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少女与中年大汉已赶着去探视那少年的伤势,只听青衣少女恨声道:“好狠的心,好重的手法。”
海大少却拉着霹雳火道:“咱们与他们无甚冤仇,此时人家正在难中,咱们也不必再为难人家了。”
霹雳火道:“老夫本无为难他们之意。”
海大少转身向欧阳兄弟大喝道:“你们还不走?”
欧阳兄弟被这声大喝震得连连后退,终于转身狼狈而去,只剩下个看来身子最弱的少年,还留在当地。
海大少怒道:“你还留在此地作什?”
那少年躬身道:“小侄总该先谢过海大叔大恩再去。”
海大少呆了一呆,展颜道:“奎儿,俺看你本是个好孩子,何苦定要与那些不成材的东西混在一处?”
那少年躬身道:“既属兄弟,不得不共进退。”
海大少叹道:“好,快快回去吧,记得代俺问你姨妈好。”
那少年躬身称是,海大少又道:“还有,去告诉你兄弟,那蜂窝船早已沉了,叫他们莫再想糊涂心思。”
那少年躬身应了,转身而去。海大少叹道:“那般弟兄里,只有这欧阳奎还有出息。欧阳世家的家业,日后看来只有他撑着了。唉,咱们也走吧!”
只见那中年大汉已转身向他抱拳:“我等急着赶去他处,别的话也不能多说了,但今日之事,我武振雄决不会忘记你海大少的交情的。”
海太少微微一笑,道:“武兄只管请便。”
突听风雨中自又传来了一阵兵刃相击之声。一个尖锐的女子口音道:“孝儿,困住他,莫伤他性命,只要他说出怎会认得铁中棠,说出铁中棠此刻在哪里,你就莫难为他。”
铁中棠心头一震,闪身避到高大的海大少背后。
只见风雨中已有一团青光剑气,裹着两条人影,腾跃而来,还有一条人影,在旁随着剑气移动。来到近前,凝目望去,才看出剑气中的人影,乃是一个手挥长剑的紫衣大汉,和一个左手持刀,右手持拐的黑衣蒙面人。而随着他们在旁观战的,却是个手拄鹤头拐杖的银发老妇。
那紫衣大汉剑法沉稳迫急,一丝不苟,施展的乃是光明正大的正宗剑术,长剑转动,当真是滴水难人。
那黑衣人刀中夹拐,攻势虽辛辣,但脚下却甚不便,仿佛跛了一足,左手的刀法,也似有些生疏,显见是初练这刀中夹拐的左手刀法未久,是以此刻早已被紫衣大汉的霍霍剑光逼住,毫无还手之力,若非那紫衣大汉未存伤他之心,只怕他此刻便已要被伤在剑下。
中年大汉、青衣少女,齐地展动身形,方待赶去援救,霹雳火却已大喝道:“盛大娘,快令孝侄住手!”
众人齐地一呆,中年大汉也不禁顿住脚步。那银发老妇与紫衣大汉正是盛大娘、盛存孝母子。
盛大娘目光一转,笑道:“你这老兄怎的也在这里?为何要老姐姐住手?待我先逼这厮说出那姓铁的下落,再与你叙旧。”
霹雳火大声道:“不必问了,铁中棠的下落小弟知道。”
那黑衣人身子一震,招式大露破绽,但盛存孝却存心放了他一招,盛大娘亦自惊奇,道:“你知他在哪里?”
霹雳火笑道:“他此刻已被司徒笑那狐狸说动了,背叛了大旗门,此刻正与司徒笑、黑白兄弟在一处。”
盛大娘大奇道:“真的么?”
霹雳火笑道:“小弟几时骗过你盛大娘?小弟亲眼见到那铁中棠与司徒笑有说有笑地一齐回去了,此刻只怕在落日牧场。”
盛大娘呆了半晌,摇头笑道:“老身到外面去转了一趟,想不到竟会出这种奇闻。孝儿,住手吧!”
