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脚一软,呼地又栽倒在地。口唇变白,呼吸也急促起来。
唐方在地上侧目所见,痛心疾首:“你竟然……你竟然用‘沾衣十八毒’?”
唐甜笑道:“方姨好眼光!我用‘冷月搜魂手’后,再偷偷将‘沾衣十八毒’洒在唐三千尸身上,估料铁根秋这呆子必会上当,而今果然……”
说着把唇儿一噘又说:“看他现在还怎么报仇!”
铁恨秋这时已全身发软,剧毒攻心,又似万蚁噬心,在地上打滚呼号不已。
唐方看着不忍,道:“你就给他个痛快吧!”
唐甜一道眉梢飞起,道:“痛快?”
“他痛快我可就不痛快了。”
转头望向甄厉庆道:“听说你一面向着我们,也一面投向九脸龙王,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唐甜的声威及手段之歹毒,众人在场中早已见到。
这些人在江湖上都以心狠手辣称著,但见唐甜如此将自己贴身一名跟随多年的婢女处死,又施计使铁恨秋中毒,心中都不禁栗然起来。
唐甜这么一问,三人都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海难递心想:还好不是问我。
中叔崩暗忖:幸亏我对她可是够忠心的。
甄厉庆却脸上变了色,慌忙道:“没有,没有的事。”
他心里暗自庆幸:毕竟曾替唐甜的“刚极柔至盟”收揽“十方霸主”成立“纵横帮”一事,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我对‘小妹’……店姑娘忠心耿耿,怎会……怎会作出这等无耻的事来呢!唉呀传言真是……”
“你忠心耿耿……”唐甜一笑,不置可否,甄厉庆一颗心,却吊得老高。
唐甜却不说下去,顾左右而言他,转对江伤阳呢声道:“你想清楚没啊?江十八爷!”
江伤阳忙不选地一叠声道:“想清楚了,想清楚了,不用想,不用多想了,我老糊涂,实在糊涂,有姑娘这等人才……这等一流角色在,还有什么可想的?跟着姑娘,自然是有福同享,一帆风顺,还有再想的必要吗?还靠姑娘提拔,还仗姑娘带携……”
唐甜也不禁有些踌躇满志起来,向唐方得意地道:“以前‘神州结义’的失败,就是因为萧秋水和你们做事太过婆婆妈妈,优柔寡断。试想作大事岂可不狠不辣,若普通感情的事尚放不下,斩不断,焉能成事?今后我们要干,就一定要不重蹈萧秋水的覆辙——他不是败在耍权,而是败在无权,俗语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别人控制了你,便得听人说你的锗,就算做对了做好了又如何?萧秋水感情用事,又顾全什么义气之类的,结果到最后‘神州结义’作鸟兽散,到如今不是让人汕笑得不值一文!”
唐方听完了之后,只谈谈他说了一句:“所以无论你怎样精明能干、心狠手辣,还是比不上当年的萧秋水,还是及不上昔日的‘神州结义’!”
唐甜愣了半晌,冷笑道:“可是现在我对你要宰要剐,想做就做,你的道理都是白说。”
故意妩媚一笑又说:“我要杀一个人,可以狠毒快捷地——刀杀死,也可以缓慢温柔地慢慢弄死;”唐甜的眼睛像把蘸了糖水的刷子,在唐方脸上侧来刷去,唐方很感不舒服。
“要我温柔地,还是明快地杀你,你选择一样。”
唐甜说,她的话刚刚说完,忽听一人接道:“我选择温柔,掐死你的温柔!”
这句话一响起时,便立即起了极大的变化。
屋里的瓷器骤然都裂了,粉碎,排山倒海地向唐甜等压下来。
瓷器破裂中,一人出现。
他是用挺着的大肚子撞倒摆瓷器的铁柜的。
唐甜在刹那间也看清楚了这个人,叫了半声:“你不是李大福……”
她只说了半句话,便忙得说不下去,她忙若要飞腾、挪闪,避开瓷器向她飞袭的碎片。
但这变化无疑太突然。
她闪得过如雨点的瓷片,却避不了那人适时的凌厉攻击。那人一面还发出瓷器破裂般样的笑声:“我是够福气,只不过不是李大福,而是慕容……”他这时已肯定自己的一击唐甜是逃不过去了。
“那姓李的家伙,早已在黄泉路上等你了。”
第二十八章 瓷 战
这瞬息间,瓷器粉碎,成万千碎片,场中的唐甜、唐方、中叔崩。海难递、甄厉庆、江伤阳、落花娘子、铁星月,容肇祖诸人都变了脸色,因为慕容不是已坐马沉腰、双掌推出,发出两股狂涛,而他们四方八面都是瓷器,一旦全部碎裂,向他们逆射过来,他们武功再高,也逃不过这排山倒海的碎片!
