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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乾在受苦受难的同时,李世民也是焦急如焚。他亲自带人在城里找了一天一夜,什么都没找到,不但没寻到人影,就连半点线索也无。

  好在房玄龄这边有了些发现。

  李世民面前

  的桌上摆着一个香包,一个水囊。

  “属下仔细查看了几个山匪的尸体,在其中一人的衣服内发现了这个香包。香包里面用的香料十分平常,但香包上的针脚这个香包上的针脚似是庆州刺绣。”

  房玄龄又指向水囊:“据钱将军说,这是在山匪藏匿的洞穴里找到的,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酒。酒剩的不多,但好在还有一些。是黄酒。”

  庆州便产黄酒。

  香包,黄酒,都指向庆州。现任庆州都督杨文干曾是东宫宿卫,李建成的人。李世民拳头紧了紧:“这点父皇知道吗?”

  “查到这点后,钱将军已如实禀明圣人。但这两样东西都非铁证,甚至没法明确说它就与庆州有关,便是与庆州有关,也不能说就是杨文干所为。因此圣人暂且按下不表,只让继续查。”房玄龄一顿,“殿下还需早做打算。”

  “那就查!传信回长安,让那边盯紧了东宫,配合我们一起查。若真是他所为,必有蛛丝马迹。”

  李世民牙关紧咬,面黑如炭,不管是谁,胆敢动承乾,他都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正在这时,亲卫匆匆来报:“朗将尔朱焕与校尉乔公山突然前来,请求面圣。”

  李世民一愣,这两个也是李建成的人,他们刚刚查到庆州,怀疑承乾的失踪与李建成有人,李建成的人就来了?

  房玄龄蹙眉:“可知道他们来做什么?”

  “不知,钱将军已带他们前往道观后院面见圣人。”

  李世民与房玄龄对视一眼,不必房玄龄明说,李世民已然会意:“我去见父皇。”

  来到道观客舍,刚迈进庭院便听闻屋内李渊雷霆暴怒:“你们说什么?再说一次!太子让你们干什么?”

  “太……太子让我等运送盔甲去庆州,交于都督杨文干,嘱咐其尽快准备。”

  砰砰,哗啦,是一阵桌椅踹翻,杯碟茶盏碎裂之声。

  “准备?准备什么?造反吗!还有前日突然出现在这山上的山匪,是否也与杨文干有关?那些山匪个个身手不凡,所用兵器也非寻常匪盗能有。说,这些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李世民听闻这点,面色大变,疾步闯进去,一把抓住跪在下首的二人:“是你们抓的承乾?承乾在哪里?”

  尔朱焕懵了半晌:“中山王?”

  “别跟我装蒜,我问你承乾在哪里!”

  尔朱焕慌忙摇头:“我们不知道。中山王被掳的事情我们一无所知。我们只知道太子让杨文干私募勇士,又让我等去送铠甲,其余一概不知。我们不清楚中山王的失踪是否跟杨文干有关,更不知道中山王现在何处。”

  乔公山连连附和:“我们知道的全都跟圣人交待了,其他的,我们真的不知情。”

  李世民二话不说,立刻拔刀,眼见刀刃就要落在尔朱焕身上,李渊大叫:“钱九陇!”

  钱九陇得到示意,迅速上前,挑开了这一刀。

  李渊呵斥:“老二,你冷静点!”

  “承乾已失踪两天两夜,半点线索都无,生死不知,你让我怎么冷静!”

  二人双目对视,看着李世民赤红的眼睛,李渊大惊,本要训斥的话语硬生生咽了回去,想到仍未找到的承乾,所有的脾气再也发不出来。

  李世民心底冷嗤,转身一手提起尔朱焕,一手提起乔公山,将二人拖至庭院,扔在地上,直接开揍,拳拳到肉,那个狠劲让周遭侍卫个个胆颤。

  钱九陇看向李渊:“圣人?”

