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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重要的是,恐慌惊惧气愤怒火都救不了他们。在此时此刻,他们最需要的不是发泄不是对抗,而是希望。这份希望,台上的书生给不了,突厥人更给不了,能给的只有我们。”

  “所以,比起其他人,若是可以,他们更愿意相信我们。因为我们是希望。”

  在场诸人皆是一阵,此话如同一道清泉灌入体内,宛如醍醐灌顶。

  是啊,对于眼下的百姓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希望。希望!

  长孙氏嘴角微微上扬,看向众人:“都听太子的。”

  她握住李承乾的手:“阿娘把此间之事交给你了,你可能办好?”

  被赋予重任,李承乾浑身一抖:“能,阿娘放心,我可以!”

  长孙氏眸中泛出点点笑意。

  李承乾握拳给自己打气,转身与武郎将又说了几句,比此前所讲更清晰,若说之前只提了个大概,那么这次等于将话术以及对方可能如何回答己方需要如何应对都大致点明了。

  武郎将领着身后几个银月村男丁郑重应下。

  李承乾又看向牛进达:“牛将军。”

  刚开了口,牛进达已然会意,笑道:“殿下放心,若此计成功,突厥的阴谋尽毁,暗中的人必会异动。再有,依殿下的设想,彼时百姓不会再任他们怂恿,他们的反应必然与普通百姓不一样,臣定能把他们揪出来。”

  牛进达眸中闪着厉光,暗暗咬着后牙槽,格老子的,娘希匹,欺负到家里来了。等老子逮住你们,让你们好看!

  现场。

  “怎么办?能怎么办,要么等死,要么……”

  “要么如何?”百姓赤红着眼看向书生,“你们倒是说啊。”

  “要么逃。皇家都要弃城走了,我们还留着作甚。”

  “可是……可是……”百姓极度慌乱之下身形晃动摇摇欲坠,只有这样了吗?只能这样了吗?

  可是皇家跑了,带着金银财帛,带着兵马仆从,总有去处。可他们呢?他们的家在这里,他们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在这里。长安是他们的根啊。而且怎么逃,拿什么逃?

  突厥人假扮的百姓瞧着这局势,心下窃喜,面上作愤恨状:“怕什么,官差我们都打了,不如直接掀了衙门,能拿就拿,能抢就抢,拿完赶紧逃命去。”

  啪!

  一个鸡蛋凌空而来,飞跃过人群,砸在说话的突厥人脸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暴喝:“掀掀掀,老子掀你娘的棺材板板!”

  啪!

  又一个鸡蛋凌空而来,再次飞跃人群,正中书生之一。

  “不就喝了几口马尿吗?就敢在这放你娘的狗屁!”

  陡然的变故让现场沉寂了那么一瞬,转而又喧嚣起来。书生怒而将手中酒壶摔了,站在台子上环顾:“谁,谁砸的我。”

  突厥人咬牙:“是不是官差又来了。你们番四次阻拦,不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真相吗?可惜我们知道了!我们全知道了,别想再帮着朝廷蒙骗我们。你们就是朝廷的鹰犬。朝廷既然不要都城,不要我们这些百姓,你们还算个屁,你们……”

  咻——

  再凌空飞来一物,这次却不是鸡蛋,而是石头,直接让突厥人头破血流。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是官差吗?眼睛不要可以挖了,反正有也是闭着眼睛乱说话,要它有什么用。”

  众人同时侧目,但见人群后头一个青年骑在令一个青年的肩膀上,很是鹤立鸡群。

  被耸动想要动手的百姓身形一顿。有人认出了青年:“我认识他,似乎是周边村子的。”

  “我也认得,我见他给那头食肆送过腐竹豆皮等食材。”

  “他不是官差,跟我们一样,都是老百姓。”

  若是官差自然可以出手,可不是官差,是跟他一样的百姓还动吗?不动了吧?都是苦命人,何必呢。

  书生大怒:“你是什么人,说话行事如此粗鄙。”

  “粗鄙怎么了,老子就是个粗人。你不粗鄙,你高尚,你狗嘴里也没见吐出象牙来,说了这么多,没一句能听的。”

  “怎是没一句能听的?你是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莫非你要替朝廷说话?”