慕容不是虽坐马发刀,却不向瓷片发掌,却遽然后转,呼地劈出了一掌。
只见慕容不是背后人影一闪,刷地还了一剑!
慕容不是冷哼道:“好剑法!”闪身避过。
那人也喝了一声:“好掌力!”
这时瓷片虽然碎裂,但九脸龙王慕容不是并未及时出掌,摧进瓷片,所以只碎裂在地,并无杀伤力。
唐甜眼珠一转,拳打足踢,左推右撞,乒乒乓乓,左右周围的瓷架,全被她一一推跌,众人一愣,随即也明了她生怕九脸龙王掌力太过霸道,若让他再施放技,瓷片岂不都成了他的暗器,自己等人又焉能避得过去?当下一千人全都挥拳踢脚,帮忙把瓷器一一推倒打碎。
一个人为自己生存而打倒身边的东西,原也没有什么稀奇,只是现在一群人手足并用,来打碎瓷器,实有些滑稽,而且这些人中,除了容肇祖外,人人都先顾着清理出一个场地,以免瓷器被九脸龙王当作暗器用,但或许是惧于慕容不是的盖世声名吧,竟是没有一人赶过去增援那和慕容不是苦斗中的人。
在“乒乒乓乓”的打碎瓷器中,慕容不是与萧七交手七十一招。
这七十一招中,萧七攻了五十三剑。
但是五十三剑,居然没有一剑,是刺向九脸龙王身上的。
他的剑本来是没有颜色的,若一定要说有,都只是一种好像一泓水潭,久未波动,潭里遍生青苔的那种深逮的颜色,然而剑本身却无色。
萧七的剑施展起来。却有一团又一团,似雾又像花的异彩,这些异彩,却不直接攻向慕容不是,而是攻向慕容不是身边每一处。
在旁人看来,这一芒芒绿莹莹的剑彩,并没有什么;但在慕容不是眼中,这一条条青龙似的剑影,可以说是惊心动魄至极!
因为这些剑气,竟将他的进路、退路、闪躲、旁娜、避移、翻身的路向完全封死,只要萧七一旦舰出自己的破绽,一剑直接向自己刺出,自己就只有一条路:
必死无疑!
萧七没有对慕容不是直接攻出过一剑,但在慕容不是来说,这比一百个人攻他一千剑还要可怕得多!
慕容不是心中大震:这年轻人究竟是谁?剑术造诣竟至于斯,又联想到青年公子襄及少年卫悲回,心中震讶而且抹上巨大的阴影: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
原来九脸龙王声震退还,但成名极早,而今不过四十来岁,想十多年前,这慕容不是“也曾年轻过”,他长得虽然胖了一些,但才华过人,作事深谋远虑,同辈远所莫及,连前辈高手行事也给他屡屡料中,对方却看不透他所作所为,当时人人提起慕容不是,都会翘起大拇指说一声:这年轻人,好了不起!
只不过光阴催人老,而今,九脸龙王慕容不是在武林中已成了前辈名家,他此刻心里所担心的是后一辈崛起的年轻高手了!
慕容不是心里惊讶,但更震诧的是萧七自己!
萧七攻了五十三招,对方只用十八招,就轻轻化解了,自己居然一直找不到对方的破绽,找不到可以直接下手出击的机会!
这是萧七一生中与人对敌中所未有的事。
但他在今日之内,就碰到了两桩!
一次是他站在公子襄背后,始终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另外一次就是现在,他好像在下棋,处处布下杀着,对方稍有异动,准死无疑——但是对方居然不动,见招拆招,以不变应万变。
萧七一轮抢攻,锋锐已过,如果还攻慕容不是不下,对方待自己一鼓作气受挫后再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萧七剑法十分凌厉,武功更以气势胜,但长力、耐力、功力都不足,时间一久,便不如前。
慕容不是显然也看出了这点。
所以他作出了反击。
呼地一声,他的袍袖卷起了地上一大堆碎瓷,进射向萧七的脸门去!
就在同时,他双手一反,双朝在手,迅疾元伦地刺了出去!
碎瓷是喷向萧七脸门的,就算萧七接得下,视力也为之所阻,就这般一阻之下,他就可以杀死萧七。
就在这时,飓地一条人影飞到,霍地张开一面伞,叮叮挡当,碎瓷都打在伞上,那人格伞柄急旋,呼呼连响,那些碎瓷片都急飞开来,有不少还回旋着、呼啸着往慕容不是身上打来!
