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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旧不吭声。

袁满撇撇嘴——哎,走了,伤自尊了。

可她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下车跟来——

袁满诧异的回头,竟然真是郑衍叙。

郑衍叙径直向她走来。

这这这…这也太反常了吧,他这是要送她到家楼下?袁满表示受宠若惊。

可他什么也不说,就这么沉默着,一路陪着她在路灯下穿行。

路灯打在他脸上,勾勒出美好的阴影;落在他眼里,孕育出抹神秘的色泽——

他今天去根向檬吃饭,受刺激了?不然怎么如此反常?

就在袁满第五次偷瞄他时,他终于顿住了,垂眸看她。袁满赶紧收回目光,还在心惊胆战中,他却幽幽开了口:“我见到他了…”

袁满一愣:“谁?”

“丹尼尔张。”

丹尼尔张?袁满反应了半天,丹尼尔——不就是向檬的前男友?

郑衍叙没顾得上看她的反应,只继续道:“我可能…真的能追到向檬…”

什么意思?他怎么…突然能得出这个结论?袁满的疑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声断喝打断——

“袁满!”

“袁满!”

袁满的思绪,就这么被远处传来的这声断喝打断。

下意识的扭头看向那声断喝的来源——

她竟然在自家楼下,看见了宋林佳。

宋林佳冷着脸朝袁满走来,脚步很慢,却气势汹汹。

袁满几乎被逼着退了一步,做出防御状:“你干嘛?”

“博晏有没有来找过你?”

“啊?”

在宋林佳眼里,袁满此时表现出的一知半解,不过是在故弄玄虚。宋林佳不由得嗤之以鼻:“他都跟我提分手了,会不回来找你?”

“…”

恕袁满瞬间痴傻,理解无能…

分手?

宋林佳是在说,她和博晏分手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宋林佳还在拉着博晏到处看房。却不知道,这一看,竟把男朋友给看没了——

“我已经想好了,按揭贷款的话,我们俩每个月需要…”就在宋林佳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房屋信息表,一边从房屋中介走出时,身后的博晏却突然打断了她——

“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我很累…”

“你们男人怎么都这样?跟那姓袁的在一起的时候,你嫌她给不了你动力,跟我在一起,你又嫌累了?”

“博晏,你会后悔的!”

宋林佳就这么负气走了。可等气消了,她找去他家,却发现,博晏竟然一整晚上没回家。

在现女友的字典里,最恐怖的三个字就莫过于“前女友”了,宋林佳干等了一晚,越想越不是滋味,就差在脑子里模拟出博晏回头去找袁满继而一炮泯恩仇的画面——这简直能逼疯宋林佳。

宋林佳此刻找到袁满这里,却见这女人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她就像个失心疯的妒妇,这女人却如此轻松惬意,容光焕发…最最气人的是,这女人,看着竟比原来瘦了一圈,五官都因此更立体了…

最讽刺的,也就莫过于此吧…

第39章

此时此刻,袁满看着宋林佳,仿佛看到了三个月前的自己——

三个月前的那晚,她不肯相信博晏会背弃他们之间的八年感情,三个月后的今天,宋林佳不肯相信还处在热恋中的男友会如此轻易地抛下她。

说到底她俩女的有什么错?为争一渣男撕得你死我活?袁满可做不到。

“他真的没联系过我!不信你自己看,”袁满甚至直接把手机掏了出来,“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其实如果没有郑衍叙在场,任是袁满再义正言辞、表现得再问心无愧,宋林佳估计都是不信的,可现时现刻,以一个纯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既然已经有了郑衍叙,谁还会要博晏?这个道理宋林佳还是懂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宋林佳的气焰顿时就灭了,几乎是喃喃自语起来:“我该怎么办?”