  替朝廷说话,众人疑惑愤慨的眼神扫向青年。

  “呸!”青年啐了一口,“怎么地,不帮你说话就是帮朝廷说话?你以为你是谁。老子帮自己说话行不行,帮咱们老百姓说话行不行。就你长着嘴,就你能说,别人都不能。你比天王老子还厉害。”

  书生气得面红耳赤:“你既是帮自己说话,帮百姓说话,我也是,我们是一起的,为何要砸我。”

  “谁跟你一起,你看看你穿的,再看看我穿的。我们能是一起的吗?”

  众人目光扫去,书生所穿衣物不论款式还是布料都不俗,而青年确实简单的粗布麻衣,与他们没甚区别。

  这么一看,还是青年更让人亲近。似青年这般,想说什么说什么,言语粗鲁才是他们的日常啊。书生?书生咬文嚼字的,还时不时掉几个书袋,他们听得费劲。

  青年冷哼:“至于砸你,你说得不对,为何不砸?”

  书生咬牙:“我哪里说得不对,你指出来。”

  青年挑眉:“行,你让我过去,我当面跟你掰扯掰扯。”

  此话一处,人潮中的百姓虽有犹疑,但同为底层民众的亲切感还是让他们主动让出道来。

  青年从另一人肩上跳下来,带着伙伴自人群夹道走进中心。

  突厥人目光如炬,看着他身后跟着的人刚要说什么,青年率先怒斥:“看什么看,这都是我们村的。没看他们书生好几个,到时候说不赢他们直接揍我怎么办?我不得找几个人护着我点。”

  说完,他又看向书生:“马尿喝了多少,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你自己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嘴巴叨叨叨叨了半天,有一句能听的吗?说让我们逃,你倒是告诉我们,往哪里逃,怎么逃啊。”

  书生愣住:“这……这……总归突厥的目标是长安,逃出长安就是了。”

  “我呸,说的简单,你逃过难吗?你知道逃难是什么情形吗?你没有,但我有。我有!前朝的时候,到处战乱,我就是逃难过来的。”

  青年猛拍胸脯,神情愤慨,“我知道逃难是什么滋味,我们一家五口,最后就剩了我,就剩了我!”

  这不是枉言,而是他早年的真实经历,也是因此他投了军,给自己找了条生路,如此活下来。但那些过往他没有忘,从不曾忘。因此说到这里,他无比激动。

  “我娘,我妹子,我最小的弟弟一个个没了,最后是我耶耶,我耶耶是为了给我抢一份口粮被人打死的。你见过那等情形吗?你没有。你只会嘴上说。

  “就是说,你都说不好。你说一句逃就行,你以为人人都能逃?我们可以,家里年迈的老人呢,病弱的亲人呢,幼小的孩子呢,他们怎么逃?

  “我们走了,把他们留下,他们活得下去吗?又或者带着他们一起逃,他们逃得动吗。逃逃逃,你一张嘴说得多轻松。可其中的艰辛只有逃过的人才知道。他们会死的,他们会在逃荒途中被活活拖死的。他们甚至都走不了多远,他们根本熬不住。”

  青年猛汉落泪,痛彻心扉。

  在场百姓无不动容。前朝覆灭距今不过数年,那些年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们之中也有逃过难的,便是没逃过,也经历过或亲眼见证过国破家亡之景。

  青年的遭遇何尝不是他们的遭遇?

  一时间,满场悲戚,哭声渐起。

  书生讶然,竟不知该如何辩驳。

  青年又道:“你说突厥的目标是长安。是,他们现在的目标是长安,但如果他们拿到长安之后呢?会不会想要别的地方?我们在前面跑,突厥在后来追。你也说了突厥是二十万大军,还兵强马壮,我们跑得过吗!”

  书生蹙眉:“那……那莫非就认命等死吗?”

  “谁说我是等死?你说的这些都有个前提,那就是朝廷放弃抵抗,突厥大军一定会踏破长安。你说你说,所有东西全是你说。你说的就一定是对的?你说朝中有人提出迁都,谁敢保证真有此事?”