  李渊无奈咬牙:“你去看着,别让他把人打死了。如今事情未明,这两人不能死。”

  钱九陇一听便知,这是不打算阻止了,保证不死就行。

  庭院内,肉搏声、哀嚎声、求饶声不绝

  于耳。没多久尔朱焕与乔公山便已浑身是伤,头破血流,呼吸急促,气若游丝:“中山王的事,我们……我们是真的不知道。秦王殿下便是打死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

  眼见李世民拳头篡紧,手指关节咯咯作响,钱九陇连忙上前:“他们都快没命了,仍旧坚持这番说法,想来确实不知情。”

  李世民也明白这点,胸口闷闷地,十分失望。

  见他没再揍人,钱九陇松了口气,目光在李渊与李世民这对父子间逡巡了一圈,上前道:“中山王的下落要找,但如今更重要的是杨文干。据这二人所说……”

  钱九陇顿了下,没提太子李建成,只说:“这二人说杨文干有反意。庆州紧邻宜君县,大军可朝发夕至,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圣人都需提早做准备。否则一旦等对方先动,只怕就来不及了。”

  说完,他跪下来:“臣恳请圣人与秦王移驾仁智宫。仁智宫的安防比此处更好布置。还请圣人以自身安危为重。”

  李渊刚才被李世民的举动惊到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承乾,现在经钱九陇提醒,恍然回神。是啊,若这二人所说为真,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防备杨文干。至于承乾……

  李渊甚是挣扎,犹豫不决。李世民将他神色收入眼底,嘴角轻勾一抹讽笑:“你们要走边走。我留下。”

  李渊皱眉,李世民目光炯炯:“承乾是在此处被掳,山上山下,城内城外都及时被控制住。不管掳他的人是不是杨文干,对方都一定还在。他们没机会逃出去。我若守着,总有机会找到承乾。我若跟着退了,此地空虚,才是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钱九陇心急:“秦王殿下,此地的卫队不会全部撤走,各处关卡也不会撤离,我们可以让下面的人继续寻找中山王,你不必亲自坐镇。”

  李世民摇头:“不,我得守着。”

  若没出杨文干的事情也就罢了,但偏偏就是发生了。消息传出,必定人心惶惶,到时候下面的人还会不会对各处严防死守?会不会对寻找承乾用尽全力?但凡他们迟疑一分,松懈一分,贼人都可能利用这“一分”将承乾带出去。

  他们一旦出了宜君县,天涯海角,那时他要到何处去寻承乾?又或者他们把承乾直接带去庆州,交到杨文干手里,承乾危矣。

  所以他要留下坐镇,也必须留下坐镇。

  这些话李世民没有说出来,但李渊与钱九陇又如何能不明白。只是……

  李渊几次启唇,欲言又止,半晌后终是咬牙开口:“好!那便不走。你不走,朕也不走。我们一起等承乾回来。”

  钱九陇大惊:“圣人!”

  李渊抬手阻止了他的话头:“朕意已决,不必再劝。传旨给杨师道,调遣灵州兵马过来,如何布置,如何对付杨文干都由你来负责,朕把自己的安危全交给你了。”

  听得此话,李世民看向李渊,见他留下的决定是真心实意,面色总算稍微好了点。

  钱九陇无奈,只能领命退下。

  从李渊院子离开,回到自己的客舍,房玄龄已经等着了。

  “尔朱焕与乔公山所说之事,殿下怎么看?”

  跟了自己多年的人,李世民多少有些了解,听他语气不太寻常,微微蹙眉:“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殿下是被小郎君的事扰乱心神,关心则乱了。属下本来也觉得小郎君的事恐与庆州有关。但现在……”房玄龄看向李世民,“我们刚查到庆州,尔朱焕与乔公山就来告发太子。这两个原先还是太子的人,会无缘无故出卖主子?还出卖得如此坚定,毫不手软?”

  房玄龄眉宇凝重:“桩桩件件,前后呼应,殿下不觉得太巧了点吗?还是殿下当真相信他们所谓的忠君之言,是自觉太子此举属实不妥,心中难安

  才来向圣人禀明真相?”

  李世民神色闪烁:“你是说此事不寻常,这里面恐有端倪?”

  房玄龄默然点头。

  李世民陷入深思。

  另一边,李渊也有同样的疑惑。他的第一反应:这会否是李世民的手笔。李世民故意策反尔朱焕与乔公山借以栽赃李建成,倘若李建成谋逆,太子之位必失,那时诸位皇子,自己除了他还能立谁?

