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叹了口气,说道:“王姑娘,这是你自作自受,我无法护你了!”转过了头,再次杀入重围,迳去捉拿玄宗。
在褚遂心中,以为王燕羽决不是精精儿对手,哪知精精儿所受的伤却比王燕羽要重得多,此消彼长,恰恰打成平手。
刺客这边的主力受了损伤,凶险的形势稍稍缓和,但那褚遂展开了近身肉搏的擒拿手功夫,接连摔翻了几个御前侍卫,对玄宗仍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那胡僧与铁摩勒杀得不可开交,双方都不能脱身。可是还有那个道士,乃是精精儿邀来的高手,使得一手“乱披风”剑法,也是厉害非常。这时楼中的侍卫或死,或伤,或逃,剩下的已经无几,都抵挡他不住。
正在吃紧,忽听得洪钟般的一声大喝:“鼠辈敢来行刺!”正是尉迟北大踏步走上楼来。
尉迟北一眼扫过去,见褚遂已迫近玄宗皇帝,立即一个踢步飞身,双掌一腿,同时发出,大声喝道:“老贼,你也瞧瞧我的擒拿手功夫!”
尉迟北的擒拿手乃是家传绝技,他的先祖尉迟恭(敬德)曾以赤手空拳,夺得瓦岗寨骁将单雄信的铁搠,威震天下。尉迟北精通此技,且又膂力沉雄,不逊乃祖当年。王伯通的副手褚遂虽然也通晓七十二路擒拿手法,与他相比,却不啻小巫之见大巫!
但听得尉迟北一声大喝,左掌用的是分筋错骨手法,抓褚遂肩上的琵琶骨,右掌用上了小天星掌力,将褚遂的双掌全部封住,这还不止,他还同时飞起了一腿,踢褚遂的膝盖。
这双掌一腿同时并发的功夫,褚遂连见也没有见过,褚遂的双掌已被对方的小天星掌力封住,肩头膝盖又同时受攻,他两害相权取其轻,只得弯腰俯首,先避开尉迟北向他琵琶骨的那一抓。
但听得“咕咚”一声,褚遂已被踢翻,尉迟北哈哈大笑,将他一把抓了起来,王燕羽忽地叫道:“尉迟将军,手下留情!”
精精儿相貌像个猢狲,尉迟北早就听人说过,所以一见便识得精精儿是谁。这时他见王燕羽力敌精精儿,却又出声代褚遂求情,不觉怔了怔。问道:“这女娃子是谁?”喝声中,他已将褚遂舞了一个圆圈,力道将发未发!
铁摩勒答道:“她是我的朋友!”尉迟北喝声:“去!”倏的将褚遂掷下楼台!王燕羽听得褚遂在楼下“哎唷”一声大叫,知道他受伤虽然不轻,还不至于毙命,亦即是尉迟北已允她所请,手下稍稍留情了。
尉迟北再向精精儿奔去,精精儿短剑一个盘旋,避开了王燕羽的攻击,疾刺尉迟北的督脉三大穴,尉迟北展开了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只听得“蓬”的一声,精精儿短剑刺不中他,却先中了他的一掌。
尉迟北这一招本来是要将精精儿活擒的,见精精儿居然能够避开,仅中了他一掌,而且受了这样刚猛的掌力,居然还未倒下,也不由赞了一个“好”字,心中想道:“精精儿果是名不虚传。”
尉迟北却还未知道,精精儿是身负重伤来和他对敌的,身法远不及平时的敏捷。若是精精儿未伤,纵然未必胜得了尉迟北,最少也不会给他打中。
尉迟北喝道:“好呀,精精儿,你再接我一掌!”精精儿吓得魂不附体,急忙用“盘龙绕步”的身法避开他的三招,幸而那道士已及时赶至,展开了“乱披风”的剑法与尉迟北厮杀。
尉迟北哈哈笑道:“精精儿,原来你怕了我!也罢,待我先收拾了这牛鼻子再收拾你!”
精精儿气得七窍生烟,被王燕羽趁势猛攻,又中了一剑。幸而这一剑并非伤着要害,尚可支持。那道人的“乱披风”剑法使得甚好,尉迟北虽然着着抢攻,一时之间,也还未能得手。
混战的局面还在继续,但整个形势已是大大有利于侍卫这方。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大踏步走上楼来,侍卫们欢呼道:“秦将军来了!”
秦襄一眼望去,见那番僧尚在奋勇冲杀,便向铁摩勒打了一个招呼,笑道:“铁兄弟,这秃驴你让给我吧。”
秦襄手起锏落,朝着那番僧的光头便砸,那番僧恃着内力沉雄,用了一招“横架金梁”,戒刀往上硬挡。
哪知秦襄有拔山扛鼎之能,乃是唐宫的第一条好汉,气力比尉迟北还胜三分,他这两条金装锏,每条重六十四斤,打将下来,当真有如泰山压顶。
但听得当的一声,番僧那口戒刀碰着金锏,刀口全都卷了,秦襄左锏又落,那番僧无可躲避,翻转刀背再接一招,这一锏力道更猛,但听得那番僧大吼一声,虎口已是震裂。秦襄笑道:“再接一锏,接得下便饶你不死。”话犹未了,第三锏也尚未曾打下来,只见那番僧晃了两晃,“咕咚”一声,便似一根本头般的直倒下去,鲜血喷了一地。原来秦襄用的是家传的“杀手锏”功夫,从未有人敢连续挡他三锏,这番僧不知厉害,与他硬拼内力,挡了两锏,五脏六腑,都已给震得反转过来,全身精力也都耗尽了。
就在这时,尉迟北已把那道人的长剑夺到手中,那道人心胆俱寒,抢到窗口,撞碎窗格横木,便跳下去,尉迟北喝道:“还想逃吗?”长剑脱手掷出,从那道人的后心穿过了前心,尸横楼下。
尉迟北哈哈笑道:“精精儿,轮到你啦!”精精儿自知必无幸理,怒声叫道:“小妖女,我死为厉鬼,也不能饶你!”精金短剑猛地往外一推,将王燕羽震退两步,铁摩勒正要上前,只见他已把短剑收回,向自己的胸口刺下。
精精儿素来自负。他是抱着宁死不辱的心情想自杀的,可是在这性命俄顷的关头,不免稍稍踌躇,剑锋尚未划破皮肉,忽听得远远传来一声啸声!
