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求援援未至
十年避祸祸难除
窦令符道:“伤我这个人,我还未知道他的来历,但可以断定,他决不是唐家的人。”窦线娘问道:“三哥是给那个人暗算的吗?”窦令符道:“不是。是双方光明正大地拼斗输给他的,虽然他用了这种歹毒的暗器,我也毫无话说。”窦线娘道:“这么说,的确不是唐家的人了。”要知剑南唐家,虽然号称暗器第一,但若论到真实的武功本领,却还不是窦氏兄弟的对手,武功到了窦令符这样的地步,除非对方出其不意的暗算他,否则明刀明枪的交锋,纵有极歹毒的暗器,也断断不能伤了他的。
但是段珪璋却还有些疑惑:“这个人既然用白眉针射中了他的穴道,还何须再用刀剑伤他?而且这仅仅是皮肉的轻伤,也不似高手所为,莫非他是前后受了两次伤?”只因绿林中忌讳甚多,冤仇牵连之事尤其不肯对局外人轻说,段珪璋既然不愿被牵连进去,所以虽有所疑,亦不愿多问,当下说道:“我家的灵芝法毒丸虽然不是对症解药,但以三哥功力的深厚,服了一丸,料想可以保得平安无事。”原来段珪璋的祖父在西征之时,得了一株千年灵芝,配成丸药,能解百毒,是以窦令符才向他求药。
窦线娘进去取了灵芝祛毒丸给哥哥,从卧室出来,笑道:“孩子很乖,睡得正酣,我可以陪你们多坐一会。三哥,第二件事呢?”
窦令符面色一端,望着窦线娘道:“六妹,不知你念不念咱们兄妹的情谊?”窦线娘道:“三哥言重了,一母所生,同胞情谊,焉能不念?”
窦令符道:“若是你肯念兄妹情谊的话,就请你和妹夫一同回家,救救我们的性命!”窦令符知道段珪璋出身将门,志行高洁,不肯与绿林中人混在一起,所以他虽然想请的是段珪璋,这番话却不直接向段珪璋说。
窦令符望着他的妹妹,窦线娘却望着她的丈夫,半晌说道:“三哥,你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窦令符道:“平阳王家的人最近与我们激战了一场,说来惭愧,你这几个不中用的老哥哥全都败了阵啦!”
平阳王家的家世与窦家一样,是“十八路反王”之一王世充的后代,王世充被李世民袭灭之后,他的后人也成了强盗世家。王、窦两家乃是世仇,明争暗斗之事无代无之,本来甚属平常,但窦线娘这次听了,却极为诧异。
原来王家到了目前这代,人材已是远远不及窦家,窦家五兄弟个个武艺高强,门人了弟数十,在绿林中也都是响当党的角色。而王家只有一脉单传,当家的名唤王伯通,武功虽高,但若比起窦家五虎,却还略有逊色,即算单打独斗,窦氏兄弟任何一人也不会输给他,更不要说联手合斗了。王伯通仅有一子一女,尚未成人,门下弟子也远不及窦家之多,屡次争斗,都是窦家占胜,弄到后来,窦家的人,行踪所至,王伯通即远远避开,不敢与之争锋。所以这次窦线娘听得五位兄长全都败阵,不禁大为诧异。
窦令符道:“六妹有所不知,如今黑道上的形势已与往昔大大不同,英雄辈出,我们老一辈的都给压倒了!”窦线娘出嫁从夫,早已决心退出绿林,但对于母亲究竟关心,连忙问道:“王伯通请来了什么厉害的人物助阵?其他几位哥哥可有受伤?”
窦令符道:“王伯通正是请来了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名唤精精儿!”
窦线娘诧道:“精精儿?这名字我还没有听过。”段珪璋笑道:“我们在这村子里隐居了十年,真是快要变成聋子了!”
窦令符道:“近几年来,江湖上出了两个极厉害的人物,年纪轻轻,都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手段却狠辣无比,精精儿就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叫空空儿,我们没见过,听说比精精儿的本领还要高强得多,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了!”
窦线娘柳眉一扬道:“怎样不可思议?难道就凭精精儿一人,便能胜得过五位哥哥?”
窦令符知道妹妹外柔内刚,正要激起她的同仇敌忾,叹口气道:“不要说了,窦家这次是一败涂地,连大哥都受了伤,还有四弟也中了一根白眉针!”
大哥窦令侃是朔北绿林领袖,武功之高,即段珪璋也是佩服他的,起初他还不以为意,如今听说窦令侃也受了伤,方始吃惊!
窦令符道:“那天王伯通就只带了精精儿一个人来,精精儿长得又瘦又小,活像个小猴儿,我们都不把他放在心上。他却要一个人打我们五个人,我们当然不愿自坠威名,先是二哥上去接战,不过数招,全身便在他的剑光笼罩之下,四弟、五弟瞧见不妙,只好上去助阵,仍然给他迫得步步后退,最后我和大哥也只得加入战团,大哥仗着他那对‘天赐神牌’,不惧宝剑,拼力抵住正面,我们四兄弟两翼包抄,激战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将他困住,哪知正在我们占得上风的时候,他便立即使出白眉针来了!”
