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旗被倒,这是绿林中最犯忌的事情,王燕羽大怒骂道:“岂有此理,你吃了狼心豹胆。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说时迟,那时快,阴阳刀石家兄弟早已迎了上去,那少年飞身下马,傲然喝道:“滚开,唤正主儿上来!”石家兄弟欺他年轻,冷冷道:“你过得了我们这两柄刀,再吹大气,也还不迟!”他们两个,一个使左手刀,一个使右手刀,口中说话,双刀已然攻出,使的是同一招数,截腰斩肋,但方向不同,一个攻他左半边身子,一个攻他右半边身子;只要双刀一合,就能把敌人齐腰斩断!

  这本来是“阴阳刀”的一招极厉害的杀手,败在他们两兄弟这一招之下的绿林好汉不知多少。哪知话声未了,那少年刚唰两剑,出手比他们兄弟更快,双刀未合,已给他的长剑当中挑开,石一龙吃了一惊,猛地叫道:“你,你是铁、铁少寨主回来了?”那少年道,“不错,你这两个自甘下流的强盗,还在做王家的鹰犬么?”他口中说话,手底也是毫不放松,以脚跟支地,打了一个圆圈,那口长剑竟似从四面八方攻到,饶是石家兄弟见多识广,也未曾见过这样古怪的剑法,顿然间两兄弟双双中剑,连忙退下。

  王燕羽赶了到来,定睛一瞧,喝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铁摩勒!你不念昔日不杀之恩,还来毁我的旗号,是何道理?”

  一别七年,铁摩勒已长成了一个器宇轩昂的年少英雄,王燕羽心道:“这黑小子倒是越来越漂亮了。”

  铁摩勒骂道:“我与你仇深如海,岂止要倒你的旗号,哼,哼——”王燕羽笑道:“你还要怎样?可是还要取我项上的人头么?”铁摩勒双眼一瞪,喝道:“不错!”立即使出一招“李广射石”,迳取她的心胸!

  王燕羽笑道:“冤仇宜解不宜结,你又何必这样发横?”横剑一封,当、当两声,震得她双臂发麻,王燕羽心头一震,始知铁摩勒已是今非昔比,剑法如何,且自不说,这份功力,已经是胜过了自己了。当下不敢怠慢,与他认真斗起剑来。

  秦襄去了一个强敌,虽有其他头目迅即补上,协助王龙客围攻,却怎敌得住秦襄的神力,不过几个照面,秦襄一声大吼,手起锏落,便把一个头目打得头颅粉碎!

  王龙客心胆皆寒,想不到他在久战之后,居然还是这般凶猛,说时迟那时快,秦襄虎目圆睁,再一锏便朝着王龙客打去。王龙客不敢接招,侧身一闪,秦襄冲出重围,叫道:“壮士走罢!”

  铁摩勒道:“你走你的,我要杀尽这班强盗再走!”

  铁摩勒不肯走,秦襄本该与他合力作战,但无奈他己是伤得甚重,只有一条臂膊可以使用,久战下去,决无幸理,再想到军精紧急,不容他为了武林义气以致误了国家大事,当下只好舍了铁摩勒而去。

  强盗们大呼小喝,作势堵截,王龙客撮唇一啸,唤自己那匹坐骑过来。他还待上马追赶。

  秦襄笑道:“来得正好!”一纵身,拦住王龙客那匹坐骑,收了金锏,单臂一按,将那匹马按得四蹄伏地。秦襄跨上马背,那匹马却不肯走,秦襄道:“好呀,你敢不服我么?”反手一抓,登时在马臀上抓得鲜血淋洒,那匹马负痛狂嘶,不由得它不振蹄疾走。秦襄在马背上扬声道:“请问英雄高姓大名?”铁摩勒应道: “飞虎山铁摩勒。”秦襄道:“我是龙骑都尉秦襄,铁少英雄救命之恩,日后自当图报!”策马直冲出去。

  铁摩勒并不知道秦襄乃是秦叔宝的后人,心里暗笑:“想不到我在无意之中竟救了一个朝廷的军官。”毫不放在心上,一边答话,剑招却是越催越紧。

  那班强盗仍在作势呼喝,王龙客道:“不必理这个狗官了,捉这个小贼更紧要。”其实他是怕了秦襄,不敢追他。只因当着部下面前,只好如此说法。不过,他说的也的确是心里的话。要知秦襄虽然关系重大,但铁摩勒与他王家有血海深仇,斩草未曾除根,更是心腹之患!

  七年前铁摩勒随南霁云到了唯阳,便拜在磨镜老人门下,做了磨镜老人的第三个弟子。这七年来,他随着磨镜老人,学了一身本领,段珪璋送他那本剑谱,他也已学得滚瓜烂熟,并在磨镜老人指点之下,悟出了许多新奇的变化。现在因为烽烟将起,他准备到九原去会见师兄,助郭子仪一臂之力。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王家兄妹。