  书生刚要说话,青年又道:“就算真的又怎么样。连我们这种小村子,遇上大事,还要把大伙儿聚一块商讨商讨对策。哪次不是你一言我一语,少说也得提七八个主意,真正能用的有一个就不错了。朝廷这么大的事,会不仔细琢磨琢磨,提了圣人就一定会采纳?没采纳算个屁。”

  众人回忆自己村中族中的事,似乎确实如此?

  “你也别说我怎么知道没采纳。你瞎我不瞎。你说圣人确实离京,但去了哪儿谁也不知道。呵,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圣人早就走了,没去渭水,朝廷也放弃了抵抗。

  “既然如此,突厥没了阻拦,岂不是眨眼就到。他们不是号称二十万大军吗?在哪呢,我怎么没瞧见!他们还没来,代表什么。代表朝廷在挡着。朝廷没有放弃。”

  百姓恍然,是啊。突厥还没来,是不是代表他们想多了?

  书生张嘴:“现在抵抗也不过是为了争取离开的时间,早晚……”

  “呸!”青年一大口唾沫吐过去,“闭上你的臭嘴吧。老子不跟你这臭虫说。你什么都不懂,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衣食不缺,又没有家人需要顾忌,你当然可以想走就走。

  “你我不一样,我不信你,更不会听你的。我只信我自己,信我自己看到的,信我自己得到的,信我自己感受到的。

  “我只知道,是当今圣人四处征战,荡平纷乱,让我有现在安宁的日子;是朝廷分配农田给我们耕种,让我们有活命的根本;是太子制作出腐竹豆皮教授我们,让我们有额外的营生。”

  “说得好!”

  但听人群中一声大吼,是杨家村杨富贵与他母亲。

  “让开!”富贵娘推开人群,走到中心,看向青年,“说得太好了。老娘早就想说了,不过老娘之前害怕,胆子不够。可老娘现在不怕了!”

  她转身面向人群:“不光这些,你们自己数数,西红柿西瓜辣椒,连同最近丰收的土豆,哪一样不是朝廷给的。”

  杨富贵附和:“不只,朝廷还在给我们做筒车和水车呢。”

  “是啊。这桩桩件件你们都忘了吗?我一介粗鄙妇人,别的不懂,但我知道做人得有良心。前朝的时候,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如今呢?这都是因为谁!因为朝廷!

  “要不是圣人四处征战,扫平威胁,我们能安稳呆在长安?要不是太子弄出这么多东西,我们能生活得像今天一样滋润?你们,你们,还有你们……”

  富贵娘叉腰,一排排指过去:“别以为我不认识你们。虽然不熟,但我知道,朝廷给的这些种子你们都得了。还有你们,都水监的官人刚给你们安了水车吧!

  “怎么着,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你们自己摸摸自己的胸口,良心呢!你们的良心还在吗?被狗吃了吧。”

  被点到的人一个个低下头,羞愧难当,却仍有极个别不承认:“现在说的是朝廷要弃城,这怎么一样。”

  杨富贵直接把人揪过来就是一拳:“你脑子呢?你有没有脑子,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弃城这话是谁说的,是朝廷说的吗?不是,是他们几个书生说的。他们懂得屁。

  “他们说朝廷要弃城你就信,那圣人还说他亲征了呢,你怎么不信?皇后跟太子还说今天是去亲自采收土豆,查看这一季土豆的收成情况,你怎么也不信。你非信他们说的没人瞧见仪架回城是吧?

  “皇后跟太子才出去多久,就算回来哪这么快。你猪脑子吗,猪脑子都比你聪明。畜生都知道跟在对自己好的人屁股后面跑。你呢?不信对你好的人,却去信那些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

  杨富贵与富贵娘长舒一口气,总算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了,舒坦。之前听着这群人的话,一忍再忍,简直没把他们憋死。

  一直帮着他们的小郎君虽然没有直接说过身份,但村长提点过。小郎君叫长孙官人表哥,长孙官人却没叫小郎君表弟,而是与他们一样称呼,对待小郎君的态度也不是寻常表哥对表弟。

  长孙官人是皇后的娘家侄子,这点大伙儿都是知道的。那能教他表哥,还能让长孙官人这般对待的人能是谁?

  更别说豆皮腐竹西红柿等等哪一样不是太子弄出来的东西,而小郎君每次都能首个拿给他们。这身份简直已经呼之欲出。

  小郎君对他们那么好,他们怎么会不信小郎君,去信这几个狗屁书生王八蛋!

