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南霁云稍占上风,但那少年的折扇没有给他拍落,也只能算打了个平手。那少年笑道:“双方都没有撒手,再来,再来!”身移换步,嗖的一声,铁扇挟风,已是绕到了南霁云背后,反手点他脑后的“风府穴”。
南霁云就似背后长着眼睛似的,反手一刀,又狠又准,刀长扇短,少年的扇头尚未触及他的背心,他的刀锋已撩到了少年的手腕。这少年急忙坠肘沉肩,慌不迭的把扇子反拨回来,“当”的一声,碰个正着,少年虎口隐隐发麻,斜窜三步,叫道:“好刀法!”
说时迟那时快,南霁云反手一刀把敌人迫退,立即反守为攻,身形一旋,恰恰封着了那少年的退路,两人面对,南霁云一声大喝,使出一招力劈华山,朴刀斫下,隐隐挟着风雷之声。那少年也喝了一个“好”字,扇子滴溜溜一转,抵着无锋的刀板,身形蓦地向后一翻,平空跃起一丈有多!
南霁云这一刀已用了八成气力,但给那少年用一个“卸”字诀,避重就轻,将南霁云攻来的猛力移转给全身负担,故此身形虽给冲得立足不稳,迫得跳跃起来,但那把折扇,仍然没有脱手。南霁云见他使出这等上乘的功夫,也禁不住心头一凛,想道:“江湖道上,当真是人材辈出,我若在他这般年纪,只怕还未必是他对手。”
心念未已,那少年又已向他扑来,南霁云道:“你当真要拼命么?”朴刀一起,截斩他的双足,那少年身子悬空,双足交叉踢出,铁扇又指向他的眉心“阳白穴”。这一招三式,用得狠辣非常,南霁云若不变招,纵能把他的胚骨斩碎,自己也难免受伤。第一流的高手与人比斗,除非是深仇大恨,否则断无以死相拼之理,南霁云本来就有点爱惜那少年的武功,如今又见他如此凶悍,心念一转,立即闪开,如此一来,他便反而给那少年抢了先手,迫得向后连连倒退了。
原来那少年正是要借南霁云来扬名立万,要知南霁云已是名震江湖的游侠,而他还是个初闯道的少年,若把南霁云打败,那是何等光采之事,所以他不惜连使险招。其实刚才那一招倘若南霁云不让的话,纵然受伤,但以他的内功和闭穴法应付,伤亦不会伤得很重,而那少年双足被斩,就要成为废人了。那少年承他让了这一招,过后方始想到当时的凶险,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那少年立意要把南霁云打败,虽则明知这一招是对方手下留情,他却并不领南霁云这个情,一见南霁云后退,竟然如影随形,跟踪扑到,扇子一张,向南霁云面门一拨,劲风扑面,南霁云的双眼几乎睁不开来,那少年抓紧时机,立即便施杀手!
他这柄扇子是精钢打成的,扇骨上端锋利,合起来可作判官笔,张开来就可当作一柄折铁刀,但听得“嗤”的一声,扇子从南霁云手腕划过,南霁云大吼一声,右腕一翻,一掌推出,那少年蹬、蹬、蹬,连退三步,“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南霁云的右手手腕,也给他的扇子割开,鲜血汩汩流出。
群盗见他们的少寨主受伤,哗然大呼,纷纷涌上,那少年喝道:“都给我退开!”一个盘龙绕步,扇子倏张,又扑到了南霁云的面前,冷冷说道:“彼此挂彩,两不输亏,再来,再来!”南霁云刀交左手,道:“好!冲着你这股狠劲,南某就索性成全了你的声名吧!要是我在一百招之内不能胜你,我便甘心服输,百招之内,死伤残废,各安天命!”他以大侠的身份,定出百招,已是差不多将对方看作相等的对手了,那少年口吐鲜血之后,面色本已相当惨白,听了这话,顿然光采焕发,哈哈笑道:“南大侠,我正是要你这几句话!”
南霁云一招“横云断峰”,破解了那少年的连环点穴三式,喝道:“要是你在百招之内输了呢?”那少年知他心意,一声笑道:“最多把性命交给你,我与你比武是一回事,家父请客是另一回事,不必混在一起。喏,天色将晚,你们不必等待我和南大侠分出胜负来了,赶快先接了段大侠到寨里安顿吧!”后面这几句话是对群盗说的,群盗轰然应声,移转目标,奔向驴车!
