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江途看着她,用德语说:“考试加油。”
祝星遥呼吸一窒,目光又落在他的卷子上,垂着眼说:“好。”
祝星遥的testdaf4级考试很顺利,从北京回来正好是期中考试,1班和2班还在为平均分较劲儿,因为这事关着老曹能不能追到谢老师,可惜这次期中考试平均分一出来,他们还是差了一分,每个班52个人,他们要再多考53分才能超过1班。
许向阳一身轻的保送生敲着桌子喊:“我说大家,下次考试加把劲儿,起码得在毕业前帮老曹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对不对?”
大家乐了,哈哈大笑。
有人调侃:“班长,你这终身大事倒是解决了。”
黎西西脸色微红,抬头就说:“你们可别胡说啊。”
也不知道谁开了口:“就是,别乱说啊,举报警告!刘主任亲自隔离你们!”
话音一落,气氛就僵了。
大家纷纷看向祝星遥,祝星遥神色清冷:“你们看我做什么?不如多多复习。”
高三课业繁重,大家已经没有太多心思去关心那些八卦了,偶尔那片星星灯被人按亮的时候,大家才会调侃一番,不知道今晚又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借景表白呢?
到了十一月低,落叶纷飞,那片树林的叶子都快掉光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细线和星星灯暴露在日光下,一按开光,比夏日还亮堂。
到了十二月底,正沉迷学习的高三生突然发现,那片星星灯,已经一个多星期没亮了。
很快,就有人说:“好像是电路烧坏了,毕竟没遮挡,刮风下雨的,能坚持几个月已经不错了。”
黎西西心疼地说:“可惜了,学校应该把那些当景点保护起来才是!”
大家看向祝星遥。
祝星遥闻言,抬头望向窗外。
那片树林黑漆漆的,不会再亮了。
她突然有点伤感,她的几千颗星星,没了啊……
随着那片星星的消失,好像连青春年华都短暂了,或许只有江途跟大家的想法不一样,他非常迫切地想要缩短这种无可奈何的少年时期。
周五。
祝星遥收到j同学的信。
不要伤心,以后你想要多少颗星星,我都做给你。
——2009年1月1日。
落款j。
祝星遥看到那封信,不知道为什么却没觉得高兴,她觉得有些时期的东西是以后成倍的给予也比不了的,也可能是因她跟陆霁被隔离太久,两人本就不稳固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或许,有些东西,一辈子拥有一次就足够惊艳了。
元旦过后,荷西巷异常热闹喜悦,因为拆迁文件终于要下来了,因为地处中心区,低价贵,荷西巷居民争取多年,拿到了最优的拆迁补偿,按人头算,每个人46万。
这件事上了报纸新闻,荷西巷09年要拆迁了,准备建一个体育场,10月底,荷西巷的住户要全部搬离。
中午,一群人在外面吃饭,只有这种时候祝星遥才会跟陆霁同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次这种时候江途也会在。
林佳语说起这件事,吐槽道:“你们不知道,大家一听说是按人头算的,大家都疯了似的,本来单身的迅速有了男朋友,很快领证。最夸张的是有几个还在念大学呢,就被父母催着结婚领证了……”
大家哈哈笑了几声。
陆霁笑:“你爸妈催你了?”
林佳语撇嘴:“我还没满十八!他们倒是后悔当初没多生一个……”
江途坐在祝星遥对面,她抬头看他,其实她偷偷问过林佳语,林佳语也不清楚具体欠了多少,只知道没超过一百万,周原直接问了出来:“那拆迁了江途是不是就可以还完债了?”
江途抬眼,寡淡道:“嗯。”
前提是江锦辉不再偷偷欠赌债的话,近两百万还了欠款还剩下一部分,江途并没有觉得多高兴,因为赌徒是没有办法让人信任的,他只想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
气氛有点僵。
许向阳连忙打圆场:“我说陆霁,期末考试你们班放放水不行?别让我们毕业了老曹和谢老师还打光棍。”
黎西西说:“就是,我觉得谢老师就是死要面子,就等我们考过呢。”
陆霁忽然转头问祝星遥:“你也这么想?”
他就坐在她旁边,祝星遥转头看他,说:“嗯,谢老师很爱面子,之前都当着大家的面说了我们班要考过你们班才会答应,她可能就想要个台阶下。”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那天,1班平均分比2班多0.05分。
黎西西从走廊外跑进来,凑到祝星遥耳边说:“陆霁语文考试作文偏题偏得妈都不认,只拿了5分卷面分,现在2班的同学正在征讨他,说他故意放水,不认!”
