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这也叫你看见了。”郑东霆拿起这把刀迎风一抖,发出扑棱棱的声音,“不错,这是彭大侠自己打造的长刀。够轻,够韧,折起来也方便,好刀。”
“这是我们发现的第四把刀了。”祖悲秋从怀中拿起从张大掌柜那里取得的当铺方位图,将此身所在当铺的位置标示在了图上,“现在我们在永达,丰安,昌明,光行四坊当铺都有了彭大侠的佩刀。”
“彭大侠喜欢揣着七把刀上路,当年他失踪的时候估计也是腰佩七刀。现在我们找到了其中四把,如果彭七和萧重威把剩下的三把刀找齐,会怎样?”郑东霆问道。
“根据这七个当铺的地点,我们可以基本上确定彭大侠的活动范围,这样我可以从这几个地点所圈出的地域开始找起。”祖悲秋沉声道。
“但是都二十年了,他还会不会在这儿?”郑东霆为难地问道。
“他应该不会离开。你看……”祖悲秋伸指一弹郑东霆手中的单刀,“他每次进当铺都只当一把佩刀,说明他毕竟十分爱惜自己随身佩戴的兵刃,不忍心一次当空,也许他希望有一天他仍然能够把刀赎回来。每次典当的时间都相差数月到一两年,说明他很可能在长安城内找了些活干,但是仍不足以支付他的酒钱,令他不得不典当成名兵刃,换些酒钱。”
“这哪里还是堂堂天下第一侠,简直成了普通老百姓。”郑东霆摇头叹息道。
“大侠也得吃饭呐,钱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祖悲秋耸了耸肩膀。
和彭七,萧重威在约定的时间汇合后,祖悲秋和郑东霆大喜过望,因为彭七的身上果然不出所料多了三把精光闪烁的长刀。
“看来你们也大有斩获!”彭七看到郑东霆腰间的四把长刀,也兴奋地叫了起来。
“快快把这三把刀所在当铺的地点给我!”祖悲秋迫不及待地问道。
萧重威连忙道:“是在安善,大业,保宁三坊。”祖悲秋飞快地将三坊方位标画在手中的地图上,接着将七个坊区连接在一起。彭七,萧重威和郑东霆一齐将脑袋凑过来,在地图上仔细观看。
“这下子容易多了,除了这七个坊区,我们只要去道德,开明和兰陵三坊就可以了。”郑东霆看着这几个坊区所圈出的范围兴奋地说。
“不用去开明和兰陵。”萧重威开口道,“开明坊,兰陵坊人迹罕至,尽是阡陌废墟,不会有人在那里开酒楼。我们只需从道德坊开始查起。”
空道德坊东西两门各有数家酒肆。时值午后,三百声街鼓响过,所有店铺早已开门营业,各个酒肆人满为患。郑东霆等四人拿着彭求醉的画像挤在人流之中向忙得焦头烂额的酒肆伙计探听消息,却一无所获。
“彭大侠可能会易容改扮也未可知。毕竟他是退隐江湖,并不想和江湖同道见面。”在白忙了半天之后,郑东霆忽然道。
“易容改扮可不是省钱的活计,他有那么多钱吗?”彭七反问道。
“嗯……确实。”郑东霆缓缓点头。
“也许我们应该在酒肆附近的必经之路等一等,说不定能够等到彭大侠。”祖悲秋想了想说。
“这不是守株待兔吗?”郑东霆挠了挠头,“我们真的没时间了!前前后后这许多天了,再不赶快找到彭大侠,就不用再找了,干脆去南山镇收尸吧。”
正说话间,萧重威突然一把攥住郑东霆的手腕,用力一捏。这一捏的力道宛如山洪暴发,郑东霆只感到骨骼间嘎吱吱一阵乱响,差一点就要碎成数块。
“萧兄,我的手腕可不是你的银枪!”郑东霆咧着嘴低声道。
“彭……彭大侠!”萧重威颤抖地抬起手来,朝着酒楼一角的雅座上一指。
“什么?”其他三人大惊之下,齐齐朝着萧重威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酒楼靠窗的座位上,一个浑身黑衣的大汉正面朝众人而坐。定睛一看之下,此人浓眉大眼,宽脸虬髯,鼻直口阔,满脸刀疤,浑身煞气,活脱脱就是从彭门画像中跳出来的彭求醉。只见他一身朴素的黑色武士装,脚畔靠着一顶墨绿色的斗笠,披着灰黑色的大氅,系着灰色的领巾,腰间系着硕大的白巾,脚上打着高高的绑腿,一幅风尘仆仆的行者模样,正符合彭求醉万里行侠的风骨。