南霁云又惊又怒,惊者是段珪璋伤还未愈,如何抵挡群盗的围攻?怒者是那少年竟然如此凶悍撒泼!全不依江湖礼数。这时他已动了真气,一刀紧似一刀,毫不留情。但他左手刀的威力究竟不及右手刀,那少年在兵器上又占了便宜,一柄扇子,忽合忽张,时而作判官使,时而作折铁刀用,缠得极紧,一时之间,南霁云竟也摆脱不开。
铁摩勒坐在驾车的座位上,提刀斩下,他用的是南霁云那把宝刀,大占便宜,但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两枝花枪、一柄单刀早已给他削断!铁摩勒大喝道: “不怕死的都来!”石一龙笑道:“铁兄弟,我们看在去世的铁老寨主的份上,不想与你为难。你也是黑道中人,岂不知请客不到,乃是犯了绿林大忌的么?今日段大侠是主客,你们两位是陪客,你当真要敬酒不喝喝罚酒么?”
铁摩勒冷笑道:“石老大,亏你还有脸皮来和我说绿林规矩?你也算得是绿林里的一位人物,却怎的给人当起跑腿来了?这也不打紧,但你代主人送的‘请帖’ 已给别人退了,再要送来,也该请另一位来吧?”石家兄弟登时面色涨红,他们刚刚败在南雾云刀下,铁摩勒说他们的‘请帖’已给别人退回,就是这个意思。也即是说他们已经没有资格代表主人再来请客。他们乃是在黑道上有身份的人物,给铁摩勒一顿冷嘲热讽,虽是又羞又怒,却不敢过来和他动手。
一个身材高大的强盗排众而出,朗声说道:“好,这请帖待我来下,请铁少寨主赏面!”他用的是一柄铜锤,锤重力沉,“呼”的一声,就向铁摩勒当头砸下。
铁摩勒在驴车上跳跃不灵,只好硬接他这一锤。铜锤是重兵器,宝刀虽利,决不能将它削断,铁摩勒给震得手腕酸麻,幸亏他和段珪璋相处那几天,得到段珪璋传授了不少武功的上乘心法,懂得运用借力打力的功夫,宝刀一带,那强盗的身形给他带得歪过一边,铁摩勒的刀锋划过,“嗤”的一声,将他的衣服挑穿,只差半寸,就要戳进他的琵琶骨。可惜铁摩勒尚未运用得十分纯熟,要不然这一招就可以叫他铜锤脱手,人受重伤。
那强盗大怒喝道:“好小子,你宁愿吃罚酒,我们只好不客气了!”手臂一抡,举锤再磕,另外两个使用重兵器的强盗也攀着车辕,帮他夹攻,一个使青铜铜,一个使铁轮拨,都不是宝刀所能削断的。铁摩勒受到三般重兵器的围攻,登时险象环生,左支右绌。
段珪璋忽地揭开车帘,背倚靠垫,沉声说道:“摩勒住手,他们既是冲着我来的,就让他们来见我吧!”使铜锤的那个强盗笑道:“还是段大侠是明白人,咱们是诚心请你老的。”一只手提着铜锤,另一只手就来扶他,段珪璋淡淡说道:“段某平生吃软不吃硬,你这是拉客,不是请客!叫你家寨主亲自来吧!”那个强盗欺他是个病人,哪知手指刚刚触及他的手腕,段珪璋蓦然把掌心一翻,反手一抓,吐出内家真力,“咔嚓”一声,将他的手腕拗断,那强盗一声惨叫,铜锤脱手飞出,打伤了两个同伴。
使青铜锏和斫山刀的那两个强盗急忙将兵器朝他劈下,段珪璋虎目圆睁,喝声:“去!”双指一伸,贴着刀背轻轻一推,那柄斫山刀登时反转而未,正好和青铜锏碰个正着!
段珪璋在病中用这一招,实是险到极点,若是稍差毫厘,他的手指就要先给刀锋削断了。但他用得恰到好处,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这两个强盗的兵器相交,各自给对方的猛力震倒,跌了个四脚朝天,青铜铜缺了一角,大斫刀也卷了刀锋!铁摩勒大笑道:“好啊!妙啊!”
群盗给段珪璋的神威所慑,不约而同的一齐退了几步。段珪璋抽出宝剑,倚着车垫,沉声喝道:“还有哪一位要来递帖?”
