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喘着粗气,皱着眉头大颗大颗的流着汗水。胤禛心疼的趴在我耳边,低声说道,“紫苏,还成不成?再坚持一会。”
我摇了摇头,没力气了。我真是没力气了。
产婆突然跪下,“四爷!老奴实在没办法了,侧妃身子太弱,使不上劲儿来。老奴接生了这么多次,还没见过像侧妃这种情况!”
胤禛啪的踢到一旁的凳子,“什么话!都怪你们没本事!少推脱侧妃身子弱的借口!”
那拉氏低着头走了过来,再一次对胤禛俯身,“四爷,您在这儿守着他们也放不开啊!不如您出去等着消息,我守在这儿。产婆嬷嬷们经验丰富,妹妹一定会没事的。”
胤禛犹疑的看着那拉氏,然后再看看我。
我轻轻的点头,慢慢放开了握着胤禛的手,示意他离开。
胤禛叹了口气,“也好!紫苏,我出去候着。”然后再转向那拉氏,“她的命就交给你了,如果出个好歹,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那拉氏唯唯的点头,目送着胤禛走了出去。
孩子还得继续生。那拉氏说的没错,胤禛在这儿,产婆们确实保留了许多招数。胤禛一走,他们有的教我吸气运气,有的教我怎么巧用力气,总之,路子多多了。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伴随一声响亮的啼哭,孩子终于出生了。
我虚弱的转过头,看到那拉氏喜滋滋的看向我,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
“紫苏,是个小阿哥呢!”
我开心的笑,一行清泪流了下来。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喜极而泣。
没等丫头通报,胤禛便迫不及待的大踏步走进卧房。大概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接下来就是很壮观的景象,产婆丫头跪了一地,“恭喜王爷,喜获小阿哥!”
胤禛从那拉氏手里接过我们的孩子,怜爱的瞅着这个刚来临到世上的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把他捧在怀里,慢慢的走到我旁边低下身子,“紫苏,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呢!”
我骄傲的笑,嘴里却说道,“又不是第一次做阿玛,用那么兴奋么?”
胤禛却不理我,自顾自的夸奖起自己的儿子来,“你看,这个鼻子,简直就是我的模板啊,还有这个脸型,也像我。眉毛粗粗的,也是我的样子。”
旁边的那拉氏不好意思的笑,“看四爷这个样子,倒像是第一次做阿玛似的!这么高兴!”
胤禛更加坐到我的床边,示意丫头将我的脑袋轻轻的靠在大大的抱枕上,待我坐的舒服一些,又喜笑颜开的抱起孩子给我炫耀,“紫苏,你瞧,这是咱们的孩子呢!”
我好笑的看着胤禛颇为孩子气的行为,“是啊。长的这么丑。”
胤禛却剑眉一竖,“哪儿丑了?谁敢说我爱新觉罗家的孩子丑?”说完又把孩子朝我的方向一推,“孩子刚生出来都这个样子,弘昼弘历刚出生的时候,还没他好看呢!”
我不搭理他,仔细的看着怀中的宝贝。想这个小东西就是我十月怀胎的辛苦结晶,心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你看看,这孩子的眼睛倒是蛮像你的。”胤禛突然伸过手来指了指孩子的眼睛,“都这么大,还圆圆的。”
我得意的笑起来,“那可是,也不看谁的孩子,有这么漂亮的额娘,孩子能不好看么?”
养了多日,身体慢慢的恢复起来。
“四爷吉祥!”正抱着孩子玩耍,就听见丫头们通报的声音,我知道,孩子的阿妈又来报到了。
于是头也没抬的说道,“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早?”
突然感到脑袋一阵疼,好像有人打我。恼怒的仰起脸,这才发现胤禛拿了个折子,正恶作剧似的冲着我笑。
“怎么?有了孩子就忘了我啦?”胤禛坐到我旁边,抱起孩子,“你这喜新厌旧可真够快的,连我的面都不愿意瞧了。”
我倚在枕头上,把头懒懒的放在被子上,“孩子不也是你的?还好意思说我呢,一天都来瞧八遍了。”
孩子突然哭了起来,胤禛手忙脚乱的连摇带晃,孩子却哭得愈发大声。旁边的嬷嬷急急的走了过来,“王爷让老奴瞧瞧。”
胤禛轻轻的把孩子递给她,嬷嬷瞧了一会,老道的笑,“小阿哥原来是饿了。老奴把小阿哥抱下去喂奶去。”
胤禛“哼”了一声表示同意。嬷嬷抱起孩子往屋外走,走到一半却又被胤禛厉声喊住。
“所有孩子的吃食,都由你负责!旁人一概不许碰!”