郑东霆只感到头重脚轻,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子上。他扶住头想要找一处墙壁靠一靠,谁知道却和摇摇欲坠的萧重威撞在了一起,同时摔倒在地。彭七想快步抢上前和自己的大伯相认,但是脚底下一打绊,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和郑东霆,萧重威摔在一处。
“彭……彭大侠!”郑东霆仿佛喝醉了酒一样,眼前直冒金星,在地上东倒西歪地挣扎了许久才从与彭七和萧重威的纠缠中摆脱了出来,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想要冲上前,却被祖悲秋肥胖的身子挡了个结实。
“你还在磨蹭什么?让开啊。”郑东霆瞪眼小声道。
第069章 扑朔迷离计中计
就在这时,一个全身锦绣衣衫,满脸涂着白粉的富贵少年在几个家仆的簇拥下一摇三摆地来到这位黑衣大汉面前,傲然一站,朝着大汉身前桌上摆放的一把破旧长刀一指:“就是你要卖刀给我吗?”
这大汉嘿嘿一笑,低声道:“不错。”
富贵少年一阵冷笑,从桌上捡起这把长刀,左右看了看:“这把刀已经生锈了,你说他削铁如泥,岂不是痴人说梦?”
这个时候,彭七和萧重威也已经千辛万苦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冲过去拜见彭求醉,却被郑东霆拦住。
“两位且慢,彭大侠正在向这个富贵公子骗酒钱!”郑东霆拉住他们,笑嘻嘻地低声道,“看好戏吧。”
“难道是真气断刀的老套路?”彭七探头望去,小声问道。
“好像是勒。不知道这次倒霉的是哪一个富家子。”郑东霆笑道。
“彭大叔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拘小节。”萧重威兴奋地说,“就像这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改变过一样。”
空几人正在议论纷纷,那边好戏已经开锣。只见彭求醉拿起桌上那把生锈了的长刀,冷笑道:“真正的神兵利刃往往晦暗难明,所谓大巧不工,就是这个道理。”
“哼,只得一把口。如果这真是一把好刀,就和我这把缅钢打造的海南青锋比一比刃口。”话音刚落,这位富家公子从腰畔抽出一把闪烁着青蓝光芒的长剑,夺地一声插在彭求醉面前的桌上,“如果你这把刀砍不断这剑,别想我轻饶了你。”
彭求醉微微一笑,从桌上拿起那把生锈的长刀,轻描淡写地横空一斩,发出一记轻盈的风声,那把百炼精钢而成的长剑顿时应声而断。
“喔!”躲在酒楼角落的郑东霆等人看到彭求醉露出这手功夫,无不交口赞叹。
“不愧是彭大侠,一把烂铁刀能像切豆腐一样砍断缅钢剑,这手鹤神混元功当真了不起。”萧重威感慨地说。
“彭大侠就是彭大侠,连骗人都这么英姿飒爽。”郑东霆崇拜得五体投地。
“难怪大伯能在长安混这么多年,有这手行骗功夫,到哪里不是满载而归?”彭七笑得满脸开花,比娶媳妇还要高兴。
这边说得高兴,那边的戏也接近了尾声。富贵公子将一大袋上等的南珠恭恭敬敬摆到彭求醉的桌上,兴高采烈地拿起桌上的烂铁刀,带着几个仆人一路载酒高歌而去。
彭求醉冷笑一声,将桌上的珍珠揣入怀中,继续凭窗饮酒,就仿佛刚才的买卖只不过是一场不值一提的闹剧。
