这青春永驻之法却离他那么近,近在眼前,不由他不信。
媚儿见他沉默不语,不由抬眼望了他一眼:“殿下竟不知道此事?”她脸色变得惊慌,“糟了,夫人会怪我的…”
李景誉淡淡地道:“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本王不相信罢了。”
媚儿脸上慌意未减,慌慌张张地道:“奴家要回去了,殿下可千万别说奴家说的此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便慌乱地往回走,李景誉没有拦着,只望着她的背影,眼底冒出了灼热的火花。
如果真有此事,他不求千秋万代,能比别人多一世两世就够了。
他身形一闪,便提气往后院那关押人犯的地方而去。
待他走后,那媚儿才从墙角拐弯处走了出来,向身后的暗影道:“殿下,奴家扮得好不好?他只以为奴家对他心有所属,便相信奴家所说的一切…”她叹了口气,“中原的男人啊…”
她身后走出一个人影,赫然便是那央艳茹,她脸上喜忧掺半,喃喃地道:“金屑郎,你的好谋略,好计策…”
媚儿奇道:“殿下,谁是您的金屑郎?”
央艳茹道:“他早晚都要成为我的金屑郎的”她转过头对她,“你小心一些,别叫母皇看出端倪来,这事儿一过,回了东女国,便是你自由之日了。”
媚儿欢天喜地地下拜行礼:“多谢殿下了。”
央艳茹点了点头,挥手叫她退下,望着檐边那轮明月,脸上却是似喜嗔:“金屑郎,怎么办呢,奴家越来越喜欢你了,奴家原以为顺从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可现在才明白,你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汉子。”
她叹了一口气,背了手,沿着长廊,款款而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摸了人家
笑面佛伸手推了推贺大家:“你躲在这里看什么呢?”
贺大家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见是他,脸有不郁之色:“你干什么?”
笑面佛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便见着了萧问筠坐在花亭子里,而那晋齐越手执了一个琉璃壶在给她斟茶,那盛开的花茶在薄而透明的琉璃壶里盛开舒展,如有生命一般,优美之极。
远远地,便听见风中传来了几声笑语:“这花茶是本门生长了十年以上的白灵花制成,用玉容散熬制,最是养颜的…”
他将手里的琉璃盏递到了萧问筠的手上,透而薄的琉璃盏将她粉嫩的手指衬成淡淡的粉色,两人巧笑嫣然,好一幅俊男美女的图画。
笑面佛转过头来望了贺大家一眼,仿佛忽然间才发现一样,道:“贺大家,我才发现,如果去除了你脸上那道疤痕,其实你长得挺俊的,虽然不比得咱们主公那样有一笑倾城的功力,但我老江近距离见了,却也养目…”他停了停道,“当然,你别误会,咱老江没有那方面的爱好…”
贺大家不理他的逗趣,摸了摸脸上那块伤疤,再往晋齐越那边望过去,脸色阴沉:“主公一不在,他就跑上来凑什么趣?”
笑面佛再往亭子里望过去:“咱们江湖儿女,顾忌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了一大堆丫环跟着呢,你瞎操心什么?”
说话间,亭子里又传来一阵笑声,原来是那晋齐越拿着两块板子说唱了起来,逗得萧问筠以及一众丫环笑个不停。
贺大家脸色更阴沉了,冷冷地道:“他就这么擅长装乖卖傻。”
倏地,笑面佛的脸色也沉重了起来,看着亭子里面,道:“不行,咱们不能让主公吃这个亏,这位姑娘,可是咱们主公的心上人,她既是不是东女国的人了,那么无论这位姑娘是谁,作咱们的主母,咱们都无任欢迎的”
贺大家抬起眼眼,便见着那晋齐越倾身上前,将手里的长枝玉兰花插到了萧问筠拿着的花瓶子里,那长枝玉兰衬着萧问筠莹润的脸色,隐隐让她的面颊透出了些润红,看在两人的眼底,便是这晋齐越很明显地对萧问筠心怀不轨贺大家心里早有一股无名怒火,见此,那股怒火烧得更烈了:“他耍了我还不够,居然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笑面佛奇道:“老贺,这么多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
贺大家恨恨地道:“直到现在,我还在作恶梦,梦见那人皮裂开成两半,这不,昨日又发恶梦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亭子里摸了过去,一定要把这晋齐越的不轨之心给灭了。
亭子里面,晋齐越坐回到了椅子上,见萧问筠的杯子里的花茶饮得差不多了,便又提了琉璃壶来,给她斟上,他的长袖不经意地拂在了她的手背之上,看在两人的眼底只觉无比的刺眼。
两人再也忍不住了,跳了起来就往亭子里飞扑过去,贺大家首当其冲,冲在前边,一掌就往晋齐越的身上击了过去。
笑面佛则在一旁补救,大呼小叫:“有刺客啊…”以表明两人是为了刺客而来的,如此作为,不过是伤及了无辜而已。
在贺大家的眼底,这晋齐越的武功虽没自己那么高,但也算得上可以的,所以,他这一掌倾尽了全力,可让他奇怪的是,这晋齐越应声而倒,而他的手掌接触之处,更是柔软细滑。
他吃了一惊,便看着晋齐越头上戴的布冠滑了下来,露出了那一头黑亮的长发,很明显的,男人不可能有这么长的头发。
这头发专为了女人的发髻准备的。
他这才发现,这个人空长了一张晋齐越的脸皮,穿着晋齐越的衣服,但绝对不是晋齐越。
贺大家和笑面佛站在众女面前…很明显的,这个人也是一个女人…贺大家当着这萧姑娘的面摸了人家…这让人多么的误会啊笑面佛见机得快,拔脚就要走:“老贺,你找错人了,刺客往花园边跑了。”
贺大家一机灵,也反映了过来,跟着笑面佛就往花园里退了去。
两人行动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等他们走了,萧问筠这才从愕然中醒了过来,走上前扶了地上跌倒的人,低声道:“冷卉,你怎么样了?”
冷卉揉着手臂道:“哪里来的两个莽人突然间冲了出来?”
萧问筠忙把那巾冠给她戴上,又吩咐其它的侍婢:“快点将衣衫给她整理好,别让人瞧出破绽来。”
侍婢们连忙应了。
隔不了一会儿,冷卉又成了晋齐越的模样在亭子间坐着。
贺大家和笑面佛身形飞快地往花园间避走,到了无人之处,这才停下身来,贺大家转身问道:“老江,你说,主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咱们,只和这姑娘暗地里筹谋?”
笑面佛点头道:“那是肯定的,要不然咱们怎么弄了这么大个乌龙出来?”
“差点坏了主公的大事。”贺大家叹了一口气,“幸亏我下手不重。”
…
晋齐越到底去了哪里?
在黛色门,那村子里的人只见着晋齐越如以往一样四周围转了一圈之后,便往和那姓萧的姑娘相谈甚欢,在亭子里呆了好半晌品茶赏茗。
晋齐越坐在这密不透风的只有一个小小窗户的房间里,已然坐了好半晌了,他需要时间来熟悉这屋子里的一切,就和先前的那个人一般的熟悉,他仔细地看着摆在长案桌子上的一切,把瓷瓶子上的标签一一的记在心底,因为他对草药本就熟悉,这又是他经常用到的药名,再加上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隔不了一会儿,他便将桌子上的草药名称如数家珍,接下来,便只等着便行了。
他看着窗外,感觉到窗外的光线渐渐地变得暗淡,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射进来,投在地板上,交织出浅浅的图案,隔不了一会儿,天就要暗下来了。
这是一个斐夷所思的计划,他不知道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他初一听到这个计划的时侯,也感觉这简直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计划,怎么可能骗得过那个女人?
第一百六十章 狠毒与欲望
那个女人的狠毒,他是见识过的,他们东躲西藏,最终藏到了这人迹稀少的山谷里,却还是被她派人找到了。
他也曾听过,她们为了找到他们,每到一处村寨便实行屠村灭门之举,莽山村差点成了她们的下一个目标。
可爷爷听了那尹天予的计划,终于还是被说服了, 爷爷告诉他,这世上如果有人能斗得过那妖妇,便是这福门门主了,他的慎密,严谨,让他感佩。
晋齐越一边想着,一边静静地等着。
他听到了由远而近传来的脚步声,因夜深人静,更听到了环佩声响,稠制衣裳的相互磨擦发出的索索之声,房门一下子被打开了,她们手中提着的灯笼的烛光一下子倾泻在屋子里,因光线改变,晋齐越有些睁不开眼,等他睁开了眼,便听到一声惊喜的尖叫:“母皇,他真的改变了。”
他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的。
他变得年青了,不过几日时间,容貌就发生了这样的剧变。
他的双手被人拉扯住,有人在摸着他的胳膊,捏着他全身上下的肌肉,还有人扯着他的面容,他默默地忍受着,一声不出,闭着双眼,等着。
便听见那略有些苍老的女人的声音响起,嗓门有些颤抖:“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爷爷被她们捉到了这里,被逼喝下了那桃媚之毒,她们逼他治出解药,以解花妩之毒,也好让这央夫人解了体内桃媚之毒,可令人意外的是,爷爷不仅治出了解药解了桃媚之毒,而且,更是治出了能真正葆住青春的解药。
这便是尹天予和那萧姑娘一同布下的大局。
这桃媚花妩是极为高明的易容术,能使人常留青春美貌,但给人的,不过是虚假的容貌,内里的衰老却是怎么也阻止不了的。
他们却了解了她的内心,那望着镜子时怎么也抑制不住的欲望,如果,能真正变得春青永驻,那该是多么的好。
因了解了这一点,所以这设下了这么一个大局。
晋齐越,他的父亲,以及他的爷爷,长相相似的祖孙三人,便成了这个大局的道具。
他记得他们说出这个计划时,他们俩人脸上的神情,那样的笃定,那么的默挈,使得原本不相信这计划的他也相信了它。
他望着他们的时侯,心底有些羡慕,所谓的只羡鸳鸯不羡仙,说的就是他们了。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的时侯,这才是琴瑟相和。
可身为黛色门的人,却没有这样的机会了,黛色在爷爷那里便下了严令,不准对女人动情,而女人也不过是传宗接待的工具而已。
所以,自成年以来,他便倚仗着黛色的技艺,忽男忽女,游戏人间,他还记得多年之前,他化身女子,成为花魁,有意无意地撩拨那少年,到了功成身退的时侯,他想被那少年追赶,那易容衣衫从中破开,那少年脸上的震惊与绝望。
想不到多年之后,他再次看到了那位少年,只不过,那少年却变成了青年了,脸上多了块伤疤,再也不是那英俊的模样。
他一边想着,一边任由她们检查他的全身,要成为完美的道具,当然每一个细节都要考虑得清楚,爷爷身上所有的胎记,伤疤,自然是全都布置在了他的身上了。
而这样的情形,早在他的父亲的身上就用了一次了。
他记得尹天予说过的话:“一次的转变,是不能让她去掉疑惑的,再多一次便足够了。”
终于,他听到央夫人喜极:“是他么?”
那长得与央夫人相象的年青女人目光闪动,望了他一眼,垂头道:“母皇,当真是那个人,这里防守严密,没有人能做得了手脚。”
央夫人点了点头,语气中的喜意从身上的每个毛孔之中散发了出来,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晋齐越感为她感到悲哀,这么一个执掌东女国四十多年的女人,杀戮专断,无所不为,可到了最后,却为了这青春永驻的神话被人设计。
他垂目等着,因尹天予告诉过他,这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他要通过她,查清宫里面发生的一件疑案,找出那些牵涉的人。
他看着她,她戴着的黑纱一角飘起,露出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那是她本来的面貌,和他爷爷一样的年纪,当然会有那样的面容。
可因为她用了桃媚,脸上的皱纹却多过爷爷许多,他记得爷爷告诉过他,桃媚如果没有花妩,那么,一旦停用,更会老得快。
难怪她那么心急地要跳进这个陷阱。
他忽然间明白了,却也心惊,心惊于那尹天予对她会了解得那么的清楚,而且也是那么的胆大,这是一个大局,稍有不慎,便会全盘皆输。
东女国的女人,对中原人来说,是一场瘟疫,她们可以带来毁灭一切的疫症,自然也可以轻易地对付他。
但为了能结束黛色永不休止的飘泊与躲藏,他认为这一切是值得的。
以前,他以易容术来变身万千,可这一次,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用的是真身,却能被人认为是另外一个人。
此时此地,他才感觉到了这个计策的巧妙之处。
只有深知人性的人,才能设计出这么巧妙的计策。
那两个人,都是深知人性的人么?
一个俊美得无人能够匹及,而另一个,却是优美如仙。
可她眼神中不时露出的苍凉恐怕只有他能够抚慰了。
他正想垂目想着,面前却出现了那张满目苍夷的脸,他睁眼看去,看清了央夫人眼底的狂热与执着,她道:“说,你是怎么办到的?”
他垂目不语,因他知道,这屋子里的一切,她都已派人监视着。
但再事无巨细的监视,又怎么斗得过身边人的算计?更何况她是凡人,凡人总要吃饭睡觉的。
不用他来说,她自会通过那监视他的人将他的一举一动查个清楚,包括他所调配的药物。
她不会想到,在这屋子里出现的实际上是三个人,三个不同年龄的人,他们每日调配的药物都会使用黛色繁复的手法,以求得到那些监视的人的相信,但他们却没有吃下。
那药物自会送到央夫人的面前,而央夫人也会仔细的审查,她也懂药物,在晋梦雷与她琴瑟好合的时侯,她从他那里学了不少。
那药物不会有毒,也不会作假,只不过没有能让人青春永驻的效能而已。
第一百六十一章 永不死心
晋齐越想起尹天予说过的,咱们只要让她从云端跌落地面就行了,她就会做错,行错,那么,她便会把一切怪罪在她身边人的身上,就会怀疑一切,这个时侯,首当其冲的,便是她的合伙人了。
而她的合伙人,就是李景誉。
晋齐越想,那姓萧的姑娘怕是极讨厌李景誉的。
李景誉,他是知道的,他是本朝最惊才艳艳的三皇子,听传闻来说,他文武双全,容貌俊美,在三位皇子之中,是最夺目的一位皇子,前些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母妃刘贵妃被打入了冷宫,但这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地位。
他是女子心目中最合适的夫婿人选。
他温柔的笑,能软化所有女人的心。
连在黛色这偏远的小山村,村子里极少有的黛色未出阁少女,说起他来,都会脸色暗红。
可这姓萧的姑娘,眼底却只有对他的厌恶。
他感觉道自己的面颊在被这个老女人轻轻的抚摸,他看清了她眼神之中的贪婪,他听得她道:“这样年青而紧绷的皮肤,却是真的,是真的,不会隔几日便会恢复成原样”
她松开了他的脸,眼底的狂热仿佛要将一切炽烧:“孤也将会青春永驻。”
央艳茹上前,却是低声劝道:“母皇,他如果能变得年青,为什么早不这么做?这药物,怕是有什么坏处还不为人知”
这也是央夫人心底的疑问,听了央艳茹的话,她将怀疑的视线转向他,一把拧住了他的衣领:“你说,为什么?”