段珪璋服了几天药,伤势虽然好了许多,到底尚未复原,如今强用真力,打发了三个强盗之后,他也感到气血翻腾,眼睛发黑,但仍然强自支持,想吓退群盗。不料那石家兄弟乃是武学行家,最初他们也慑于段珪璋的绝顶武功,随同群盗后退,但后来一听,从段珪璋的声音中听出他中气不足,伤还未愈,石一龙打了一个胡哨,群盗又聚拢来,围着驴车,石一龙自己不好意思出面,向那使青铜铜的强盗低声说了几句,那强盗大喜,站了出来,冲着段珪璋叫道:“段大侠既不赏面,请恕我们也不客气了!并肩子上,用暗青子招呼!”
一声令下,暗器齐发,飞刀、金镖、铁莲子、飞蝗石、甩手箭、流星锤……各式各样的暗器,纷如雨下,段珪璋身子不能移动,只有靠着车垫,挥动宝剑防护。
铁摩勒又惊又怒,遮在段珪璋的身前,大怒骂道:“你们这些下三流的小贼,真是丢了咱们绿林好汉的脸!”那使青铜锏的强盗大笑道:“铁少寨主,你不顾行家的面子,又怎能怪得我们?你别害怕,伤了,我们给你医!”话声未了,铁摩勒已经中了两支甩手箭、一块飞蝗石,飞蝗石正打中他的额角,登时血流如注,幸而群盗志在生擒他们,未用喂毒的暗器。
段珪璋道:“摩勒,你退入车厢!”铁摩勒哪里肯依?正在危急之间,忽听得马铃叮当,一个少女飞骑来到,不是别人,正是那夏凌霜!
夏凌霜一眼瞥见南霁云和那少年厮杀,似乎甚感意外,“咦”了一声,那少年看见是她,面色倏变,也“咦”了一声,但这时他给南霁云刀光罩住,几乎透不过气来,哪能分出心神与夏凌霜打话?夏凌霜这时已发觉了群盗围攻驴车,她本来要向南霁云那一方驰去的,稍一踟蹰,便突然拨转马头,向群盗冲来!
群盗早已有所准备,见她冲来,暗器纷纷向她射去,夏凌霜怕伤了坐骑,一个“金鲤穿波”,登时从马背上斜掠出去,身形未落,剑已出鞘,剑随身转,宛似一圈银虹,向外扩张,但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那些暗器都已给她青霜剑荡开。群盗大惊,说时迟,那时快,他们的暗器尚未接续发出,已是被夏凌霜杀进来了。
这一来,群盗的暗器已是毫无用处,只能与她硬斗。夏凌霜步法轻灵,剑招迅捷,左边一兜,右面一绕,在群盗中穿来插去,宛如彩蝶穿花,每发一剑,便有一个强盗“哎哟”一声,兵器脱手。原来她用的是一套非常古怪的剑法,只是剑尖轻轻一点,便刺中对方的手腕,伤倒不重,但手中的兵器,却是再难掌握。使大斫刀的那个强盗大怒,抡刀向她猛劈,想把她的长剑磕飞。这人武功较高,夏凌霜一点没有点中,忽地柳腰一弯,剑锋向左斜方疾削,这强盗为了避她刚才刺腕那凌厉的一招,脚步也正好向左斜方踏出,就像凑上去碰她的剑锋似的,但听得“涮”的一声,剑锋削过,登时削去了他一片膝盖,那强盗一声惨呼,倒在地上,接连打了几个滚,滚下山坡。那些未受伤的强盗,见她的剑法如此厉害,四散奔逃。
石家兄弟早已换过兵刃,见势不妙,只好不顾身份,左右夹攻。夏凌霜正在杀得兴起,信手一招“玄鸟划砂”,剑锋自左而右,横削两人手腕,哪知这两兄弟的阴阳刀法配合极妙,双刀合成一个圆弧,把夏凌霜这一招化解开去,双刀倏合倏分,仍然从左右两方攻到。
段珪璋道:“摩勒,你去助她一臂之力。”这时群盗已散了十之八九,纵有暗器打来,段珪璋有宝剑防身,也尽可防守得了。铁摩勒挨打了半天,一口闷气正自无处发泄,听得段珪璋吩咐,立即跳下驴车,挥刀攻敌。他虽然受了两三处伤,都非要害,宝刀砍出,虎虎风生。
石家兄弟本来就不是夏凌霜的对手,不过,要是铁摩勒不来的话,他们还可以支持一些时候,如今铁摩勒一来,所用的又是南霁云那柄宝刀,这两兄弟焉能抵挡,不过五招,便听得“当”的一声,石一虎手中的单刀先给铁摩勒的宝刀削断。石一龙知道今日难以讨好,拉了兄弟便跑,铁摩勒还要追上去再斫一刀,夏凌霜笑劝他道:“穷寇莫追,小兄弟你就饶了他们吧!”收回长剑,眼光移转到南霁云和那少年身上。
