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本帐册,记载了三皇子与莫名消失的金矿之间的关系,就因为这个,宛家惹上了大祸,只可惜,呈上去的时间太迟了,这本帐册揭示出来消失的黄金已重归了原位,但制这本帐册的人都已被三皇子收买,反咬了宛恩海一口。

原本是板上钉钉的证据,现在一文不值。

既使那上面沾满了鲜血。

就如萧问筠说的一样,成了一件只能摆放在屋子里欣赏的古董。

而那证据落入她的手里,只怕会更石沉大海。

宛之遥忽然间只觉一阵疲惫,心里的仇恨仿佛都淡了,点了点头道:“好,我给你,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吧。”

这是他们第二次问这句话,秦慕唐揭了揭眼皮看了萧问筠一眼,心中没有半点期望…凭直觉,萧问筠要的东西还没有要完。

果然,萧问筠第一次拿正眼瞧了瞧他,笑了:“那两件是宛小姐给我的谢礼,秦公子就好意思吃软饭,什么都让宛小姐给您办了?”

秦慕唐肚皮都快气炸了,她说自己吃软饭!吃软饭!这话比刚刚的挑拔还要阴损!

秦慕唐气哼哼地道:“你要什么?”

萧问筠笑嘻嘻地道:“秦公子今日英雄救美,已在三皇子面前露了相了,想必要在外躲上了阵子,等他气消了才能回来…哎,也不知道有生之年,他的气会不会消…如此一来,秦公子手下的产业可能会被它人渐渐蚕食吞并,我呢,就好事做到底,在秦公子回来之前,帮你管理一下这产业,我很知足的,产业依旧在秦公子的名下,酬劳么,直至秦公子回来接手,这些产业的产出都归于我的名下就行了…”她扳着手指头数了数,愁眉苦脸,“哎,我天生就是劳碌命啊,秦公子手下的产业也太多了一点,十间当街铺面,还有织坊,饼坊等等,加起来竟有二十间那么多,钱赚得太多了,可怎么花啊!”

秦慕唐只觉自己额头的青筋都在乱跳,头顶要冒出火来了,她心底美滋滋脸上还扮出个烦不胜烦的样子让他不由想象:如果手边有一个锅铲就好了,可以用锅铲一巴地拍了下去,把她的脸跟鼻子拍成平底锅的模样,那么其表情就不会这么碍眼了。

她连他有几间店铺都查得一清二楚,这是早有预谋的夺产!

他甚至于怀疑,自己去救宛之遥,她是不是也得到了风声,所以才让人等着截胡?

而且,她已经开始想象赚了钱怎么花的问题,摆明了胸有成足,他不给也得给!

秦慕唐虽是一个花花公子,但也是一个极为实际的人,马上分清楚了现实…他心底知道,出了此事,自己家已被三皇子盯上了,人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何况产业?

他甚至恨恨地想,好,就把产业给她,让她和三皇子相斗!到时看看会怎么样!

他十分爽脆地从手指上取下了那悲翠制成的玉戒子,丢到了萧问筠的面前,道:“你既然把我的身家了解得极清楚,便知道凭这个玉戒子为保,这些店铺掌柜无不遵从!”

萧问筠缓缓地拿过戒子收好,放在了袖袋里,慢吞吞地叹道:“人心啊,果然是不可靠的,刚刚还在心底多谢救命之恩呢,不过是被饿了一餐,被拿了些银钱,就在心底咒骂救命恩人,恨不得她死了。”

秦慕唐心中一谨,她连自己所思所想都猜得一清二楚?但他到底不是奸恶之人,与此同时,心底也生了愧疚,忽地起身,向萧问筠行了一个大礼,真心实意地道:“小可惭愧,竟还没有多谢萧小姐救命之恩。”

他如此作派,倒使得萧问筠一怔,心想这个人到底还有些良知,于是笑道:“你也不必谢我,我们各取所需而已,我只希望,两位出了萧府,从此你我之间,就如陌路之人。”

宛之遥虽不明白萧问筠为什么性格如此狡猾多变,但却隐隐感觉她不会害自己,于是劝道:“那些产业,萧小姐还是暗暗地卖了的好,如果被三皇子查出来产业落入萧府,又是一场麻烦。”

萧问筠何尝不明白她心中所思,在前世,秦慕唐未被罚罪,却是拿这些产业抵命才能脱身,三皇子也因为这些产业,势力渐大,她要堵死他所有坐大的可能,又岂能将产业送进他的手里?