慕容不是的双朝亦在此时刺出,萧七蹲低,以剑硬接,叮叮二响,朝和剑交接在一起,这时碎片已向慕容不是打倒!
九脸龙王若弃戟以前袖卷飞瓷片,倒不难办到,但他九脸龙王的名头,却要教两个后生小子丧尽了,当下他大喝一声,身子居然也像那伞一般,急剧地旋转起来!
这下旋转极烈,比伞犹有过之,所不同的是,容肇祖的铁伞是以木柄为轴心,而慕容不是左脚屈膝横抬,却以右脚为轴心,速旋上来,只见飞射过来的瓷片,都打不进去,反被旋转之力剧弹飞出去,又射向众人身上。
众人纷纷闪躲接砸,容肇祖有伞挡在前面,当然不怕,但慕容不是这一急转,一举两得,以旋转的大力,双就一扳,竟把萧七的剑叮地夺了过去!
这时萧七已变成了空手,慕容不是却在旋转中,发出一种极大的威势,只要一发,容肇祖、萧七二人都命在危殆,而且慕容不是的口中,正发出了一种极似怒豹低呜的啸声,这种沉啸,正是聚集”龙王庙”高手赶来相助的暗号。
慕容不是原本杀了李胖子,冒充他探得唐甜等人行动,便一击借瓷片遽然杀之,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萧七一番搅乱,他跟萧七交手过后,知自己勉强可胜对方,但若加上那执伞的青年以及众多高手,要胜可没那么容易,于是便撮啸叫人相帮。
他撮啸一沉一起,一连三次,中间夹杂“挣”的一声,原来这“挣”的一声,并非是他的呼啸,而是容肇祖,忽自伞柄中抽出了薄剑,交给了萧七,萧七手中一有了剑,慕容不是就不呼啸了。
因为萧七已经出剑!
一剑直刺慕容不是心房。
他已在慕容不是呼啸及旋转中,瞧出了对方的破绽!
他的剑侠,但慕容不是的反应更快!
他立时如铁钉一般,钉在地上,再也不旋转一下,而双戟也及时迎上薄剑,格格两声,又扳佐了薄剑!
“叮”的一声,容肇祖伞顶突现尖刀,伞一阖,直刺慕容不是!
慕容不是本来想用双戟照样把萧七薄剑扣飞,但容肇祖伞尖刀一到,他只好勉力分出一戟,格地又抵佐了伞尖刀。
这一来,双朝共招架住一剑一刀,已没有余裕,唐甜趁机扑起,半空撤下一团白粉,往慕容不是头上罩落!
这下慕容不是正双手抵御两大年轻高手的犀利武器,根本就设法闪避唐甜撒出的“白粉”。
慕容不是却真有过人之能,猛张开口,只见他原本就鼓起了哈螟的肚皮,如今像一面大鼓一般,更加凸起,他深吸一口气之后,猛地喷出,刹那问,肚子已瘪了下去,与常人无异,只稍略坟起。
这一口气,将白粉吹得飞扬,这“白粉”是唐甜所撤,唐家的暗器毒药,有谁敢沾,萧七、容肇祖、慕容不是三人纷纷撤招疾退,连唐甜本身,也半空一个筋斗,以手捂鼻,退了回来,至于本来畏于九脸龙王不敢上前参战,后来见慕容不是稍有力不从心便要加入战团的甄厉庆、江伤阳、中叔崩等,更忙不迭飞退七八丈开外!
他们曾眼见唐三千已死,铁恨秋之中毒,谁也不敢挨唐甜手中的“暗器”了!
这时慕容、萧、容三人分三个不同的方向退去,萧七猛见在地上哀号挣扎的铁恨秋,不禁勃然大怒,扶起身退,吨问道:“是谁伤我兄弟?”
而地上的唐方,也为海难递扶走;落花娘子虽然中毒,但功力尚余些许,勉强挪移,闪过了毒粉的危机。
萧七喝问三声,却投人应,萧七本要杀慕容不是,但速见铁恨秋被毒成这个样子,如何不怒,毕竟结义情深,唐方见众人不答,甚不耻于唐甜为人,便道:“是唐甜!”
唐甜这时本可阻止唐方说话,但她也正撮唇发出一阵尖哨。
萧七霍然转身,怒视唐甜:“你……”唐甜初有些惊惶,但随即笑道:“萧七,他要对付我在先,难道你就忍心见他杀了我才甘心吗?”