南霁云和那少年强盗正在斗到最吃紧的时候。自从夏凌霜出现之后,那少年显得非常焦躁,连使险招,南霁云久经阵仗,对敌的经验自是比那少年丰富得多,对方冒险急攻,正合他的心意,他脚踏五门八卦方位,使出一套游身断门刀法,表面看来,似乎是在步步退守,实则已是把那少年的攻势完全封住,刀锋所指,无一不是那少年的要害之处,威力暗藏,只要找到时机,立即便可以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待到夏凌霜将群盗驱散,那少年更是神色大变,猛地喝声:“我与你拼了!”铁扇一挥,瞬息之间,连袭南霁云七处大穴,南霁云纵声笑道:“来得好!”刀光疾闪,一口朴刀,也就在这瞬息之间,竟似化作了数十百口明晃晃的利刃从四面八方向那少年斫来,只见刀光,不见人影!
夏凌霜飞奔上去,连忙叫道:“南大侠,住、住……”“住手”二字刚刚出口,只听得“唰”的一声,南霁云刀锋划过,已在那少年的肩头上拉开了一道五寸多长的伤口!这还幸亏是南霁云听得夏凌霜的叫声,朴刀及时收回,要不然早已斫碎了他的琵琶软骨!要知南霁云恨这少年强盗太过凶狠,这一刀本来是有意将他斫成残废的!
南霁云虽然大获全胜,心里也暗暗叫了一声:“侥幸!”他打败这少年只用了五十一招,实在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心中想道:“倘非他心神不宁,暴躁走险,自乱章法的话,只怕在百招之内,我还未必准定能够赢他!”
那少年托地跳出圈子,满面通红,忽地抱扇一揖,叫道:“好刀法,承教了!青山绿水,后会有期!”这几句话听来是向南霁云说的,但说到“后会有期”那四个字,双眼却向夏凌霜一溜,夏凌霜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什么话却没有说出来,那少年强盗已是如飞走了。夏凌霜脸上现出一派迷惘的神情!
南霁云将朴刀交还给铁摩勒,换回自己那把宝刀,然后向夏凌霜谢道:“多谢姑娘帮忙。”铁摩勒满腹疑团,问道:“夏姑娘可是认识那贼子的么?”夏凌霜的脸蛋唰的一下泛出桃红,讷讷说道:“曾经见过一面,算不得是怎样认识。”南霁云也在疑心,但见她如此,却不好再问下去。
三人回到驴车前,段珪璋早已在那儿等待,一见便道:“这位可是夏姑娘么?”
夏凌霜应了一声,便恭恭敬敬的向段珪璋裣衽施礼,道:“侄女向段伯伯请安。”段珪璋越看越觉得她像当年的白马女侠冷雪梅,又听她这样称呼,心中已无疑义,便直率问道:“令堂可是姓冷,芳名雪梅二字?”夏凌霜道了一个“是”字,随即笑道:“人人都说我似母亲,段伯伯果然看出来了。”
段珪璋迟疑半晌,方再问道:“还未曾问候令尊?”夏凌霜道:“先君卢龙夏氏,名讳上声下涛,在我出生的时候,早已过世了。”
段珪璋甚为纳罕,心中想道:“当年他们结婚之夕,夏声涛刚进洞房,便遭非命,却怎的生出了这个女儿?他们二人乃是光明磊落的男女侠客,若说婚前便有私情,似乎难以置信。”还有一点奇怪的是:夏凌霜在谈到她过世的父亲的时候,并没有显得特别的悲伤,要是她知道父亲当年的惨死,决不会如此冷静,见了自己的面,也决不会不央求自己给她报仇。“难道冷雪梅竟未曾告诉女儿?她已经长大了,为什么还要瞒住她呢?”段珪璋越想越觉得奇怪。
夏凌霜见段珪璋神色有疑,也有点奇怪,正想说话,段珪璋又问道:“令堂现在安居何处?”夏凌霜踌躇好久,尚未答话,段珪璋道:“我和令尊令堂当年常在一起,是很要好的朋友。”夏凌霜道:“我妈也曾对我说过和段伯伯的交情,但她说她隐居多年,已不想再见以前的朋友,她托我向段伯伯问好,并请段伯伯原谅。”段珪璋听了这话,大出意外,更觉惊疑。心道:“怎么雪梅连我都不愿意见了呢?难道她遭了那次惨祸,竟然万念俱灰,连丈夫的冤仇都不想报了?”
