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戏台下忽然大乱,一片喝声,王龙客冷笑道:“辛寨主,你好大的面子,想不到飞虎山的少寨主竟然是你的随从!”

  原来王龙客早就对铁摩勒起疑,暗中吩咐了几个得力的手下去摆布他。铁摩勒不知有人暗算,还想挤到台下“看戏”,迎面来了石一龙、石一虎两兄弟,铁摩勒本来也算得很机灵了,见是石家兄弟,怕给他们看破,一低头便想从人丛中溜走。石一龙已一声喝道:“铁少寨主,往哪里走?”说时迟,那时快,突然有几个挽着水桶的小头目,向他迎头泼去。这一“招”阴损非常,要知若是动武的话,石家兄弟也未必能在数十招之内,将铁摩勒擒下,但这么一来,却立即令到铁摩勒“原形毕露”,铁摩勒被淋得全身湿透,面上的油彩和易容散都给洗净了!

  王伯通这一喜非同小可,登时理直气壮地大声喝道:“你们瞧见了罢?这小子正是窦老大的干儿子铁摩勒!辛天雄带他来此,所为何事,想诸位都可以不说自明!好呀,他们想为窦家报仇,你们是已背叛了窦家的了,现在是回过头来再扶助这臭小子呢,还是愿意跟从我王伯通?”

  辛天雄立即也朗声说道:“诸位别中他的诡计,别把今日之事缠到王、窦两家的纷争上,王、窦两家的纷争留到以后再说,现在要问的是:王伯通要依附安禄山,要为虎作伥,助胡人来夺华夏的江山,你们愿意跟从他吗?”

  赴会的绿林群豪,听了这话,登时散了一半。可是王伯通的党羽依然很多,辛天雄的话未曾说完,已是有几个人跳上戏台,向南霁云杀去,全场大乱,人声如沸,辛天雄也没法再说下去了!

  南霁云亮出宝刀,与杜百英背靠着背,抵御敌人,眨眼之间,戏台上已围上了三重人,这些人都是王伯通拉拢来的绿林大盗,个个都有看家本领,南、杜二人虽是武艺高强,急切间却也冲不出去。那张忠志趁此时机,已挣脱了南霁云的掌握,抄起兵器,也加入了战团。

  台上演出了全武行,台下也展开了大厮杀。王伯通正要走开,韩湛道:“王寨主,今日之事,如何了结。你可不能走啊!”一伸手,便拿他的肩井穴。

  猛然间一股劲风扑面而来,精精儿将那张桌子一掀,挡住了辛天雄,跳过来便向韩湛偷袭。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韩湛只得放开了王伯通,反掌向他拍去,精精儿手掌倏张,一道寒光电射而出,原来他掌中扣着一支精芒耀眼的匕首。

  韩湛本来是想点精精儿的脉门的,这一下无异凑上去给匕首削他的手指,幸而韩湛有几十年功力,临机应变,手腕一沉,化指戳而为掌削,横掌如刀,立即削精精儿的膝盖。精精儿用个“铁板桥”的身法,向后一仰,那支匕首滴溜溜的划了一道圆弧,平刺韩湛的胸口。说时迟,那时快,韩湛早已腾身跃起,一脚踢飞了精精儿那支匕首。可是精精儿身法也快,不待韩湛身形落地,已先抢上来攻他胁下的愈气穴,韩湛喝道:“来得好!”斜身一掌,顺势再点他的脉门,只听得“嗤”的一声,精精儿从他身旁滑步而过,袖子给他撕去了一幅,可是却并没有给他点中脉门。

  这几下兔起鹘落,两人都以上乘的武功相搏,当真是惊险绝伦。精精儿稍稍吃了点亏,但韩湛却也不能将他打败。就在他们交手的时间,王伯通早已避开了。

  铁摩勒被他们淋得似个落汤鸡,大为恼怒,拔出刀来,便要和石家兄弟拼命,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女孩子声音叫道:“铁少寨主,昨日我看在空空儿叔叔给你说情的份上,让你活命,怎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偏要进来?”王伯通扬声叫道:“燕儿,和他多说做甚?斩草除根,快给我将他一剑杀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铁摩勒明知不是她的对手,豁出性命向她撞去,王燕羽眉头一皱,道:“你当真想赶着去见阎王吗?”短剑向前一送,直指铁摩勒心胸!正是:

  本是血仇深似海,谁知玉女暗倾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龙眠谷里掀风浪

  玉树山头伏杀机

 