  念头刚起,脑海中浮现出李世民那双赤红的双目,想到失踪的李承乾,李渊又皱起眉来。不对。老二或许会构陷,但绝不会拿承乾设局。而且他自来到此地后,种种表现都不似作伪。将近两天两夜的时间,他是一刻都没合眼。那份对承乾的担忧历历在目,让人无法忽视。

  抛开这个可能,李渊又想:有没有可能是李建成先自曝,然后再嫁祸。如今自己初闻消息时有多生气,但他日反转,得知是李世民陷害之后,这份愤怒就会成倍增加。

  可若是如此,这招会不会太过凶险?就算要兵行险招也不是这么用的吧。尔朱焕与乔公山可不只是空口凭说,他们还带来了盔甲军备。

  建成如何保证自己能万无一失,绝对能设计成功?这其中但凡出现一点纰漏,都嫁祸不了世民,还会引火烧身,反倒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李渊大脑高速运作,思绪风暴旋转。两个都是他儿子,他们都曾父子情深。这两年虽因老二权势过大,他难免心有忌惮,却也只是敲打弹压,从未想过要对亲儿子动手。至于老大,身为嫡长,他立其为储君,更是寄予厚望。

  他实在不愿看到这是其中任何一人的诡计。尤其这件事里还夹杂着承乾。为了自己的私欲对稚童下手,还是自己的儿子或侄子,未免让人心凉。

  李渊双拳篡紧,最终做下决定:“来人,传信回长安,让太子前来见朕,立刻,马上,不得耽搁。”

  他要看看建成接到诏令后会如何做。建成若真有谋反之心必不会来,定有动作。他若来了……

  来了可能是问心无愧,也可能是带人逼宫。

  李渊深吸一口气,双目远眺,看向长安的方向,眸光晦暗不明。

  ********

  长安。

  诏令传来之时,李建成也收到了自己人的消息。诏令只说圣人思念太子,想见太子,对宜君县发生的事只字不提,但自己人的信件中写得明明白白:尔朱焕与乔公山反水出卖了他。

  室内气氛异常沉重,谁都明白圣人前脚得知太子向庆州都督输送军备,后脚就让人传唤太子过去,其中有多凶险。此刻的水云观或许早已织就了一张大网,等着太子落入其中。太子很可能一去就会被关押治罪。

  李元吉一掌拍在桌案上:“要我说,不如干脆反了。”

  李建成沉着脸不说话。

  “大哥,事情到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是,我知道你没想造反,至少现在没想。与杨文干联系只是为了防范二哥,以备后患。

  “但联系了就是联系了,让他私募勇士是真,令人输送盔甲也是真。就凭这点,你八张嘴都说不清。难道你真想去送死?”

  李建成仍旧不语。

  李元吉大急:“你总说反兵逼宫是下下策,不到山穷水尽不可用,现在难道还不够山穷水尽吗?”

  李建成回头:“你口口声声说反,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真反了,我们有几成胜算?杨文干在庆州没错,但父亲出宫带了禁军,行宫亦有卫队,如今还调遣了灵州的部署。

  “更别提宜君县如今还有老二在,他离开长安前也是带了秦王府亲卫的。你当灵州都督杨师道好对付,当钱九陇好对付,还是当老二好对付?他们哪个是尸位素餐、浪得虚名之辈?”

  李元吉咬

  牙:“那也总比坐以待毙强吧。反了我们还有一线生机,不反你想乖乖束手就擒,被父亲治罪吗?你若忌惮二哥,大不了我先带人围了宏义宫。只需把他的妻儿全扣在手里,便能掣肘于他。”

  计划不错,但宏义宫又怎是那么好闯的,即便李世民不在,府内的长孙氏也不是省油的灯。更别提长安可不是他们说了算。

  李建成闭上眼睛:“你让我想想。”

  “大哥!”

  李建成没理他。李元吉气得直跺脚,最终只能无奈坐到一边。

  良久,李建成缓缓睁开眼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去见父亲。”

  李元吉大惊。

  李建成却笑了,只是这笑容里掺杂着许多无法言说的心酸无奈。

  “反兵逼宫当慎之又慎,此时被逼无奈,仓促起事,无法紧密周全,必有诸多漏洞。原本就不大的胜算只会更小。一旦事败,等同坐实了我的罪名,到时便是身败名裂,万劫不复。况且尔朱焕与乔公山突然反水,此举太过异常,恐背后有人指使。”

  李元吉第一想到李世民:“是二哥?”

  “我不确定。”李建成摇头,“但我知道,不论是谁,他这么做的目的恐怕就是要让我反。”

  所以,他才更要慎重。

  李建成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不如赌一把。”

  李元吉不解:“赌一把?”

  “父亲没有直接派人来捉拿我,只说诏我觐见,就代表他心中对此事有疑虑,又或者说,他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自辩的机会。此行虽然凶险,却非是死路一条。若我赌赢了,便可全身而退。”

  李元吉蹙眉:“若赌输了呢?”

