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问筠心想这李景辰也太好骗了一点,难怪在前世被李景誉吃得死死的,到了最后,连太子的位置都被他夺了去!

她心底想,这个人,到底不是个会阴谋诡计的高手,帮不了自己许多——想及此,不觉肩上的重担一下子重了许多,因她知道,前世的李景誉为了登上太子位,可是什么手段都使了出来,如今想想,都觉得后怕。

三人商定之后,萧问筠就坐了马车回去萧府,平安自是恢复了原来的容貌吊在马车车尾离五十步的地方跟着,驶在中途的时候,萧问筠正在马车里坐着思量,却感觉马车一震,就停了下来,她正在惊讶,又听到了马车车辕断裂的声音,忙揭了车帘子,问冷卉:“什么事?”

冷卉脸有忧色,道:“小姐,不必惊慌,好象是有人使手段破坏了马车,平安去追那人了。”

萧问筠望了望街面,发现此处正是卖糕点的锦食阁的铺面,心想锦食阁的老板时常供应萧府的糕点,对萧府的人也熟,不如在他那儿借间屋子先等着?

于是,她戴好了纱帽下了马车,对冷卉道:“我们先去锦食阁买些点心。”冷卉忙使了那马夫回萧府重驾了重马车过来,这才扶了萧问筠往锦食阁而去,来到锦食阁,早有人通知了店老板,在门口迎着了,锦食阁,萧问筠是常来的,因她滴得一手好酥,也经常使人来锦食阁购买制酥的材料,她一走进锦食阁堂内,才发现今日的锦食阁正堂中央摆上了一大锅子糖浆,有微微小火熬煮,使那糖浆不至于凝结。

店老板见她目注那糖浆,忙微笑解释:“今日是小店成立百年之期,因此等一会儿有糕点现场派送,您今日可来得巧了。”

萧问筠兴趣大增,因她知道这锦食阁的制饼师傅有秘技金传拔丝在手,一向都不示人,每隔十年锦食阁店庆之日,才有机会见到那制饼师傅的绝技。

这金传拔丝,是一门技巧极高的制点手艺,除了锦食阁的师傅之外,已经无人能制了,就连皇宫御厨都不会制作,皇室里要吃这种金传拔丝的糕点,也只能让锦食阁的人送进了宫去。

因锦食阁有一世代相传的极为特别的温泉水,用那温泉水拌了糖浆不用将糖浆用高火加热,便可以拉出又细又长的丝线来,将那糖浆拌在糕点之上,不但鲜甜可口,而且金丝遍布,吃下去满嘴余香,甜而不腻,今日的金传拔丝表演,更是要考究制饼师傅极高的技艺,他可以单用一支木勺,将锅里的糖浆拉成数十米长,织成蜘网的模样,这可是十年难得一见的高超技艺。

店老板见萧问筠有了兴趣,忙使了侍婢过来,想将她安排到女宾处的帘子后面,让她可以静静的观赏。

萧问筠刚在帘子后坐下,便听见外面传来了鸭公一般的嗓门声音:“店老板,你这拔丝表演怎么还不开始,小爷可没兴趣再等了。”

萧问筠心中一跳,心想怎么又遇上了这小鬼?他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是李景乾的声音,不知道为何,一听到他的声音,她便想起了在御花园内他那张善变的脸,对着一个美人,前一秒还温情脉脉,下一秒却从骨子里透出疏离冷淡…

这人小小年纪就有了把人控制于股掌中的本事,可使人不动声色地从云端跌落泥地,萧问筠想起那一日那个别怀心思的美女,想来那一日所经历之事,当真比用真正的巴掌刮她的脸还要令她羞愧欲死!

萧问筠甚至感觉,这人如果年纪大上一丝,只怕连阴冷的李景誉都要甘拜下风了。

一念及此,萧问筠将他排在了自己今生不想遇到的人的首位,忙叫冷卉将珠帘子再落一层,使让内间和外间隔得再密一些。

店老板弯腰作揖:“四公子,请再等等,师傅正在准备材料呢!”

李景乾极不耐烦:“准备什么?这不是准备好了么?从来只有别人等小爷的,小爷可从来没有等过人!”

萧问筠有一种感觉,心想这李景乾在外间的嚣张程度对那两位皇子更甚,简直就是一个富贵人家整天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店老板颤颤惊惊地道:“四公子,要不您先去贵宾室等着,小人叫人上一壶极品好茶给您?”

李景乾瞪了他一眼:“小爷最讨厌喝茶了,你不知道?小爷不喜欢去什么贵宾室,就喜欢在这厅里站着,怎么啦?”