晋齐越闭了眼,淡淡地道:“老夫要那青春永驻做什么?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被你灌下了那么多毒物,老夫是怎么也不会用这方子的”
“晋梦雷,你早已知道了这方子了,在东女国的时侯,却始终不肯告诉孤”央夫人利声道,“你对我说的一切,全都是假的,假的”
晋齐越回想着原来设计好了的话,叹道:“这个方子,从来没有人成功过,老夫也不知道能保持功效多久,我劝夫人,还是慎重的好。”
央夫人眼底俱是疯狂,她指着自己的脸:“你叫我慎重?我已经变成了这幅样子,你叫我怎么慎重?”
晋齐越知道她已入蛊,便不再多言,只是闭着双目,默不作声。
央夫人尖尖的手指指到了他的脸上,恨声道:“你又是这幅样子,又是这幅样子,当年也是这样,你和孤身边的侍婢眉来眼去,孤问你的时侯,你也是这幅样子”
晋齐越张开了眼,望了他一眼,却惹得她更怒:“你这是在讥讽孤么,孤是一国之君,连东女国的传统都不顾了,不过是纳两个夫侍而已,就让你不满了?”
晋齐越叹道:“夫人,咱们还是别再说以往的好。”
说完,他又闭上了双目。
忽地,央夫人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她狠狠地道:“等孤拿到了这解药,孤便送你上西天”
她说完这话,一拂衣袖,便向门外走了去,晋齐越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却闭紧了双目,一言不发。
等听到房门紧闭之声,这才微启双目,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原来在权势面前,无论男女,都会变成这样惹人生厌的模样。
…
李景誉望着跪在地上的那侍卫,掌心将椅背握得极紧,那椅背差点被他捏得散了,但他感觉不到掌心的痛疼,只是朝那全身黑衣的侍卫望着,再重复一次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暗卫抬起眼眸小心地望了他一眼:“是的,殿下,央夫人藏在那屋子里的人,十日前还是一名老头子,但隔不了几日,竟然变得越来越年青了,据属下查看,他现如今已成了二十余岁的青年人了。”
李景誉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这是真的,这难道是真的?”
那暗卫小心地道:“要不要属下再仔细察看?”
李景誉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一个人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反复地思索,这央夫人年纪极大,听闻在东女国执政却已愈四十余年,比自己的父亲更为老迈,可初来中原的时候,却如年如二八的青年女子,这是他知道的,隔不了几日,她却已成了老态,看来是出了什么岔子了,这才这么急着找那黛色门人,黛色门人以易容术冠绝天下,而初始之时,是他亲手将那黛色门主捉拿的,那人皮肉松驰,已完完全全是一个老人。
如此说来,他们当真已找到了能让人青春不老的秘法?
如果真是这样,这种秘法,只能让他得到啪地一声,不知不觉间,他将椅背扳成了两半。
而后院中的那口老井…他冷冷地笑了。
从小,他便被人誉为最有前途的皇子,连排名在他前面的李景辰都不能越过他去,女人凑拥着他,敬慕于他,从生下来开始,他便注定要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而现在,有了这样的锲机,他便不能放过。
那个女人,他脑子里又出现了萧问筠冰冷的脸,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他要得到,那个女人,他一样也要得到他打开了房门,朝外走了去。
不知为何,今夜,他却极想看到那个女人。
…
萧问筠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萧月怜,见她面色红润,眼角春色微露,又望了望她手上的盘子,上面放了几块精致的点心,那点心是核桃酥皮,层层叠叠的酥皮如刚刚盛开的千色菊一般,散着诱人的光彩。
“姐姐,这酥皮糕里面加了新采的菊花,桂花等,味道和以往不同,您试试?”
萧问筠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那糕点的盘子,并不拿起来吃,只道:“二妹妹这么晚了过来,可有什么事?”
萧月怜面色委屈:“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在别宛?”
萧问筠心道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还留在这里,你这不是讨不自在么,于是她很诚恳地点了点头:“原来二妹妹早就明白了?”
萧月怜一愕,心道,在表面上,你也得客气几句好吧,说句‘哪有,近几日心情不好,所以忽略了你’之类的话,哪有这么直白的伤人脸面的?
你这么说了,我才好往下接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他的利用
萧月怜只得摆了个更委屈的脸色来:“姐姐,在萧府里,我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就是您了…”
萧问筠心想依旧自己前世对她的了解,一般情况下,她扮出这幅样子来,必有所求,可她今日来,求的是什么呢?
“二妹妹,你既是来了,有什么事,便说吧?”萧问筠慢吞吞地问。
萧月怜一愕,眼神闪躲:“姐姐,我不过是闲来无事,想和你说说话儿,并无他事。”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在了那碟点心上。
经历了前世,萧问筠早明白了她是什么人了,见她的目光有异,不由也跟着她望向了那点心,于是试探地用手拿起了边角上的一小块,眼角却瞟向了萧月怜,却见她松了一口气,萧问筠一笑,却是将那块点心顺手递给萧月怜,她悴不及防,只得收下,萧问筠从那碟子的靠近萧月怜另一头再拿了一块,一边拿一边仔细地观察萧月怜的表情,见她脸上现了失望之色,便知道这次拿对了。
萧问筠笑吟吟地示意:“妹妹也吃点儿。”
萧月怜勉强地笑道:“我吃了才来的。”
萧问筠便把手里的糕点丢到了盘子里:“莫非妹妹制的糕点,难吃得很,连你自己都不喜欢么?”
萧月怜脸色忽红忽青,眼底有泪将要涌出来的委屈样子:“姐姐,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萧问筠冷冷地道:“是你要算计我,还是我讨厌你,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
萧月怜抬起头来,眼底有泪涌了出来,却道:“姐姐,妹妹只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争着巴结你,就因为你的身份和我不同么?”
萧问筠道:“所以你便伙同了外人来算计我?”
萧月怜脸上有泪,眼底依旧怯怯,却是温婉地笑道:“怎么会呢,姐姐,妹妹这是为你好,三殿下说了,只要咱们不分开,一同嫁入了王府,那么,你他的正妃,而我是侧妃,咱们姐妹们会福祸与共,永远都不分开,姐姐,你就答应了吧。”
萧问筠原以为她只会暗地里使坏,打发了便好了,听了这话,心中警铃大作,心想她这么誓无忌惮,定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她往门口望去,忽地叫道:“冷卉,冷卉,你在外边么?”
她却没有听到冷卉的回答,却见萧月怜轻轻地抚了抚鬓边的散发,笑得越发的温婉了:“姐姐,冷卉么,我刚刚打发她去库房取些茶点来。”
萧问筠转过头来,直盯盯地望着她:“冷卉不会听你的,你将她怎么了?”
萧月怜叹了口气:“姐姐,我都是为了咱们好,咱们姐妹俩不会再分开了。”
忽地,窗棂处传来了轻轻的磕击之声,萧问筠听到了那人和煦如春风一般的声音:“筠儿,本王得你邀请,踏月而来,幸甚。”
萧问筠只觉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似要蹦裂开来,她未曾想到,他死心不改,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身边的女子,而这萧月怜,前世之中她背叛了自己,这一世,也是同样如此。
萧月怜却无视于她眼底的怒火,反而表情更为哀婉恳切:“姐姐,他对你是真心的,一心一意地想娶你,他现如今不过是短暂的失宠,总有一日,会重新赢得皇帝的荣宠,到时侯,他会带咱们萧府一世的荣光,妹妹实在是见不得姐姐和那身份低贱的侍卫走得近,这才不得已如此…”
萧问筠看着她如花的容颜,眼底盈盈的泪光,忽地一拍掌便打了去,在萧月怜愕然的表情之下,又拼却了全力抽了她另外一巴掌,这两巴掌轻脆地传到窗外,使得窗外那人怔了怔,沉默半晌,却低声笑了,他叹道:“筠儿,你这是在邀请本王进来么?说得也是,这屋子里三个人太多,另外一个还是让她走的好。”
萧问筠不理他,却对萧月怜低声道:“二妹妹,你都听到了,他说了,这屋子里三个人太多如果你今日要他做下错事,我的地位也会比你高,你说说,我是不是一个不记仇的人?”
萧月怜被她两巴掌打得怔了,又听了她的话,浑身发抖,哀哀地恳求:“姐姐…”
萧问筠见到了她眼底的怯意,知道她已心思动摇,正待再接再励,却听窗外那人道:“怜儿,你已有了身子,别太过劳气,以后你生的,便是长子了,你姐姐虽身份比你高,但有了这一样,本王又岂会亏待了你?”
萧月怜一听这话,脸上表情坚定,转脸对萧问筠哀恳地道:“姐姐,你就依了三殿下吧,他在你屋子呆上一晚,爹爹清晨回来见了,便会向皇上请求,让皇上赐婚的。”
萧问筠气得嘴唇直哆嗦,心知这李景誉几次三番地想要设计自己,上次是有宛之遥帮手,这一次,居然是自己的亲妹妹她心念急转,心知这个时侯并不是动气之时,便垂头思索着办法,萧月怜见她不作声,以为她心底有几分动了,语气更为温婉:“姐姐,日后妹妹如果真生了位儿子,妹妹也会以姐姐为尊的…”
萧问筠叹了口气低声道:“三殿下又何必如此?”
站在窗边的李景誉听见她软软的声音从门内传了进来,心底竟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使得他只想尽快见到她柔美的容颜,于是柔声道:“筠儿,让本王进去吧。”
萧问筠只觉心底一阵反胃,恨不得撕碎了面前这一对男女,但她知道,这李景誉心思慎密,又有萧月怜作内应,只怕是早就算计好了这才来的,冷卉不知道被他怎么处置了,其它的侍婢侍卫就更不用说了,只怕都已被他遣走,这扇窗与这扇门,对他来说,不过是纸糊的一般。
她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平安安排在前院的两个人了,可那两个人不会进内院,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把消息传到前院去呢?
“三殿下想不想知道,初一开始,民女为什么对您不假辞色?”萧问筠淡淡地道,“又想不想知道,三殿下花了好大的价钱买的那个废庄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对狗男女
李景誉听了这话,手捏在窗棂上咯咯作响,体内的那股邪火一下子消了,语气变得冰冷:“筠儿知道?”
萧问筠道:“那金帛上绣的地图,哪是一般人能绣得出来的…”她轻声地笑道,“三殿下,那地图不断使您花了好大一笔钱,而且,那上面有一个可以致人死地的地方,三殿下想不想知道?”
李景誉一直没有弄清楚自己是怎么糊里糊涂地上了那么一个大当,他虽然对萧问筠志在必得,但到底权势更吸引他的目光,听了萧问筠的话,果然被吸引住了全幅的心神,暂且把萧问筠放到了一边,款款地道:“筠儿倒是说说?”
“那张金帛,不过是使三殿下损失了一大笔钱而已,但那上面刻有一行小字,可是东夷皇族的密文,殿下是知道,皇上是多么恨东夷人的,如果知道了三殿下身边有这样东西,会给三殿下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再加上三殿下的最近在皇上心目中的映象…”
这些日子以来,李景誉想尽了千方百计所做的,不过是要挽回自己在父皇心目中的形象而已,听了萧问筠的话,心底竟是起了知遇之感,对她更是起了拥有之心,柔声道:“筠儿,本王知道上次之事,你定是参与了的,但本王并不怪你,只要过了今晚,本王和你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让本王进去,咱们商量一下下面该怎么办?”
萧月怜听了这话,心底既妒且气,但她却知道,现在她已是骑虎难下了,如果不答应李景誉的要求,自己的前程堪忧,于是也劝道:“姐姐,你瞧瞧,王爷一心一意地待你,你就听了他的话吧?”
萧问筠听了李景誉之言,身上起了一身冷汗,心想这两个无耻的人今天定是要达到目地的,便轻叹一声道:“民女并非是那么不通情理之人,只是民女现如今却有一样难处…”她停了停道,“三殿下难道还不明白民女为什么要告诉您那金帛之事么?如果民女真成了三殿下的人,那张金帛便关乎萧府和三殿下的将来了,三殿下还记得那金帛可否随身带着?又或是放在殿下书房第三层架子的花瓶之内?”
李景誉心底一惊,犹豫不决起来,心想她竟将那金帛的藏处说得一字不漏,难不成这金帛之上当真写了什么可让他致之死地?
他忽地有些后发没请人看清那上面自己不识的文字。
他淡淡地道:“本王可有些不相信,筠儿莫非是在拖延时间?”
萧问筠叹道:“民女何需拖延时间?三殿下不也得等着天亮,等我爹回来么?如今这院子里的人,怕是都被三殿下控制了吧?我又能拖延得了什么时间?”
李景誉轻笑一声:“这么说来,你是在威胁本王?”他停了停道,“只要能让筠儿呆在本王的身边,无论多大的代价,本王都愿意付”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走了来,萧问筠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心知这个人是什么都不顾了,那金帛是阻止不了他半分的。
正在着急,一转眼,望到萧月怜带着妒意的目光望着她,她转了转眼珠,忽地转头问萧月怜:“二妹妹,你就这么跟了三殿下,青福可怎么办呢?。”
萧月怜一怔:“关青福什么事?”
萧问筠道:“妹妹可真是狠心,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了么?”
李景誉明知道萧问筠在胡说,但他早知道萧问筠和平安走得极近,萧问筠既是如此,难保这萧月怜不会如此,这话一出,他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萧月怜却是想着青福?她为什么问起了青福?
萧问筠却不容她再想下去,声音带了些悲意:“青福对妹妹不好么?虽是身份低贱,但到底是良好人家出身的,和平安一样,对咱们两姐妹忠心耿耿,妹妹如果怕是好多日没有见着了吧?”
