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机关吗?”郑东霆忽然倒有些不妥,“几盆花卉,不用靠这么严密的机关来保护啊?”

祖悲秋道:“这些花卉听说来头不小,连缉凶盟都想要抢夺。”他迈着大步来到土地公的玉笏前,伸手抓住玉笏的顶端,准备用手一拧。就在这时,他一脚踩到了一片滑沙,脚底一轻,身子侧倒在地,连带着手也跟着用力一扭,不由自主地带动了玉笏所连接的机关。

只听得一连串瓦片破裂的声音,数十枚乌油油的半月飞轮从土地庙的四面八方下雨一般砸来,目标直指处于房子正中央的祖悲秋。

“师弟小心!”郑东霆一个虎扑将祖悲秋按倒在地,接着带动他在地上连续七八个滚翻,数十个飞轮擦着他们的肩膀后背钉入了地面之中。郑东霆因为在最外面,背上被划出了七八个浅浅的伤口。

“我的妈呀,这是怎么回事?”被郑东霆按在下面的祖悲秋吓得吱哇乱叫。

“怎么回事?我还要问你呐!”郑东霆忍着背上的轻伤怒气冲冲地直起身,“你交的这是哪门子的狱友,谁用九天灭日轮这么歹毒的机关来保护几盆花?他种的是摇钱树吗?你老实跟我说,你这个狱友姓甚名谁,干什么的?”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祖悲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只跟我说他是因为采花才被关进的杀威堂。”

“采花?”郑东霆瞪大了双眼,“别告诉我你跟一个采花贼称兄道弟!”

“师兄,你怎么也这么歧视采花的?采花我也喜欢,春暖花开的时候,到郊外踏青采花,折几枝春兰冬梅,有何不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仇恨我们这样的采花人。”祖悲秋下意识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再次走到了玉笏面前。

“你这个从益州出来的白痴,以后别跟人说你是我师弟!”郑东霆气不打一处来。

“师兄不要动怒,刚才是我不小心脚底打滑没有按对开关,这一次应该没有危险了。”祖悲秋将自己的胖手小心翼翼地放到玉笏上,嘴里念念有词,“先左三次,再右三次。左二右三,前一后二,左三前五,右二后六。”

“有没有这么麻烦?”郑东霆胆战心惊地前后张望着,生怕有第二轮古怪暗器迎头砸下来。

“前三右二,后一左二,右一左二,左三前四……”

“你这是按开关还是下棋?”

“左一后三,右三前五,前一左二,前一左五。”

“你这狱友临死之前的气儿还真长。他跟说了几遍你才记住的?”

“后一右三。好了!”祖悲秋将手从玉笏上放下来,对郑东霆笑道,“我过耳不忘,他说了一遍我就记住了。”

他的话音刚落,郑东霆脚底下的一片地板忽然朝左缩到了地缝之中,露出一个正方形的空洞。郑东霆还来不及反应,就直挺挺地掉了进去,半晌才发出一声惨叫声。

“师兄!不要慌,我来帮你!”祖悲秋看到郑东霆在空洞中没了身影,心中不由得一急,连忙纵身一跃,也跳入了空洞。

“铮”地一声,郑东霆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再次打亮了火熠子,朝这片黝黑的地下室照去。

“师兄,这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祖悲秋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不用紧张。”

“就算有危险也不用你来救我。”郑东霆没好气地说。

“师兄别这么说,咱们打死不离师兄弟,你有难我怎会不来救你。”祖悲秋热心地说。

“我看不出你一屁股坐塌我的鼻梁,对我有什么帮助!”郑东霆恼怒地一抬手,两股鼻血立刻磅礴而下。

“对……对不起师兄,我也是情急之下才跟着你跳下来的。”祖悲秋愧疚地低下头。

“以后再和你算账。”郑东霆身子往前急行三步,将火熠子往前一探,微弱的火光正好映到一扇黑铁制成的栅栏门。他将头往前探去,想要察看一下铁门之后有什么东西,却在耳中听到一连串清越的娇喝声。

“呸!狗贼!”

“呸!恶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呸,你敢碰我,我立刻咬舌自尽。”

“呸——!”

郑东霆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人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连忙把头一仰,连退三步。

“师兄,怎么回事?”身后祖悲秋不知所以地问道。

“师弟,你走到我前面。”郑东霆一把揽过祖悲秋的肩膀,将他往铁门前一塞,自己躲到他的身后,高举火熠子,仔细观看。

明明灭灭的火光之中,四个衣衫残破,披头散发的女子缩坐在铁门之后的地牢墙角,双手背在身后,双腿紧并着蜷在身前,在她们的脚上箍着精钢打造的镣铐,可以想象他们背后的双手也被同样的镣铐所紧紧锁死。

“啊——!”祖悲秋的惨叫声悠悠地传入郑东霆的耳膜,“师兄,我被人吐了一脸唾沫。”

“各位姑娘!”郑东霆连忙双手高举,扯开嗓子大声道,“我是江湖捕头郑东霆,不是关押你们的采花贼!”

