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奴婢皆不出声,皆朝萧问筠望过去,萧问筠忙道:“爹爹,当时也是情况紧急,不得不出如此下策,爹爹请放心,他现如今还不知道呢。”

萧南逸急道:“他现在不知道,回了宫会不知道么?”

萧问筠慢吞吞地道:“他知道了,也不会周围乱说的,再说了,不是用发髻遮掩了么…最严重的后果,是他等那头发慢慢长长了,才敢来萧府…”

萧南逸听了这话,仔细一想,也淡定了,端端正正地在亭子的石椅子上坐下了,问道:“快,把四殿下那头顶的光亮程度一一道来。”又喜道,“这剃了四殿下头发的人当真很有勇气啊,很有勇气!”

众人:“…”

冷卉等丫环见萧南逸不怪罪了,于是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说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切,萧南逸这才明白这剃了四殿下的头发而且很有勇气的人是平安,他倏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皱眉道:“不行,老夫不能让四殿下心底存了芥蒂,此事既是平安做的,就要让平安承担后果才行!”

萧问筠知道他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个借口处置平安了,所以有些迫不及待,扫了他一眼道:“爹爹别忘了平安可是萧府的人,爹爹把他交了出去,四殿下便会知道平安只是个不懂事的痴儿,定会认为是受人指使才会这么做的!”

萧南逸道:“我刚刚才回了府,难不成他还认定是老夫指使?从而怪上了萧府?”

萧问筠道:“那可不一定,爹爹以前在战场上威名赫赫,听说最擅长使的是声东击西之计,说不定四殿下一状告到皇上那里,说您还是忘不了战场,连带着把战场的声东击西之术用到了皇室子孙身上,说您躲在衙门不回来,指使下人剃了皇子的头发为了不参与皇位之争,竟用这种手段羞侮皇子,以求萧府达到洁身自爱,皇子们为了避免羞侮就再也不上门的目地!”

萧南逸被她一番歪理说得一怔一怔的,思来想去竟然感觉他说得很是在理…只得很丧气地道:“又被这臭小子脱了身了!”

萧问筠正想答谢,却见有风吹过,青色身影一飘就落到了萧南逸的身前,把萧南逸吓了一大跳:“来人啊…”还没叫完,那人影跪地道:“老爷,平安多谢您不追究平安的罪过,…”原来是平安,又有奴婢默默地开始数着今日这是老爷第几次吼了?

萧南逸气不打一处来:“行了,你就别在这儿杵着碍老爷的眼了!”平安站起身来:“老爷,平安一不小心剃了那位小爷的头发,心底不知多少害怕,现在听到老爷说不追究,平安这才放心了。”

萧问筠奇道:“平安,你躲到哪里去了?怎么那事之后再也没见到你?”平安垂了头,小心地扫了萧问筠一眼:“平安犯了大错,平安很害怕,所以平安一直呆在大树上。”

众人皆往花园里那棵百年老樟树望了过去,心想,原来平安躲在了那上面?那么咱们刚刚种种之不文雅的暴笑场面不全都让平安给看见了?有侍婢特别是冷卉便开始担心了,刚才扶着柱子笑的时候,口水有没有流出来?

平安望了望萧南逸,十分之扭捏:“老爷,您称赞平安很有勇气,平安都听到了,想不到老爷平日里见了平安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其实心底是很佩服平安的啊?原来平安误会了。”

萧南逸捻了胡子从嘴唇间逼出些声音:“老爷我有这么说过么?没有吧?”

平安笑了笑:“老爷,您就别表里不一了,平安知道您一向感情不外露,欣赏人也不会表露出来…”萧南逸默默地想,我没表里不一啊,再说了,这和表里不一扯得上半分关系么?

众人与萧问筠一些人正欣赏着平安和萧南逸之间的对战,此时便有婢女匆匆走到萧问筠的身后,低声道:“小姐,宫里面来了人,要见您。”

萧问筠心道宫里面来的人不还在饭厅吃着么,怎么宫里面又来人了?她见那婢女脸色有异色,便向萧南逸道:“爹爹,四殿下独自一人在饭厅久了,难免会生了疑心,您还是快些过去陪陪他吧。”

萧南逸这才瞪了平安一眼,交待他好好儿的在外院呆着,不要再在自己面前晃了,平安很恭敬地应了声“是”

一晃又不见了踪影,萧南逸略放下心来,这才由侍婢们拥着往饭厅而去。

见左右无人了,萧问筠这才仔细地询问那侍婢:“是什么人?”那侍婢叫妖儿,一向只忠心萧问筠的,是前院的管事大丫环,听了萧问筠的问话,她低声道:“大小姐,这人在傍晚时分来的府里,是从后院子的后门进来的,那道门大小姐吩咐过,如来人对不上切口,是不能给她开的。”

萧问筠一听这话,脸色一沉,心想那道门并不是萧府内院的门户,而是自己买了相邻的民居改制而成的相通门户,一般人绝不会知道那一处地方,为了方便联络,她只向宫里面的一个人提过,难不成那人出了宫了?