嬷嬷有些不解,怔了半天。
“没听到么?”胤禛愈发大声,“孩子的饮食起居由你打理!所有丫鬟下人不能接触到小阿哥的一切东西!”
嬷嬷连连称是,马上退了下去。
我有些纳闷,“胤禛,为什么要这样啊?”
脑子里却突然有了不好的念头,如果说弘晖是有人陷害的,那我的孩子也成了下一个要报复的对象么?
心里一阵害怕,不由的抓住了胤禛的袖子,“胤禛,你知道了什么么?有人要害咱们的孩子?”
胤禛微微一愣,好像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竟然是冰凉的。
“没事。”胤禛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有我在,谁都不会伤着咱们的孩子。”
我没继续问下去,看胤禛的样子,他是有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而他不让我知道的事情必然有他那样考虑的道理。我也没必要问个究竟。
虽然顾虑重重,但还是不愿意把事情往坏的方向想。
胤禛突然拉起我的手,食指一道一道在我手心里划杠杠,来来回回弄得我很痒,“紫苏,你想好咱们孩子的名字了么?”
“没有。”我一下握起自己的手,正好把他的食指圈在手心里,“我一直叫他宝贝儿。”
“这叫个什么名字?”胤禛掰开我的手,“多难听,要有个正式的名字还好。”
“那你起吧。”
“我想了几天,乳名叫福宜可好?”胤禛直视我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道。
“福宜?”我默默的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倒是满好听的。”
“你说好听就好。”胤禛仿佛松了一口气,“正式的名字要让皇阿玛来起的,福宜是咱们称呼他的小名儿。”
我点头,继续偎在胤禛的怀里倾听他的心跳。
“还有件事儿。”胤禛顿了顿,“福宜随侍的丫头还没定呢?你说,咱们找谁伺候他?”
我闭着眼睛,想也没想的回答,“碧雪吧,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整个府里属他和我最贴心。”
胤禛却突然推开我,吓了我一跳,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
“是谁都行!就不能是他!”狠狠的吐出这几个字,“碧雪这丫头,迟早要送她出去!”
我有些傻,好好的怎么一提到碧雪就这么大反应?
胤禛又一把把我圈进怀里,“紫苏,外边太阴险了你知不知道?”
我茫然的摇头。
胤禛叹了一口气,“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的,以前你有身子怕你听到这个消息再支持不住,现在好了,孩子也生下来了,我也放心些了。”
我支起脑袋,和胤禛对视。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他前思后量的考虑这么久?竟然在我产前就悄悄的谋划?
“碧雪。”胤禛看看我顿了顿,“她,可能是老九那边的人。”
我猛烈的摇头,随即大笑,“胤禛,你神经过敏了吧?怎么可能?她是我的丫头啊!”
胤禛按住了我的身子,“我也不确定。现在一切都是猜测,但是起码她是最为可疑的。可能,你上次的被虏,也和她有关。”
《大清绮梦》 正文 笃定
我还是不相信,“你有什么根据么?平白无故就怀疑他可不对啊!”
胤禛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想事情那么简单?”然后把我的脑袋揽紧到自己的胸膛,“会让你看到事实证据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不强制的办了她么?”看见我摇头,胤禛叹了口气,“我就想让她心服口服的招认自己的罪过,我爱新觉罗胤禛做事情,讲究的就是让人心服口服!”
看到胤禛笃定的样子,我的心里却乱七八糟,脑子里不停的重现碧雪这几天反常的举动,碧雪啊碧雪,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会背叛我?
自从听到了胤禛的话,我也开始对碧雪防备起来。胤禛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多一个小心总比莽撞行事来的好。
福宜也一天一天的长大,他已经会笑了。说来也惭愧,福宜虽是我生的,但却没喝过我的奶,都是奶妈把她哺育的。本来皇子阿哥出生就有奶娘来喂养,我奶水又极其匮乏,只能傻傻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喝别的女人的奶水长大。
想到这儿,我就有些遗憾。
奶妈又喂福宜了。我站在一旁观看,看着福宜满足的样子,我也感到了身为母亲的欣喜。正在那享受母子和谐的胜景,胤禛却急急的冲了进来。
我迎上前去,“今儿个回来的这么急?”