  “输了……”李建成一顿,“输了,此事与你无关。”

  李元吉怔住,转瞬暴跳如雷:“大哥这是信不过我?”

  “不,我信得过你。正因为信得过,此事必须与你无关。”

  李元吉一愣,李建成继续道:“若是输了,看在我没有扰乱长安,没有带兵围困水云观,而是乖乖接受诏令前往觐见的份上,父亲不会牵连太广。我要你保全自身,这样你才能有机会帮我护住家眷。若真到了那一步,东宫上下,承道他们几个,我便都托付给你了。”

  此话宛如遗言,李元吉心脏砰砰直跳,下意识握住李建成的手:“大哥!”

  察觉出他的彷徨不安,李建成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不过是说最坏的情况,我们不一定会走到这一步。你莫非以为如今这朝堂只有我与老二之争吗?不,李唐局势从来都是我、父亲、老二三方的较量。

  “往日有我挡在前面,老二的矛头对准我,父亲便可藏于后头,享乐安稳。如果没了我,父亲就要直面老二。东宫空虚,你认为谁最有可能上位?只能是老二

  “老二本就战功赫赫,拜天策府上将,若再拿到储君身份,便会剑指皇权。父亲可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所以他不愿自己直面老二,就不会让老二一人独大。他得有人帮他顶着。”

  因此,李建成在赌,不仅赌李渊头脑清醒,能发现尔朱焕乔公山告发他一事当中的蹊跷;赌李渊对他仍旧存有一份父子之情;更是赌李渊对皇权的占有欲,赌李渊需要他。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他的身家性命。

  而他李建成,甘愿勇赴赌桌。

第30章

  宜君县, 水云观。

  李建成孤身上山,未带兵马,就连太子该有的仪仗卫队都留在了十几里外。

  他面见李渊, 直接跪下, 背脊挺立:“儿子知道父皇现在怀疑儿子,可儿子确无谋逆之心,亦不曾对承乾下手。父皇想想, 倘若我真要起事, 直接对付二弟便好, 抓走承乾有何用?

  “就算是为了扰乱二弟的心神, 我让承道想办法把李泰李丽质骗出来不好吗?需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去抓一个李承乾?

  “退一步说,承乾当真是我下令让杨文干掳走,二弟接到消息赶来之时,我为何不半道设伏, 反而让他一帆风顺到达此地, 就连随身亲卫也未有折损?我若要在宜君县动手,会放他们过来给自己再添一记强敌吗?

  “再说,自承乾失踪后,父皇对宜君县严防死守,处处岗哨,水云观更是布防得密不透风。儿子冒昧, 说句大不敬之言。父皇来水云观已有数日。我若真有这等大逆不道之心,早前几日让杨文干领兵偷袭是否更好?还能打父皇一个措手不及。

  “我是有多蠢,才会掳走承乾, 行打草惊蛇之事。偏偏在承乾失踪的第一时刻,父皇心急寻人水云观混乱之际不出手,反而等着钱将军处处布防, 将山上山下全都控制住后再行事?”

  这话确实大不敬,李渊直接一个茶盏砸过去:“放肆!”

  李建成不躲不避挨了这一记,低头道:“是儿子莽撞,言语不当。儿子绝无冒犯父皇之心,只是想证明自身清白。父皇难道就没有想过,对方为什么没对父皇出手,而选择掳走承乾?

  “儿子想,他们大概是人手不够。父亲在水云观,除了贴身护卫的几人,观中还有许多暗中布置。若要对您出手,对方没有把握。所以他们只能选择承乾。”

  李渊明白了他的意思。对方人手不够,但李建成若真与杨文干勾结,人手是足够的。如果他要谋逆,为何弃皇帝而选一个中山王,这不符合常理。

  李渊看向他,声色俱厉:“那尔朱焕与乔公山欲要送去庆州的铠甲呢?你如何解释!”

  这点还真解释不了,李建成当机立断,干脆承认:“儿子确实曾联系过杨文干,也让尔朱焕乔公山送过东西,这点儿子无可辩驳。但儿子从无谋逆之心,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渊冷哼:“不得已?”