  他只道凭着自己七年的苦学,足可以尽歼仇敌,哪知在这七年中,王燕羽的武功也是与日俱增,如今正式交手,他虽然稍占上风,可是斗了五六十招,王燕羽也还未有败象。

  激战中铁摩勒使了一招“独劈华山”。竟把长剑当作大刀来使,高高举起,一剑劈下,这一招是他从段珪璋的飞龙剑法中变化出来的,具有剑法的轻灵,又有刀法的雄浑,看似平平常常,却是极难抵挡,长剑一起,登时把王燕羽全身都笼罩在剑光之下。王燕羽叫道:“好狠的剑法!”闪避不开,只好横剑招架,双剑相交,当的一声,纠作一团,竟似在半空中胶着了。

  王燕羽究竟气力较弱,她的青钢剑给铁摩勒的长剑压着,震得虎口发麻,却又摆脱不开,剑身渐渐向后弯曲。

  王龙客喝道:“小贼休得逞强,看扇!”折铁扇一挥,疾点铁摩勒背后的“风府穴”。这一下,铁摩勒变成了背腹受敌,不得不先解敌招,当下将剑移开,反手一招“犀牛望月”,将王龙客的折铁扇荡开。王燕羽身手何等快捷,压力一松,立却挥剑向他攻去,只听得“唰”的一声,剑尖几乎贴着铁摩勒的额角刺过。铁摩勒一矮身躯,打了一个盘旋,用了个“夜战八方”的招式,将青钢剑和折铁扇一齐迫住。

  王燕羽娇声笑道:“七年不见,想不到你的剑法竟是如此高明了,当真是可喜可贺哪!对不起,我们只好兄妹二人合战你了。”铁摩勒喝道:“你们就是全部上来,我又何俱?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王燕羽笑道:“哥哥,这小子当真是要和咱们拼命了!”王龙客道:“那就教他早点去见阎王!”折铁扇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招招都是指向铁摩勒的三十六道大穴。

  铁摩勒虽说不惧,但那形势已是立即扭转过来。要知王龙客的武功本来不弱,他刚才与秦襄相斗,似是不堪一击,那是因为秦襄天生神力,锏重力沉,他的判官笔根本不敢与秦襄的金锏相碰的缘故。如今和铁摩勒相比,武艺虽尚不如,功力却不相上下,而且他现在改用了熟手的折铁扇,利于近身搏斗,两兄妹联起手来,当然要胜过铁摩勒了。

  铁摩勒觉出不妙,心道,“段大侠与南师兄屡次告诫我不可少年气盛,自恃本领,我只道学成之后,便可立即报仇,哪知又是犯了轻敌的毛病。我已忍了七年,不争在这一日,今日敌众我寡,还是且待他日吧。”

  王龙客对敌经验甚丰,见铁摩勒神情焦躁,挥剑强攻,实是走势,立即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你既自投罗网,只怕是来得去不得了!”一声吆喝,那队女兵又一齐挥动挠钩,来勾铁摩勒的双足。两兄妹一剑一扇,更是紧紧将他缠住。正是:

  技成无奈沧桑改,欲报深仇岂易言。

  欲知铁摩勒能否脱险,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难分爱恨情惆怅

  说到恩仇意惘然

 

 

 

  铁摩勒不比秦襄,他身上没有披甲,脚上穿的只是一对麻鞋,因此受到挠钩的威胁更大。王龙客挥扇急攻,暮然间使出杀手,一招“毒蛇吐信”,疾点他的“志堂穴”,铁摩勒的长剑给王燕羽架注,这一招除了侧身闪避之外,别无他法。

  那队女兵久经训练,铁摩勒的身形方动,她们的挠钩早已伸出,正是铁摩勒所闪避的方向,这一下等于送上去挨钩,铁摩勒的腿肚、足跟、脚背登时都受了伤,一片片的皮肉被挠钩撕去,血流如注!

  王龙客一声狞笑,喝道:“看你还狠?”铁扇一合,猛的就向铁摩勒天灵盖打下,铁摩勒这时正是摇摇欲倒,哪里还能抵挡?这一扇若然打实,怕不脑浆迸流。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王燕羽忽地横剑一封,当的一声,将她哥哥的折铁扇格开,叫道:“杀不得!”

  王龙客怔了一怔,问道:“怎么杀不得?”王燕羽出手点了铁摩勒的穴道,唤过侍女,将他缚了,笑道:“哥哥,你真是聪明一肚,懵懂一时,你试想想,这小贼学成武艺归来,所图何事?”王龙客道:“那当然是要向咱们报仇,并且要抢回他的飞虎山了。”王燕羽道:“着呀!他一个人哪能干得这样大事?想那窦家,将近百年的基业,正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忠心于他家的旧部,不过是畏惧咱们的声势,又没人带头,所以不敢蠢动罢了。现在铁摩勒回来,定然早有布置,说不定他和他义父的旧部,都已联络好了,咱们怎可以不问问他的口供,就把他杀了?”

  王龙客笑道:“对,到底是你的心思比我周密得多,我恼他这样凶横,一时气糊涂了。”顿了一顿,又沉吟道:“但这小贼倔强得很,只怕问不出他的口供。” 王燕羽道:“带他回龙眠谷去慢慢折磨他,问不出也得试试。”王龙客道:“好,我依你便是。擒他去,让爹爹处置,也好叫他老人家欢喜。”

  说话之间,只见前面尘头大起,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军官远远就叫道:“是王少寨主吗?”

  王龙客应道:“正是。啊,张统领,你亲自来啦!”原来这个军官,正是安禄山帐下的高手,现居骑兵统领之职的张忠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