段珪璋心道:“你们以众凌寡,本来就怪不得别人使用歹毒的暗器。”
窦令符继续说道:“若然换了别人,白眉针也未必奈得咱何。可恨那精精儿狠辣非常,一手剑法,实在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就在施放白眉针的时候,剑法也丝毫不缓,紧紧迫着我们,我们若要是闪避白眉针,就势必伤在他的利剑之下!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们只好拼着毒针刺体之危,与他死战。幸亏有大哥的双牌防护,二哥五弟未有受伤,我与四弟动作稍慢,未及与大哥联防,却各中了一枚白眉针。我伤在上臂,四弟伤在脚踝,大哥接连挡了他的三招杀手,结果性命虽得保全,左手的两只指头,却已被他的剑锋削去!尚幸二哥五弟未有受伤,就在那双方以性命相搏的刹那之间,各自还了他一剑,也让他添了两道伤痕,这才双方罢战。”
窦线娘吁了口气,说道:“这还好,尚不至于一败涂地。”
窦令符道:“精精儿虽有受伤,却只伤了一点皮肉,咱们却伤了三个人,说来也算得是一败涂地了。”
窦线娘道:“四弟伤势如何?”她知道大哥本领高强,仅被削去两根指头,谅无大碍,四弟功力较弱,中了白眉针,却是令人担心,所以先问四弟。
窦令符道:“四弟虽然功力较弱,幸而所伤亦非要害,白眉针要升至心房,最少还要一个多月。”
段珪璋一算日期,窦令符中了白眉针之后,到现在也已超过了二十天,白眉针方从他的上臂循着穴道升至胸胛,心中想道:“以他的功力而论,在武林中亦己是罕见的了,普通的人中了白眉针,最多不能活过三天。而大哥的功力,又最少比他高出一倍,但他们窦家五虎,联手合斗,却竟然给精精儿一人杀败,这精精儿的本领,也确实是足以惊世骇俗的了。”
窦令符沉声说道:“六妹,你是窦家的人,你该知道咱们窦家从来不曾求过外人,好在你们也不是外人,我这次求援,还不算是破了窦家的例。”
窦线娘好生为难,一阵踌躇,眼角睨着她的丈夫,不敢即答。只听得窦令符继续说道:“当今之世,恐怕只有妹夫的剑法可以与精精儿匹敌;六妹,你的本领,不是我们自己夸赞,在江湖上也是罕有伦比的了,尤其是梅花针刺穴的功夫,只有你得了爹爹的真传,无人能及。大哥的意思,要我接你们马上回家,待精精儿再来的时候,由妹夫与他比剑,你在旁与他斗暗器,如此打法,想来可操胜算。六妹,咱们窦家就全靠你们夫妇俩了!”
窦线娘不敢作主,把眼望着丈夫,段珪璋早已有几分不快,说道:“三哥,你妹子刚在产后,只怕有些不便。”
窦令符道:“那精精儿也得养好了伤,才敢再来,六妹只是在旁用暗器助阵,也不必费什么气力,最多满月之后,总可以应战了吧?”
窦线娘道:“段郎,你意下如何?”言下之意,她已是不成问题,只等丈夫的一句后了。
段珪璋道:“你家里有了事情,你要回去,我不阻拦。我的武艺,已经搁下多年,那精精儿如此厉害,我自问不是他的对手!”
窦令符勃然变色,沉声说道:“你不愿去就爽爽快快说好了,你是英雄侠客,不肯认我们这门亲戚,我窦令符也不会厚着脸皮求你!”
段珪璋道:“三哥,话不是这等说,我有一言奉劝,听是不听,任凭于你!”
窦令符道:“说罢!”
段珪璋道:“我劝你们正好趁此时机,金盆洗手!想那王伯通不过要与你们窦家争霸绿林,你们隐姓埋名,消声匿迹之后,难道他与精精儿还会赶尽杀绝?”
窦令符冷笑道:“好一个金玉良言!你不是窦家的人,但你娶了窦家的女儿,想来也该知道,窦家的家训是:宁死不辱!百余年来,从没有给人欺负上门,却缩头不出的。纵使要金盆洗手,也得先报此仇!”
段珪璋心道:“若然说到报仇,你们欠下的命债大约也不少吧?绿林中人在刀口上讨生活,胜负死伤在所不免,若然冤冤相报,杀了一个精精儿,难保就没有第二个精精儿。”但他见窦令符正在火气上头,这番话说出无异火上添油,他本来不善辞令,想说的既然不便说出,就索性闭了嘴,由得窦令符大发雷霆。
窦线娘本想劝她丈夫,只帮兄弟这次,见丈夫如此神色,知道劝亦无用,也就不敢作声。
窦令符衣袖一拂,恨恨说道:“算我上错了门,自己丢脸,告辞!”
窦线娘忙叫:“三哥,三哥,且先坐下,有话好说!”
段珪璋说道:“三哥定要报仇,人各有志,我也不敢再劝,这两颗灵芝祛毒丸你带回去给四弟吧!”
窦令符已是拂袖而起,淡淡说道:“不用了!反正医好了也还得再伤在精精儿剑下!”
窦线娘道:“这么夜深了,三哥,你要走也明天再走吧!”
和窦令符同来的那个少年,一直在旁边冷笑,默不作声,这时突然发话道:“住一晚不打紧,只怕姑丈做官的朋友到来,见到有绿林大盗住在你的家中,有些不便!三叔,咱们还是马上离开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