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的人却直着眼睛在瞧她。她低下头,咬咬牙,大步走了过去。

  “那猪八戒怎么还没有赶上来,莫非又已喝得烂醉如泥?”

  她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在那里吃点喝点再走,“不吃白不吃”,她第一次觉得杨凡的话多多少少还有点道理。

  身后有车声马嘶,她回头,就看见一辆乌篷车远远的驶了过来,一个人懒洋洋地靠在前面的车座上,懒洋洋地提着抽绳,一双又细又长的眼睛似睁非睁,似闭非闭,嘴角还带着懒洋洋的微笑。

  这酒鬼居然还没有喝醉,居然赶上来了,看他这种舒服的样子,和田思思一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田思思恨得牙痒痒的。

  “这辆马车刚才明明就停在门口,我为什么就不会坐上去,我明明是先出门的,为什么反让这猪八戒捡了便宜?”

  现在她只能希望这猪八戒招呼她一声,请她坐上车。

  杨凡偏偏不理她,就好像根本没看到她这个人似的,马车走走停停,却又偏偏不离开她前后左右。

  不看到他这副死样子还好,看到了更叫人生气。

  田思思忍不住大声道:“喂。”

  杨凡的眼睛张了张,又闭上。

  田思思只好走过去,道:“喂,你这人难道是聋子?”

  杨凡眼睛这才张得大了些,懒洋洋道:“你在跟谁说话?”

  田思思道:“当然是跟你说话,难道我还会跟这匹马说话么?”

  杨凡淡淡道:“我既不姓喂,又不叫喂,我怎么知道你在跟我说话?”

  田思思咬了咬牙,道:“喂,姓杨的。”

  杨凡眼睛又闭上。

  田思思火大了,道:“我叫姓杨的,你难道不姓杨?”

  杨凡道:“姓杨的人很多,我怎么知道你在叫哪个?”

  田思思怒道:“难道这里还有第二个姓杨的,难道这匹马也姓杨?”

  杨凡道:“也许姓杨,也许姓田,你为什么不问它自己去。”他打了呵欠,淡淡接着道:“你若要跟我说话,就得叫我杨大哥。”

  田思思火更大了,瞪眼道:“凭什么我要叫你杨大哥?”

  杨凡道:“第一,因为我姓杨,第二,因为我年纪比你大,第三,因为我是个男人,所以你总不能叫我杨大姐吧?”懒洋洋地笑了笑,接着道:“你若要叫我杨大叔,我倒也有点不敢当。”

  田思思恨恨道:“死猪,猪八戒。”

  杨凡悠然道:“只有猪说猪话,我看你并不太像猪嘛。”

  田思思咬了咬牙,扭头就走,发誓不理他了,突听呼啸一声,杨凡突然拉了拉抽绳,马车就往她身旁冲了出去。

  前面的路好像永远也走不完的,太阳还是那么大,若真的这样走下去,就算能挺得住,也得送掉半条命。

  田思思一着急,大声道:“杨大头,等一等。”

  她故意将“大”字声音说得很高,“头”字声音说得含糊不清,听起来就好像在叫杨大哥。

  杨凡果然勒住了抽绳,回头笑道:“田小妹,有什么事呀?”

  田思思“噗嗤”笑了,她好不容易才总算占了个便宜,当然笑得特别甜,特别开心。

  天下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占人的便宜。

  田思思眨着眼笑道:“你这辆车子既然没人坐,不知道可不可以顺便载我一程。”

  杨凡笑了笑,道:“当然可以。”

  田思思道:“你既然已答应了我,就不能再赶我下来呀。”

  杨凡道:“当然。”

  他的嘴还没有闭上,田思思已跳上马车,突又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吃吃笑道:“你刚才也许没有听清楚,我不是叫你杨大哥,是叫你杨大头,你的头简直比别人三个头加起来还大两倍。”

  她存心想气气大头鬼。

  谁知杨凡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道:“头大表示聪明,我早就知道我很聪明,用不着你提醒。”

  田思思撅起嘴,“砰”地,关上车门。

  杨凡哈哈大笑,扬鞭打马,车马前行,又笑着道:“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大头的好处多着哩,你以后慢慢就会知道的。”

  有的人好像天生就运气,所以永远都活得很开心。

  杨凡就是这种人,无论谁想要这种人生气,都很不容易。

  正午一过,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就多了起来,有的坐车,有的骑马,有的年老,有的年轻——

  田思思忽然看到一个年轻的骑士身上,飘扬着一条鲜红的丝巾。

  红丝巾系在他的手臂上。

  这人当然不是秦歌,但想必一定是江南来的。

  “不知道他认不认得秦歌?知不知道秦歌的消息?”

  田思思头伏在车窗上,痴痴地瞧着,痴痴地想着。

  她希望自己能一心一意地去想秦歌,把别的事全都忘记。

  可是她不能,她饿得要命,饿得连睡都睡不着。

  一个人肚子里若是空空的,心里又怎么会有柔情蜜意?

  田思思忍不住又探出头去,大声道:“你知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杨凡道:“不知道,反正离江南还远得很。”

  田思思道:“我想找个地方停下来,我……我有点饿了。”

  杨凡道:“你想吃东西。”

  田思思咽了口口水,道:“吃不吃都无所谓……吃点也好。”

  杨凡道:“既然无所谓,又何必吃呢?”他叹口气,喃喃道:“到底是女人本事大,整天不吃饭都无所谓,若换了我,早就饿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