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儿短剑一挥,笑道:“梅花针也还给你吧!”但见他的剑尖上银光灿烂,结成了一个丸形的小球,配上他那短剑本身发出的蓝色光华,更为悦目。原来那一把无影无形,逢隙即入的梅花针,竟然一支不剩,都给他吸在剑尖上,竟如磁石吸铁一般。空空儿短剑一挥,但听得哗啦声响,剑尖上的小圆球化成碎粉,有如满空飘落的雪花!

  窦线娘骇然失色,只听得空空儿又叫道:“段夫人,你的暗器功夫已经见识过了,还有游身八卦刀法,亦请不吝赐教。”他口中说话,手底却是毫不放松,就在说话之间,已接连攻出了六七招凌厉之极的剑招,把段珪璋又迫退了三步!

  窦线娘叫道:“好,我夫妻与你拼了!”抽出两把柳叶弯刀,一长一短,立即向空空儿攻去!

  窦线娘自小得她父亲疼爱,全副本领几乎都传了给她,这游身八卦刀法,便是窦家的家传绝技之一。

  但见她双刀一展,霍霍风生,刀光如练,登时将空空儿圈在当中,她随着空空儿游身疾走,当真是只见刀光,不见人影,只要空空儿稍有疏漏,她就要在他身上棚个透明的窟窿,以报爱子被抢之辱!

  段珪璋见妻子来援,精神陡振,宝剑一挥,剑光暴长,有如洪波溃堤,也立即反攻出去。空空儿在他夫妻夹击之下,攻势顿然受挫,只得回剑防身。不过段珪璋身受的压力虽然减轻,但心头却更为沉重,不由得暗暗叫了一声:“惭愧。”

  窦令侃见他们夫妻已经稳住阵脚,正自宽心,猛听得空空儿一声长啸,陡然间,但见剑气纵横,白刃耀眼,到处都是空空儿的影子,竟似化身千百,从四面八方攻来,登时反客为主,把段珪璋夫妇圈在当中。原来空空儿聪明绝顶,他竟然在不到一炷香的时刻,便把窦线娘那套刀法的精华勘破,立即反守为攻。

  窦线娘的游身八卦刀法,必须以极轻灵迅捷的步法配合,然后才能按着五门八卦方位,困扰敌人。现在空空儿也按着五门八卦方位与她游斗,而他的轻功则远在窦线娘之上,因此窦线娘不论走到哪个方位,都给他堵住,他以一敌二,兀是攻多守少,段珪璋在他疾风暴雨般的攻击之下,剑法也渐渐施展不开。

  这时,旁观人等,除了南霁云和窦令侃之外,根本就分不出何方主攻,何方主守,但见剑气纵横,幢幢人影,聚义厅内竟似有千军万马追逐一般!人人都感到冷气沁肌,寒风扑面!

  窦令侃暗自叫声“不妙”,杀机陡起,向兄弟们抛了一个眼 色,忽地站了起来,朗声说道:“王寨主,咱们也凑凑热闹吧!”抡起两面金牌,不待王伯通答话,立即便是一个“雪花盖顶”,向他当头压下!与此同时,窦令符长臂一伸,也向王伯通的女儿攻击!

  本来今日王、窦两家之会,窦家乃是地主,双方都有助拳的人,若然按照绿林礼节,窦家应当等到助拳的分出胜负之后,方可以下场动手;但窦令侃已看出了段珪璋夫妇败象毕露,心中一想,要是让空空儿得胜之后,再行围攻,那定然是凶多吉少,不如抓着时机,以图侥幸。要知窦家若是一战而败,便要退出绿林,甚至性命不保,窦令侃焉能心甘?因此只好不顾绿林领袖的身份,先行发难!