精精儿一跃而起,叫道:“师兄,快来救我!”铁摩勒大惊叫道:“是空空儿!”
空空儿来得快如闪电,顿时间,那啸声已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秦襄和尉迟北,这时哪还顾得及去收拾精精儿?两人一听到了啸声,都不约而同的奔去救驾!
尉迟北一声大喝,使出分筋错骨手法,一手抓去,空空儿笑道:“尉迟将军,久仰了!”空空儿分明就在他的面前,说话的声音也在他的耳边,但他一手抓下,竟是空无一物,似乎那空空儿竟然不是有血有肉的真人,而是一团幻影!
尉迟北这一惊非同小可,眨眼之间,但见玄宗皇帝和杨贵妃的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同时出现了无数个空空儿的影子!原来他是展开最迅捷的身法,绕着皇帝和贵妃游走,由于快到无以形容,因此旁人但见幻影重重,眼花缭乱!
秦襄高举双锏,却不敢打下。众侍卫更是目瞪口呆,谁都怕误伤了皇帝,而且由于幻影重重,谁也不知道“真正”的空空儿在哪个方位。
空空儿大笑道:“秦将军,尉迟将军,累众位担惊受怕,我实在抱歉之至,但我入了皇宫,如入宝山,绝不能空手而回,少不得要取些彩物了。”
话犹未了,只听得杨贵妃一声尖叫,空空儿的影子倏然消失,众人愕然惊顾,只见他已到了精精儿的身边。
空空儿摊开掌心一晃,掌中有一颗光泽夺目的大圆珍珠,食指中指之间,还夹着一根玉簪。
空空儿笑道:“我并不贪心,请你们看清楚了,就是这两件东西!”原来他偷去的乃是杨贵妃头上的玉簪和玄宗皇冠上的珍珠,这两件东西虽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但他没有伤损皇帝分毫,这已经是大大出乎众侍卫们的意料之外。
这刹那间,谁都噤不敢声,只怕招恼了他,偷东西事小,伤了皇帝,那就事大了。
精精儿嘶声叫道:“师兄,为何不把那昏君杀了?”
空空儿双眼一翻,“啪”的一声,忽地打了他师弟一个嘴巴,怒骂道:“混帐,咱们是盗亦有道,岂可给别人做咬人的凶狗?尤其安禄山那胖胡猪,我更看不起他。你不怕贬低身份,我也替你羞愧!不是见你已受了伤,我还要狠狠打你一顿。回山去吧,我罚你面壁三年!”
空空儿一手将师弟抓了起来,就像提个小鸡似的,精精儿哪敢挣扎。
空空儿眼光一扫,看见了铁摩勒,笑道:“铁兄弟,你若见到段大侠,烦你转告于他,请他放心,他的儿子很好。”
铁摩勒正要问他,空空儿挟着他的师弟,已从窗口跳出,临走之时,还在哈哈大笑,说了一声:“众位将军,少陪了!”
楼下众侍卫哗然惊呼,纷纷放箭,秦襄喊道:“万岁平安无事,刺客尽已受歼,你们不必闹了。”
忽听得有人叫道:“这里还有一个漏网的贼人呢!哼,令狐达,你人面兽心,欺君犯上,万死不饶。”
却原来是那令狐达趁着混乱的时机,偷偷溜走,不料刚出楼门,便碰见了宇文通,被宇文通一把拿着。
他和宇文通本是同谋伙伴,听了这话,大惊失色,道:“宇文将军,你,你……”宇文通哪肯容他说话,迅即拔出佩刀,一刀将他劈了。
尉迟北叫道:“哎哟,你简直比我还鲁莽,怎么不留一个活口?”宇文通说道:“他是我的部下,竟敢作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我气愤不过,一时间竟未想到要留下活口审问了。”他揩了刀上的血迹,立即便走进楼来,俯伏在皇帝跟前,叩头有如捣蒜,奏道:“臣宇文通护驾来迟,又驭下不严,有惊龙体,请陛下降罪。”
玄宗道:“你们都是朕的忠心臣子,朕的心腹大将降贼的也不知多少,令狐达算得什么,宇文将军,你也不必引罪自咎了。”要知玄宗虽然沉迷酒色,却也还不是十分昏庸之主,因此在这用人之际,他不能不说这番说话笼络人心。宇文通谢了“圣恩”,站过一边。
玄宗惊魂稍定,还能保持着皇帝的尊严,杨贵妃却还在浑身打抖,这时才叫得出声:“吓死我了,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