胤禛却不答我的话,仿佛很疲惫的瘫坐在椅子上,扯过自己脖子上的朝珠扔到了一边。我走上前去,胤禛不耐烦的摘下朝帽塞到我手里,像是干涸了许久,迫不及待的拿起旁边的茶杯吞了口水。
“怎么了?”我很纳闷。“出什么事了么?”
胤禛不耐烦的摆手,旁边随侍的丫头立即退了下去。
“前段时间你生产的时候我没告诉你,太子被废了。”
我点点头,没有任何的惊讶。在我的印象里,这个太子好像被废了两次。
“然后呢?”我坐下来,静静的听着胤禛的下文。
“这么大的事你不惊讶?”胤禛却不继续往下说,猛地转换了话题,“太子被废啊,你怎么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也觉得自己表现的有些太过淡然,于是连忙解释,“你以前不是说过么,太子暴戾成性,不成大器。”
“嗯。”胤禛这才收回他狐疑的眼神,“前几天皇阿玛让推选新太子人选,你知道么,几乎所有的朝臣都选了老八!”
“嗯。”我点点头,“就为这个你烦成这样?”
胤禛抓过我的手,“紫苏,你是不是傻了?老八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么?他还不如废太子呢!他如果执掌大位,我大清几代先祖的基业也就快没有了!”
我伸出手来抚摸着胤禛皱起的眉毛,“他不会如意的。你要相信我。”
胤禛猛然抓住我的手,“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赌的呗。”我安定的笑着看他,“赌咱们的皇阿玛还不糊涂。他那么精明的人,会这么轻易的将太子的立废大事交与众臣么?”
胤禛的睫毛动了动,忽然放开紧握着我的手,“但愿,你说的对。”
我好笑的看着他,“我有先知呢你信不信?皇阿玛不会让八阿哥得逞的,你按兵不动,静等事态发展,这几日不可太过张扬知不知道?”
胤禛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做你的孝顺儿子就行啦!”我忽然想起了自己不该说太多,唯恐引起胤禛怀疑,我再圆不起自己说的话,只能简单说了句,“孝顺儿子最能赢得父母心思!这可是最简单的道理了!”
“嗯。”胤禛重重的答应了一声,然后慵懒的倚在了椅子的后背上,有一手没一手的把玩着我的头发,仿佛内心仍在有着重重隐忧。
“对了!”我想打破一下这种压抑的气氛,于是猛然站起,胤禛拽着我头发的手没来得及松开,“哎呦!”我呲牙咧嘴的捂住左半球脑袋,疼得直嚷嚷,马上撤离到离他三米远的地方。
“怎么了?”胤禛直起了身子,“你怎么当了额娘以后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有什么事情非得这样不可?!”
我委屈的揉着脑袋,“明明是你弄疼了我,现在还这么义正词严的训我……。”
“到底是什么事儿?”胤禛一脸笑意,“你这样迫不及待的知道?”
“哦。”我重新坐下来,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才想起来要问他的问题,“你们家弘历哪儿去了?自从上次弘晖出事就没见过他呢!”
“什么叫你们家弘历?!”胤禛站起身来,狠狠的敲了一下我的额头,“他也好歹喊你一声姨,怎么就成你们家弘历了?”
我不满的低下头,我这称呼是有点别扭,可是至于引起他这么大反应么。以我和弘历他娘的那个关系,估计如果她在这儿,巴不得我酸溜溜的当着胤禛喊一声“你们家弘历”呢!这样显得他和胤禛多么热乎。
“你又神游到哪儿去了?”胤禛拉起我的手,我一脸茫然,显然是还没缓过神来。
“弘历被送进宫里了!”胤禛仰起头,一脸的骄傲,“皇阿玛觉得咱们弘历有福气,特恩准将弘历送进宫里由他老人家亲自抚养。”
“嗯。”我点点头,“确实挺好的,可是这么一进宫,他额娘不就不能常常见他了?”
“可不是。”胤禛别有深意的看看我,“她也是个苦命的,弘历自从生下来,就被送到奶娘那儿带着,好不容易长大点了,又被皇阿玛教养。确实不容易啊!”