她隐隐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随着双儿往后院去。

穿廊过户,来到了后院之处的东厢房,推开门进去,只见暗暗的灯光之下,那人浑身上下都被暗灰色的大氅裹着,缩在角落里索索发抖,一见萧问筠进门,便蹒跚向前,朝萧问筠跪了下去:“大小姐,您可一定要救我。”她头上的大氅的帽子揭了下来,屋内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使得萧问筠看得极为清楚,她脸上纵横交错满是青紫的伤痕,凌乱的秀发披在她的面颊之上,有些发丝湿透了,便贴在了她的脖颈之间,使她整个人如困境之中的小兽。

萧问筠心底一颤,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素巧眼泪夺框而出:“他们知道了,知道奴婢没按照他们的吩咐办事,他们要处置奴婢,奴婢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萧问筠急忙扶住她,想将她从地上拉起,却发现她的一条腿站立有异,忙道:“你的腿怎么了?”

素巧哽咽道:“被她使人打断了。”

“什么?”萧问筠愕然,“她竟下得去如此毒手?”

素巧拉着萧问筠的衣襟:“如今只有您能救我了,她发现了您赏赐给我的那些首饰,追问奴婢,要奴婢说出赏的人来,奴婢知道,如果说了出来,奴婢就不能活命了,因而奴婢咬紧了牙关都不说…”萧问筠松了一口气:“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素巧道:“她使人处置我,但我是长秋宫的人,她有些缚手缚脚的,想找个合适的方法才能了无痕迹,所以,她把我关押了起来,奴婢这才有机会逃了出去,幸而奴婢在御厨房有熟人,托了他帮忙,藏进御厨房运垃圾出宫的木桶里,这才能逃了出来。”

萧问筠此时这发觉她身上带着隐隐的菜叶子的酸腐之味,衣襟上更是污秽处处,心底已然相信了她的话,愧疚心起,心知她处于如此境地,全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便叹道:“你放心,既来到了萧府,便好好儿的安心歇养,我会命人将你身上脸上的伤治好的。”素巧的眼泪流过了纵横交错的伤痕处,连连伏地磕头:“奴婢多谢大小姐…”

萧问筠叹道:“你做得很好。如果你真被她要胁,说出了我来,怕是到了如今,你早已魂飞魄散了。”素巧垂下了眼,隔了良久才重抬起头来:“这层道理,奴婢早已想得明白了,景德宫那两位心狠手辣,奴婢在他们身边呆得久了,早就明白了他们的心性,象奴婢这样被他们利用完了,但弃之不用的棋子,生死不明的,不知有多少,所以奴婢知道,只有在萧家才能寻得一条活路。”萧问筠见她身形索索,显然是怕得紧了,便道:“你放心,你如今既逃了出来,来到了萧府,我定能保你平安。”

素巧此时才松了一口气,瘫倒在了地板之上,萧问筠忙唤了冷卉进门,扶她在矮榻上躺了下来。

冷卉见一扶着她,她额头便冒出汗来,身体微微颤抖,忙轻手轻脚地拉起她的裙子,一拉了起来,便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她那条腿,小腿之处有白骨刺破肌肤露了出来,那伤处显然是她自己胡乱包扎过来,却包得不够严实,那截白骨混着血肉极之刺眼地现在了灯光之下,整条腿更是血肉模糊,裙裾上血迹斑斑。

再看素巧,她一放松下来,便精神有些不清醒了,斜倚在矮榻上昏昏然,冷卉忙取了床被子过来,给她盖上,转头对萧问筠道:“小姐,要立即请人给她治伤才好…”

萧问筠点了点头:“你悄悄地出去,找以前给萧府看病的信得过的大夫来,依我看,素巧知道他们太多的东西,如今既逃了出来,景德宫的人必坐卧不安,一定会派人四周围的寻找,杀人灭口的!”

冷卉重重地点了点头,依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