萧月怜心道,她一个小奴婢,虽是从小跟着我的,在我身边也侍侯了不少日子了,前段时间还被自己使人拿竹板子抽了她的嘴巴一顿,心底定是记恨着我的,所以这次就没带她来…但是,你无缘无故地提及她干什么?
萧月怜刚想问个明白,但她看清了箫问筠眼底的泪花儿了,不由又怔了…只听得她道:“二妹妹,她脸上的伤还好吧?可怜的人,虽然有些痴心妄想,但这样忠心的人,对咱们来说,可真是难得…”
萧月怜被她弄得一头雾水,只得含糊地道:“姐姐,三殿下…”
她的意思是你就别闲扯什么青福了,你要替那奴婢打包不平也得等今晚的事了了之后。
可她这一句话,让萧问筠有了话题了,萧问筠望了望她的身形,叹道:“妹妹这身子,粗壮了不少,怕是有三两个月了吧?”
萧月怜听她一位没出闺的大姑娘忽地问起了这事,难免有些难以启齿…虽说她早已将自己当成了李景誉的人,但到底还没有成为李景誉的人,她回道:“恩…”
萧问筠便叹道:“青福也是那个时侯来咱们家的,我还记得,她和平安站在一起的样子,只可怜…”
她摇头而叹。
萧月怜还是没弄明白她不停地说起青福干什么?难道说青福和平安走得近,所以她认为把青福指给平安的好?但为何三殿下对侍卫平安那么的不满,认定平安和萧问筠有染?
萧问筠自是知道她这个二妹妹空有一幅想爬上高枝的心,却没有那爬上高枝的能力的,所以,她眼底的迷惑让萧问筠看得极为清楚。
而窗外,那李景誉也停下了脚步了。
既使他知道自己在东拉西扯,他也不能扑灭心底的怀疑,这是萧问筠在前世就知道了的。
在那一世,她被他控制得极严,他明知道她和平安身份地位相差极远,两人不可能有什么,但他还是不停的怀疑。
就如他现如今对萧月怜渐起的疑心一样。
他知道萧问筠为了脱困,会无所不用其及,她所说的都是慌话,但是,既使是慌话,他也会怀疑。
第一百六十四章 疑心一起
因为这世上,他唯一相信的人就是他自己。
而愚蠢的萧月怜却怎么也猜想不到自己的良人,竟是因为了个名字与男子相似的奴婢而对自己起了疑心流言是把杀人的刀,更何况是戴绿帽子的流言?
所以,李景誉既使起了心思,现在也没有心思了,他停住了脚步,终于纸声问道:“青福是谁?”
萧月怜更茫然了,刚想回答,萧问筠抢先道:“一个无关紧要的贱民而已,三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她转过头对萧月怜含笑,“对吧,妹妹?”
她把贱民的‘民’字说得极为含糊,听在人的耳朵里,既象是贱人,又象是贱民。
贱人是女子的称呼。
贱民么,既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
萧月怜心底很赞同她的说法:不错,这青福就是个贱人。但是,咱们不停地讨论一个奴婢干什么呢?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认清过这位姐姐,现在更摸不着头脑了。
这姐姐说的话怎么这么高深莫测呢?
三殿下那么在意,莫非这青福和前边提到的金帛有关?
她听到萧问筠在问她意见,自是顺口答道:“是的。”
听到门外的李景誉的耳里,心底起了一翻波浪…为了巴结上本王,本王自是知道你用了不少手段的,本王被你迷惑了…人都有以前,本王是知道的,本王也有不少女人,但你作为了一个大家闺秀,虽然是庶出的,但也是大家闺秀,你居然和下人眉来眼去?这也便算了,但你怎么可以让本王有戴绿帽子的嫌疑呢?
从来只有本王对不起人的,哪会有人胆敢对不起本王?
萧问筠侧耳倾听,听到了门外粗重的喘息声,她知道李景誉的疑心已被挑了起来了,决定把他头上莫须有的绿帽子涂得再绿一些。
前一世,他不也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
能带让他登上九五之尊之位的萧家,成了他脚底下的绊脚石之后,便利用这样的流言让她打入泥沼之中,让她成了贵族豪门之间的笑话,更让那么强势的萧南逸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屋子屋外一下子沉默了起来,萧月怜感觉有些忍受不住这沉默了,抬眼望了一下窗棂处的月光,低声道:“夜已经深了,姐姐,咱们就别再说那青福了。”
萧问筠瞧了瞧她:“妹妹,你近日可有些胃口不好?我一开始还没有发觉,后来见青福替你出门买酸梅子才知道,妹妹,青福买的酸梅子可是最好的,你吃了可是好些?”
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萧月怜当然对这些有些难以启齿的,心道,姐姐,你怎么越来越罗嗦了,无端端地扯到买酸梅干什么?
她并不象萧问筠一般地了解李景誉这个男人,她从李景誉身上看到的,不过是他的温柔与多情而已,所以,她一丝儿也没有感觉到一墙之隔的李景誉正对她怀疑至深。
本来么,那青福是个奴婢,而且是个女人那李景誉却是个没有事也会想三分的人,听到这里,只觉自己的头上绿油油地冒了光了,心道难道和侍卫关系密切,是她们萧家姐妹的传统?
那萧府的侍卫平安不是一般人,他是知道的,但这平安既使掌控了江湖那么大的势力,但到底也不过一个侍卫,是贱民那么这青福,又是什么人呢?
萧问筠的话让他不知不觉地产生了一种想法,这青福绝对也是名侍卫而且让他头顶绿油油地冒光的侍卫。
他原本想纳萧月怜也不过是因为她是萧问筠的庶妹的关系,本就没有多少喜爱的成份在里面,听了这萧问筠的话,虽然不是全信,但心中那股不喜欢更增添了几分,却真的怀疑起萧月怜腹中之子的来历了。
萧月怜却是全不知晓,她顺从了李景誉的意思,算计萧问筠,便以为自己会更能得到李景誉的宠爱,此时,她的全幅心思全放在了李景誉的身上,全替他着想,见他在门外磨磨蹭蹭,便提醒道:“殿下,眼看月光当中了…”
萧问筠便接口道:“是啊,月光当中,我记得,青福也经常半夜里出来替二妹妹办事的吧?”
萧月怜怔了怔,越发不明白萧问筠的意思:“这又关姐姐什么事?”
萧问筠嘿嘿地笑了两声:“当然不关我什么事。”
她的话萧月怜没听出什么蹊跷来,李景誉可听出来了,她的意思,不关她什么事,可和他关系可就大了关系着她腹中的孩子的去向问题,关系着他头顶的绿帽是不是绿得发亮的问题。
那两声‘嘿嘿’的笑声,内里的讽刺意味简直是太强了。
李景誉怒声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此话一出,萧月怜还没反应过来,心道他这是问谁呢?问萧问筠,不大象啊?问自己?可无端端问自己做什么?
她还没回答,萧问筠又接了嘴,语气诚恳,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在里面:“三殿下,您以后会娶妻纳妾若干,过去了的,便过去了,又何必在意这以前的事?”
萧问筠的话说得很有技巧,似是而非,如果她没有前世对李景誉的了解,是掌握不了这分寸的,而如果没有她对萧月怜头脑的了解,也是掌握不了这分寸的。
她知道萧月怜如前世的自己一样,正处于对李景誉满是幻想的阶段,认为她一心一意地对李景誉好,他便会一心一意地相信她。
可她不知道,在李景誉的心底,女人是要放在秤上称的。
萧问筠看了看窗外的月光,正当头顶,她也拖延了不少时间了,如果萧府的侍卫没有发现什么不妥,那么,平安安排的人定会发现不妥的,因为,在用这个话题吸引住了李景誉全幅心身的时侯,她已将桌子上的一盏红色的灯笼点亮了。
这种看似不经意的举动,没有引起萧月怜的注意,以她的头脑,更不会想到她点亮这灯笼为了什么?
萧问筠点燃灯笼的时侯,做得很自然,就象是倒茶,摆放散乱于一角的卷册。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冰冷的怒火
如果李景誉没有被她的话语吸引,定会看出这里的不妥来,只可惜的是,李景誉被萧问筠那些话语完全地转移了注意力。
红灯笼,是她和平安之间的暗号,红色,代表着危险,他告诉她,只要她点燃了桌上的红灯笼,无论在哪儿,他都会出现。
所以,在李景誉被头顶上那绿油油的帽子困扰的时侯,便听见了那冷如冰雪一般的声音:“原来是三殿下”
李景誉回过头,便见着了那侍卫平安冰凉的眼神,他悄无声息地站在榕树底下,如一道剪影,可初一见他,他的眼神竟使他有些胆寒,他负手而立,可他给他的感觉,只要他稍有异动,他会撕碎了他他不过是一个贱民
李景誉在心底想,可他只感觉自己那皇子的气势全然鼓不起来。
按道理说,不容这个人接近,他埋伏在这院子周围的人马就会将他处理了,可他感觉不到四周围有人。
他只感到了这侍卫身上冰寒的杀气。
隐隐约约,向他袭来,如隆冬之日的寒气,无论穿了多厚的皮袭,那无处不在的寒意还是会从衣底钻了进来。
他再次告诉自己,他不过是一名侍卫
可此时他只感觉他仿佛孤身一人,处在这人手持的利刃之下。
而且完全没有办法反抗。
这是他从来都没有的感觉。
他感觉到了他眼底冰冷的怒火。
只有他能掌控威胁到别人的,哪有人能威胁到他?
他是皇子,是天之骄子
无论到了哪里,都受众人凑拥,怎么能让这个贱民掌控一切?
他思及他突忽其来的出现,更加肯定了这侍卫定和萧问筠关系密切,他心底不由升起了一股极强的酸意,那股酸意来得那么强,强得让他吓了一跳。
酸意过后,便是怒火,这个贱民居然打他看中的女人的主意,居然胆敢和他争抢女人他向藏在暗处的人打了个手势…他相信,那些被这侍卫平安解决了的,只是他外围布置的人马,他经营了这么多年,身边又岂会没有一两个高手?
两道影子飞快地从窗台底下向那平安攻了过去,与此同时,李景誉却从袖底拿出了一把强弩,对准了他…这是他托人从江湖上买回来的利器,千金难求,听说是最近出现在江湖的最强的武器了。
他知道这平安的武功极高,所以,当那两道黑影向他攻击的时候,他打开了那强弩的机簧。
他听到了短箭地破空而出,射向那人的声音…
他静静地等着,等着那短箭穿透了那人的皮肉。
他这个时侯才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恨这个人,恨到了骨子里了。
与此同时,他听到后面的窗棂传来一声惊呼,那是萧问筠在惊叫。
她在为他担心在为这个贱民担心
他忽地想要撕碎了这贱民
可他没有听到那短箭穿透皮肉的声音,只见到那平安用妙到极点的身法避开了短箭,卖给他这强驽的人不是说这世上没有人能避得开这强驽么?
除了这强驽的制作人?
他虽在皇室,但也和江湖上的人有来往,他不由想起江湖上盛传得最盛之事,新近崛起于江湖势力最大的门派是福门,而最有钱最富有的,却是这武器的制作人,可以制出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避开的利器,这人人,被人私底下称为剃头者,因为他卖出来的武器,可以轻易地剃了人的头。
他想尽了千方百计才买到手上的强驽,他想用这强弩来装备自己的私军,可一只强弩,就要了他上千两黄金。
这个人,不可能是这个贱民平安
这平安是福门的掌门,是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的如果他同时是那剃头者,那么,他该有多大的财力?
足以和自己抗衡的财力
那么,除了他身上没有皇室的血统之外,他就什么都能和他相斗了。
李景誉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一个贱民相题并论,平日里,他是连这种想法都不会有的。
在他的眼底,这个贱民不过是地上的蝼蚁,而蝼蚁都是要任由自己踩死的他感觉自己的牙根都咬得冒出了血来,把手里的强弩不停地向那人发射着。
可他没有听到皮肉被利箭射透的声音,只觉眼前一晃,眼睛前边出现了一个老大的拳头,紧接着,便听到了鼻梁骨断裂的声音。
他在想,这声音怎么那么轻脆呢,轻脆得仿佛从自己的鼻子传来。
下一瞬间,他便感觉到了鼻梁传来了一阵剧痛,那剧痛直渗入他的五脏六肺,使他的全身都仿佛要缩了起来。
朦胧之中,他看清了面前的那人,如神祇一般地望着自己,眼角之间是冰霜般的杀意:“如果你再胆敢走近她十步范围之内,下次断的,就不是你的鼻梁了”
这个贱民,他竟然敢威胁他
居然敢用这样的语调来威胁他
他是皇子,他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他看清了他紧捏的拳头,知道他会豪不犹豫地将拳头招呼在他的身上,他的眼底,没有对皇室的尊畏他心底竟是感觉了一丝害怕,这是他从来都没有的情绪在这个贱民面前
他羞恼万分,想要重拾自己的身份和尊严,可却感觉那么的难,鼻梁上的痛疼传遍了他的全身…他不能控制自己的眼泪…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半蹲在地上,在他面前竟然豪无尊严他被人扶起,侧过头一看,发现是萧月怜,她脸上全是惊慌,可也带了一丝儿不以为然…她以前,可是把他当成了她的天和她的地的“殿下,您的鼻子流血了。”萧月怜抽噎着,转身对平安喝斥,“平安,你怎么可以以下犯上?”
平安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淡淡地道:“如果你不敢快扶他离开的话,我会打折了你们俩人腿”
萧月怜还想再斥,却被他眼底冰冷的杀意吓着了,哆哆嗦嗦地扶了李景誉起身,李景誉却是一挥袖子,便把她推开,径直往院门口而去,那两名被平安打倒了的暗卫想上前扶着,也被人挥手推开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她被打了
萧月怜一急急地叫着:“三殿下,三殿下…”一路跟着而去。
尹天予此时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慢慢地松开捏紧的拳头,身上却冒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他有些不敢想象。
他往那房间望了过去,侧耳听了听,没有听到屋子里的声音,不由道:“筠儿?”
萧问筠想要应他,但看到了他脸上的紧张之色,忽又不想答应了,她憋着气,一声不出。
她看到他一拳打断了李景誉的鼻梁,看到那个人卑微地蹲到了地上,一个原本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人!
而如今,她从窗棂处望过去,就是月光,她看到他紧皱的眉头,眼角的紧张之色,刚刚凌利的杀气变成了担忧…
她想看他紧张的样子。
就象少时,她半夜出来溜达,让老爹找不到了,她躲在假山后面看着老爹满脸的担心与紧张…
尹天予只觉自己的心都缩成了一团,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窗棂边,再轻声唤道:“筠儿?”