他的话让死寂的地牢里响起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郑东霆是谁?我没听说过。”一个娇柔细嫩宛若黄莺的声音悠悠响起。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江湖败类牧天侯的徒弟。”另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说道。

“对,是他,我听风媒张游提到过他,听说他是杀死洛家满门的中原双凶之一!”说这句话的是一个语音清脆悦耳的少女,她在所有的少女中个子最高,似乎胆气也是最好的一个。

“他不会欺负我们吗?”众女子中一个最年少的少女怯生生地说。

“他敢!”那个有着冷艳语音的少女挺起胸膛,挡在她的面前,“他敢动手动脚我就和他拼了。”

“你给我们来一个痛快,不要再折磨我们了!”那个有着仿佛黄莺嗓音的女孩子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

“姑娘们不要惊慌,我不是来杀人的,而是来救人的。”郑东霆连忙为自己辩护,“杀死洛家满门的另有其人,绝对不是我们,我们是无辜的。”

“你们?”个子最高的少女看了一眼他身边正在拼命擦脸的祖悲秋,“中原双凶的另一个祖悲秋也来了?”

“看来我们真是大限到了。”黄莺语声的姑娘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唉。”郑东霆现在是百口莫辩,只好放弃,从怀中掏出一根铁丝,在牢门的铁锁上掏得几掏,铁锁轰地一声颓然落地。接着他来到那个个子最高的少女面前,将铁丝在她手上脚上的镣铐中摆弄数下,干净利落地揭开镣铐,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身。

“你……你……”那少女充满戒备地看着,半晌才说,“你果真是来救我的?”

“那当然。”郑东霆也不想再和她们多做纠缠,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其他人身上的镣铐,然后道,“各位姑娘,囚禁你们的采花贼已经伏法,今后你们大可不必再为此忧心。”

这个时候,牢房中的四位姑娘都已经一身轻松地站起身。领头的那个个子最高的少女朝郑东霆一抱拳:“多谢郑兄救命之恩,我们是黟山越女宫的弟子。我叫殷秀婷,乃是天女殿弟子。”

有着黄莺语声的少女低头朝他一个万福:“小女子天女殿舒秀英,多谢郑兄救命之恩。”

那位冷艳逼人的少女白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天女殿苏秀云,承情了。”

最后那个年纪最幼小的女孩子来到郑东霆面前,摇了摇他的手:“大家都说你不是好人,原来你是个好人,谢谢你!我叫黄秀芬,也在天女殿,以后我会天天到庙里求神保佑你平安。”

“多谢了!”郑东霆心中一阵温热,忍不住怜爱地摸了摸黄秀芬的额上头发,“以后你行走江湖,也一定要小心,知道吗?”

就在这时,舒秀英走到黄秀芬的面前,伸手一挥,狠狠打在郑东霆的手背上,冷冷地说:“别说几句话就开始动手动脚。”

郑东霆狼狈地一咧嘴,只得忙不迭收回手去。周围的几个姑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祖悲秋终于擦干净了自己的脸颊,凑到郑东霆身边,探头问道:“几位姑娘,你们被关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几盆花?”

“花?”四位姑娘听到这个字,脸上都是一阵红晕,不知是羞是怒。

“你这个益州的白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郑东霆一按脑门,满脸的哭笑不得,“我们把奸淫妇女的恶贼称为采花贼。你那位所谓的狱友,就是这样一个恶人。”

“怎么会?”祖悲秋目瞪口呆,“我们在狱中畅谈世间名花,聊到牡丹,桃花,杏花,荷花,菊花,并没有一句提到女色,但是他都兴致盎然,最后甚至欢快而死……”

郑东霆连忙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以后千万不要把你和他的谈话说给外人听,否则咱们师兄弟的名声就算是彻底毁了,知道了吗?”

“可是……”

“可是个屁!你可知道采花贼之间谈到女人都会用到隐喻,他们认为世间的极品女子当有:牡丹香,桃花媚,杏花眼,芙蓉(荷花)面,就像这几位姑娘。”郑东霆随手一指身边的四位女子。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师兄弟在谈些什么,但是听到郑东霆说她们有四花优点,这几位女子也忍不住暗自得意,脸上露出淡淡的浅笑。

“但是菊花是什么?”祖悲秋茫然问道。

“是……”郑东霆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祖悲秋听过之后,一把将郑东霆狠狠推开,踉踉跄跄跑到地牢墙角,张开喉咙,疯狂地呕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