我随和着恩哈答应,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瞎琢磨些什么。
胤禛无奈的看着我,“你今儿个是怎么回事?怎么老心不在焉的?”我歉意的抬起头冲他微笑,胤禛却怜爱的把我揽紧,“难为你能想起弘历来,等哪天皇阿玛恩准了带你进宫瞧瞧他去。弘历虽是我儿子,但是我这个阿玛也有一段时间没能见着他了。”
我绞尽脑汁琢磨胤禛这番话的意思,想着想着突然明白过来。他知道我和纽祜禄氏的关系一向不和,肯定也认为对于她的孩子我也会懒得搭理。今儿个提起弘历,自然会觉得十分惊讶,我平时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今天却关心起了情敌的孩子,哈哈哈,在胤禛那种公事公办的脑子里,肯定是觉得我识大体了。
其实我还真是以一种特别势力的眼光看待弘历这孩子的,不管怎么着,人家是未来的乾隆皇帝,说不定以后还得指着他呢。就以我和他额娘现在这种关系,万一这弘历再记个仇,不分个好坏脸,再任由他额娘把我一棍子打死了怎么办?
想到这儿,我心里一阵得意,想不到自己心思竟然这么缜密了。于是大幅度仰起头,清清亮亮的说道,“好!那哪天你一定要‘难为’我去看看弘历去!”
府里还是那样风平浪静,但是从胤禛一天阴似一天的脸上我可以看出,外面,宫里,或许是变天了。
心里没来由的烦躁,虽然这些历史上太子废立的事儿课本上几乎不记载,但是我就是再傻也应该能知道,所有关于太子的事情,都应该是一个大漩涡。
即使知道胤禛最后是胜者,但还是有些担忧,担忧的不是他的结局,而是这整个事情发生的过程,过程的残酷,往往比结局的输赢来的更为惨烈和厚重。
这几日我的右眼皮老跳个不停,害得我整日心惊胆颤,就怕发生个什么事情。自从那日胤禛的警告,我整日守在福宜旁边,除了奶娘之外,不让任何人接近,从心底里怕福宜出个什么岔子。
正柔柔的对着福宜哼着摇篮曲,红袖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样子十分狼狈。
“主…子…!不……好了!”
“哪儿不好了?”我有点恼火,最讨厌别人动不动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大呼小叫的样子。
红袖扑通一声跪下,“主…子,宫里新传出话来,皇上打了十三爷板子!”
“啊?”我一惊,轻轻拍着福宜的手骤然变重,福宜大概感到疼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却顾不得他的苦闹,摆摆手示意嬷嬷走上前来照顾福宜,便拉着红袖的手急匆匆的跑到了外厅。
“怎么回事?”我紧紧的攥着红袖的手,“宫里谁传的话儿?准不准?十三爷到底怎么了?”
“四爷眼前的秦顺儿传的,他说四爷可能今夜回不来了。十三爷被打成那样,他正跪在乾清宫殿前请命呢!”
唉!这个胤祥到底又闯什么祸了。我感到自己脑子里蹭蹭的一下下的冒着急火,“红袖,给我找套进宫的衣服来,咱们进宫去看看!”
“可是……。”红袖好像有些为难,“没有牌子,女眷是进不去宫的啊。”
我颓然坐下,这么火急火燎的,倒把这事给忘了。这可怎么办?
我在心底默默祈祷,今天的事情不管怎么着,只希望别和太子之位沾边就好。
“算了,咱们急也没用,等着吧!”我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忽然灵机一动,“红袖,让咱们府的几个人守在宫门口,一有消息,即刻禀报!”
已经到了黄昏,胤禛仍然没有回来。我开始不安分的在屋里踱来踱去,满心的烦躁无处发泄。
看来今天这事肯定闹得不小。
正在那心烦意乱,红袖却又突然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主子……进宫……令牌……!”
我心下一喜,忙把那令牌攥在手里,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几遍,“谁给你的?”
“四爷派人拿出来的,说是让主子尽快进宫去!”红袖说完便把我往内屋里扯,“主子别管那么多了,快换上衣服进宫吧!”
胤禛一向不希望我掺合到这些宫廷扰事中,这次却指明要我去,而且还这么急,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早知道,好好把这段历史了解透就好了。省的我现在老处在一种命运未卜的情境里,有劲儿也使不上。
任由着丫头给我换上宫装,马车已经备好了,我急匆匆的进宫去。坐在马车里,满脑子却都是关于胤祥的血淋淋的镜头。
越想越害怕,我使劲攥着自己的衣角,看着衣角上湿湿的褶皱,这才发现自己满手里已经全都是汗水。
宫里不准坐车,我几乎是以跑的速度到了乾清宫殿前,一到那儿,远远的就看见胤禛笔直的跪着,姿势相当端正。
“怎么了?”我溜过去悄悄拽着他的袖子,“胤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