 

 

  铁摩勒横刀硬劈,他拼着与敌人同归于尽,这一招是将段珪璋教他的剑法化到刀法上来,近身肉博,凶猛无比。可惜他这套剑法还未练得十分纯熟,剑法主柔,刀法主刚,他将剑法化为刀法,刚多柔少,中路的攻势虽猛,侧翼却露出了空门。王燕羽本领比他高明得多,一见有破绽可乘,立即一个滑步回身,喝一声“着!” 剑锋已戳破了他的衣裳,剑尖触及了他的肌肤。

  铁摩勒胁下一片冰凉,心中方自叫道:“我命休矣!”想不到那少女突然把短剑抽了出来,悄声说道:“你的胆子果然大得可以,赶快走吧!我饶你一次!”铁摩勒呆了一呆,喝道:“谁要你饶?”猛地又是一刀斫去!

  王燕羽“哼”了一声道:“你别大叫大嚷成不成?当心让我爹爹听到了!”不知怎的,她见铁摩勒勇气过人,竟然暗暗的欢喜了他。好在这时,台上台下都在高呼酣斗,王伯通忙着指挥党羽围攻辛天雄这一班人,没有留心听铁摩勒的叫喊。

  铁摩勒存心与她拼命,一口气连劈了三刀,王燕羽怒道:“你这臭小子真是不知好坏!”短剑横披,也展开了进手的招数,激战中一招“玉女投梭”,欺身直进,剑光如练,迳点他的脉门,想把他的朴刀打出手去。

  就在这刹那间,王燕羽猛觉微风飒然,来自背后,她虽然年纪轻,经验少,但自幼得异人传授,深明上乘的武功心法,应变甚为机警,当下左手骈指如乾,贴着铁摩勒的刀背一推,先把他推开,紧接着反手一剑,又将背后袭来的兵器荡开了。回头一看,只见这个赶来救铁摩勒的人正是韩芷芬。

  王燕羽笑道:“原来是辛家姐姐,好极啦,我正想再领教领教你的武功!刚才你深藏不露,现在总该抖出两手,让我开开眼界了吧!”韩芷芬骂道:“你这狠心辣手的小魔女,今日我要叫你难逃公道!”王燕羽笑道:“是么?我若当真狠心辣手,你这位好朋友早没了命啦。不信你问问他去?”铁摩勒给她气得七窍生烟,哪肯与她打话,迳扑上来,便与韩芷芬联手夹击。

  韩芷芬用的一对判官笔,展开家传的点穴手法,笔笔都是指向她的要害穴道,她和王燕羽的武功各有所长,难分高下,但加上了一个铁摩勒,却占了上风。

  台下展开了大混战,台上也正自杀得难解难分。南、社二人,背靠着背,刀剑联防,勇战群盗,无奈众寡悬殊,南霁云虽然大展神威,连伤了几个山寨的寨主,却兀是冲不出去。

  酒丐车迟捧起一个大红葫芦,喝了满肚子酒,哈哈笑道:“这场武戏真是好看煞人也,哈哈,俺老叫化也忍不着要来凑凑热闹啦!”凑近台前,张开大嘴,一股酒浪便喷了上去,登时有如来了一场暴雨,将台上的群盗冲得脚步歪斜,摇摇晃晃。尤其厉害的是,那股酒浪经他运用内家真气喷出,竟似铅弹一般,打着了便火辣辣的作痛,虽然未能致人死命,却也着实难当。

  群盗中最厉害的一个名叫祝三胜,使的是一支七节虬龙鞭,这时正自展开“回风扫柳”的鞭法,卷地面来,缠打南霁云的双足,忽地被一股酒浪迎面喷来,登时面前只见一片白茫茫的,眼睛被酒气一薰,睁不开来。南霁云大喝一声,手起刀落,将他劈翻,包围圈立即被冲开了一个缺口,南、杜二人,跳下了戏台。

  王伯通的副手褚遂叫道:“车老二,你我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样胡来,未免太不给主人面子啦!”车迟笑道:“你们又不请我喝酒,我为什么要卖你们的面子?再说,你是知道老叫化的脾气的,我酒瘾一发,也就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啦!来,来,来!你不请我喝酒,我可要请你喝一点!”一张口,又把酒向褚遂喷去。褚遂大怒,一记劈空拳将酒浪冲开,和车迟打在一起。车迟因为和他是相熟的朋友,手下留情,喷他那口酒也未曾运足内劲,只是和他开开玩笑而已。不料褚遂却动了真怒,他的真实本领虽然远远不及车迟,但他却长于近身缠斗的擒拿功夫。王伯通请来的几个一流好手,这时也都拥上前去,帮褚遂合战车迟。