面对宋林佳的失魂落魄,袁满其实很想丢下一句“关我屁事”就潇洒走掉,可她刚绕过宋林佳、刚走出没两步,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宋林佳周身的沮丧和无助,像一张网,成功地网住了袁满难得的圣母心——

“他可能会在四中的足球场。”

曾经的博晏碰上过不去的坎时,总会去那儿踢球,听博晏自己说,他从小就很喜欢踢球,可是他那么胖,同伴们从不愿带他一起,他就只能坐在冷板凳上,一等就是一整天,最终日落西山,所有人都走了,只剩被遗弃的足球,陪着一个被遗弃的他。久而久之,博晏就习惯了在空无旁人的球场上,自己和自己踢,没有观众,也没有同伴。他因此练就了一身好球技,可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愿意知道…

那种从小就养成的自卑感几乎深入博晏的骨髓,以至于后来足球场成了他的避风港——直到袁满走进他的人生。

袁满还记得,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博晏把她带到球场,告诉她:“谢谢你肯和我在一起。以后我就不再是一个人了,我不需要别人,有你看着我就够了。”

说这话时,博晏的双眼特别亮,特别真挚。

只不过这些往事,估计博晏早就忘了…年少时的誓言,被时间冲成了狗屎,忘了或许更好。

只不过博晏的那双眼睛,袁满忘不掉,那真挚的眼神,将袁满悄然带进短暂的回忆,直到被宋林佳飞奔着离开的脚步声惊醒。

匆忙的脚步声迅速远去,直到最后微不可闻,袁满抬眸一看,直撞进郑衍叙的目光里——

郑衍叙就这么静静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装逼。

袁满笑笑:“我的表现够不够潇洒?”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俏皮些,以掩饰自己被回忆打得落花流水的事实。

“够。”郑衍叙没什么表情。

“够不够霸气侧漏?”

“够。”

“够不够女王范?”

“…”郑衍叙挑眉,“别再逼我撒谎。”

好吧,袁满闭嘴了。却也陡然失去了力气,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低头检视一下自己,她的手机竟还握在手里——

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早就开不了机了。

“我刚才还让宋林佳看她的手机以确定博晏没给她打电话,真是醉了。呵呵…呵呵…”袁满对郑衍叙说,满是自嘲。

郑衍叙撇撇嘴,显然不想再搭理她。

其实袁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博晏分手了,不正趁了她的意?她不该开心?毕竟她无数次在心里诅咒过博晏谈一个黄一个、谈两个黄一双。

然而事实却是,此刻的她,连笑都勉强。她很想当面问问博晏:“我以为你是遇见了不可错失的真爱,才选择放弃我们八年的感情。可你现在这么轻易就分了手了,不就是在告诉我,八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是个屁,还抵不过那一时的新鲜劲?”

袁满这么想着的时候,无意识的按下了开机键——

人生真是有太多的意料之外,袁满没有料到死机了一天的手机竟然在此刻毫无障碍地开了机。就像没料到博晏这么快就分手一样…

看着开机画面,袁满愣了一下,

紧随开机画面后跳出的,便是未接来电提醒。看着这则未接来电提醒,袁满二度愣住。

博晏真的打了电话给她…虽然只有一通。

他到底想干嘛?

袁满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博晏”二字从她脑海里多划过一次,她就多恶心一分。

四下张望了一轮,袁满终于找到一个无害的话题:“对了,你刚才说…你和向檬怎么了?”

“先把你自己那点破事处理清楚再说。”郑衍叙果断回绝。

“这有什么好处理的,如果博晏是因为我分手,那只能说明他贱骨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分手,那就是他和宋林佳之间的问题,更不关我的事了。”

她说得倒是轻松,可脸色并不轻松。郑衍叙难得多看了她几眼——

“干嘛这么看着我?突然发现我美若天仙?”

郑衍叙可不接她的茬:“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他?”

这就是他观察了她几轮后得出的结论?

袁满失笑。郑先生啊郑先生,果然情商为负…

当然了,如果他情商够高,怎么会看不出来如今她的邪念全都倾注在另一个人身上…

袁满的那抹笑容还未隐去,郑衍叙已先行一矮身,坐在了她身旁:“其实…我很早之前就见过你。”

“啊?”

“早在你还没发胖的时候。”

“啊??”

“当然,还有博晏。”

“啊???”

这…什么跟什么?袁老师表示,已完全跟不上这位郑先生的思路…

郑衍叙瞅了瞅她,仿佛要在她的五官里找到曾经的一点踪影,可惜遍寻不到,只能浅浅地叹口气。

袁满被他这声叹气深深地刺激到了,不甘地撇撇嘴:“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郑衍叙没回答她,但显然,在郑衍叙的记忆里,她给他留下的,也不是什么好印象——

“不得不说,你的出场方式永远这么特别。比如上一次你就是被烟灰缸砸出场的。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是直接从树上掉下来的。”

树上?掉下来?