隐隐约约的,他可以看到屋子里的袖灯笼发淡淡的光芒,可他却看不到她,他心底闪过了千万种坏的想法,他再也顾不上其它,走到门边,手一震,便把那房门打开,冲了进去…
帷纱被房门带过来的风揭起,飘荡在了半空,可桌子边上没人!
她去了哪里?
忽地,他听到了身后有一声轻笑,转过身去,便看见萧问筠笑吟吟地站着,他的怒火一下子冲到了头顶,没等萧问筠反映过来,一把就抓起了她!
请注意,是抓,不是别的。
他抓住了她的细腰。拦腰横抱,将她放在他的膝盖之上,啪地一声便打了下去!
那声音轻脆地在屋子里回响,使得萧问筠怔了,待得屁股上传来了痛感,她才反应了过来,不敢置信…平安在打她?而且打她的屁股?而且是将她放在他的膝盖上打屁股!
虽然那两下痛了之后,那打便变成了抚摸。但她还是不敢置信!
她没有挣扎,感觉他一下子放开了她,她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望他。却见他俊颜发袖,避开了她的眼神。
此时,她才说出了第一句话:“你…打我?”
那柔软的感觉仿佛还在他的掌心滞留不去,他悄悄地把手放在背后,抬头望着屋顶,咳了一声道:“打便打了,怎么着?”
萧问筠眨了眨眼,回了一句:“让我打回来扯平!”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怔了。这才感觉到两人现在的话是多么的不正常,简直是不正常之极!
两人同时避开了视线。
萧问筠感觉自己到底是活了两世的人,绝不能输给了他,于是木着脸再次控诉:“不让我打回来也行,你总得欠些东西给我!”
尹天予继续望着天花板,看清了天花板上正在织丝的蜘蛛网若干:“有些人就是欠揍,不揍不行。揍了就好了,就懂事了,其实你不用感谢我的…”
萧问筠再次感觉到无论他傻还是不傻,和这人沟通都有些困难,他装傻的时侯吧,他做了错事,一脸无辜,你只得一笑了之。不和他计较,他不傻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和他争个高低只怕是更难。
何况在屁股开始火辣辣的时侯,和他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
她想起了他第一次带她到那山谷里,就让他欠了她一次堵嘴…当时也象现在这么的说不清楚。这时她才发觉,他的嘴,有时侯真的很毒。
特别是装傻的时侯。
当然,不装傻了,更毒!
她垂头望了地上蕃莲青砖,听着那袖灯笼里的烛火蕊子噼啪作响,作着最后的抗争,语重心长地道:“平安,男女授受不亲,你是应该明白的哦?”
“明白…”他走到桌前,拿杯子替自己倒了杯水饮下,“看来筠儿很记得那几次授受不亲的时侯?”
萧问筠吞了几口口水,心想他这话什么意思?是在提醒自己他们早就授受不亲过了么?
萧问筠感觉他的目光盯着自己头发顶的旋儿,长久不动,把那里都快烧出火来了,她知道今晚这打很可能是白打了,且不能讨回个公道,心里千万倍地想着不能助涨了他打人的习性,可却只想从他灼热的目光中逃开,于是,她往门边而去,尹天予很奇怪地看着她的举动,在她快走到门边时才道:“你干什么?”
“我还是回去的好。”
尹天予好心地提醒:“可这是你的内室。”
萧问筠一愕,停住脚步,板着脸指着门口:“那你还不快离开?”
他从胸腔中发出了两声低笑,经过她的身边时问道:“还痛么?”
萧问筠自是知道他这话语之中有些兴灾乐祸的成份在里面,从牙缝里憋出了些声音来:“就当给我挠痒痒了。”
“哦,那要不要我还给你挠挠?”
正在这里,萧问筠忽地听到外面有人声:“筠儿,睡了么?”
这是萧南逸的声音,这声音使得萧问筠忽地一惊,忽地醒起了许多事,比如说这是她的闺房,比如说现如今有个大男人就站在她的闺房里…万般念头一下子冲进了她的脑子里,与此同时,她看见外边黑影一闪,于是她一扑…原本这一扑是没多大作用的,以她的身形跟尹天予的身形相比,可尹天予淬不及防,他们身边有张宽大的椅子,她一下子把他扑到了椅子上。
“别出声,不能让我爹知道。”她捂着他的嘴。
尹天予朝她望了望,眨了眨眼,眼神古怪,她这才感觉到自己坐在了他的大腿之上,而且姿势极为不雅。
她感觉到了他身体起的变化,一股势力透过衣衫直渗进了她的身上,闻到了他身上清草的味道。
他的肌肤如包着绒布的岩石,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感觉到了他胸膛沉稳的跳动。
他的嘴唇柔软而温热,让她似曾相似,使她隐约想起了那两条架在他身上白色的大腿。
她想要离开他,可窗外那声音又开始叫了:“筠儿?”
☆、第一百六十七章 软香温玉
他感觉到了怀里的软香温玉,不自觉地动了动,却被她用警告的眼神阻止住了,他想告诉她,其实她不必这么惊慌的,萧南逸没进门之前,他便可以悄无声息地退走。
可他却不舍得怀里的软香温玉,他闻到了她身上鲜花的味道,脸上擦着的浸香腻子,薄软的绸裙不能隔开那使人心动的感觉。
“筠儿…”窗外的声音变得焦急,“为父刚回来,便发现有两名侍卫被人打昏了,你这里有没有事?”
“没事。”萧问筠道。
尹天予感觉自己抵受这怀里的诱惑了,动了一动,低声道:“筠儿…”
可这一声,就让萧南逸察觉到了:“筠儿,你屋子里是谁?”
尹天予想对她说,让她站起来,他走便是了,可下一瞬间,他却感觉到嘴上被堵上了一个温热柔滑之物,满嘴都是甜香,隔了良久,她才放开了他,警告他别出声,这才对门外道:“爹爹,没事的,女儿已经睡了,你去别处看看。”
萧南逸这才离了这里,渐行渐远。
萧问筠舒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竟是紧贴着他坐着,严丝密合,虽隔了一层绸衣,也感觉到了他身上箭拔驽张的劲力。
她抬起眼来,却见他深深地望着他,黑色的眼眸深得几乎要将她吸了进去。
她慌不失措地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他一把揽住,只听得他低声道:“就这么退开可不行!”
她正想着他这是什么意思,便感觉他鼻息之间的气息传进了她的嘴里。她全身上下都被他裹住,而他的唇正在慢条细理的品尝。
她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想要挣脱他,却只觉全身没有力气。
她感觉他的手握着她的手腕,通着宽大的衣袖一直向上。他移开了他的嘴唇,使得她吐了一口气,可唇齿却并没有离开她。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地咬着,使得她浑身酥麻。
他仿佛要将她揉进他的身子里去,一寸一寸地侵略她的肌肤。她心底想。这不行,不行,可她却没办法推开他,只觉他身上的味道是那么的好闻。
忽地,他抱着她从椅子上站起,走避到一边:“筠儿,我该走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听到了他粗重的喘息。他在抑制着自己。
这样的抑制,也似曾相识。
他走到窗边,低声道:“他再不敢来烦你了。你放心。”
萧问筠只眨了眨眼,便见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屋子里。
她朝屋角的镜子望过去。才发现自己面色润袖,眼波如水,身上衣襟的带子已被拉开了,再进行下去,真的便不得了了,她忙把衣襟带子系上,又感觉到了臀部传来的隐隐作痛,心想,这几巴掌之仇是不可以不报的。
不过怎么报,她倒还没有想到。
贺大家与笑面佛一见到尹天予,便迎了上来,低声道:“主公,怎么样,萧府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
贺大家见尹天予眼神冷峻,有些担心:“主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尹天予不耐烦的道:“哪会有什么事?交待你们办的,已办好了吗?”
贺大家只得放下心底的疑惑,心想主公这是怎么啦,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样?他今日才知道跟在主公身边的那姑娘原来是萧府的,而主公和萧府的交情看来不浅。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尹天予原来会是萧府的痴儿平安。
“主公,和那李景誉有联系的女人,不止一个,但和他密切的,就是吉府的嫡女了,我们已将消息传给了她,她定会通知李景誉的。”
尹天予冷声道:“这一次,我们要彻底地了断了这事,让他众叛亲离。”
“吉翔天是他彻底的拥护者,而吉府嫡女也是准备嫁了给他的,吉府的人知道了这消息,一定会忙不失措地告诉他。”
尹天予眼神冰冷:“不错,如此一来,他和吉府的关系会彻底破灭!”
贺大家和笑面佛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寒意与肃杀之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心想这李景誉是彻底地惹着咱们主公了,惹了主公的人下场会很惨,这是他们都知道的。
贺大家小心地道:“主公,这萧府,要不要找人看着?”
尹天予道:“你找几个丫环,有些武功的,派到那萧二小姐身边,她有什么一举一动,随时向我汇报。”
贺大家低声道:“今日之事,和她有关?”
笑面佛心想那萧二小姐可是萧家大小姐的庶妹,长得也水灵,是个惹人怜爱的女子,这种女人是最让人心痛的了,连他偶见了她,都有些心动,他想劝尹天予,却被他眼神中的肃杀之气吓了一跳,他对她没有半点儿怜香惜玉!
这两个人今日是彻底地惹到主公了。
贺大家与笑面佛再次肯定。
。。。。
李景誉才回到住处,便看见小顺子连跑带颠地迎了上来,他不耐烦地道:“什么事?”
小顺子见他面色不好,鼻梁之上更是青肿,小心翼翼地道:“殿下,吉家的姑娘来了…”
李景誉此次功败垂成,在萧问筠那里没讨到好处,正烦着呢,听了他的话,挥了挥手:“就说本王不在!”
他心底想,自己想要的,反而得不到,那些不想要的,一个两个的扑了上来。
他自是没有想过,这些女人原本就是他自己惹来的。
小顺子道:“那奴才这就把她打发走了…”他一边走一边回身劝道,“殿下,您也别太挂念以往的那人了,说到底,那人是个男人,走了便走了吧!”
李景誉怔了怔,这才醒悟过来这奴才怕是又想差了,气急:“叫你去就去,哪里那么多的废话。”
小顺子这才颠颠地跑走了,心道,看来三殿下还是忘不了那姓叶的啊,连带着其它姑娘都不想见了?
李景誉见他走远,想起那姓叶的无端端地消失了,怎么找也找不到踪影,心底又是一阵烦躁,心想这可是个定时炸弹,如果他被人利用了,随时可以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的。
他正在屋子里踱步,却听得小顺子又在室外道:“殿下,吉家的姑娘说有重要的消息要通知您…”他停了停道,“说是有关那什么美人的。”
李景誉一下子站起身来,道:“美人?她是这么说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都是别人的罪过
小顺子吞吞吐吐:“是的,殿下,又说是姓林…”
李景誉道:“快留住她!”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室外有人含嗔作娇地道:“原来三殿下在家啊,民女还以为殿下不愿意民女来打扰呢。”
李景誉忙换了一幅温柔之极的笑脸迎了出去:“吉妹妹来了?都怪这奴才,本王从后门进来的,他竟然就不知道本王已回来了!”
小顺子唱说俱佳,也打了自己一个巴掌,向吉馨竺请罪:“吉姑娘,都是奴才不好,这才发现原来王爷早回来了,这不,奴才正要赶了过去留住您呢。”
吉馨竺眼神之中带了些委屈,却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只上前道:“民女今儿来,原是想着秋风乍起,民女便新做了些栗子糕想给殿下试试口味的。”
李景誉温柔地道:“近日天气转凉,吉妹妹晚上睡得可好,要注意盖被,可别着凉了。”又吩咐小顺子,“把库里那件银狐的薄披拿了过来。”
小顺子忙应声而去了,吉馨竺这才略有些释怀,跟在李景誉的身边往书房而去。
两人来到书房,小顺子拿了银狐披风也到了,李景誉接过了那银狐披风,轻轻地帮她披在肩头,笑道:“这披风现在是最适宜的了,不薄也不厚,领子用上好的银狐尾制成,衬得妹妹肌肤如玉,更美了。”
吉馨竺含着微笑扫了他一眼,手抚那银狐披风柔软的毛,把刚刚对他的不满一扫而光,道:“殿下也试试我制的点心?”
李景誉心急着从她嘴里得到消息,却忍了心底的着急接过了那袖漆盒子用银筷子夹了块点心入嘴,柔声道:“吉妹妹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吉馨竺道:“殿下喜欢就好,我还以为糖放多了呢。”
李景誉眼眸内俱是温柔:“只要是吉妹妹做的,本王都喜欢。”
吉馨竺连娇带俏地望了他一眼:“那么萧妹妹做的呢?殿下喜不喜欢?”
李景誉心底涌起一股烦燥,脸色却更为温柔:“她的身份。怎么能和你相比?”
吉馨竺垂了头,有些委屈:“殿下喜欢萧姐姐,我是知道的,但殿下也别太过执着。她不愿意,也就罢了,为何反而和萧家二妹妹牵扯不清?”
李景誉心知她迟早会知道此事,也不相瞒,只道:“吉妹妹,你是知道本王的,总见不得人流眼泪。自桃花庵之后,本王想取回那绿绮,谁知道她…哎,都是本王不好,坏了她的名声…”
他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了萧月怜身上,可吉馨竺却接受了这种说法,恨恨地道:“她可真不知羞,她的身份。怎么能和萧大小姐相比?殿下,可真委屈了你了。”
李景誉心底更加心急,便婉转地道:“吉妹妹此次来。不光是向本王兴师问罪的吧?”
吉馨竺这才道:“我爹前几日捉到了一名在莽山村犯案之人,查问之下,才知道那人竟和林美人有关联,说那林美人女扮男装逃出宫去,正藏在莽山村里,和在莽山村犯案的人勾结在了一起,爹爹原想亲自来告之你的,但是奴家…”
她含羞带怯地望了李景誉一眼,哪知李景誉听了她的话,怔怔的。半分也没有望向她,她心底不满,嘟着嘴唤道:“殿下…”
李景誉转过脸来,眼眸里的温柔不见了踪影,他皱紧眉头道:“这都是你左相大人说的吗?”