店老板打躬作揖:“四公子,您…”

他话未说完,便见李景乾拿起了堂子中央那糖浆锅子里的木勺子,搅了两搅,笑道:“师傅没来,不如小爷帮他先表演表演?”

店老板大惊失色:“四公子,那不能动的!”可他哪里阻止得住李景乾?他话音未落,李景乾一个后空翻,翻到了师傅表演用的高凳子上,手里的木勺子拉着铜锅子里的糖浆使那糖浆变成了极长的一条晶莹细线。

店老板在凳子下团团直转,想要阻止却又不敢。李景乾两名身着便服的贴身侍卫站在堂子中央,瞪圆了眼望着他呢!再说了,店老板做为宫里面的熟人,哪会不知道这四公子的身份?

那糖浆细线不一会儿就凝结成了一条长长的糖条子,李景乾见此,玩心大起,拿着那木勺子左一勺,右一勺地飞舞了起来,堂上搭了让制饼师傅表演绝技的细丝线,他便将那拔丝糖浆往那细丝线上泼,也让他泼出了个乱七八糟的网来。

店老板在底下团团而转,那糖浆便从木勺子里不断地飞溅了出来,溅在他的身上,隔不了一会儿,他身上就挂满了金灿灿的浆丝,整个人好象一个拔丝糕点,惹得李景乾扯着鸭公般的嗓门哈哈大笑:“怎么样,我做的这拔金传拔丝不比你们师傅的差吧?依我看,你这师傅干脆解雇他算了,让小爷我当你们的制饼师傅!”

店老板苦着脸喃喃:“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糖浆要三天三夜才熬得好,这一下子全毁了,全毁了!”

萧问筠在帘子后看得极清楚,心想这李景乾不但是个纨绔子弟,而且有向泼皮无赖上面发展,看来今日这绝技欣赏不了了,她想等这李景乾闹够了再离开。

哪知堂内又有了新的发展,那店老板的话让李景乾勃然大怒:“不过一锅子糖浆而已,小爷没让你送,你也得自己送上门来,小爷对你的糖浆感兴趣,那是你家的荣幸!”

说着,他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提起那锅子糖浆就往墙上摔了去…

萧问筠被他那鸭公嗓子叫得头痛,正用两根手指掐着眉心,忽只听见那珠帘半哗啦啦地一阵作响,用物从珠帘子外直飞了进来,她正感愕然,却听冷卉道:“小姐,小心!”

话音未落,萧问筠便觉有一湿润沾稠,带着香气的液体兜头兜脑地往自己身上倾倒了下来,那温热的液体糊在她的脸上,钻进了她的脖子里,衣服领子里。

她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眼望之处似有橙黄色的帘子挂在了眼框处,她忙闭上了眼睛,隔了良久,才听见冷卉带着哭音道:“小姐,奴婢帮你抹干净了。”

她感觉到了手绢在眼皮子上细细地擦试。

又隔了良久,她才能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情形:她的衣衫裙裾上全挂满了粘稠的糖浆,不自觉地将手抚上发髻,从手感上来看,发髻上也是惨不忍睹。

再望向冷卉,发现冷卉身上也沾了一大片的糖浆,唯一比自己好的,就是她脸上还比较干净!

萧问筠怔怔地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离得这么远,那无妄之灾也会跟着来了?

还没等她想得明白,那李景乾在外间大声地道:“店老板,你成了糖人,小爷身上也沾了不少糖浆,有没有地方梳洗一下?”

他转头望向萧问筠的帘子处,“店老板,那里面没有人吧?有人就不好了,好大一锅子糖浆啊,裹在人的身上,连全城的蜜蜂只怕都要引了过来啊!”

萧问筠感觉到那糖浆正在凝结,粘稠滑腻渐渐变成了一层硬壳,心想没把全城的蜜蜂引过来,我这里先结成蜂巢了。她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糖浆,想象着全城的蜜蜂全叮在了李景乾的身上时的情景,那该是人生多么大的一大快事!

李景乾见里面没人应声,感叹道:“还好我没作孽,没把这糖浆倒在人的身上。糖炒栗子我是吃过的,糖拌人倒从来都没有见过,多么想见上一见啊!”

萧问筠听得外间那破鸭公嗓门自得的声音,心底暗暗地想,如果飞来叮着他的不是蜜蜂,而是一大群马蜂,那该是多么的好?且叮得他青肿难消,脸上永远都有青疙瘩,晚上见了,旁人都以为是恶鬼出山,那人生该是多么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