  “二弟战功卓著,军中威望颇高,诸多将领都曾与他并肩作战,有袍泽之情,彼此交好。外人都道东宫人才济济,可在这方面,我与他差距甚大。儿子这些年住在东宫,当着这个太子,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其中彷徨与不安,父皇可知?我总得给自己点保障。”

  “所以你就能与地方军官勾结,私募勇士,暗自屯兵?”李渊大怒,一脚踹过去,将李建成掀翻在地。

  李建成爬起来,继续跪着,并不辩解,只道:“儿子知错,不该因忌惮二弟手中人马而行此等悖逆之事。”

  “你……”李渊张了张嘴,最终铁青着脸唤了人进来,“将太子押下去,严密看管,不许见任何人,也不许任何人去见他!”

  听闻此话,李建成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虽然说得条理分明,却并非没有漏洞。

  譬如他意欲谋反与李承乾被掳可以是两码事,并不互通;譬如他没有尽早出手可能是因为杨文干还未准备好,他的铠甲军备没有送到;譬如他未曾中途设伏李世民,让其到达水云观,可能是想将其与李渊凑一堆,一网打尽。

  这些种种,他心里清楚,李渊也想得到。但只要有疑窦,李渊就不至于直接给他定了死罪。更何况他故意说李世民势大,便是提醒李渊,搔在他的敏感点上。

  果然李渊没有治他的罪,只是暂且将他软禁。

  李建成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但这场赌局才刚刚开始,不到最后结束都不算赢。如今还需看两点,其一在庆州。他已让人传信杨文干,不许妄动。只希望杨文干能及时收到消息,听他的话。

  其二在李承乾。李承乾若能平安归来便罢,若有个闪失,李世民势必要发疯,到时候局面会变成什么模样,他完全无法预料。

  后山,小木屋。

  芸娘等人脸色铁青。

  “他们什么意思?杨文干都要反了,还守在水云观不走?”

  赵钱气急败坏,若不是顾忌着怕被发现,他就要控制不住出去提刀乱砍了。李渊不走,山上的守卫不撤,他们要如何脱身?

  芸娘望向地窖,她知道李渊李世民不走是因为李承乾。他们原本以为有杨文干要反的危机在,不论是为了皇权富贵还是自身安危,李渊李世民都会仪驾行宫。到时山上禁军必会撤走至少一半,留下的人心惶惶之际必出漏洞,他们的机会便来了。

  哪知……

  赵钱咬牙:“我们现在怎么办?”

  芸娘收回视线:“等!”

  “等?当初你说要等,等李渊离开。结果李渊没走。后来你说无妨,此地的事情传到李建成耳朵里,李建成为了自保必定会反。他一反,杨文干率兵打过来,李唐陷入混乱,我们就能趁乱逃离与公主会和。结果呢?李建成没反,他上山了。你现在还说等,我们还要等什么?”

  芸娘目光凛冽:“若不等,你想怎么样?杀出去?你以为自己有三头六臂还是阎罗转世,能敌得过这山上诸多禁军?”

  赵钱也知杀出去绝无活路,一屁股坐下来,恼恨不已。早知道就不该选择留下,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屁话!还不如直接入城呢。

  见他不再躁动,芸娘放软了语气:“别急。李建成不想反不代表杨文干不会反。”

  赵钱蹙眉:“什么意思?”

  芸娘勾唇:“别忘了公主在哪里。”

  赵钱仍旧没听明白。

  寡言少语的周吴提醒:“公主在庆州。李建成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杨文干怎么做。棋局开启,棋子落下,就必须有个结果。公主不会让杨文干往后退,他不反也得反。”

  赵钱脑子不太好使,又是个急性子,还想再问,眼见陈婆进来,芸娘抬手示意,赵钱闷闷闭了嘴。

  一伙人沉默等着陈婆做好粥食,却谁也没心思吃。

  反倒是陈婆高高兴兴端着碗去了地窖,赵钱撇了撇嘴:“天天吃这些野菜稀粥,我都吃不下,那小子养尊处优、金尊玉贵的,第一天还嫌弃呢,如今倒是吃得欢。”

  芸娘朝他使了个眼色,赵钱立即明白,端着碗来到地窖口,一边无奈为了饱腹吞食,一边目光扫向地窖内。

  在陈婆的轻轻摇动与低哑呼唤之下,李承乾缓缓苏醒,他小心翼翼瞄了眼赵钱,将他那差劲的面色收入眼底,心里琢磨起来。

  这群人绑了他要做什么他不知道,可从这两天他们之间沉重的气氛可以猜到,他们的计划必定不太顺利。因着这点都没什么心情来管他了。

  当然自从陈婆接手送饭喂饭的任务,他们管得就少了。但起初怕他跟陈婆闹事,每次陈婆出入都会派人跟着。后来见他与陈婆都很安分,不敢违逆他们半分之后,戒心渐渐放下,不再紧跟其后,多是坐在地窖口,偶尔瞄一眼。