  “对!我们得了朝廷的土豆,我们的土豆刚收成,我们今天还吃了土豆呢”

  “是啊,朝廷对我们好,朝廷没说要弃城,他们没说,我们便不能轻信别人。”

  “要信也要信朝廷,信圣人,信太子。”

  “信圣人,信太子!”

  ……

  就如李承乾所说,有一个人站出来,就有第二个,接着是个四个五个……越来越多的人走出这一步,甚至许多本已被煽动的百姓也渐渐回过神来。这种现象就好似是多米诺骨牌,只需一个初始牌子,就能绵延一大片。

  突厥人面色大变,他们心知此时只需再推一把,他们苦心筹谋的大好局面就会瞬间化为泡影。

  而这一把也不难,长孙氏与李承乾回城既可。

  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此时,人群后方不知是谁嚎了一嗓子:“皇后与太子来了。”

  众人顿住。

  皇后跟太子来了这里?

  也就是说,皇后与太子回城了!

  百姓纷纷回头张望,自发自觉让出一条道,张士贵等禁军将护甲重新穿上,护在两侧。李承乾挽着长孙氏的手一步步朝人群中心走去。

  富贵娘握紧杨富贵的手:“你看到了吗?是……是小郎君。”

  “看到了,看到了。”

  二人既欣喜又激动。

  虽然他们早已猜到了小郎君的身份,但终归是猜到,即便有九成可能,总归还是存在意外的。

  可今日他们得到了证实。原来小郎君真的是太子啊。

  他们居然跟太子说过话,跟太子呆过一处,还给太子做过胡饼。这是多大的荣耀啊。老杨家祖坟冒青烟了。

  富贵娘眼睛越来越亮,突然余光瞄到几个书生还站在台子上,好似傻了一般,嘴巴张大一动不动,十分嫌弃。

  她上前直接一脚一个把人踢下去:“皇后跟太子来了,你们怎么好意思比他们站得高。还读书人呢,我看你们脑子里装的全是猪屎,书读再多也没用。”

  杨富贵:?诶,我的娘啊,我才刚抬腿呢,你怎么动作这么快,好歹给我留一个啊,让小郎君看看我的神威。

  他有点懵,几个书生比他更懵,实在是富贵娘这几脚来得突然,干净利落,直到摔在地上他们都没缓过神来。咋回事,他们怎么就下来了?

  富贵娘笑着转头看向李承乾:“小郎君……哦,不对,是太子。”

  哎呦,她一拍脑袋,赶紧拉着杨富贵跪下:“草民参见皇后、太子殿下。”

  末了,还悄悄问杨富贵:“是这么行礼这么说吧?娘没做错吧?”

  杨富贵:……我也没行过啊,你问我,我问谁去。

  下一刻,百姓接连跪拜:“参见皇后、太子殿下。”

  “参见皇后、太子殿下。”

  声音如浪,万民臣服。

  被迫被周边人强行拉着一起跪下的突厥人:!!!

第82章 国不负民,民不负国。……

  形势陡然转换。

  长孙氏笑看李承乾:“去吧。”

  李承乾点头, 他答应阿娘会把此事办得漂漂亮亮的。阿耶不在,阿娘身边只有他,他当然要护着阿娘,不能让阿娘站在前面而他躲在后头。况且他说了要帮阿耶的。阿耶在外征战, 他当然要守住后方。

  李承乾握拳, 抬步上前, 一步步踏上台子:“诸位平身。此间之事我与母后已经知晓。”

  李承乾冷眼瞄向书生又将目光收回来, 接着说:“不知这几位自何处听说朝中有人提议迁都弃城。此事确实有, 但已被父皇当即驳回。父皇此去渭水,带着诸多能臣良将。这一战父皇不会退,我与母后也不会退。”

  这话宛如一记定心丸, 百姓脸上缓缓浮现出释然的笑意。可就在这个时刻,人群中传出一个十分突兀的声音:“可是……可是如果突厥兵强马壮,且是二十万大军。便是不退,我们……我们能赢吗?”