吉馨竺见他没有了刚刚半丝儿的柔情蜜意,不满更深。道:“殿下就知道公务…”
“快说!”李景誉利声道。
吉馨竺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急忙答道:“是的…”她只觉他倏忽之间的转变让人害怕,让她刚刚升起的柔情蜜意全都消失了,便站起身来,勉强地道:“民女先告辞了。”
李景誉这时才发觉自己语气过于严厉,忙柔声道:“吉妹妹,本王一时心急,你别见怪。”
吉馨竺笑容勉强:“哪里会,只是天色晚了,民女也该回去了。”
李景誉心急刚刚得到的消息,便不留她,只是温柔地道:“我叫人送你回去。”
吉馨竺心底失望更深,心想萧问筠劝诫过自己,这个人极为凉薄,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吉馨竺再也呆不下去,告辞回去。
李景誉送她走后,独自在屋子里踱了几步,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直往莽山村而去。
。。。。。。。
尹天予坐在首座,对低声汇报的人点了点头,道:“这三皇子怕是沉不住气了,现已证实,他已向那央夫人求证过那姓叶的人的事,央夫人也已经矢口否认,但他心底的怀疑并不会被消灭,相信他们之间已锲下了这枚钉子了。”他停了停道,“这一次,我们要一石三鸟!彻底打垮他!”
贺大家听了他如冰屑一般地话语,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思及前因后果,又打了个寒颤,小心地问:“主公,属下有件事不明白,不知道您是否可以解答。”
“说吧。”尹天予揭开盖子喝了口茶。
贺大家沉思起来:“属下记得吧,上一次,就是您和那位姑娘呆在屋子里好长时间没出来那一次,属下认为你那时是很忙的,是没有空的,但属下又有些疑惑不得不说…”
笑面佛瞪了他一眼:“老贺,你有什么话就说罢,吞吞吐吐干什么?”又腆笑着对尹天予道,“主公,您上次真是男人中的真英雄啊,那么长时间没出来!”
尹天予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把茶杯盖叮地一声放下了,吓了他一大跳,忙缩了缩头。
贺大家道:“当时吧,咱们发现这姓叶被人扮成了女人想要逃走,于是派了人去追,听我那属下讲,原本是要捉住了的,可不知道从哪里飞出一柄短箭,刺中了他的胳膊,楞是让姓叶的逃走了…”他瞧了瞧尹天予,腆着脸笑道,“主公,您那时侯那么忙,不会有空暇的哦…”
笑面佛竦然道:“你竟然怀疑主公?”他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尹天予那不动声色的俊美容颜,声音也低了,“主公,当真是您?”
贺大家语气诚恳:“估计不会是您,作为一个男人,您那个时候还能空出手来,那属下对您真是五体投地般的佩服。”
尹天予咳了一声道:“事后倒是用了些手段让他落在了那央夫人的手里。”
笑面佛闻言叹道:“主公,您早就在布下了这么一个大局?早就知道了这央夫人的身份?”
尹天予慢慢地端起茶杯:“他的行踪,我怎么能不清楚?”
他的语气如隆冬的冰屑,寒意森森而来,让两人顿时噤声。
☆、第一百六十九章 绝望
央夫人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嘴里喃喃:“为什么不行呢?为什么会这样?”她倏地转过身来,有风吹起,脸上的黑纱飘落,露出她满是皱纹的脸:“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行!”
央艳茹被她森寒的目光吓得有些竦然,垂目道:“母皇,您先别着急,也许一两个药的份量不对,也未可知?”
“不可能!”她的声音传透了高高的屋顶,如寒冰碎裂,她忽地贴近了央艳茹,“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央艳茹看清了她脸上松驰的皮肤,那样的沟壑纵横,让她微闭了双目,想要避开,可央夫人一伸手,便把她的下额定住,让她直视于她:“孤的样子很难看么?啊…”
央艳茹只觉脸上肌肤被她尖利的指甲穿透,生疼生疼,她勉强地道:“母皇,无论您变成什么模样,都是儿臣的娘亲。”
央夫人松开了她,踉跄后退:“把镜子拿来!”
侍婢媚儿看了看央艳茹,畏缩着不敢动,央艳茹便劝道:“母皇,过几日便好了,儿臣这就找随身御医仔细商讨应对方案。”
央夫人眼神如觅食老鹰,走向了她:“连你都不听孤的旨意了么?”
央艳茹只得扬了扬下额,媚儿这才从隔壁的房间里拿了面镜子出来,抖抖索索地递到了央夫人的面前。
央夫人一接过镜子,便发出一声绝望惨叫,啪的一声把镜子往那媚儿身上砸了去:“你给孤拿的什么镜子,把孤照得这么丑?”
媚儿眼里直冒泪花儿,却强忍了眼泪,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夫人,是奴婢不对,夫人一定要保重身子。”
央艳茹扶起了不停喘着气的央夫人,低声道:“母皇。很可能您中了桃媚之毒甚深,使得这药不会那么快见效,母皇不必着急,得慢慢来。”
央夫人被央艳茹扶着,坐到了矮榻之上,缓缓地平息了气息,忽地问道:“那誉王爷,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央艳茹道:“儿臣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前几日,后院侍卫发现有人偷偷窥探,但此人是不是他派的,倒无从可知。”
央夫人已平静了下来:“后院关着的那个人。可千万别让他知道了,此人凉薄,心狠手辣,如果被他知晓,咱们就只得先下手为强!”
央艳茹暗暗佩服央夫人,到底是做过这么多年东女国国王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眨眼之间便回复了理智。
如果自己真的登基,只会成为她的傀儡。
央艳茹一边想着。一边小心地道:“母皇,那晋梦雷该怎么办?”
央夫人沉默半晌,抚着鬓角散发:“此人多智,孤是知道的,但他以前斗不过孤,现在又怎么能斗得过?这么多年了,他有什么长劲。他的族人跟着他东躲**,而他他藏起来的那些东西,一定要让他说了出来,说了出来,我们才能配得出那药来…”她咬着牙道,“艳茹,你说得没错,咱们都进行到这一步了。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将他的族人都抓了起来,看看他是保族人的命,还是想要留着那药!”
央艳茹心知她这要严刑逼供了,于是道:“此人吃软不吃硬,不如让儿臣好好儿的劝一劝他?”
央夫人感觉到了身体的疲累,挥了挥手:“好吧。你去试试。”
央艳茹便行礼退下,又吩咐媚儿小心地照顾着央夫人,这才走出了房门。
来到门外,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门框,眼底变得冰冷,她急步走到廊下,直至离央夫的人屋子远了,这才招手让廊下侍侯的人过来:“这几日好好儿地看着母皇,知道么?”
那侍婢垂首:“殿下,奴婢会将她的一举一动详细报与您知晓的。”
央艳茹点了点头,往长廊尽头走了去。
。。。。。。。。。
萧问筠满头大汗地从床上坐起,看清了帐底那青花刺绣的西蕃莲绣纹,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那漫天的大火与刀剑刺进皮肉的声音,只不过一场梦而已。
她望着帐外那不停跳动的火苗,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又梦到了前世,又看到了那人冷酷的笑,看到他望着她时仿佛她是地上蝼蚁。
她的膝盖下是冰冷的雪,可眼眸底却是漫天的火光。
为什么她又做了这样的梦?
她望着被微风拂起的垂帷,放在屋上的五彩花瓶上两朵荷花姿态优美,遍体披金,并没有象前世那样被摔得一地粉碎。
袖漆的椅子在烛光照射下发着柔柔的光芒,温润得仿佛玉一般。
屋子里静得不闻一点儿声息,没有刀剑相击,也没有碎裂惊扰。
她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前那轮明月,它静静地挂在天际,衬着黑色的夜幕,如一个硕大的银盘,这一世的月光和前一世的一样,在前世那场杀戮之时,挂在天际,看着人间的喜怒悲乐。
萧问筠走到屋子中央,想替自己倒上一杯茶,却发现茶早已冷了,她不想带叫醒其它人,自那个月连续不断的发梦之后,她就不再叫人陪夜了。
她听到了更漏的声音,知道这个时侯离天亮还远,于是拉开门,走了出去,院子里的榕树被风吹着,发出哗哗的声响,长廊下的灯笼微微摇摆,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人。
另外那院子里的火光透过薄竹传了过来,不知不觉地,她便往那里走了去。
穿过月洞门,她看到了那坐在月下独酌的身影,他身上笼着黄金色的光润,仿佛披着一层淡金,她往他那边走,待走得近了,才发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子,正一刀一刀地雕着一个树根,那树根造形奇特,模样古旧,仿佛是从河里挖出来的老根。
在烛光照射之下,她看清楚了那树根之上雕着的亭台楼阁,人物花草,可那造形却和她平日里见的不同,连衣服的装饰都和她平日见着的不同。
她正想再向前看清楚一些,他却听到了背后的声音,一下子把那树根收了起来,低声道:“是谁。”
他的话凉薄而冰冷,那么的陌生,让她心底忽地停住了脚步,他便回过了头,见是她,那薄雪般的凉薄却又消融了,如春日百花乍放,开出遍地的鲜花来。
“筠儿,是你?”他笑道。
她仔细看了看,那雕根已然消失了。
☆、第一百七十章 脉脉柔情下的冷意
她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往四周围望了望,这是一个废弃的小院,是用来放置杂物的,已弃了许久了,而这间院子,离她住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其实她不用问,他留在这里干什么的。
自上一次被李景誉钻了空子之后,她便感觉到了,她院子周围的侍卫多了许多,有几个熟面孔,是她在福门看到过的。
这都是他安排的。
想必夜晚,他也常守在这里?
这是他以前常做的,守在她的身边,想她所想,可今日,却不知道为何,让她有些烦闷,心想是不是因为今日夜里特别的烦热呢?
又或是因为那个梦,梦里的杀戮气息透过微凉的秋夜渗了出来?
使他的笑脸半丝儿也温暖不了她的心?
她记得这样的笑脸,那个人也有这样的笑脸,那样的温柔呵护,可到了最后,都变成了算计与衡量,当萧家成了他的绊脚石的时侯,所有的温柔呵护都变成了算计。
她不由自主地怀抱着自己的手臂,意兴姗澜:“睡不着,见到这里有灯光就过来了,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往来的那有前段路走了去。
他没有叫住她,只是在她要走出那月洞门的时侯,才轻声道:“筠儿,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的。”
风和着花树的香味将他的话传进了她的耳里,她只觉鼻眼酸涩,涩得眼泪从心底涌出。
她停了停,却没有回答。径直往门洞走了去。
她只觉他的目光久久地停驻在她的身上,如春日里被风吹落的花瓣,但她却不想回头。
。。。。。。。
‘啪’的一声,跪在地上的暗卫听到了杯子被捏得粉碎的声音,他小心地抬头。往上望了去,却见坐在上首的三殿下将拿在手里的杯子一下子捏得粉碎,那碎片从他手里跌下。撞在了青砖地板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原来那人藏在那里!”李景誉从牙缝里发出声音来,神色难看。“她们想用这个人来钳制本王?只怕是在作梦!”他转头望向那暗卫。“此事,你可查得清楚了?”
那暗卫抱拳道:“殿下,属下查得极为清楚,那人被她们藏在了后院,并用药物控制住,属下只怕,现在那人已完全投靠了她们了,要他说什么他都会说的。”
李景誉缓缓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他身上虽有我加给他的禁制,但他胆敢逃跑,便说明他一直在想方设法地破解这禁制。但本王加在他身上的东西,又岂是说解就解的。她们将他困住,不停地给他吃药,想必其目地也是为了让他受其控制…”他脸有忧郁之色,“一定要将他尽快救了出来才行。”
那暗卫道:“殿下,吉大人现在辖领车骑卫,如果叫他帮忙…”
李景誉沉思起来:“不错,他手底的人,全是他吉家的家生子,都是极为忠诚的,绝不会让此事外扬,看来,本王只有走一趟吉府了…”他脸上现了些狠利之色,“如果实在救不出来,那便…”他狠狠地做了个挥刀的动作。
那暗卫心领神会地点头应了,悄无声息地退下。
李景誉望着屋顶冷笑,吉家,自己当初找他联盟,不也因为如此?吉家是百年大家,私底下有自己的暗卫,只忠于吉翔天,这可是把极好的利刃,如果能操纵在自己手上…要不然,这豪门大族那么多,为何偏偏要娶一个少不懂事的女人做自家的主母?
他脑子里不由又现出那清冷的脸来,她那张脸,望着自己的时候,总带了些蔑意,可他却为何总是忘不了她?
正值此时,小顺子在门前通报:“殿下,吉姑娘送了信儿过来,要您过府饮茶,是不是要奴才给您推了?”
李景誉应道:“给本王备马,本王去一趟。”
小顺子心底奇怪,心想三殿下一向都不耐烦和吉家姑娘饮什么茶的,怎么今儿反要去了?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自去准备了。
。。。。。。。。。。。
吉府。
李景誉刚到吉府大门,便有侍婢脸上含笑迎了上来:“三殿下,我家姑娘在小花园里等着,请您过去呢。”
李景誉脸上含了和煦微笑,往亭子间走去,远远见了吉馨竺在林间扑蝶,便迎上去笑道:“人比花娇,这满园的鲜花和吉妹妹比起来,都失了颜色了。”
吉馨竺放走那挥着翅膀的彩色蝴蝶:“冬天就要来了,这些漂亮的小东西也活不了几日了。”
李景誉笑道:“来年春天,不又是一番新气象,妹妹何必伤怀?”
吉馨竺斜着眼望他:“是啊,来年又是姹紫嫣袖,让人瞧花了眼,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么?”
李景誉听了这话,心底不快,却是笑道:“无论多么的姹紫嫣袖,都没有吉妹妹鬓角的这朵花鲜艳。”
吉馨竺这才笑了笑,问道:“难得殿下今日过来,民女还以为殿下象上几次一样,忙于公务呢?”
李景誉道:“前几日听说妹妹睡不安枕,近日本王新得了一个隐花钿的水晶枕,有宁神安眠的作用…”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随身的包袱打开,取出了那晶莹若灿的枕头,眼底柔情脉脉,“吉妹妹,有了这水晶枕,你定会睡得好些。”
吉馨竺接过那枕头,见那枕头流光溢彩,上面隐隐有桃花花纹,入手温润之极,知是价值不菲之物,垂眸而笑,低声道:“只要殿下将民女放在心底就好,别总记挂着其它的什么花儿朵儿的。”
李景誉心底不喜更甚,脸上的表情却更温和:“其它的花儿朵儿,又怎么比得上吉妹妹呢?”