萧问筠淡淡地道:“这就不劳宛小姐费心了,我自有主张,我劝两位,出去之后,还是低调行事,静侯佳机的好,两名同属名门贵子,要藏在人人都想不到的地方,才能让想找你们的人找不到你们。”

宛之遥拱手相问:“萧小姐有什么好建议?”

萧问筠道:“那自然是我们这些名门大阀最轻视,最不屑之处可又最喜欢去的地方便是最好的藏身之地了。”

宛之遥脸色遽变,连秦慕唐脸色都变了,两人异口同声:“妓馆?”

这可是大家闺秀连提都羞于提的地方…瞧她听了这名面不改色的样子,这女子还是个闺秀么?

两人心底又同时有了这想法。

秦慕唐还连带地想,我如果去了,是做嫖客,还是茶壶?

萧问筠斜着眼睨他们,一幅瞧你们龌龊思想的样子,瞧得两个自诩为大人的人脸色暗红,她道:“除了这处,你们就没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吗?”

秦慕唐与宛之遥这才认真思考了起来,两人同时眼睛一亮:“戏门!”

萧问筠这才笑着点头:“不错,就是戏门,本朝戏子有热爱戏曲的二皇子护住,因而你们如能混进去,一般官府之人也不会冒冒然地打扰,而且因为本朝风气,每个出名的戏子都有一两个豪门贵族罩住,虽是最卑贱的职业,却也不会让人轻举妄动,不过,看你们的样子…”她啧啧连声,“混成一个跑龙套的不成问题。”

秦慕唐脸上青筋又暴出来了:“什么话,本公子从小就听戏会演戏,跑龙套,跑龙套的事,本大爷会做么?”

宛之遥也看出来了,萧家这位小姐对男人那是秋风扫落叶般地毫不留情,但对自己的心却是好的,如果忽略她从自己手里和秦慕唐手里索取的东西的话,于是感激地道:“多谢小姐提醒。”

萧问筠慢吞吞地道:“别多谢我,这两个词说出口容易,一旦真要人多谢了,只怕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只望两位到关键时侯,能略微援手帮一下小女就行了。”

秦慕唐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萧问筠气得直跳,可他到底是个精明的,从萧问筠的眼里看出了厚重的忧伤,如浓浓乌云,无论狂风怎么吹,却吹不散。

那样的忧伤,让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忧伤起来,心如在酸菜坛子里泡过,他想,她小小年纪,为何眼里会聚满了那么浓,那么浓的忧伤,就仿佛既将离世的老人,有许多的诺言还没有完成,有许多的事还没能交待清楚?让他忘却了她所有冰冷的算计,只想着要帮助她,象哥哥对待妹妹一样!

所以,他许下了今生最重要的承诺:“小姐放心!”

萧问筠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边走边道:“平安,那枣子吃完了吧?”

暗处有人应到:“吃完了,小姐。”

“那我们回去吧。”

“好的,小姐。”

脚步声渐渐消失了,四周围又沉入了寂静之中,隔了良久,宛之遥才望着秦慕唐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秦慕唐却没有回答,只望着她身影消失之处,默默地望着,望着,隔了良久才道:“她真象我的妹妹。”

宛之遥知道他心底想着什么,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你已离世的妹妹?”

“恩。”

他们俩手牵着手跃过了那高高的墙头,墙外依旧人流如梭,叫卖之声声声入耳,可这一次,没有无声无息从暗处击来的枣核,正如他们期望许久的一样,他们消失在了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