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思思正在做梦,一个又温馨,又甜蜜的梦,梦中当然不能缺少秦歌。
她实在不愿从梦中醒来,但张好儿却在摇着她的肩。
田思思揉揉眼睛,从车窗里望出去。
一道朱红色的大门在曙色中发着光,两个巨大的石狮子蹲踞在门前。
田思思眨了眨眼,道:“到了吗?这是什么地方?”
张好儿道:“这就是寒舍。”
田思思笑了。“寒舍”这种名词从张好儿这种人嘴里说出来,她觉得很滑稽,很有趣。
也许现在无论什么事她都会觉得很有趣。
张好儿道:“你笑什么?”
田思思笑道:“我在笑你太客气,假如这种地方也算是‘寒舍’,要什么样的屋子才不是寒舍呢?”
张好儿也笑了,笑得很开心,听到别人称赞自己的家,总是件很开心的事。
田思思却已有点脸红,她忽然发觉自己已学会了虚伪客气。
其实无论什么人看到这地方都会忍不住赞美几句的。
朱门上的铜环亮如黄金,高墙内有宽阔的庭院,雕花的廊柱,窗子上糊着空白的粉纹纸,却被覆院的浓荫映成淡淡的碧绿色。院子里花香浮动,鸟语啾啾,当前正有双燕子在衔泥做窝。
田思思道:“这屋子是你自己的?”
张好儿道:“嗯。”
田思思道:“是你自己买下来的?”
张好儿道:“前两年刚买的,以前的主人是位孝廉,听说很有学问,却是个书呆子,所以我房子的价钱买得很便宜。”
田思思叹了口气,又笑道:“看来做‘慈善家’这一行真不错,至少总比读书中举好得多。”
张好儿的脸好像有点发红,扭过头去轻轻干咳。
田思思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笑着,道:“秦歌今天会到这里来?”
张好儿道:“我先带你到后面去歇着,他就算不来,我也能把他找来。”
后园比前院更美,小楼上红栏绿瓦,从外面看过去宛如图画,从里面看出来也是幅图画。
田思思叹了口气,道:“这地方好美。”
张好儿道:“天气太热的时候,我总懒得出去,就在这里歇着。”
田思思道:“你倒真会享福。”
其实她住的地方也不比这里差,却偏偏有福不会享,偏要到外面受罪。
张好儿笑道:“你若喜欢这地方,我就让给你,你以后跟秦歌成亲的时候就可以将这里当洞房。”
田思思眼圈好像突然发红,忍不住拉起她的手,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张好儿柔声道:“我早就说过,一看你就觉得顺眼,这就叫缘份。”她拍了拍田思思的手,又笑道:“现在你应该先好好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秦歌来的时候,我自然会叫醒你,你可得打扮得漂亮些呀。”
田思思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看看自己又脏又破的衣服,看看那双赤脚,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张好儿笑道:“你的身材跟我差不多,我这就去找几件漂亮的衣服,叫小兰送过来。”
田思思道:“小兰?”
张好儿道:“小兰是我新买的丫头,倒是聪明伶俐,你若喜欢,我也可以送给你。”
田思思看着她,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激,无论哪一行的都有好人,她总算遇着了一个真正的好人。
墙上挂着幅图画。
白云缥缈间,露出一角朱门,仿佛是仙家楼阁。
山下流水低回,绿草如茵,一对少年男女互相依偎着,坐在流水边,绿草上,仿佛已忘却今夕何夕,今世何世。
画上题着一行诗:“只羡鸳鸯不羡仙。”
好美的图画,好美的意境。
“假如将来有一天,我跟秦歌也能像这样子,我也绝不会想做神仙。”
田思思正痴痴地看着,痴痴地想着,外面忽然有人在轻轻敲门,门是虚掩着的。
田思思道:“是小兰吗?……进来。”
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俏丫头,捧着一大叠鲜艳的衣服走了进来,低着头道:“小兰听姑娘的吩咐。”
她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不生气时嘴也好像是撅着的。
田思思几乎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田心!这俏丫头赫然竟是田心。
田思思冲过去抱住她,将她捧着的一叠衣服都撞翻在地上。“死丫头,死小鬼,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这丫头瞪大了眼睛,好像显得很吃惊,吃吃道:“我已来了两年。”
田思思笑骂道:“小鬼,还想骗我?难道以为我已认不出你了么?”
这丫头眨眨眼道:“姑娘以前见过我?”
田思思道:“你难道没见过我?”
这丫头道:“没有。”
田思思怔了怔,道:“你已不认得我?”
这丫头道:“不认得。”
田思思也开始有点吃惊,揉揉眼睛,道:“你……你难道不是田心?”
这丫头道:“我叫小兰,大小的小,兰花的兰。”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并不像说谎,也不像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