袁满绞尽脑汁回想,她确实从树上掉下去过一次,只不过那次还是在…

16岁那年的暑假,也是袁满作为瘦子的最后一个夏天,因为大晚上翻墙出去和博晏去外面吃东西,不小心摔断了腿。袁妈为此怒不可遏,为了防止小胖子再来祸害自家女儿,袁妈特地安排袁满住进了袁爸当年工作的医院,为的就是看牢袁满。

可袁满哪儿宅得住?成天想着如何溜出去玩儿,她还记得自己当时住在二楼,窗外便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一入夜,树影就斜斜地映入窗内,她的病床上也因此树影婆娑。那个夏天,格外的闷热,她很想吃老冰棍儿,很想吃大脚板,很想喝可乐…之前成天跟着博晏吃吃喝喝,嘴都变馋了,在医院里,越是吃不到,越是惦记得夜不能寐,直到一天晚上,突然一颗石子飞来,砸响了病房的窗户。

她迅速挪到窗边,其实当时腿脚早已好利索了,可袁妈还是不让她出院,就怕小胖子又找她。可袁妈怕什么,就注定来什么,袁满推开窗子一瞧——

博晏竟然就跨坐在树杈上,兴奋地和她打招呼。

那是自她摔断了腿之后,和博晏的第一次见面。

博晏什么都来不及说,赶紧把背着的书包扔给她。

袁满险险接住,书包可沉了,打开一看,竟是一书包的零食——

“书包里有老冰棍,你快点吃,不然都化了。”

袁满果然找到了她最爱的老冰棍,竟然只化了一点。后来袁满才知道,当时的博晏为了不让冰棍融化,几乎是一路狂奔进了医院,跑了整整三公里,半刻都不敢停。

袁满当时吃着冰棍,却是脑子一热,叼着冰棍就攀出了窗外,顺着那半腰粗的树枝,去和另一头的博晏会合。

博晏都快吓傻了,连忙摆手让她回去。可她哪回得去?哪愿意回去?索性一鼓作气,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博晏面前。

最终,两个人面对面跨坐在树杈上,袁满是累得大喘气,博晏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才这么“噗嗤”一声,都笑了。

蚊虫的嗡鸣,夏夜的闷热,树影的婆娑,以及这个男孩紧张到僵硬的笑容,组成了袁满对那个暑假最美好的回忆。

可冲动的后果也紧随而来——

他们该怎么爬到树下去?

“你就顺着梯子往下…”博晏低头指一指树干上靠着的梯子,他方才就是靠这梯子爬到树上的,可此刻这么低头一指,才发现——

咦?梯子呢?

梯子竟不知被谁收走了!

“经常有小屁孩把医院里的梯子架这儿来掏树上鸟蛋,估计管理员看见了,就把梯子给挪走了。”她说得倒轻松,一点不担心。

不仅不担心,甚至摩拳擦掌了一会儿,这就要徒手爬下去。

博晏拉她回来,她还向他打包票:“放心,我这次绝不会再失手摔到自己的。”

结果…

袁满还真说到做到,没摔到自己,只在快要落地时脚滑了一下,但她也没摔到地上去,而只是摔到了——

一个胖子身上…

“好在你那时候瘦,不然我那天就已经被你压死了。”

今时今日,郑衍叙用这样一句话,为多年前的糟糕经历作了总结。

袁满眨巴眨巴眼睛,指指他,“你?”又指指自己,“我?”

郑衍叙一副“是的没错就是你别抵赖”的淡然样子:“那一整个夏天,我都在看你和博晏秀恩爱。不是他为了你爬树,就是你为了他跳树。不是他为了等你在住院部外头淋了几小时的雨,就是你为了和他讲电话,在公用电话亭里喂了半个晚上的蚊子。你们俩当时,就没想过我的感受?”

什么?他还恶人先告状???

“你个偷窥狂!”袁老师终于忍不住起身怒指,“竟敢这样偷窥还是纯洁少女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