  南霁云正要冲出去与辛天雄会合,忽地一股劲风向他扑来,却原来是王伯通的儿子王龙客到了。王龙客这时己识穿了南霁云是谁,冷笑说道:“姓南的,昨日我爹爹手下留情,让你逃下飞虎山,你今日又乔装来此打闹,算得什么英雄好汉?”南霁云喝道:“住口,你两父子甘做安禄山的鹰犬,还敢与我谈论什么是英雄好汉的行径么?”抡刀便劈,王龙客也不打话,举扇相迎。当下又是一场凶猛的厮杀!

  众好汉分成几堆厮杀,其中斗得最激烈的还是韩湛与精精儿这对。精精儿早已拔出了“金精铁剑”,但韩湛只凭着一双肉掌,掌劈指戳,却似手中捏着两般兵器,掌劈之时,切、削、勾、拿,如同伸出了一柄五行剑,指戳之时,更赛似五枝判官笔同时点来!饶是精精儿矫捷非常,且又仗着宝剑,却竟然奈何不了他的一双肉掌。

  精精儿出道不过数年,韩湛早已隐居,他尚未知道这个自称金鸡山的一个“小头目”,竟是天下第一点穴名家,不由得心中大骇。激战中韩湛用了一绝“拂云手”,似劈,似按,似点,似戳,掌指兼施,变幻莫测,精精儿已经闪得快极,但仍给他的食指在小臂上划了一下,登时“玉衡”、“瑶光”、“曲池”三处穴道都是一阵酸麻,幸而精精儿的闭穴功夫也己有了相当火候,而韩湛又不是用重手法点他,因此尚不至于当场栽倒!

  这时,王伯通也已指挥得力的手下,将辛天雄困在核心,他只道辛天雄乃是主谋,因此才亲自出马,决意将他生擒,立威儆众。萨氏双英与辛天雄并肩作战,这三人的武功虽然不弱,但双拳难胜四手,好汉不敌人多。在重重围困之中,却是冲不出去。

  韩湛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见辛天雄被困核心,险象环生,当下一招“拂云手”将精精儿迫退之后,立即沉声喝道:“看在你师兄份上,我不伤你,你还不与我滚开!”精精儿吃了一惊,道:“阁下尊姓大名?”韩湛道:“你回丧问你师兄,自然知道。我没工夫与你说话!”一声长啸,立即腾身跃起,向王伯通、辛天雄那边扑去。

  精精儿哪里还敢再追,心中想道:“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他认识我的师兄,我总以不惹他为妙。”正在此时,王伯通父子都发出了呼援的叫喊;按说精精儿该去助王伯通一臂之力才对,但他对韩湛已有了几分怯意,念头转了几下,终于舍了王伯通,却去帮助他的儿子。

  南霁云对王龙客憎恨已极,一刀紧似一刀,刀刀向他的要害招呼,杜百英展开青城剑法,抵挡其他敌人。战到三十余招,王龙客已抵挡不住,虚晃一招,便要抽身,南霁云大喝一声:“着!”一刀向他当头劈下。杜百英急忙叫道:“将这小贼擒住,不必杀他!”

  南霁云一听便知道杜百英的意思,那是要将王伯通的儿子擒来作为人质。心中想道:“对,只怕也只有此法,方能迫令王伯通解围。”好个南霁云,心念一转,招数立变,宝刀扬空一闪,迅即从直劈而变为横斩,将王龙客的折铁扇封出外门,左臂一伸,使出“游龙探爪”的擒拿招数,迳抓王龙客的琵琶软骨。

  可是,高手比斗,相差只是毫厘,王龙客武功非同泛泛,南霁云这一下变招虽快,却给了王龙客脱险的机会,就在南霁云的手指将沾及他的衣裳之际,他己是一个“金鲤穿波”,倒翻出去。

  南霁云大怒,使出“登云纵”的轻身功夫,也跃了起来,如影随形,跟着一刀斩下,忽地一条人影从对面撞来,疾如奔马,只听得“当”的一声,刀剑相交,火花四溅,那人叫道:“好刀法,阁下敢情是魏州南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