段珪璋不便再问她的母亲,顿了一顿,绕个弯儿再问她道:“听说你要杀西岳神龙皇甫嵩,不知是为了何事?”夏凌霜道:“我母亲说他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叫我为江湖除害。”说来说去,和她那晚答复南霁云的话大致相同,却并没有涉及自家的事。段珪璋想了一想,说道:“你母亲说的不错,这皇甫嵩是个坏人,为江湖除害,这也是我辈侠义道所应为,但那皇甫嵩武功高强,你单身一人,只怕不是他的对手,若有要我效劳之处,我可以帮你的忙。只是我目前还有一件事待办,你不如和我们一道到窦家寨去,待我养好了伤,办了那件事后,再与你去找皇甫嵩如何?”
夏凌霜道:“多谢伯伯好意,只是家母吩咐,叫我最好独力除他,不必假手旁人。段伯伯,你要办的事情,我也已经知道。卢夫人正有几句话要我转告于你。”
段珪璋吃了一惊,问道:“你那晚果然是到安禄山的府邸去了?”夏凌霜微笑道:“不,我是到薛嵩家里去。薛嵩这贼子垂涎卢夫人美色,早已向安禄山讨了她了。”段珪璋这一气非同小可,“啪”的一掌,击得车把手开了一道裂缝,骂道:“岂有此理!我不给史大哥大嫂出这口气,誓不为人!”愤火过后,又担忧道: “我那史大嫂是知书识礼的名门淑女,怎生受得了这等侮辱?”夏凌霜道:“段伯伯不用担忧,我那蝶姨早已识破薛嵩不怀好意,因此自毁颜容,虽然陷身魔窟,却可以保全名节。”当下将当晚的所见所闻,说与段、南、铁等三人知道,三人尽皆嗟叹,南霁云翘起拇指赞道:“这对夫妻高风亮节,的确令人仰慕!”
段珪璋道:“夏姑娘,你刚才称呼卢夫人做什么?”夏凌霜道:“我妈是她的表姐,她闺名有个‘蝶’字,所以我称呼她做蝶姨。”段珪璋道:“原来你们是亲戚,这我倒还未曾知道。”歇了一歇,再问道,“这么说,你是奉了母亲之命,前来救她的了。”夏凌霜道:“不,我母亲僻处荒村,久已断绝外间消息。是她叫我寻访蝶姨,我到过你和史进士所住的那条村子,经过许多曲折,这才探听到的。我见了她之后,确是想把她救出去,可是她不肯答应!”段珪璋怔了一怔,问道: “怎么,她不肯出去?”夏凌霜道:“是呀,我怎么劝也劝她不动!”铁摩勒大惑不懈,喃喃道:“这,这她可是太糊涂了!”段珪璋双眉一轩,道:“我那史大嫂是女中豪杰,她下了这个决心,其中定有道理!她还有什么话要你对我说的?”
夏凌霜道:“她提到你和她两家的儿女亲事,她说她现在处境如斯,后事难料,令郎长成之后,若是另有合适人家,尽可自行婚配。”段珪璋叹道:“她处境如斯,还为我的儿子着想,真是难得。不管她母女将来如何,这门亲事,我是决不更改的了!”随即又对夏凌霜说道:“要是你没有旁的事情,就和我们一道走吧。天色将晚,咱们应该起程了,免得错过宿头。”
夏凌霜踌躇片刻,眼珠一转,低声道:“多谢伯伯好意,不过我还有一点旁的事情,反正窦家离此不过二百里,过几天我再去拜候你。”夏凌霜如此说,段珪璋不便再邀,当下两家分道扬镳,段珪璋目送她跨上骏马,绝尘而去,想起以前与她父母相处的日子,心中无限感伤。
南霁云驾御驴车,兼程赶路,两天之后,便到了幽州境内的飞虎山下,窦氏昆仲五人号称“窦家五虎”,这飞虎山山形险峻,又切合他们兄弟的绰号,故此他们将窦家寨建在飞虎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