祝星遥愣住了,呐呐地说:“我还以为是我们班考过的……”
走廊上忽然吵闹起来,是两个班的同学在争执——
“陆霁肯定是放水了!他就是故意让的,哄祝星遥开心呢吧!我们2班不认这个成绩!”
“管他是不是放水,反正我们1班赢了,你们要点脸!”
“别提祝星遥,等会儿刘主任来了啊……”
“让你们谢老师单身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干嘛不认这成绩!”
……
走廊上闹哄哄的。
正好1班是物理课,2班是数学课,上课铃一响,曹书峻跟谢娅一起上楼,他们一哄而散,跑进教室。曹书峻走进教室喊了起立,大家站起来,有人喊:“老曹,2班不认成绩怎么办?”
曹书峻咳了声:“先上课,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底下还是有些闹哄,有人说我们是怕我们毕业了您还光棍!被曹书峻笑骂了几句:“用不着你们瞎操心,好好准备高考才是正经事。”
下课铃响后,曹书峻还在讲台上给上来问问题的学生讲题,许向阳忽然站了起来:“走啊同学们,去问谢老师答不答应做老曹的女朋友!”
大家一愣,连曹书峻都愣住了。
黎西西忽然兴奋:“走走走!大家一起去啊!”
几个男生立马站起来:“走啊!”
许向阳在班级里人缘实在是好,他一带头男生大部分都响应,祝星遥被黎西西拉起来,跟着一大群人走出教室,她回头看了一眼江途。
江途抬头看她,他站起来走向她。
教室慢慢空了。
走廊上挤满人。
2班教室里,谢娅还在拖堂,许向阳几乎带着整个1班的人把2班的前后门堵得严严实实的,2班的同学被这阵仗给震惊了,谢娅愣了愣,很快摆脸:“你们干什么呢?”
许向阳一笑:“谢老师,我们班可是考过你们班了,听说你们班和您想赖账啊?”
谢娅:“……”
丁巷喊:“谢老师,说好了我们班考过了你们班,你就做老曹女朋友呢,不能赖账啊!”
谢娅脸色忽然通红,2班学生课也不上了,站起来就要跟他们理论,整个走廊闹得不行,一个个都无法无天似的,曹书峻过来骂人,却被学生们一把从后门推进去。
“谢老师!你今天要是不答应呢,咱们今天就堵在这里了。”
“就是,谢老师你不能耍赖啊!”
谢娅脸红到了耳根,她好像害羞得不行,曹书峻觉得她那样子看起来都年轻了几岁。谢娅瞪向他,语气有些急:“曹书峻,你管管你学生啊!这样像什么话!”
学生们哪见过谢老师这个样子啊!稀奇地咿了声:“谢老师害羞了。”
曹书峻笑着咳了声,他豁出去说:“你答应了他们就不闹了。”
走廊上,1班学生起哄声震天。
其他班都在好奇呢,那1班2班是要打架吗?哦不,不是的,他们是要联姻!谢娅恼羞成怒:“行了行了,我答应了还不行吗?你真是……太胡闹了,我们都多大年纪了……”她忽然想到什么,赶紧催促:“你们快点回你们班去,要是被……”
话还没说完,楼下就传来刘主任的怒吼:“你们在干什么呢?!”
曹书峻和谢娅僵住了,赶紧道:“快快快,赶紧回班里去。”
祝星遥一个站在边上笑,之前黎西西说“我觉得许向阳今天太帅了”,然后就硬生生挤到许向阳那边去了,她现在对刘主任的怒吼都有点阴影了,一听到就惊得连忙往后跑,江途就站在她身后。
她一脚踩在他脚上,人撞到他身上,他闷闷低哼了一声,在她头顶。
祝星遥心蓦地一跳,仰头看他,江途好像又不疼了似的,拉住她往后退,很快人群推推搡搡地靠过来,把他们往教室推,他们催促:“快快快!刘主任来了!”
刘主任跑上楼,气喘吁吁地骂了几句,拉着个学生问清楚情况,气得脸绿。
曹书峻跟谢娅一走出教室,就被刘主任黑着脸骂:“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说说你们……”
下梁……指的是陆霁和祝星遥。
曹书峻咳了声:“刘主任,我们都是成年人。”
“你们也是为人师表!看看这闹的,加起来都六十岁的人了!怎么跟学生学那一套!”