“行了,现在咱们快快去见大伯吧!”看到富贵公子已经走远,彭七急不可待地说。郑东霆和萧重威连连点头,却被祖悲秋一把拦了下来。
“干什么,师弟?”郑东霆不耐地问道。
“不妥!”祖悲秋皱眉道。
“还有什么不妥?”郑东霆火冒三丈地问道。
就在这师兄弟一耽搁的片刻,另外一位浑身华服的少年公子三步两步冲到彭求醉的面前,一掸衣衫,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过顶,沉声道:“晚生江南仁义庄少主洛秋年,拜见彭大侠。”
“什么彭大侠?”彭求醉将头转到一边,装作不解地问道。
“彭大侠,刚才你运鹤神混元功以一把烂刀力断缅钢剑,此乃您赖以成名的断刀绝学,晚辈早有耳闻,如今一见之下,当真闻名不如见面,令我大开眼界。”
彭求醉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条斯理地问道:“最近有人在长安城东西两市悬赏万金来找我的,便是你吗?”
“正是晚辈!我洛家收到消息,彭大侠二十年前在关中失去踪迹,现在可能归隐长安,所以我星夜兼程,率众来到长安,发动长安城内洛家各个店铺的伙计四处打探,天可怜见终于让我找到您老人家了。”说到这里,洛秋年激动得泪流满面,语声哽咽。
“你花了这么多心思找我,想来是有大事了。”彭求醉浅浅地抿了一口酒,沉声道。
“彭大侠,我洛家历年来都有细作在太行山寨潜伏,最近我洛家收到飞鸽传书:太行山三十六刀堂全军出动,合围关中刑堂,各大派首脑危在旦夕,家姐洛秋彤也处于危境。我洛家和太行山家仇不共戴天,决不能袖手旁观。家父现已动员了各个分庄共计一千庄丁,洛家高手数十人集结于渭水畔,整装待发。但是太行贼势强大,我洛家一隅之力实无力抗衡,望彭大侠能够重出江湖,率领我洛家和太行山决一死战,解救武林危难,扫平太行贼焰,为我北国百姓造福。”因为过于激动和焦急,洛秋年的话说得仿佛爆豆一般飞快,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双眼翻白几乎闭过气去。
“事关武林公益,我彭求醉岂会坐视不理。”彭求醉听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可惜,我在长安城还有一些未了之事,待一切了结之后,我自会随你等前去。”
“彭大侠,救人如救火,七派八家五大帮危在旦夕,每一刻的耽搁就是一条人命的消亡,晚辈斗胆请问彭大侠有何事未了,我洛家愿效犬马之劳。”洛秋年沉声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些赌债未清。本来我可以处理完太行山之后再来担心赌债,不过天下无头柯偃月和我的武功也就半斤八两。咱们谁活得下来都难说,所以还是提前清一清较好。”彭求醉漫不在乎地说。
“敢问彭大侠还差多少才能偿清赌债?”洛秋年连忙问道。
“不多,也就七万两白银。”彭求醉淡淡地说。
洛秋年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一把厚厚的飞钱恭恭敬敬摆到彭求醉的面前:“这里是十万两白银的飞钱,连本带利足够偿还债务,请彭大侠笑纳。”
彭求醉拿起飞钱看了看,微微一笑:“罢了,待我还债之后,和你在明德门南的观音台相见。”说着伸手便要将这叠飞钱揣入怀中。
“哎呀,完了,合着我们白忙一场,让洛家占了先把彭大侠给找着了。”看到洛秋年兴奋得意的神色,郑东霆感到一阵扫兴,忍不住发起了牢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