吉馨竺这才含羞带怯的领了他进亭子里,此时,便有人来报:“老爷回来了。”
吉馨竺见李景誉脸上脸上表情一喜,心底不愉:“殿下来府里,原来是为了见我爹?”
李景誉忙道:“本王的确与左相大人有事相商,但来见吉妹妹,却是…”
吉馨竺见他着急,这才笑了,阻住他的话:“快去吧,我哪会这么小气?”
李景誉脸上带了温柔的笑意,又叮嘱道:“这水晶枕虽好,但到底有些凉,如果天气日渐转凉,妹妹可千万别用了,到时本王让人制一个干花枕过来。”
吉馨竺轻声一笑,脸色袖润:“快去吧。”
李景誉这才告退,直走出了小亭子,脸上的笑意这才消失不见,往后望了望,见她欢天喜地的与丫环们一起观赏那水晶枕,心底冷笑了一声,径直走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各取所需
因是经常来的,既便无人带着,也能找到地方,李景誉径直来到了书房,见他到来,早有人通报,吉翔天迎了出来,含笑向他行礼:“三殿下,咱们屋里说话。”
李景誉见他只略抱了抱拳,并没有行大礼,心底更为不喜,脸上却不露半点儿颜色出来,跟着他走进了书房。
两人在书房分主次坐下,吉翔天虽贵为左相,但与皇室相比到底低了一个身份,他坐在了下首。
“三殿下,上次听了您的吩咐,我已派人查了莽山村那批人了,只是那林美人…”吉翔天望了他一眼,“殿下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让她逃了出去?李景辰如今虽然嫌疑未清,但皇上已渐渐将些朝廷之事交给了他,眼看他就要上位了,林美人对此事参与极深,如果被镇抚司的人找到‘她”将殿下供了出来,殿下会知道是什么后果了!”
李景誉听了他满口的教训,心底更恼,却是在座位上拱了拱手:“本王要劳烦大人出手相助才好。”
吉翔天叹了口气:“如今咱们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老夫不帮你,还能帮谁?”他又望了李景誉一眼,“殿下也应向皇上请求,让皇上给馨儿赐婚才是了。”
李景誉叹道:“左相大人也知道,最近皇宫事多,此时提了出来,怕是有些不合时宜,等找到了那林美人,灭了这个祸害,本王定会向父皇请求的。”
吉翔天道:“如此便好,老夫虽有三个女儿,便馨儿是我最痛爱的,就怕委屈了她,三殿下出身皇宫,日后难免三妻四妾,这些是人之常情,只是三殿下在定亲之前可要检点些好。别让馨儿丢了脸面!”
李景誉心中一警,心想是不是有什么流言传到了他的耳里?听了他的语气,心底的不喜达到了极点,心道如果不是上一次的失败。他又何必去求这个老匹夫?
他垂头道:“大人请放心,本王不会委屈了馨儿的。”
吉翔天放缓了语气:“老夫也知道不应该对殿下的私事品头论脚,但馨儿日后若被赐婚,定是王府的主母,但如果馨儿日后在王府抬不起头来,老夫是一定不会让她嫁进王府的。”
李景誉诚恳地道:“左相大人,本王再怎么荒唐。又岂会落了馨儿的脸面?”
吉翔天徐徐地吐了一口气:“如此甚好,那萧家二姑娘,可是一位庶出之女,王爷如果要收她,老夫并不反对,但王爷要知道分寸!”
李景誉有些无可奈何:“大人怎么就不相信本王呢,本王被她缠得没有法子,又不想坏了她的名声。她虽是庶女,但到底是萧南逸的女儿,萧南逸此人在朝中势力甚隆。我相信左相大人也不想惹恼了他吧?”
吉翔天微闭了眼睛:“这些老夫都知道,前边说了,你想纳她,老夫并不反对,但有一条,馨儿如果嫁过去,生的儿女,一定要是嫡长子嫡长女,这一层,相信王爷可以办得到了?”
李景誉脸上表情更为诚恳:“那是自然。”
吉翔天这才睁开了眼:“如此甚好。老夫就放心了,来来来,咱们来商量一下今晚的行动!”
李景誉道:“今天晚上,一定要将那姓林的从她们手里抢了出来。”他眼神狠利,“不论死活!”
吉翔天道:“不错,不论死活。如果不然,咱们可就麻烦大了!”
书房内灯火渐渐苍黄昏暗,映出窗棂处照着的两个人影,时而接近,时而远离,鬼鬼魑魅魍魉枝映在窗棂之上,和着那两个人影,连月影都冷森起来。
。。。。。。。。。。。
央夫人把面前的镜子啪地一声丢到地上,一叠声地问:“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
有风吹过,拂起了地面上的黑纱,丢到地上的镜子清晰地照出她沟横纵错的脸来,衬着她头上的青丝,更显得诡异之极。
她转头望去,见媚儿怯怯地缩在一角,似是对她极为害怕,急步走过去,扯住了媚儿的头发,将脸凑到她的面前:“孤的脸不好看么?”
媚儿抖抖索索地道:“您和以往一样富贵端华…”
央夫人一把拉起她的发髻,狠狠地道:“是么?孤怎么没感觉?”
媚儿不敢挣脱,任由她将自己的脸拉向她,眼角沁出泪来:“夫人…”
央夫人正想一巴掌到了去,却听到身后有人道:“母皇,您别这样,仔细伤了自己的手。”
央夫人这才把媚儿的头发松开了,媚儿捂着头发踉跄退下,央艳茹忙上前扶了央夫人,将她扶到矮榻上斜躺下来,劝道:“母皇,这不是一朝半昔的事,再试多几次,总会成的。”
央夫人一把抓住了她:“为什么他能行,孤就不行?这么多年了,孤一日日的变老,每日都要用那有毒的药物维持青春容貌,孤每日都幻想,都幻想…”她将面容逼近央艳茹,干枯的手指抚上了她娇美的容颜,“能回复以前的样子,孤可以不要皇位,不要权势,为什么老天爷连这点都不愿意给我!”
央艳茹被她抓得生疼生疼,感觉到了她枯瘦的手指将她的手腕钳得极紧,隔近了,将她的脸看得更清,那完全是一个老人的脸了,而她头上的青丝,也不过是用东女国特制的草药染成。
可因为这几日没有细心打理,那新生的头发,便长出了白色的根来,和头上的青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刺得人眼生疼。
央艳茹强忍了心底的不适劝道:“母皇,咱们手里不是还有他么,只要他在咱们手里,定会问出个端倪来的。”
央夫人恶狠狠地道:“不错,孤便不信,孤想要的东西,近在眼前了,却没有办法得到!”
央艳茹脸色忧郁:“母皇,儿臣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那人被我们困住,为解自身之毒,他不得不配制了那解药,原本咱们是想他配出花妩来的,未曾想他早已研制出了使人回复青春之药,不得已,这才用到了自己身上,他的一举一动,母皇都派人看着,那屋子没有人能进得去,可为什么我们就配不出那药来呢?”
央夫人低声道:“你是说…?”
☆、第一百七十二章 挑拨与算计
“咱们不是有几件草药要在外面购买么?那几样东西贵重无比,我们是托了三殿下来帮我们购买的,虽则母皇在那张单子里加了许多其它的东西以混淆他的视线,但依儿臣所见…”
“他做了手脚?”央夫人眼波阴冷。
“誉王和咱们不是同一条心,母皇你是知道的,所以,咱们才防着他,依儿臣所见,如果他知道了这秘密,怕不得安生!”
“不错!”央夫人恨恨地道,又扬声吩咐在门外侍侯的媚儿,“去,把誉王送来的那几样草药拿过来。”
媚儿在门外应了一声,急急地去了,没隔一会儿,她便端来了一个袖漆盘子,盘子上面放的,便是那几样草药了。
“夫人,这是用剩下的,因用了大部分,只剩下血参,和牛黄,杜仲这三样了。”
央夫人用拿起袖漆盘子内那用剩的血参仔细地察看,越看脸色便越是阴沉,到了最后,沉得几乎滴得下水来,她当地一声,把那半截血参丢到了盘子内:“孤相信他,所以没有怀疑,却想不到他真的连这个都要做手脚!”
央艳茹道:“母皇,您发现了什么?”
央夫人指着那袖漆盘子里的血参:“你看看这血参,孤要他送的中文山产的血参,那里的血参药性最好,而且块茎极大,你再看看这个…”
央艳茹拿起那血参仔细察看,却没有看出什么来,转脸问央夫人:“母皇…?”
央夫人闭了眼道:“你再看看。”
央艳茹神情一动,用指甲去刮那血参的表面,一开始没刮下什么来,但她继续刮。那块茎的表面就索索落下了一层粉来,她道:“原来这血参原本是极小的。却在这外面涂上了一层面粉。以次充好!”
央夫人道:“咱们用的那药,要用闷罐子熬煮,他这面粉定是加上了其它的东西,使它不但形似。而且药香都差不多,连咱们将药切成片的人都没有发现!这么一来。这药效就差了许多了!”
央艳茹道:“这人好慎密的心思,他用的虽不是上好的血参,但送来的。却的确是血参。但因为差了这么少许,那药效便差了一些了,这种似是而非才是最难把握的。”
央夫人皱野了眉头:“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转眼一瞧,便见着媚儿眼神闪烁,不由皱眉道:“你有什么,还不老实交待?”
媚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夫人。奴婢该死,前几日。奴婢领了您的旨意,去吩咐后院的人,回来的时侯,看到誉王在那附近徘徊,奴婢感觉奇怪,就上前相问,他只说是经过那里…如今想来,十分蹊跷…”
央夫人乒地一声啪在了桌上,咬着牙道:“他竟敢如此!”
央艳茹心知她容不得半点的背叛,连当年她的枕边之人都可以下手屠戮,就更不用说其它人了。
于是愁眉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这处地方,还是誉王替我们找的,如今咱们深入中原,带的人也不多,如果真被他算计,通报了天朝,使得天朝派了兵来围剿,我们可难以逃脱。”
央夫人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咱们人马虽不多,但手段却不少,你去,叫人备上灾灯,他一来,便点上。”她缓缓地笑道,“有了这样东西,咱们一个人可抵百人!”
央艳茹悚然一惊:“母皇,上几次咱们就用了这灾灯使得好几村的人被屠,已引起天朝官府注意了,这一次如果用在誉王身上,儿臣实在是怕…”
央夫人用枯瘦的手拍了拍央艳茹的手背:“菇儿,你放心,除非万不得已,孤不会叫人用它的,这样东西一射出来,那银针多如牛毛,入体既熔,熔既必死,死状如中疫症,孤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如果那誉王真想陷咱们于不义,可怪不得孤了。”
央艳茹忙低声应了,笑道:“母皇,你先别担心,咱们手上不是有那人么?他投鼠忌器,也许不敢撕破了脸皮。”
央夫人道:“孤担心的却不是这样,孤怕的是,他也知道了这桃妩的秘密,试问这世上之人,有哪一位不想青春不老?他既在这药材里面做手脚,怕是有试探的意思在里面的。”
央艳茹一听,也着急起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央夫人目光阴冷:“所以,咱们要先下手为强。”
正值此时,门外传来嘈杂吵闹之声,有侍婢在门外惊慌地道:“夫人,有官兵来了…”
“什么?”央夫人一下子站起身来,桌上的瓷杯被袖摆扫到,跌到地上,摔得粉碎,“是什么人?”
那侍婢在门外道:“是镇抚司的人,带头的是一个五品驻防将军,说是捉拿逃犯,不过十来人而已!”
央夫人脸色阴晴不定,冷冷地吩咐:“派人看守后院,如有人来犯,即用那灾灯对付!”
央艳茹忙扶着央夫人往前堂而去,来到前堂,见那姓木的将军脸色尚还和悦,暗暗舒了一口气,只听他道:“打扰夫人了,本将军听人奏报,有从京师逃出来的逃犯潜藏在此,不得已要来例行搜索一番,请夫人体谅,敢问夫人,你近日里可购买请了什么仆役奴婢没有?那人善于装扮,更擅长的,就是扮成下人,混在名门大阀之中,本将军实在怕他做出什么祸事来,伤害了夫人等…”
央夫人听了这话,放下大半的心,含笑道:“将军请放心,咱们的商队都是我从关外带来的自家人,还要跟着我回去关外呢,是绝不可能在这里买什么奴婢的。”
木将军便笑了笑,拱手道:“如此,便请夫人将仆役奴婢都招集起来,让本将军审察一下,因那人极擅易容之术,尤其擅长扮成它人,趁人不备,痛下杀手,手段毒辣,狠毒之极,古山村的刘老爷一家,就因为其中一位仆役被其假冒,却不查,被那人半夜屠门,一家五口全都遇难…”
央夫人听他这么一说,知道如果不召集人让他察看,只怕是不能罢休,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道:“好吧,就依将军所言。”
那木将军一伸手,随从便拿出了一本册子递到他的手上,他打开册子,和颜悦色地道:“夫人通关之时,所报人口一共五十人,其中二十人为奴婢,二十五人是仆役杂工,更有厨子,马夫等等,加上夫人和小姐,总共五十人,就请夫人将他们全请了出来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个都跑不掉
央夫人原本想着将后院看守的人留下,随便招集几个人他看了了事,想不到他将她随行人员调查得一清二楚,心底一惊,但瞧了瞧这木将军,脸色和悦,随行不过十来人而已,如果是有所行动的,绝不可能带这么少的人来,这到底是中原的地方,杀一些村民倒没有什么,但如果杀了官府之人,麻烦可就大了。
她只有扬了扬下额,示意央艳茹谨慎行事。
随从她来中原的,可不止这五十人,那些鹰卫却是组成不同的商队,由不同的时间进的关,只有把那鹰卫召了来,临时看护一下后院之人了。
隔不了一会儿,五十名奴婢仆役便全都集中在了院子里,木将军一一察看,还使人用手捏脚扯耳,如此忙了大半日,才检查了一半,央夫人正等得不耐烦,却听到后院传来几声极为急促的鸟鸣。
那木将军等人皆听到了那几声鸟鸣,木将军便笑道:“咦,这仿佛是苍鹰的鸣叫,夫人带了只鹰来?”
央夫人轻轻地磕着椅子:“将军难道是怕那贼人扮成禽鸟的模样,所以连禽鸟都要检查吗?”