盛存孝长剑一收,急退三步,面上似乎微带惋惜之色,竟似乎在惋惜铁中棠怎会变节背师的模样。
铁中棠屏息躲在海大少身后,心中却是感慨交集。
此刻风雨更急,夜色已临,此间情势又如此混乱,盛大娘母子目光虽锐利,却也不曾注意到他。那蒙面黑衣人垂着刀拐,面色虽看不到,但神情却是黯然悲伤得很,仿佛突然失去了什么。
盛大娘目光一扫,却向他笑道:“看不出你竟已当了瓢把子了,势力倒还不小。好,瞧在霹雳老弟面上,放你们走吧!”
青衣少女已来到这黑衣人身侧,此刻突地冷笑道:“好,我也就瞧在他的面上,放你母子走吧!”
盛大娘面容微变,大怒道:“你说什么?”
青衣少女冷冷道:“我虽不愿与男子动手,但你却不幸是个女子。”她目光虽冷漠,但言语却锐利如刀。
盛大娘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咯咯笑道:“小姑娘,你难道是想与你家盛大娘动手不成?”
青衣少女冷笑道:“你真聪明,倒听出我的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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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娘笑道:“哎哟,好利的口,若是你武功有你的口一半犀利,也就不错了,但只可惜……”她含着笑故意轻叹一声,缓步向青衣少女走了过去。
霹雳火等人素来知道盛大娘心辣手狠,此刻都不禁在为这青衣少女暗暗担心,但又不便劝阻。奇怪的是青衣少女这面的人,却都似心定得很。
只听盛大娘接口笑道:“只可惜你瞧瞧你这双手,又白又嫩,绣花倒可以,怎么能与人动手呢?”笑语间她已轻轻伸出手掌,去握那青衣少女的手掌。
那青衣少女非但不避不闪,反而将手掌迎了上去,反握住盛大娘的手,冷冷道:“你的手也不粗嘛!”
两人手掌相握,盛大娘笑道:“哎哟,你的手……”语声突顿,身子仿佛震了一震,面容立刻变得苍白。
那青衣少女笑道:“我的手不太嫩吧!”缓缓放开手掌。
盛大娘瞧了她两眼,突然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口中沉声道:“孝儿,走!”说到走字,身形已在三丈开外。
众人都不禁惊得呆住了,不知道盛大娘为何如此。若说这少女武功能惊退名满江湖的盛大娘,谁也不敢相信。只见盛存孝亦自呆了一呆,道:“不等等田兄了么?”
盛大娘脚步不停,沉声道:“他见不着我们,自会回去的。”
盛存孝也是满面惊疑,匆匆向霹雳火抱了抱拳,随着盛大娘,飞奔而去,袖中却似在无意间落下了一只丝囊。霹雳火拾起丝囊,盛存孝已去得远了。他忍不住打开丝囊瞧瞧,里面却只是一粒丸药。霹雳火认得这正是盛大娘独门暗器“天女针”的独门解药。一时间他不禁更是奇怪,喃喃自语道:“怪了,存孝行事素来谨慎,怎会让这解药掉下来?”
要知凡是独门暗器的解药,在江湖中俱是无价之宝,那独门暗器的本门中人是万万不该让它随意遗落的。转身望处,那青衣少女左掌捧着右腕,花容失色,身子也渐渐开始颤抖起来,正是中了“天女针”的症状。
霹雳火心头一动,这才知道盛存孝方才必已看出他母亲在掌上暗藏了“天女针”,两人一握之下,盛大娘显然被青衣少女内功所震,而青衣少女却也遭了“天女针”的毒手。盛存孝不忍令这女子丧命,才故意遗落下这独门解药。他这一念仁心,不但救了青衣少女,也救了他母亲。
只见那边黑衣跛足人与中年大汉武振雄也已看出青衣少女的异状,大惊之下,齐地过去探问。青衣少女惨然一笑,轻轻合上眼帘,惨笑着道:“好厉害的毒药,我只怕……只怕已是无救的了。”
黑衣跛足人、武振雄齐地变色惊呼起来,突听霹雳火大喝一声,道:“不要紧,解药便在老夫这里。”
那黑衣跛足人又惊又喜,颤声道:“真……真的么?盛大娘‘天女针’乃是独门暗器,你怎会有她的解药?”
霹雳火长叹道:“老夫哪里会有,这是盛存孝留下的。”
黑衣跛足人呆了一呆,轻轻伸手接过解药,那青衣少女也霍然睁开眼来,道:“他为何会救我?”