  李承乾眼睛眯起来, 很好, 一只虫子跳出来了。

  这话仿佛是一个信号, 近处假装百姓的三个突厥人眼珠闪动, 立时开口:“是啊。太子殿下, 若是赢不了,便是不退有什么用, 长安迟早会城破。我军与突厥兵力悬殊。如此悬殊,要怎么胜!”

  李承乾轻笑:“你从何处得知我军与突厥兵力悬殊?”

  突厥人一愣,目光看向书生。

  书生骇然:“我们……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

  “听说?听何人所说?”

  书生支支吾吾答不出来,不是他们不想答,而是他们也不知对方是谁啊。

  人群中又一人出声:“太子的意思是不是说这不是实情?那我方是不是比突厥强,一定能打赢他们。”

  李承乾挑眉, 哦,第二只虫子。

  “比突厥强?可能吗。突厥可是二十万大军,我们哪来这么多人。没有的话,那岂不是说突厥人还是会入城。我们……我们怎么办?”

  啧,第三只,而且还知道唱双簧呢。

  他们每说一句,李承乾嘴角就上扬一分。这显然是突厥人见局势倒转,心急如焚,阵脚乱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于突厥人而言,如果这次计划失败,他们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所以他们必须抓住今日的时机,不容有失。

  而此时的情况,谣言已不能用,那么能抓的唯有突厥大军二十万这点。就算无法完美完成任务,让长安大乱,也至少要完成一部分,退而求其次,小乱也行。

  近前的突厥人宛如下定狠心,不达目的誓不甘休,再度上前逼问:“太子殿下既已出面言明朝廷不会退,那能不能再同我们说说,我们与突厥到底相差多远?”

  李承乾眼珠一转:“你在套我的话,你想从我口中得知我方兵力情况与战略安排?”

  突厥人浑身一震:“啊?不不不,太子殿下误会了。我们只是想知道,我们究竟能不能赢。我们只是单纯害怕。”

  “害怕?你们刚才动手殴打官差不是很勇猛吗?你们还说既然连官差都打了,不如直接掀了衙门。打官差不害怕,掀衙门不害怕,面对突厥却怕了?”

  李承乾冷嗤:“原来你们突厥都怕自己人的吗?”

  自己人……

  突厥人身形一僵,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禁卫军已然出动,瞬间将三人擒获,撕拉,扯开他们的衣服,三人怀中匕首哐当落地。

  兵器。竟是兵器!

  寻常百姓怎会有兵器,又怎会随身携带。

  到得此刻,还有谁不明白,这几人有问题。

  杨富贵惊呼出声:“你……你们是突厥人。突厥的细作?”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突厥细作,他们竟跟着突厥细作一起质疑朝廷,一起殴打官差!

  众人神色大骇,扑通再次跪下:“太子殿下,我们……我们不知道。我们跟他们可不是一伙的。官差我们本来也不想打的,是他们,是他们先动的手。我们是被他们骗了。”

  “对对对,我们是被骗了。我们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再不好意思说出来。

  李承乾轻笑:“不必如此,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突厥的阴谋,与你们无关。今日之事,不论是动了手的还是没动手的,朝廷都不会追究。”

  众人悬着的心落了地,纷纷磕头谢恩,可在庆幸之余面上难免仍旧带着几分忐忑。李承乾自然知道这份忐忑是因为什么。因为正如突厥人所说,不退不代表会胜。弃城突厥会来,战败突厥也会来。

  “兵力与战略布署乃军事机密,绝不可泄。我无法从这方面回答你们。”

  众人连连摆手:“我们……我们没想知道这些。”

  是啊,于百姓而言,这些重要吗?不重要。他们在意的不是兵力与战略,而是长安城会不会破,他们将何去何从。

  “父皇曾与我说,战事无绝对,我不敢言这一仗一定能赢,但我们必会战至最后。”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其实他若是说我军与突厥差距不大必能获胜更能给众人信心。但是他不能。

  其一,他不想欺骗百姓,如今欺骗得了一时,他日战败,突厥大军袭来,他们当如何?他要的是安抚民心,控制恐慌,而非让百姓活在虚幻的梦中。如此对百姓不好,对他们也未必好。