  这几日李承乾仔细检查过自己身上。外衣被脱掉了,但里头的衣服没动。对方搜过他的身,但没拿走装点心糖粒的荷包。大概是觉得这些不重要吧。

  李承乾眼珠骨碌碌转悠了一圈,乖巧吃完饭后,小声与陈婆道:“阿婆,这几天多亏你照顾我,可我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了,没法报答你。”

  陈婆笑着摆手。

  李承乾却说:“要的,我知道阿婆对我好,我也想对阿婆好。可是我……我现在没法对你好。若是在长安,我就能带你去吃好吃的了。阿婆整日吃这些东西,肯定没吃过长安的美食吧。我跟你说,我们府上有个跟阿婆差不多大的兰婆婆,她做的糕点可好吃了。可惜……”

  李承乾突然一顿,转而笑起来:“有了。阿婆,我身上有兰婆婆做的糖。就在怀里,我双手绑着不能动,你自己拿。”

  陈婆想给他解绑,看了眼地窖口的赵钱,又不敢了,只能自己从李承乾怀里取出荷包,倒出来一看,全是糖粒,黑白分明如同棋子。

  “阿婆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对上李承乾期待的眼睛,陈婆捻了一颗放入嘴里。

  “好吃吗?”

  陈婆点点头,欲要将荷包还给他。

  李承乾摇头:“阿婆拿着吧。我家里有很多,都吃腻了。这些全给你。阿婆可不许说不要,不然我要生气的。阿婆可以收着,什么时候想我了,就拿出来吃一颗。”

  听到这句话,陈婆很是开心,将荷包小心翼翼收入怀中,彷如对待珍宝。

  李承乾顺势扑进陈婆怀里,细声道:“阿婆,这里黑,我害怕,你再陪我一会儿。”

  陈婆应了,收拾碗筷的动作慢了些。

  地窖口的赵钱粗枝大叶,瞄见这一幕,完全没当回事,翻了个白眼,继续艰难吃着碗里的野菜粥,心里冷嗤:这一大一小短短几天功夫倒是打得火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祖孙呢。

  ********

  水云观。

  就在李渊思索着李建成的话时,山下传来急报:杨文干反了。

  若说此前尔朱焕与乔公山的检举还有人持怀疑态度,那么此刻便已是得到了证实。一时间水云观风声鹤唳。李渊急招众人商讨应敌平叛之策,派人传唤李世民。

  李世民站立院中,岿然不动。

  房玄龄蹙眉:“王爷不去?”

  李世民没回答,反问道:“你觉得杨文干会打过来吗?”

  “会。”房玄龄斩钉截铁,“他既然举了反旗,便已无退路可走,唯有背水一战,只看是他的动作快,还是我们的动作快。”

  李世民神色更差了几分,他也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见他不说话,房玄龄疑惑:“王爷,圣人还在等着。”

  李世民摇头:“灵州都督杨师道已到,又有钱九陇在,有我没我,差别不大。”

  房玄龄:???

  怎么可能差别不大,杨师道与钱九陇都不是他们的人。如今大战在即,若能披甲平叛,又是大功一件。

  李世民自知他怎么想,轻笑:“这些年我打了多少场仗,还差这点功劳?”

  房玄龄:……确实,于如今的秦王而言,有这件功劳是锦上添花,没有也全无影响。但问题只在于功劳吗?不!杨文干是太子的人,如今反了,其中深意几何?只需握住平叛大权,便能从中做些手脚。

  李世民却道:“父皇不会让我一人独掌平叛之事,杨师道与钱九陇必会随同前往。更何况……”

  李世民稍顿,语气中满是担忧:“此时此刻,承乾更需要我。”

  房玄龄愣住。

  李世民苦笑:“你觉得杨文干打过来需要多久?我方平叛又需要多久?大战一触即发,如今父皇一心想要平叛,山上山下还有几人记得承乾?这还是杨文干未曾打过来,若他打过来了,局势会更混乱。到时候……我只怕到那时,承乾……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他必须在大战开始前找到承乾,时间紧迫,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