“……”
“刘主任,十几岁要谈恋爱,六十岁也照样可以谈恋爱啊!您不能剥夺人的本能。”周原扒着门喊了声,喊完就溜,人太多又吵闹,刘主任抓都抓不到人,气得差点高血压,“反了反了,带了那么多届学生,就没见过你们这么大胆的!”
一场轰轰烈烈的“逼婚”在刘主任的骂声中落下帷幕。
晚上自习课之前,夏瑾趁着没多少人,祝星遥也不在座位上,拿着一个盒子走向江途,她把盒子放在桌上,声音尽力保持平静:“江途,生日快乐。”
江途看了眼桌上的盒子,世面上最新的iphone3。
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她,声音很冷淡:“谢谢,不过东西你拿回去。”
夏瑾咬着唇:“就是一个生日礼物。”
江途还是那句:“你拿回去。”
去吃饭的人陆陆续续回来,张晟走进来看见这一幕,吹了个口哨:“哟,夏瑾你竟然还给江途送礼物?你这是干嘛?追他啊?”
夏瑾脸色不太好看,她看了一眼江途。
江途完全没有帮她解围的意思,她气呼呼地拿起礼物盒就走。
张晟许久没找江途麻烦了,嘴巴犯贱:“你怎么不要?夏瑾家里有钱有势,你跟她在一起就什么都不用愁了,还能少奋斗二十年!”
江途抬头看他,目光透着冷:“滚。”
张晟冲上前,怒冲冲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这时,祝星遥跟黎西西走进教室,正好听见这句话,她脸色冷下来:“张晟你怎么三年了还是这个样子?江途跟你有什么仇?你一直这样针对,真的特别幼稚。”
祝星遥第一次把话说的这么难听,班里的人纷纷看过来。
张晟脸色涨红,他咬了咬牙,看着祝星遥:“你……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吗?行,我不跟你计较。”
祝星遥说:“是我不跟你计较。”
张晟黑着脸转回去。
祝星遥皱眉,走回座位上。
江途转头看她,突然笑了。
他真的很少笑,祝星遥觉得这种很少笑的人,一笑起来就很不一样,她转头看他,莫名有点脸红,她小声说:“你笑什么啊,我在帮你出头。”她又补了一句,“其实你应该多笑笑,你笑吧。”
晚上,江途回到家,看到家里一片狼藉,自从他上高三以后,每天在学校的时间多了很多,还要上自习课,压缩时间去打工,他很少再跟陈毅直接碰上。
舒娴正在跟江锦辉吵架,她红着眼:“你是不是要把这个家赌得什么都不剩了才罢休?陈毅想要拿房子抵押,你……”她看到江途,话音忽然顿住,抬手擦眼泪,“你回来了啊。”
江途站在门口,目光冷冰冰地看江锦辉:“这房子不是你一个人的,有我妈的一份,你要是敢抵押出去,我不会放过你。”
“房子是我的!”江锦辉醉醺醺地怒吼,“你小子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跟老子说话?”
“我说过,我妈有一份,你没权利动。”
“你妈嫁给了我,她的就是我的。”
江途不想费精力跟醉鬼说话,他走进房间,从抽屉里摸出打火机和烟盒,他拉开一点窗户,倚着窗低头点燃。深冬冷冽的风吹进来,潮湿又刺骨,他长长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圈烟雾。
他想起祝星遥让他多笑笑,嘴角自嘲地扯了一下,他很多时候不知道要怎么笑,笑什么?
大概,只有她能让他多笑笑了。
今年一月底就是春节了,高三的寒假只有十天,年初八一过,就得继续补课,高压学习状态大家神经都绷得很紧,时间过得飞快,黑板角落开始倒计时。白日誓师大会没多久就是市一模,考试成绩出来,江途考了江城市理科第一,曹书峻在班会课上表扬了他好一阵。
就连副校长都笑眯眯地都进来说了几句:“江途要是能保持下去的话,今年的省状元说不定就在我们学校了,不过压力不要太大,好好复习。”
江途谦逊地点头:“好。”
副校长乐呵呵地走了,祝星遥转头看他,笑眯眯地:“途哥好厉害。”她歪着头想了想,又说,“我爸爸知道我跟你同桌。”
这一句话有点没头没脑。
江途看着她,笑了。
傍晚下了一场暴雨,雷雨交加,有点吓人,一直到晚上九点才停下,正好是课间,祝星遥站在黎西西桌子旁边跟她说话,忽然,整个教室陷入黑暗。
停电了,整个学校都陷入了黑暗。
大家安静了几秒,嘈杂起来,“怎么停电了啊?”