  窦令侃自忖武功胜过王伯通,王伯通的女儿,更不在话下。只要将他们父女擒获,空空儿本领再高,也是无能为力了。

  他们两兄弟同时出手,窦令侃的金牌刚要压下,忽听得窦令符一声惨呼,白光闪处,一条臂膊已给那少女齐根切下,那少女娇声笑道:“窦伯伯,侄女第一次到你家来,你却这样款待,不嫌太过份了么?礼尚往来,请恕侄女也放肆了!”声到人到,窦令侃抡起金牌一挡,只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就在这交手一招的刹那之间,那少女的短剑已在他的金牌上连刺了十七八下!

  窦令侃是“窦家五虎”之首,身为绿林领袖,本领高强,自是非同小可,但吃那少女一轮急攻,虽然没有受伤,却也给迫得连连后退。窦令符一声怒吼,顾不得包扎伤口,独臂抡刀,便扑上来!窦令申、窦令策、窦令湛也都亮出了兵器,形成了窦家五虎,围攻王伯通父女的场面。

  那少女娇声笑道:“我陪窦家几位伯伯耍耍,爹爹,你坐着瞧热闹吧!”短剑一招“指天划地”,左刺窦令申,右削窦令湛,窦令湛刚才被金丸打伤了胫骨,跳跃不灵,被那少女一剑削去了膝盖,痛上加痛,一声惨呼,仆倒地上。包围圈开了一个缺口,王伯通走了出去,大马金刀的坐在聚义厅正中,窦令侃日常所坐的那张虎皮交椅上,哈哈笑道:“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好,为爹的就瞧瞧热闹,燕儿,你可要小心了!”

  段珪璋见窦家五虎不顾体面,闹成了如此局面,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长剑一晃,跳出圈子,叫道:“空空儿,我认输了。线娘,咱们走吧!”本来以他们夫妇联手之力,最少还可以与空空儿斗半个时辰,但处此情形,段珪璋哪里还有心情恋战?

  窦线娘心头大震,当真是进退两难,随夫?随兄?一时间踌躇莫决。这一边,她的五个哥哥,正临到生死的关头;那一边,她的丈夫脚步已踏出了门坎,要是自己不与他同走,十年的恩爱夫妻,今日便是永诀了!

  空空儿哈哈一笑,短剑归鞘,朗声说道:“承让了,三月之内,我在凉州玉树山清风观相待,贤伉俪随时可以前来,要回孩子!”

  窦线娘有话在先,若然输了,从此不管母家的事,空空儿这话不啻将她提醒,窦线娘是女中豪杰,这“信义”二字,焉能不顾?这刹那间,虽然有如利箭穿心,但终于还是把两把柳叶刀收回,跄跄踉踉地出了门口,但感双睛发黑,地转天旋,不敢再看她兄弟一眼,段珪璋回头一看,见她摇摇欲坠,急忙将她扶住,疾奔下山。

  空空儿笑道:“王大哥,轮到我也来瞧热闹了。哈哈,好,好侄女,好剑法!我看,用不了十年,她的剑法就要追上我啦!”王伯通道:“兄弟,你太夸奖这黄毛丫头啦,你做叔叔的,还应该多加指教才是!”空空儿道:“好,就是火候还差一点,哪,这一剑应该稍慢一些,待敌人攻到,再削他的脉门;哪这一剑又稍为偏右了;喏,快,这一招应用‘星海浮槎’,可惜了,可惜了!”正是:

  邀来妙手神机客,伏虎降龙谈笑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百年霸业随流水

  一片机心起大波

 

 

 

  空空儿与王伯通相对而坐,恣意谈论,旁若无人,面对这一场舍死忘生的恶战,意是视同儿戏一般。那少女得他从旁指点,剑招越发凌厉。

  本来窦家兄弟以五敌一,足可以胜得那少女有余,虽然折了一个窦令湛,而窦令符又因上场轻敌,先被削去了一条臂膊,但剩下四人七臂和她恶斗,也仍是旗鼓相当。可是段珪璋夫妇一走之后,窦家寨人人都知道大势已去,空空儿纵然敛手旁观,已足令窦家四虎心惊胆战,更何况他还在不断地指点那少女如何应战。