木将军笑道:“夫人说笑了,试问一个人,又怎么能扮成禽鸟的样子?”
央夫人嘴角有笑:“那么,便请木将军快一些检查完这剩下的。”
木将军这才继续去使人察看剩下的人,又扯脸捏耳半天,见一无所察这才失望地带着人走了。
央夫人见他们离开,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走,去后院看看。”
“他们这招声东击西之计倒用得极熟,便以为咱们只有这五十人了么?”央艳茹冷声道。
两人被众侍婢凑拥,径直往后院而去,刚来到月洞门,便见着那月洞门上密密麻麻钉着的全是细如牛毛的针,两人脸色更沉,央艳茹将食指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口哨,有身着黑衫的鹰卫从暗处倏忽而来,跪着向她禀报:“殿下,果有人趁隙而来,四处查探,被属下等击退了。”
央夫人道:“他们没有穿官府的服饰?”
“没有,所以属下才敢发射灾灯。”
央夫人缓缓地笑了,那笑容狰狞之极:“用了灾灯便好,无论这些人是谁派出来的,一个都跑不掉。”
央艳茹脸色警然:“母皇如此一来,我们得尽快离开此处才行!”
央夫人笑道:“这可是他们作奸犯科,擅闯民居,可不是我们!”她缓缓地理了理衣襟“灾灯替他们带来了灾祸,又怎么能怨得了咱们?”
央艳茹与媚儿面面相觑,只得不再相劝,央艳茹便使人仔细收拾了后院,将所有一切都打扫干净了,又让人把井底下的那一位移去了别处这才向央夫人禀报,央夫人又令人重新收集药物,准备重制那药但那药材全是极为贵重的,一时半会儿又岂能配制得了,央夫人虽明白此理,但心中着急,听了下面之人的汇报,又发了老大一通火,更把李景誉恨到了骨子里去,加上怀疑今日之事是李景誉派人偷袭的心中更是不快之极竟吩咐央艳茹,要她派鹰卫绑了李景誉来央艳茹忙反复劝说,这才罢了。
李景誉得到吉翔天快马传来的消息急匆匆地赶往吉府,还没到门边,就被门房拦住了,道:“三殿下,我家老爷说了,请您先到后huā园相候。”
李景誉见他礼节虽然周全,可脸色却暗沉,往往下人的脸色,便反映出其主人的心情,这是他知道的,他一边往后花园走,一边暗自惴测发生了什么事,才来到huā园旁,便见吉翔天在后huā园的亭子里负手而立,亭子四周围布满了暗卫,个个脸色沉痛。
李景誉走进亭子,却没见吉翔天转过身来向他行常礼,不由忍着气笑道:“吉大人,今日这么急叫小王前来,是不是那莽山村之事有了结果了?”
吉翔天并不回头,只是望着前边屋脊,道:“殿下来来去去地进入吉府许多次,有没有发觉吉府和其它的府弟,又或是萧府有什么不同?”
李景誉听了他质问的语气,心底不满更深,却是听了他的话,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笑道:“这吉府和其它的府弟倒真是不同,本王倒是忽视了,其它的府弟怎么能和吉府相比呢,本王听闻,这吉府庭院都是超过百年的。”
吉翔天这才回头,望了他一眼,那一眼却是森寒之极,他指着亭外那棵浓荫密布的参天大树:“就连这棵榕树,都有百龄之久了,陪伴着吉家人百年的时光!”
李景誉敬声道:“所以说,吉家才是百年世族,在本朝无人能比,又岂是那些暴发新贵萧府等能比的?”
吉翔天闭了闭眼:“吉府的家生子,全是几辈子传下来的,直至传到老夫的手里,但老夫却万万想不到,一夜之间,一夜之间,吉家就将如大树将倾!”
李景誉听出了他语气的沉痛,急问:“吉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吉翔天表情冷厉:“你还问老夫发生了什么?老夫应你所求,派人去莽山村,哪知那里守卫森严,折了不少人手…”
李景誉皱眉道:“本王还叫官府的人前去查案,用以拖住他们…”
吉翔天冷声道:“殿下不是说他们只有五十来人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多出那么多人来?殿下到底有没有弄清?”
他的语气越说越严利,让李景誉心底更为不快,淡淡地道:“吉大人也未免太过护犊了一些,派人出去办事,定有人手折损之事发生的!”
吉翔天嘿嘿两声冷笑:“殿下说得好轻巧,如今真只有那几个人折了便折了,老夫何必向殿下提及?”
李景誉皱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吉翔天闭了闭眼,脸色更为沉郁:“那几个人原也没什么大伤,不过是被几件细小的暗器伤了罢了,可回到家里,却开始浑身发冷发热,不到天明便就去世了…”
李景誉心底一跳,回头望去,却见吉翔天的眼如老鹰一般地盯着自己,只强作慎定:“后面发生了什么?”
“殿下也应该猜出来后面发生了什么了!”吉翔天又是两声冷笑“还要老夫再说么?老夫的属下,全是从忠心无比的家生子中挑选,跟随老夫多年,可怜的是,到头来却连家人都没法保住,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百七十四章 瞬间变脸
李景誉急道:“吉大人为什么这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吉翔天指着不远处隔墙相望的一个大院子:“殿下还没有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李景誉顺着他的手往那大院子里望过去,只见那院子隐隐约约的有青烟冒出,原本是草木葱绿之处,这个时侯,却只剩下了空无一物,不错,就是空无一物。
“吉府是个大世族,那个院子里住着好百户人家,全都被先祖赐姓为吉,那一处,虽不是吉家的本家,却也是吉家的根,也是吉家的血,由他们保护着吉家百年不倒,那病疫来得那么快,小儿,妇女,老人全都染上了,且无药可救,一夜之间,那院子不得不烧毁,那百年老院,全都没了,全都没了!”吉翔天说到此处,已慢涕泪交加,而门边站着的侍卫,无一不用愤怒的目光朝李景誉望着。
李景誉勉强地道:“吉大人,这…这…”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吉翔天打断,他向他逼近:“殿下,你告诉老夫,上一次在宫中发生的时疫之变,用在那贱婢身上的东西,是不是她们的东西!”
李景誉怔了怔,脑念急转,他知道他已起了疑心,怀疑上了自己,他在怀疑他故意借着此次行动来削弱吉家的力量,此时如果一个说话不小心,吉翔天便会和他翻脸,于是满脸怒意:“吉大人说什么话,本王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人有如此手段,如果知道,本王绝不会让吉大人冒这个险的,吉大人,本王现在和您在一条船上,您出了什么事,本山又岂会好受?”
李景誉说到这里,脸色沉痛之极。一掌击在椅背之上,坚硬的椅背把他的手掌震裂了也犹不自知,“吉大人,本王一定会倾尽全力替您报这个仇的!”
吉翔天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老夫是造了什么孽,一招不慎,满盘皆输,难道吉家的祖业要毁在老夫的手上?”
正在此时,有人道:“爹爹。您别怪三殿下,他也是豪不知情!”
听了这轻脆的女声,李景誉不由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吉馨竺来了,他这一关总算过了。
果然,吉馨竺由丫环扶着,款款站在门口,眉宇之间带着担心之意,来回地打量着李景誉与吉翔天。
吉翔天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馨儿,你别担心,爹爹不是这么不讲理的,我和殿下还有话说。你先回去吧。”
吉馨竺向李景誉望去,李景誉对她温柔的一笑,这才使她略为释怀,向两人拂了拂礼,往长廊走了去。
等她走后,吉翔天脸色疲惫:“殿下,看在馨儿的份上。此事老夫便不再追究了,殿下日后要善待馨儿才好,只是老夫怕是再也帮不上殿下什么忙了,殿下只有好自为之了。”
李景誉忙道:“吉大人放心,本王不会忘了吉大人这次的大恩的…”
“殿下别这么说,此次之事算老夫倒霉,没能帮殿下救出那人,反而损兵折将。哎…”吉翔天叹了一口气,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
李景誉见吉翔天疲惫了,反复向他保证,一定会替吉府那百条人命复仇,这才告辞了出来。
他匆匆地往吉府大门走出,来到长廊之上。却见吉馨竺正独自一人站在长廊之下侯着他,这个时侯,吉府的份量已在他心目中下降了不少,他哪有那个闲情再去应酬于她,只是勉强提了笑脸,向吉馨竺走去,温声道:“吉妹妹,怎么还不回去休息?吉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一切要妹妹撑着,如果妹妹都病了,这可怎么才好?”
吉馨竺垂头道:“殿下,民女替爹爹向您陪不是了,因府中惨事,爹爹大失常性,使得殿下被他喝斥,民女实在过意不去。”
李景誉低声道:“这也怪不得他,是本王计划不周详,不能查清那些人的底细,这才使得吉府蒙受大难。”
吉馨竺道:“可爹爹再也没有人手能帮得了殿下了,殿下不会怪爹爹吧?”
李景誉声音更柔:“馨儿,你一个女孩儿家,就别管这些事了,只要在家做好嫁妆便罢了。”
吉馨竺脸色飞袖,垂下了头,扭捏地道:“殿下…”
既是计划失败,李景誉便心急着要去安排后面之事,哪还有闲情陪一个不能帮助自己的吉馨竺,如是道:“吉妹妹,你先回房吧,等隔几日我有空了,再来看你?”
吉馨竺抬头望了他一眼,又极为迅速的垂下了头,如蚊子般的恩了一声。
李景誉只以为她顺从了自己的意思,便向她告辞,急急忙忙地往吉府大门走去,吉馨竺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匆匆地身影,他一次都没有回头相望,一次都没有!
她暗暗地咬了咬唇,招了招手,将不远处花树下侯着的侍婢叫了过来,低声吩咐:“去小芳宛。”
那侍婢点了点头,扶着吉馨竺,往小芳宛而去。
小芳宛离这里并不是很远,穿过一个门洞便到了,她一走进去,便见着了亭子里正坐着悠闲自得饮茶的萧问筠。
吉馨竺咬了咬嘴唇,一步步向她走近,才刚走到台阶下,萧问筠便察觉了,她笑道:“怎么样,我说得有没有一丝儿的差错?”
吉馨竺尚未回答,却听吉翔天苍老的声音从小径深处传了过来:|“萧姑娘说得没错,是老夫看走了眼了。”
吉翔天缓步而来,走到萧问筠面前,行了一个大礼:“老夫多谢萧姑娘出手相助,如若不然,老夫真不知道吉家会怎么样,老夫就算九泉之下,也会无颜面对吉家列祖列宗!”
萧问筠笑道:“吉大人不必多礼,他可以枉顾这百十条人命,将吉府置于险地而不顾,咱们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人丧命!”
吉翔天道:“如果不是萧姑娘送来解药,吉家真的会一败涂地!哎…”他叹了口气,“老夫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他的身上,还想着将馨儿许配给他,可他呢,全不将老夫放在眼里,明明和那东女国的人私底下有来往,知道她们的手段,却不提醒老夫,让老夫的人白白送死!更差点酿成大祸,害了吉府满门!”
萧问筠歉疚地道:“只怪我知道消息已经迟了,救不了那几位中了灾灯暗器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侯爷的困惑
吉翔天叹道:“哪能怪姑娘,姑娘能放下吉萧两府前边的恩仇,出手相救,老夫感激都来不及,又岂会怪你?只是那李景誉,一听到吉家高手折损,不仅没有半点儿愧疚之意,反而巴不得马上离开吉府和吉府脱离关系的样子,让老夫看了就生气!”
萧问筠听他直呼其名,知道他对李景誉已经全无半点恩情,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气,道:“大人砍断了几棵飞出院头的树枝,在院子里生上几把浓烟,就将他吓退了,大人应该知道,这个人便是一个不可托付的人了。”
吉馨竺神色黯然,却是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他两面三刀,口腹蜜剑,一边向爹爹保证我日后嫁过去会尊荣无比,一方面却和你家那位珠胎暗结…”说到后面,她已是咬牙切齿,“我怎么就会遇上这样的人!”
萧问筠缓缓地道:“你现在醒悟还不晚…”
不错,她现在醒悟还没有造成大错,不会象前世的自己,被这个人利用殆尽,到了最后,连萧府都被他拖了下水。
吉馨竺脸有愧色,想起自己曾经为了得到李景誉的心,还曾经设计过萧问筠,幸而那一次没有成功,如果不然,她不禁有些后怕,道:“萧姐姐,我…上次,差点儿对不起你。”
萧问筠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吉妹妹说什么?我却不明白呢。”
吉馨竺垂下了头,心底知道她把这事没有放在心底,不由松了口气。
她哪里知道,萧问筠经历了前世的背叛和杀戮。已将所有人性都看得清楚,她知道,自己现在对吉馨竺有恩,她才会心生愧疚,但如果这恩两清了。她的愧疚也会烟消云散,所以,她们两人永远不会成为朋友。只可能是利益相关。
她不会再象前世一样,为了众人的仰视与羡慕的目光而活,所以。她不会接受吉馨竺为自己的闺蜜。
既然不是。那么,她做了什么,于萧问筠来说,便算不了什么了。
不过是刀来剑挡,水来土掩而已民。
无论吉馨竺对她多感激,她也会离她不远不近,保持礼节而已。
萧问筠已然明白,这世上的人。不是人人都能交好的。
此时,吉翔天道:“馨儿,老夫绝对不会将你嫁给他的。”他回头望了一眼萧问筠。“萧家姑娘,老夫以前帮助他。做过许多错事,但因牵涉到吉府,老夫不好站出来指证,但请姑娘告诉侯爷,吉家绝不会再助他一丝半分,总之,这一次萧家出手相助,老夫一定会还萧府这个人情的。”
萧问筠原本对吉翔天站出来指证李景誉在上次皇宫事变之中起的作用就没抱多大希望,因她知道,吉家既是参与了,又怎么会不弄湿息的手脚?指证李景誉,便是指证吉翔天自己!
更何况,她并不需要吉翔天的指证,她需要的,只不过是李景誉的众叛亲离而已。
他的凉薄,已让最支持他的吉翔天与他离心离德!
自经之后,他便会寸步难行!
更何况,还有那东女国的大小国王等着炮制他呢!
萧问筠笑了笑:“吉大人幡然醒悟,便是我和我爹最高兴的事了,您放心,皇宫事变之事,虽是我爹查办的,但他会顾着吉大人的面子,不将吉府牵涉其中,只将那主谋暴露的。”
吉翔天原本心底就忐忑不安,听了她的话,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了,感激地道:“萧侯爷日后如果有什么事,只需向老夫提一声,老夫一定会鼎力相助!”