“可能雨太大了?还能来电吗?只有学校停电还是这一片都停了啊?”
“可以提前回家吗?”
……
四周黑漆漆的,几乎没有一丝光亮。
祝星遥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忽然被人从身后用力抱住,她吓得惊叫“啊”,很快抬脚往后一踩,那人很快就放开了她,下一刻,教室忽然多了一道微弱的火光。
江途迅速点燃打火机,走到她身旁,“怎么了?”
微弱的火光映着祝星遥的脸,她脸色特别难看,又惊又怒,还有点难以启齿,黎西西拽了拽她,也急问:“你刚才像被吓得不轻,怎么了啊?”
祝星遥咬着唇,往四周看了一眼,目光落在站在第二组最后一桌的张晟身上,她低下头小声说:“刚才有人抱了我一下,还……”她顿了一下,声音更小,“还碰了我的胸。我踩了他一脚,他就放开了。”
黎西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操!哪个流氓?!”
江途脸色阴沉沉的,眼神透着冷,许向阳皱眉看四周,谁他妈那么大胆子?
周围的同学看向祝星遥。
祝星遥第一次被人非礼,还是同班同学,那感觉非常不好受,她皱着脸,显然很憋屈。楼下传来老师的喊声:“马上就来电了,大家安静,别吵,别乱走动。”
打火机一直点着,火光晃动。
江途看向祝星遥,沉声说:“先回座位坐下。”
两人刚坐下,灯忽然亮了起来。
来电了。
江途把发烫的打火机丢到桌上,祝星遥低着头,脖子细细白白的,他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出去。经过张晟的桌子,他垂眼看向他的鞋子,张晟脚上穿着几千块的红色球鞋,左边鞋子擦得很干净,右边脚面上却有一块灰白的印子。
张晟被他看得心虚,皱眉道:“你看什么看!多看几眼你也买不起。”
他话音刚落,脸颊就被人揍了一拳,疼得他痛叫出声,嘴角流血了。
其他同学“啊”地叫起来,张晟被打懵了,没反应过来,就被江途拽着领子甩到墙上,脑袋咚一声撞到墙上。江途神色狠厉,一拳一拳地砸在他腹部上,许向阳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过去拉架,“干嘛啊,突然动手。”
江途甩开他,在张晟脸上又砸了一拳,打得张晟嗷嗷叫。
许向阳又上前:“再打下去就要出事了,不出事也得处分!”
祝星遥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跑到跟前拉住他的衣角,小声说:“别打了。”
江途顿住,他阴沉着脸把张晟提到祝星遥面前,冷声道:“跟她道歉。”
张晟鼻青脸肿,不止脸疼,整个腹部都在烧着疼,他喘着粗气,怒红了眼看江途:“我做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
江途就那么揪着他的后领,冷着眼看他:“跟她道歉。”
祝星遥皱眉,看着张晟。
全班安安静静的,大家都看着他们。
张晟忽然从桌上抓起一支钢笔就朝江途脸上戳,江途往后躲开,抬手按住他手,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吼:“谁让你们打架的啊!”
江途顿住,张晟失去理智似的,趁机发力。
江途闪躲不及,侧过头,钢笔笔芯从他侧颈刮过,一阵刺痛传来,火辣辣的。
曹书峻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拉开张晟,看到他鼻青脸肿的,神色一顿,又看了一眼江途,皱眉问:“你们怎么回事?”
“途哥,你……流血了。”
祝星遥声音发颤,她看着江途脖子上被钢笔生生划开的口子,他脖子修长白皙,两道红色的血液正往下流,弄脏了校服蓝色的领子,她连忙从桌上抽了两张纸,过去按住。
江途自己按住纸巾,他低头看她。
祝星遥脸色发白,要是张晟扎的位置偏了……
曹书峻深吸了口气:“许向阳你跟曹铭带人去医护室看看。”
张晟整个人魔障了似的,被曹铭架着走,许向阳看向江途,江途拿下纸巾,血已经不怎么流了,他皱了皱眉:“我不用去了。”
祝星遥不同意:“要去医院打个破伤风,钢笔划伤的。”
江途垂眼看她,低声说:“我明天早上在卫生所打就好。”
江途被曹书峻叫去谈话,快下课了他才回来。祝星遥跟黎西西去医护室拿了医用酒精和棉签,他一坐下,她就拿着棉签转向他:“我帮你处理一下。”
那道伤口很明显,红肿破皮,看起来就疼。
江途没戴眼镜,他转头看她,眼底漆黑,他嗯了声。
祝星遥靠得很近,很小心翼翼地拿沾了酒精去清洗伤口,她看到他的喉结滚了滚,动作一顿,小声问:“很疼吗?”