  窦令侃又惊又怒,一咬牙根,双牌一磕,使出了一招与敌偕亡的恶招,向那少女撞去,他身材高大,连人带牌,就似座山似的压下来,空空儿叫道:“伏地回龙剑!”那少女应声倒地,短剑横披,但听得“咔嚓”一声,窦令侃的左脚自膝盖以下,已给她削掉,那少女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脚尖一挑,把窦令策的单刀踢飞,娇声笑道:“爹爹,留不留活口?”王伯通还未曾答话,只听得窦令侃已在大声喝道:“王伯通,我身为厉鬼亦必报仇,我岂能向你求饶!”猛然间反转金牌,朝自己的顶门一磕,登时脑浆迸流,死于非命。

  铁摩勒目睹义父惨死,心胆皆裂,痛不欲生,拔出佩刀,便要上去与那少女拼命,他脚步刚刚移动,忽觉手腕一麻,登时浑身酸软,动弹不得,话也说不出来,回头一看,却是南霁云紧紧握着他的手臂,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摩勒,你千万不可妄动!”

  王伯通沉声说道:“放虎容易捉虎难,窦家五虎反正是不服咱们王家的了,斩草除根,一个不饶!”那少女道了一声:“遵命!”又娇声笑道:“窦家伯伯,我奉了爹爹之命,今日给你们送行啦!”反手一剑,窦令策应声倒地,窦令符红了双眼,怒扑而来,那少女短剑一送,直插入他的心窝,还有一个窦令申,武功仅次于他的大哥,猛地喝道:“王伯通,我与你拼了!”不待那少女追来,便即飞身而起,抡拐向王伯通的顶门击下。那少女身手矫捷之极,拔出短剑,也跃了起来,如影随形,王伯通哈哈笑道:“窦老二,我还要多活几年呢!你先去和兄弟们相聚吧。”窦令申的钦拐刚要击下,只觉背心一凉,那少女的短剑已插入了他的背心。

  南霁云见那少女如此凶狠,虽说他对王、窦两家都无好感,也禁不住大为愤怒。

  聚义厅里还有十几个大头目,都是追随窦家多年、忠心耿耿的部下,这时尽皆红了眼睛,不顾死活,向那少女扑去。那少女展开凌厉无前的剑法,宛如蜻蜒点水,蝴蝶穿花,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在人丛中穿来插去,每出一剑,都是刺向对方的关节要害,不过片刻,地上已是横七竖八的倒下了一堆。王伯通皱皱眉头,说道:“窦老大能令这些人为他卖命,确是不愧绿林领袖,令人叹服,他死也应该瞑目了。”

  南霁云紧咬牙关,极力抑制自己,心里不停地向自己说道:“我绝不能卷入这场漩涡!”他拉着铁摩勒,趁这纷乱之中逃出。

  忽地剑光一闪,那少女斥道:“往哪里走?”手起剑落,竟然是一招极狠毒的招数,向南霁云刺来,南霁云一侧身,双指贴着剑脊一推,那少女虎口发热,怔了一怔,南霁云护着铁摩勒已与她擦身而过。

  那少女喝道:“你是谁?”短剑一招“白虹贯日”,再度指到了南霁云的背心,这一剑来得更其凶狠,南霁云反手一刀,只听得“嗤”的一声,紧接着“当”的一响,南霁云的衣裳给她挑破,那少女的短剑亦已给他荡开。南霁云拔刀还招,回身旋步,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已经是快到了极点,但那少女出剑在先,他拔刀在后,仍然不免吃了点小小的亏。

  那少女给他的宝刀一击,短剑险些脱手,亦是大吃一惊,当下一个飞身,再越过南霁云的前头,回身拦住他的去路,笑道:“想不到窦伯伯还埋伏有一个高手在此,通上名来,咱们再比划比划几招!”

  南霁云暗自叹惜:“小小的年纪,手段却如此狠辣,只怕将来武林中又要多了一个魔头了。”

  那少女笑道:“你怎么不说话?是怕我的空空儿叔叔么?你不用慌,我不要他帮忙便是。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