萧七跺足大呼:“不会的,铁老二不会这样的!”唐方一旁疾道:“是刚才唐三千为我求情,她杀了唐三千,铁恨秋悲痛若狂,她就下了毒手。”
唐甜圆目一瞪,恨恨地道:“唐方,你再多嘴,我就毒哑了你!”
萧七只见怀中的铁恨秋眺目毗牙,到最后竟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咀嚼起来,鲜血淋漓,触目惊心,萧七恐惧地向唐甜问:“甜儿,你……你怎可如此?”
这时变化极其复杂交错,慕容不是以一日真气,冲散“白粉”,即扑前图一举击毙容肇祖,容肇祖一面要躲开毒粉,一面身退,已退到甄厉庆、江伤阳、中叔崩等人身前,慕容不是和身扑来,甄、江。中叔、容四人,人人自危,纷纷掣出兵器,以四敌一,人影倏忽,呼喝连声,半得正酣。
这时霍、霍、霍连声,十数条人影,射人室来,其中有七八人全身黑衣黑衫黑裤,连披风腰带手套都是黑的,剑也是黑的,杀将进来,武功都十分凌厉。
容肇祖大叫道:“小心!来人是‘黑杀’!”
黑杀是武林中极可怕的一群杀手,当初也有人不信,睹之以鼻,结果连武林中的“杀手之王”霍图也让这一群“黑杀”所杀之后,就没有人再敢轻视这一群人。
九脸龙工适才发出的晓哨声,便是通知这一群煞星赶来。
这时铁根秋在萧七怀中正痛得死去活来,竟一口咬住萧七肩膀,萧七吃痛大呼:“二弟,你,你于什么?是我……呀!”被咬得痛人心脾,用另一只手扳开铁恨秋面颊,只是铁恨秋早已被毒力冲得理性全无,兽性大发,哪里知道眼前的是什么人?萧七既不能出重手,竟扳之不下。
唐甜见状,知此时此境,绝不能同室倒戈,于是道:“我给解药,你解铁根秋身上之毒,但你须得答应我铁恨秋毒去后不得报复。”
萧七见形势危险,喝道:“好!”铁恨秋这时已陷入疯狂状态,十指箕张,已抓入萧七左右肋骨之内,萧七大叫一声,向唐甜吼道:“解药!”
唐甜一晃身,已到了铁恨秋身侧,左手在铁恨秋下额一捏,右手拇、食二指,即将一颗药丸,弹人铁恨秋嘴里。那药丸遇津即化,铁恨秋眼中凶光登时大减,唐甜道:“一会儿就没事了。”
只听宛若海风吹帆,宛似怒涛狂啸之声大作,还夹杂着几下闪电般的霹雷之声,原来大厅交手的人虽众,但兵刃交击之声全被慕容不是一人袖风所掩盖,间中响起的是双戟出击破空之声,慕容不是以一人双朝,力敌容肇祖、甄厉庆、江伤阳、中叔崩四人,却仍占尽优势。
这时一阵叱喝之声,忽有几人闯入战团来,几下交手,即有“龙王庙”数人受伤而倒,“黑杀”也有几人着了道儿,俱似是遽然间中了暗器,失去战斗力一般。
这五、六人杀出一条血路,到了唐甜身前,都急着呼唤:“小妹。”唐甜点点头道:
“你们除恶务尽。”忽有一人指着唐方叫道:“唐姑娘也在此地……”话未说完,唐甜手一扬,那人声音嘶哑,仰天而倒。
原来这一批人是唐门流落江湖的子弟,唐甜在唐门现存的人物中,辈份可以说是相当之高,加上她本身的号召力,很多人都服膺于她,但唐门的人也看见了唐方,有部分子弟,因萧秋水闯唐门时而不谅解,便装作没见到;部分唐门子弟,见着唐方,无限惊喜,但忌于唐甜之威,不敢上前招呼;只有小部分唐门子弟,乍见唐方,欢喜无状,唐小弟便第一个上前问候,却死在唐甜毒箭之下。
唐小弟一死,其他的人便不敢相认。盾甜手一挥道:“去把那些人统统杀掉。”那些唐门弟子,立即各自接战“龙王庙”和“黑杀”的人厮斗起来。
铁恨秋服了药丸之后,身子已渐渐从僵硬绷直中放软松弛了下来,不住地喘着气,终于回复了理智,推开了萧七,抱着唐三千的尸体,又痛哭起来。
这时慕容不是一人力敌四太高手,只见他硕肥身姿,候然在东打出一掌,候然在西踢出一脚,攻势飘忽奇特,竟一人打得四人穷于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