“不疼。”他声线低低的带着一点磁性。
祝星遥突然有点慌,她加快动作处理好下课铃响了,大家纷纷收拾东西回家,江途也站了起来。祝星遥抬头喊:“等等。”她从书包里翻出两个创可贴,粉色的,带卡通图案。
江途神色微顿。
她撕开创可贴,站起来小声咕哝:“别嫌弃粉色,我知道你家里有创可贴,你回去了再撕掉重新贴就好了。”
江途低头看她,祝星遥靠过去,把创可贴贴上,手指还压了一下,后背忽然被过路的同学的书包撞了一下,身体往前一倾,嘴唇就那么撞上江途的下颚。
两人同时一僵,祝星遥心里一片乱,慌张地往后退,她不敢看江途,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
黎西西跟许向阳说完话,转头喊:“星星可以走了吗?”
祝星遥咬了咬唇,低头收拾书包:“马上就好。”
今晚下了一场暴雨,窗户开着,风里混合着潮湿和泥土的味道,江途转头面向窗口,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回来看她,整个人已经恢复平静,他语气平静:“我先走了。”
祝星遥忙抬头:“你明天早上记得打破伤风。”
江途很轻地点了一下头,走了。
凌晨五点,江途喘着气从梦中醒来,他睁开眼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抬手覆在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他皱眉爬起来,去了一趟浴室。
头发滴着水回来,随手一擦,就不管了。
他灯也没开,熟门熟路地从抽屉里摸出烟盒,低头点燃一根,就靠在桌边抽,也不是第一次梦见祝星遥了,每次醒来都觉得有点罪恶。
江途抬手在脖子上摸了一下。
那里好像还有她手指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途哥曾经说:我不想在学校里打架。
这章写了十几个小时,晚点写完最后一章,高中卷完结,我也看到了曙光,谢谢大家~
☆、等星星
江途跟张晟打架的事情被曹书峻压了下来, 都快高考了, 何况江途还是省状元预备, 这个时候怎么也不能背处分。但是张晟家里不罢休, 说儿子被打成这样,怎么也要教训一下打人者。
政教处办公室里, 校长和刘主任以及曹书峻都在, 他们面前站着张晟和他的父母, 江途一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形成一个三角线。
张父很愤怒:“是他先动的手对吧?”
刘主任说:“您冷静一下, 江途品学兼优,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
“先打人的还有理了?”张母反问。
江途冷眼看他们:“那你们到底问问,张晟做了什么事情?”
张晟脸上的伤一点也没好, 他脸色涨红, 就更难看了, 他说:“你有什么证据吗?那么黑你怎么知道是我?”
江途忽然笑了,笑容非常讽刺:“那你有证据证明不是你?”
张父气极地指着江途,对校长说:“你看,他就这态度?不记大过处分绝对不行!还要赔偿精神损失和医药费。”
“那张晟猥-琐我,他是不是要被学校开除。”
祝星遥站在办公室门口冷声说, 她身旁站着祝云平。
江途抬头看她, 皱了一下眉。
两人走进办公室,祝云平看向张父:“听说我女儿在教室被人猥琐,这个人是你儿子,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你们也不想我报警吧?”
祝云平看向张晟,张晟毕竟才十八岁,一听说报警心理防线就塌了一角,被他盯了一会儿,就低下头了。
张父和张母回过神来,互相看了一眼,张父问张晟:“猥琐?什么意思?”