  其二,谎言终究是谎言。梦里表姐说过反击舆论最重要的几点,里头有一项是揪对方的错漏。

  譬如对方列举了一二三四五,不必各个击破,找出其中错漏的一两点放肆渲染,把声势弄大,再字里行间有意无意质疑一下其他几项。

  如此大家就会觉得,一二是假的,三四五极有可能也是假的。什么,不是假的?怎么可能呢,没看一二这么假吗。

  便是他人举出实证,证明三四五确实为真也不重要了。因为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吸引到一二上面来,他们会很自然地反问:就算这般又如何,一二呢,一二怎么解释。

  今日他可以击溃突厥的流言,怎知他日突厥不会来击他。而他倘若撒下这个谎,便是亲自送到对方手中的把柄。

  李承乾看向众人:“我知道你们的家在长安,根在长安。我亦如此,我生在长安,长在长安。这里的许多街道我走过,许多坊市我去过。我在这里出过力流过汗,我爱我的家园,爱这里每一寸土地。我对长安的感情不比你们少。”

  百姓心头触动。是啊,为什么说故土难离,便是如此。这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根啊。太子……太子是懂他们的。

  “突厥年年犯边,边关之地是何种情景,我不曾见,但我深知。突厥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怎么忍心看到生我养我的故土重蹈边关的覆辙,怎么能让突厥的铁蹄来践踏我苦心经营的家园。

  “我不能!我不能让突厥来破坏我们的安宁,不能让突厥毁坏我们的城池,更不能让突厥伤害我们的同胞。”

  同胞?

  “在场的每一位,我们共同生活在长安,有同样的肤色,说同一种语言,我们都是长安人,亦是大唐人。你我皆同胞,人人皆同胞。”

  同胞,这是一个重逾千斤的字眼。他们何德何能,能与太子为同胞。

  场中已有百姓面露激动,热泪盈眶。富贵娘握紧杨富贵的手,喉头哽咽,难以自已。

  “你们担心之事,我通通知晓。国难当头,作为皇族,身为太子,本该为你们遮风避雨,挡灾去难,可是……我很抱歉,你们想要的斩钉截铁的承诺,我给不了你们,朝廷给不了你们。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朝廷对不起你们。”

  李承乾缓缓弯腰,郑重鞠躬。

  百姓如何敢受,又如何能受。他们受不起,不单单是因尊卑,更是这一鞠躬是砸在他们心中的重锤,他们受之有愧啊。

  众人再次跪下:“太子殿下!”

  他们没有多少学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唯有声声呼唤,泣泪满襟。

  李承乾也已哽咽难言,这场反击虽是他计划,这场演讲也是他筹谋,可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亦是肺腑之言。

  他有幸身处两个世界,有幸受到两边的精心教育。虽然二者并不相同,且有许多矛盾之处,但也有不少共通之点。这些教育融合在一起塑造了他的魂。

  没有哪一处,没有任何一个人教过他当逃兵。不论梦中还是大唐,他所接受的教育都告诉他,他需要保护自己的子民,他需要承担自己的责任,他需要像一个勇士一样敢于人先。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激荡之情,将喉头的哽咽稍稍缓和,才再度开口。

  “我知道你们有顾虑,有惧怕,有慌恐,有不安。这些种种,我都知晓,也都理解。既给不了你们十分的安全,给不了你们想要的承诺,至少我能做到一点。

  “我可以下令开城门,放你们出去。回去收拾行囊包裹,带上充足粮食,多烙些饼,多带挂面土豆粉条,一路往南走。我可能分不出太多人,但可以让一小队卫兵护你们前行。

  “家中老弱病幼,若你们舍不得想带在身边,记得细心照料,与众人同行作伴,相互扶持,你帮我,我帮你,大家拧成一股绳,如此出事的概率也会小些。”

  说到此,李承乾停下来,他刚刚听到了青年关于逃难的言辞,他知道电视里那些难民的惨状,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即便互帮互助,有些事情还是会发生。

  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么说,只能这么做。至少存活人数会多一些,几率会大一些,哪怕只多那么一点,大那么一点。

  “若你们有困难有苦衷,无法将这些老弱病幼的亲人带在身边,也没关系,留下足够的粮食给她们。朝廷会联合各村各坊,组织人手照看。

  “朝廷胜了,你们可以再回来,回到亲人身边。便是朝廷败了,我们也会想办法让灾祸不牵连她们。只需父皇不倒,我不倒,便不会让突厥人伤害她们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