萧问筠忙道:“爹爹这个人您是知道的,不喜欢别人将恩情什么的时常挂在嘴边,您只要心底知道就行了。”
吉翔天忙道:“老夫省得,老夫省得。”
萧问筠心道这帮你的事,是平安携同福门的人一起做的,如果被爹爹知道了,又会横生枝节,说不定对平安会大加怀疑…继而更会和平安闹矛盾了。
隔了一日,萧南逸下了朝,走到勤政殿前的白玉石桥上面,正埋头走着,忽听到一声亲切的呼唤,为什么说亲切呢,因为他从那人的呼唤声中听出了丝丝的甜意,如熬着的蜜糖水那么的甜,甜得他不由打了个哆嗦,抬头一看,他又打了个哆嗦,心想这吉翔天往日对着自己不是个雷公脸就是个阴雨脸,如今换成一个百花盛开的笑脸了…更让人不寒而栗。
他停下了脚步,见他连跑带颠地满面笑容地跑到自己身边,心想这人笑起来更让人感觉他有什么阴谋来谋划,于是萧南逸板着脸道:“左相大人,有什么事?”
吉翔天小跑步来到他的身边,停住了,关切地道:“侯爷,今日起风了,您穿得可少了些,刚好,我戴多了一件裘皮披肩,要不借给您?”
萧南逸被他眼底的那温柔而关切的神情弄得浑身发毛,警惕地道:“不用了,左相大人,您还是自己用吧!”
吉翔天便道:“候爷,您不是喜欢饮茶么,我弄来了些上好的铁观音,来来来,咱们去偏殿里坐坐?”
萧南逸心道你的铁观音我能喝么,喝了怕拉肚子!
“不用…”萧南逸见他跃跃欲试,似有很多知心话要滔滔不绝而来,实在忍不住了,喝了一声道,“我说左相大人,您老就没事可做,非要跟着我不可?”
吉翔天这才讪讪地停住了脚步,很遗憾地道:“萧侯爷…”
他还没叫完,萧南逸已经迈开脚步走了。
众人于是只见到左相含情脉脉地朝萧南逸望着,余音袅袅:“那咱们再约个时间…”
众人见两个原本无论在朝堂上还是朝堂下都唇枪舌剑的人忽然间亲切了起来…当然,众人是看不出来只是吉翔天一个人剔头挑子一头热的…不免猜测…这左相和萧侯爷到底怎么了呢?怎么了呢?他们两人要结儿女亲家?不对啊,他们俩生的都是女儿…要不吉相想把其中一个女人嫁给萧侯爷当继室?所以两人亲近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春宫野史
还有那想象力无比丰富的,看多了野史春宫图的,不免往歪里想,这两人不是有什么不伦之恋吧?
左相年轻的时侯可以是翩翩佳公子一名啊,而萧侯爷,则是英俊雄武的少年英雄,多么配对的一对断了的袖子啊!
当然,这诸多猜测,萧南逸是万万想不到的,他只是迷惑,一边迷惑了好几日了:最近这吉翔天吃错了什么药了,凡他举的政见,他对没口子的同意,就说今日吧…
他不由想起了今日,皇上他老人家人老心不老,新梳了个两边分开的发型,众朝臣皆不由自主往他老人家头顶望去,自是个个儿都端庄严整不出声的,终于,他汇报黄河水情的时侯,他忍不住了,向皇帝道:“皇上,今年黄河幸而未发生大的灾害,就如您的头发一样,风和日雨,平整严实…”
他的话让朝堂两边站着的官员想笑而不敢笑的,忍得很是幸苦。
他正后悔自己的嘴怎么就这么快呢?怎么年纪这么大了这养气的功夫还没有养到家呢?他正等着皇帝的雷霆大怒!
却听这左相大人哈地一声笑出了声,还出列帮口:“皇上,萧侯爷说得没错,臣也了解过,这黄河么,就如您的头发一样…”
他把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遍重复,终于引得众人绷不住脸了,个个面露了微笑。
这么一来,皇帝不好发火追究他一人的错了,毕竟罪不罚众,这句话是什么时侯都不会错的。
所以,皇帝自嘲了几句。//就灰溜溜的散朝了。
依他的了解,皇帝只怕以后再也不敢改变自己的发型了,所以说,这当皇帝也难啊,连梳个头发都要被朝臣们拿来比喻…扯远了…
他也逃脱了处罚。
到现在他还在奇怪,这左相往日里对自己。那是鸡蛋里也要挑两根骨头出来的…记住。不是一根,而是两根!
今日怎么就变了呢?
他又想起吉翔天那略带了些谗媚的笑脸,不由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爹爹,您怎么了?不停哆嗦。生病了吗?”
他一抬头,见是萧问筠,不由叹了口气道:“筠儿。你帮我分析分析,这平日里恨得你咬牙切齿的人,如果说忽然间对你特别的好了。你说说,是不是有问题?他是不是心底在算计什么?”
萧问筠皱眉道:“爹爹说的这个人,是谁?”
萧南逸道:“还能有谁,吉翔天罢,以前他见了我,不是黑着个脸,就是要上前嘲讽两句的。今日然借口秋凉,要送皮袭给我。还想请我喝茶…筠儿,为父实在是担心啊,这老匹夫在谋划什么大阴谋,如果为父防不盛防,出了什么事儿,筠儿你可怎么办啊。”
他一边说着,眼角竟冒出些泪花儿来,看得萧问筠怔了,吞了口唾液道:“爹爹,您想得太多了吧?或许是这吉大人忽然之间良心发现,临到老了,把一切看得开了,想和您化干戈为玉帛呢?”
萧南逸十分之坚决地道:“不可能,他如果看开了,那水都倒流了,不行,我一定要弄个清楚,他有什么在暗地底算计着!”未了脸色沉痛地对萧问筠道,“筠儿,你放心,为了你,我也要和这老匹夫干到底…”
萧问筠感觉自己无话可说,不知道怎么相劝,只得道:“爹,您就别太操劳了,他想怎么样,任他去!”
萧南逸瞪圆了巨眼道:“怎么,筠儿,你不相信我!”他叹道,忽地又打了个寒颤,“虽然这老匹夫的一张脸皮上的笑脸能寒碜死个人,但你爹我,怎么也得抵挡住,不能在他面前退缩!”
萧问筠小心地问道:“爹爹,你准备怎么样抵挡?”
萧南逸忽地露出了一个百花盛开的笑脸来…虽则那笑脸上皱纹过多…那也是笑脸:“他能口蜜腹剑,我就不能么,日后我也笑得寒碜死他!”
萧问筠被他吓得倒退了一小步,苦着脸道:“爹,您何必连这都要争?”
萧南逸保持了这么笑脸,转身走了去,向后扬了扬手:“筠儿,你放心,你爹年轻的时侯名叫恶犬将军,这外号可不是白叫的,什么算计,都算计不了你爹!”
自此之后,萧南逸的笑脸都被众人津津乐道了许多许多年,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某一日,恶犬将军忽然之间不挂着个冰霜脸了,忽然之间…大家都记不得是哪一天了…总之有一天,他笑得如花儿一般盛开地和左相对望,当然,那花儿是菊花…把左相吓得倒退了三步,众人也吓得倒退了一步,连坐在金銮坐上的皇帝也从椅子上差点儿滑了下来,记得皇帝当时是这么问:“恶犬…不,萧卿家,您今日是怎么啦,咧着个嘴,合不拢?牙痛么,要不要朕叫御医给你看看?牙痛虽然不是病,但痛起来真叫人受不了…再说了,你咧着个嘴,朕看了别扭,你还是板着个脸好些!”
以上种种笑脸之事,纯属猜测,大家不必较真。
总之,无论皇帝有没有被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众人有没有倒退几步,没有人知道,众人唯一知道的是,萧南逸的脾气好了许多,和老对头吉翔天的关系好了许多,两人没有整天地阴着脸了,不会让众人一见到两人就如见着的阴雨雷天了,而是如见着了和风日丽一般,再总之,两人你一个笑脸过去,我一个笑脸过来,使大家感觉如沐春风,使得原本想在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的人也以此作为参照物,认为人生何须争来斗去,斗既是空,空也是空,大家喝喝茶,饮饮酒,做个好朋友该多么好。朝堂更是一片和谐之声。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以前,朝廷官员未免把左相和萧南逸当成了两大派首,各自归队于其中,现如今他们俩和谐了,自就也让朝廷上下无比的和谐。当然,让皇帝反而有些寂寞了。
以前,看两位大臣在朝堂上相斗,多么象斗狗斗鸡一般充满了娱乐之感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脂粉暗香来
所以,有朝一日,他看着朝堂之上你笑我也笑,他笑你也笑,终于发怒了,一拍龙椅:“你们一个两个当朕的朝堂的和尚庙啊,每天微微笑,微微笑,瞧你们笑得如弥勒佛一般,只差没合什念阿弥陀佛了!你们一个两个还是朝政大臣么?身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们这么喜欢当和尚,那每天吃斋念佛便行了啊,不用朕赐给你们的宅子官实禄了,全当去当和尚了!”
众朝臣垂目默不作声,有那机灵的当既收了脸上的笑容。.
只有萧南逸和吉翔天不为所动。
皇帝大怒:“萧侯爷,吉大人,你们两人怎么回事?”
连爱卿都不喊了,可见皇帝有多么生气。
萧南逸与吉翔天两人和谐久了,竟然异口同声,有了默契:“皇上,笑的时间太长,脸僵了,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
听了这话,满朝堂皆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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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天予坐在正堂当中的的宝椅之上,面容冷峻:“这件事也该告一个段落了。”
堂下站着的各堂堂主皆齐声道了一声好。
贺大家站在前列,上前道:“主公,我们既是得到了那灾灯的解药,便不必害怕那东女国的人了,她们在中原祸害了这么多人,其中有不少是福门的门众,也该让她们尝尝厉害了。”
笑面佛难得和贺大家意见一致,此时也点头道:“主公,咱们忍了她们那么久,不就是怕她们手里的毒物厉害,现如今这央夫人已然中计,我们还等什么?”
其它人脸上皆露了跃跃欲试神色。
尹天予道:“她们不是一般的江湖人物,虽然她们是暗中潜进中原的,但到底是一国之主,东女国虽是一个小国。也有精兵上万,所以,我们不能引起朝廷对此事的关注,加上东女国和东夷一向交好。东夷近些年和天朝常有往来,早已不是前些年兵来剑往的时侯了,咱们不能因为此事而引起两国交兵。”
贺大家道:“主公的意思是…?”
“如果她们内部内讧打得头破血流,就不关咱们什么事了。”尹天予笑了笑。
“可三皇子牵涉其中,难保这东女国的人不会将这笔帐算在天朝头上,到时便会又起兵祸了。”
尹天予脸色有些冷冷的:“这位三皇子,可是最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了。他现在在朝堂没有了支持,最支持他的吉家和他也生了嫌隙,他怎么还敢做出什么事来惹得皇帝侧目,我相信,他会老实一段时间了,而且,他既使想要找到他想要的人,但他如今被剥夺了辖领官兵之权。也没有人能帮得了他,至于他招集的那些江湖人物…”他往贺大家望了一眼。
贺大家笑道:“属下听了主公的吩咐,早向全江湖发下了通禁令。如果有人帮助李景誉,便是和咱们福门做对,加上他手里既无钱,也无权,很多人都悄悄地离开了,他现在是孤家寡人,想来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众人心底警然,心想初一开始,听到要与三皇子斗上一斗的时侯,大家心底还有些胆颤心惊的。毕竟这李景誉盛名在外,他是本朝最得皇帝看重的皇子,也是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手下能人众多,可这不过隔了几个月而已,这李景誉便莫名其妙的从至高的位置一步一步往下滑。如今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还没东女国的人恨上了,被东女国的人恨上,这可是比被毒蛇咬了一口好不了多少的下场啊!…众人再望了望尹天予不动声色的脸,忽地心底踏实了起来,有主公在,咱们福门简直赶把天戳个洞啊。
尹天予点了点头,吩咐道:“只要能将这心狠手辣的央夫人处置了便行了,千万不能伤及无辜…”
众人皆齐声应了一声‘是’,这才各自退下,自是布置种种。
尹天予从大堂走了出来,这一处院子,是他叫人买的一处前朝郡王的废弃院子,略为装饰了一下,用来充作福门之人集会时用,后院之间,有一座二层的楼阁,原来是精美华丽的,但因废弃久了,许多的雕花红漆都脱落了,他使人将这二层的楼阁修砌起来,粉刷一新,这里便成了他的第二处常驻之处。
和往常一样,他来踩着有些支呀作响的楼梯往上登去…整个院子虽大,但只有他一人住着,这里的仆役并不多,他也不想让人随便地出入这里,因为这处地方,是他独有的清静之所。
他来到了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上,忽地,他听到了轻微的呼吸之声,不由脚步停了停,与此同时,他闻到了淡淡的脂粉的香味,皱了皱眉头,飘身上了二层楼阁。
在镂空雕花的暗红色长案边,黄梨森的圆背高椅上,他看清她淡清色的衣服,头上冰玉青荷的发簪,耳边明珠珰在略有些昏暗的室内发着淡淡的光芒,衣襟边缘绣有青竹。
这个背影,是深刻在他脑中的影子。
可他却发出了冷笑:“央姑娘穿成这个样子,倒叫我认不出来了。”
她倏地回头,眼里神色莫明,从桌边站起:“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穿了这身衣服,不会比她差。”
尹天予垂下眼眸:“姑娘还是穿自己的衣服合身份一些。”
央艳茹被他眼底的不耐激得大怒,身形一晃,来到他的身边:“连她的衣服,你也不愿意人穿么?”她指着窗外,“从这里,可以看到萧府的后院的亭阁,但在萧府,你算得了什么?永远只是一名奴仆,你的卖身挈,还在萧南逸书房的不知哪个角落里吧?平安…”
她想激起他的愤恨与恼怒,可她失望了,他的眼底依旧是澄静无波,他忽然间笑了,那笑容如岸上桃花跌落平滑的湖面,涟漪一层层的漾开,却俊美到了极点:“原来你知道了?”
他漫不经心地道。
她恨这种漫不经心,这代表着他没有什么能让她控制得了的,这是一个她不能控制的男人,她早就知道,但她还是希望他眼底有一丝的畏缩和害怕,可没有,她什么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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