张晟没有说实话,他只说因为女生打架,也没说这个女生是祝星遥。人总是欺软怕硬,张晟可以买几千块的球鞋,祝星遥可以定制上百万的大提琴,祝家条件比他们家要好,如果真的是像祝星遥说的那样,那他们就没胜算了。
张晟低着头,不说话。
曹书峻叹了口气:“我的想法是和解,毕竟没多久他们都要高考了,别影响心理状态误了高考。”
张父还想让江途受点惩罚,祝云平冷声说:“既然这样,那就报警吧。”没道理江途为女儿出头,他不护着这少年的道理,张晟的行为真的太过分了,打了活该。
最终,这件事以大化小,和解了。
走出办公室,江途跟祝云平说:“谢谢叔叔。”
祝云平打量着个子比他还高一点的少年,上次在医院他对他印象就很深了,他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该我谢谢你,那小子就该打一顿,不过我们家长不好动手……”
祝星遥忙喊:“爸!”
江途都差点背处分了,他还开玩笑。
“好了,你们去上课吧,以后有事叫家长来处理知道吗?”祝云平说完感觉有点不妥,江途一看就是早熟的孩子,能欠高利贷赌债的家长能是什么家长?江途好像没什么感觉,跟祝星遥一起走了。
祝云平一边走一边跟丁瑜打电话:“没事了,就是女儿太漂亮也操心,总有男生惦记,就怕遇上张晟这种……”他忽然想到江途,总觉得那小子是不是喜欢自家闺女,他叹了口气,“我们养了个红颜祸水。”
江途跟祝星遥一路上都没说话,祝星遥想起昨晚那个意外的吻就有点尴尬,经过医护室的时候,她才转头问:“你今天早上没打破伤风吧?”
“没有。”他说,“我中午去打,放心吧。”
祝星遥哦了声:“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江途顿了一下,说:“好。”
中午,祝星遥没有陪成,因为张晟在厕所被人蒙头打了,打他的人是陆霁。中午一放学,她就被黎西西神秘兮兮地拉到一个秘密基地,实验楼的天台。
这里不上课的话人就很少,以前陆霁跟许向阳他们竞赛生就经常呆在这里,祝星遥站在天台门口说:“所以,你平时跟许向阳就是来这里约会吗?”
黎西西红着脸:“才没有,偶尔才来一次好吗?”
祝星遥问:“那你带我来做什么?”
“是我叫她带你来的。”
一直靠着墙角的陆霁走出来,他手抄在裤兜里看她。
祝星遥惊讶地看着他,黎西西小声说:“我去楼下等你。”
天台上风有点大,吹着两人的头发,祝星遥的校服鼓了起来,她走出去,贴着墙站,抬头看他,小声说:“你干嘛打张晟,要是被老师抓到了怎么办?”
陆霁站在她身旁,歪头看着她笑:“看你被欺负,我不能无动于衷吧?”
他还想说,你是我女朋友,我当然要护着你了。
但是,祝星遥好像以为被刘主任隔离就是被迫分手了,可是他们没有说过分手。
祝星遥忽然不知道说什么,陆霁拉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她慌张地看四周,“你干嘛?”要是被刘主任抓到怎么办?
两人绕到另一侧墙,那里竟然放了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几个一次性饭盒,上次他过生日的那家饭店。
陆霁松开她的手,打开饭盒,抬头看她:“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吃完饭再走?”他又加了一句,“我上午没上课,去市区买回来的。”
祝星遥坐下了,她给江途发短信:“途哥,你可以自己去打破伤风吗?”
过了一会儿。
江途回她:“好。”
二十分钟后,祝星遥先下的楼,黎西西从实验室跑出来挽住她,两人往教室走的时候,黎西西两根食指对了对,笑眯眯地问:“你们在楼上有没有kiss?”
祝星遥愣了下,摇头。
她跟陆霁就只有在医院亲了一次,他偷亲的。
黎西西瞪大眼:“你们还没亲过啊?”
祝星遥又摇头,小声说:“亲过了。”
黎西西说:“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没有!”
祝星遥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出心底那种怪异的感觉,她觉得难以言齿。因为她又想起昨晚那个意外的触碰,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坏,亲了两个男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张晟因为这件事心理状态不佳,暂时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没有人同情他,毕竟在学校教师里占女生便宜的人被打几顿都是轻的。
黑板角落的日期从20多天变成了10多天,大家有时候会讨论考哪个学校,学什么专业,陆霁和许向阳清华计算机专业,黎西西学习进步很大,她在幻想高考超常发挥考个北大清华,林佳语说要考北师大,以后说不准当老师,周原没想好,丁巷要考警校。
好像大家一夕之间就要长大了,选好专业就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了。
祝星遥问江途:“那你呢?”
江途说:“还没想好,研究方面的吧。”
祝星遥眨了眨眼,研究?科学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