霹雳火苦笑道:“老夫那位盛大姐虽然心狠手辣,但她儿子的仁心侠义,却是江湖罕见,天下无双。”
黑衣跛足人垂首叹道:“若换了别人,我此刻也没命了。”
海大少突地挑起姆指,大声道:“想不到紫心剑客竟是如此一条汉子,俺无论如何,也要交他一交。”
只见那青衣少女接过解药,突地取出一物,交给霹雳火,道:“这是我掌伤的解药,你去交给他吧!”
服下那药丸,在雨中坐下,运功调息,再不说话。
霹雳火接过少女交给他的木瓶,呆了一呆,感慨丛生,长叹道:“人道救人便是救己,这话当真一点也不错。”
海大少朗声道:“盛大娘虽然咎由自取,但看在盛存孝的面上,你便该快将解药送去才是,还呆在这里做什?”
霹雳火道:“正是!”脚步方动,突又顿住,望着海大少苦笑道:“她到哪里去了,老夫怎么知道?”
海大少道:“这个……这该当如何是好,再迟只怕来不及了。”
话声未了,风雨中突又急地冲来两人。只见前面一个少年,虽然也是黑衣劲装,蒙面黑巾却失落了,气喘咻咻,神情狼狈不堪。还有个长身玉立、面容冷漠的少年秀士,紧紧贴在他身后,黑夜中望去,形如鬼魅,又宛如他的影子一般,他顿住身形,少年文士也随之顿住。
只见这黑衣少年奔到近前,喘了口气,立刻笑道:“好险好险,幸亏我还机警,终于将那穷秀才甩下了。”
武振雄早巳变色,沉声道:“你是一个人回来的么?”
黑衣少年得意地笑道:“自然是一个人。”
众人见他明明是两人同来,却偏说是一人,心头又都不禁为之大惊。这秀士打扮的少年,轻功竟如此惊人。
只听武振雄仰天一笑,大喝道:“相公好俊的身法。”
黑衣少年茫然道:“师傅你老人家在对谁说话?”
他身后的少年文士突然轻轻一笑,道:“我!”
黑衣少年身子蓦地一震,霍然转身,那少年秀士如影随形,又到了他身后,身法有如鬼魅一般。
武振雄大喝道:“躺下去。”
黑衣少年随身扑倒在地上,拧头而望,那少年秀士方自转步自他身侧走了过去,他这才知道人家竟始终跟在他身后,掌心不禁突地沁出了冷汗。那少年秀士虽然身上也早已被雨水淋湿,也沾了些泥污,但神情间却仿佛是穿着最最干净的衣服似的,丝毫不见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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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四下一扫,朗声大笑道:“好,好,很好。”
海大少见他虽然也颇英俊,但神情间那种志得意满,故作潇洒的味道,却实在令人见了有气,忍不住骂道:“好什么?好个屁!”
霹雳火却已接口笑道:“好臭。”
少年秀士面上笑容突然不见,冷冷道:“看两位相貌堂堂,怎的出口便是卑鄙之言,岂非令人齿冷?”
海大少只作未闻,故意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叹道:“果然是臭得很,不但臭,而且还有些酸酸的。”
霹雳火正色道:“只怕是闷坏了的陈年臭屁。”
众人虽被那少年秀士武功所惊,但听海大少、霹雳火两人一搭一档,嬉笑怒骂,也不禁都“噗嗤”笑出声来。
铁中棠此刻又早已闪身到那些劲装大汉身后。
此刻只有他在暗暗担心,只因他见了这少年秀士的轻功,知道海大少、霹雳火两人还不是此人的敌手。只见那少年秀士瞧了他两人几眼,目中已有杀机闪动,突然笑道:“田某谨遵师训,决不先向别人出手。”
他蔑然一笑,冷冷接道:“不知两位可敢动田某一动么?”
海大少突然自霹雳火掌中取来那木瓶,放到地上,学着那少年口吻,冷冷道:“这木瓶也从不先向别人动手,不知你敢动它一动么?”他口声本极清亮,此刻却故意说得尖声细气,众人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少年秀士再三故作矜持斯文,说话也咬文嚼字,此刻却也忍不住怒喝道:“我就偏偏毁了它,看看它是什么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