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满的嘴撬不开,大家索性去问老孙:“老孙,你咋知道他叫郑衍叙呢?”
老孙神秘一笑,可就在他准备畅言高谈一番时,包厢里又隐隐飘来一阵低气压,众人扫眼看去——
果然是哈士奇脸型男回来了。
袁满手里还拿着他的手机,眼看他一走近、目光就锁定在了她手中的手机上,袁满赶紧递还手机:“你刚电话响了,我想给你送出去来着。”
郑衍叙倒也没有异样,可一看手机上的未接来电,顿时就双目一沉。
“我出去回个电话——”
众人就这样目送着他来去匆匆。
哈士奇脸型男前脚刚踏出包厢,原本一派安静的包厢就又喧哗了起来——
“老孙!快说!别卖关子了!”
袁老师就这样看着老孙再次被攻陷了。
也不知为何,身边少了一张哈士奇脸,袁满一会儿也坐不住了——或许是有前男友在的场子,她没人撑腰,怂货属性就又暴露无遗了吧——索性出去找他。
却是几乎是整个楼层找了一遍,都不见郑衍叙的踪影。
终于,她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无意识的往外一瞧——郑衍叙竟然在饭店外。
等袁满气喘吁吁地赶到饭店外,却在不远不近地看着他的背影的瞬间,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不敢再靠近。
重新调试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才继续前行。距离越来越短,周围越来越静,除了袁满渐渐恢复平缓的心跳声,就只有他的手机听筒里,依稀飘出的声音——
“我撑不住了…”是女人的声音,“我…”
袁满就只偷听到了这些,郑衍叙便直接一边听电话,一边走向了更深的僻静处。
郑衍叙最终落脚的地方,不出5米就是路灯,晕黄的光线将郑衍叙那本就倾长的身影几乎拉成一条线。
而袁满,就站在线的另一端。
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喝的红酒上头了,还是这徐徐的夜风把脑子吹晕了,袁满望着光线那头的郑衍叙,几乎觉得那就是她所有光明的源头。
她没去计算郑衍叙的这通电话持续了多久,只知道郑衍叙收起电话走回她面前时,那眉眼仿佛都浸淫在了暖黄的路灯下,显得那么和煦,那么…与众不同。
郑衍叙看了她一眼。
仿佛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在这儿?”就被另一种情绪攻陷了——就这样,郑衍叙突然张开双臂,毫无征兆地、用力地拥抱了她。
袁满浑身一僵。
慢半拍地恢复了感知,这才感觉到他传递来的体温。他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分享某种无法言语的喜悦…
某种,与她并不相关的喜悦。
郑衍叙很快就放开了她,袁满的僵硬过程却一直持续。
整个拥抱满打满算不过5秒钟,可此时此刻郑衍叙眼底的那抹星光,却不期然地刻进袁满脑中,再也挥之不去。
第 24 章
袁满现在最需要的只有两个字——
冷静。
被区区一个拥抱闹得思绪短路,不是坐拥百万粉丝的袁老师的风格啊!这不,在回包厢的路上袁满便琢磨着自己得躲哪打会儿坐,静静心,不然绝对心跳过快而亡。抬头一瞅见洗手间的指示标,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连忙叫住已经走到前头去的郑衍叙:“我…我去趟厕所。”
一向反应很快的郑衍叙似有心事缠绕,慢了半拍才回过头去,此时就只看见袁满的身影“嗖”地一下消失在了拐角,再无动向。
袁满走去洗手间的这一路上,都在忙着为这一切的心慌意乱找个合理解释,为什么心跳加快到现在还没有平复?很显然是因为太久没有男人对自己好了,而突然横空出现一个男人不计条件地帮助她,再加上这男的各方面都不赖——很不赖!于是乎这种心理的投射作用令她的大脑开始疯狂地分泌多巴胺。
没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这该死的多巴胺…
停止分泌!停止!——袁满心里叫嚣着,但显然袁老师的意志力还没有强到能控制这一切,直到——
“我哪知道?我跟她分手以后一点联系都没有。”
熟悉的声音突然窜进耳朵,袁满猛地停下。
下意识地抬头一瞧,原来她已不知不觉来到了洗手间门外。包厢里不允许吸烟,洗手间隔壁便是专设的吸烟区。那熟悉的声音,便是从这吸烟区传来的。
在此之前,袁满还不知道博晏的声音竟有此等魔力,竟能让她原本有些不受控的心跳突然冷得几乎一停。
还不等袁满做出反应,吸烟区里又传来另一个声音——老班长的声音:“那你说袁大头是怎么钓上那男的?”
袁满突然间就有点哭笑不得。倒不是因为之前还热情地迎接了她的老班长竟然会在人后这般编排她,而是…
自从她发胖以来,就再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成为男人们讨论的焦点。那她到底可悲多一些?还是可气多一些?连袁满自己都分辨不出了。
班长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声音叠进来:“这你可得问博晏了。袁满有什么魅力,咱博晏最清楚了,不是么?”
语气里的揶揄,嘲弄,袁满听见的那一瞬间,也很诧异自己竟然别的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有一个想法,几乎跟毒刺一样直戳入她的神经——
她想知道,此时此刻的博晏,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有个丢他脸的前女友,且这前女友还在受着朋友的莫名编排,他是尴尬?还是难堪?是不愿再提?还是一笑而过?
有没有想过…要为她说一句什么公道话…
可惜,袁满再也没有听见吸烟区里传出博晏的声音,只有班长和A君,聊得热络——
“就不能是她找来充场面的么?没准是鸭呢。”
“你能不能别这么阴暗?我刚特别注意了下,人袖扣都好几万呢,有这种级别的鸭么?而且啊…我刚看袁大头和那男的在饭店外头拥抱来着。”
A君并不知自己的这句话,无形中成了一股绳,把吸烟室外的那个人从冰冷的深渊里往回揪。可当那个人刚被揪回岸上,就再度被话锋一转的A君一把推回了深渊——
“人男的没准就这么重口味,就好这一口呢?哈哈哈…”
A君的笑声,几乎能绕梁三日而不绝。
可见…男人一旦八卦起来,比任何女人的战斗值都高。
可见…男人一旦嘴贱起来,比任何长舌妇的舌头都长。
但事过之后,袁满曾经扪心自问了一下,如果老同学们只是这种程度的编排她,袁满觉得自己也就是愣怔过后,看清了人心便一笑而过了。毕竟她这些老同学的嘴损程度还不及她母上大人的十分之一。直到吸烟区里传来一声——
“呵呵…”
几乎是鼻音的浅笑声,袁满却一下子就听出了,那是博晏的声音。
在这句“呵呵”之下,袁老师来不及反抗,已功败垂成。
来参加同学聚会之前,袁满还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就是那明艳照人的宋林佳了,于是想尽办法,费尽心思,甚至拉来郑衍叙配合,却原来…
爱过8年的人,只用一句最浅的“呵呵”,就给了她最狠的一刀。
一剑封喉…几乎。
却在这时,一抹几乎是清冽的声音醍醐灌顶而来,硬生生地将袁满扯离了那已令她破皮绽肉的剑锋——
“袁满?”
这声音…
袁满回过头去。
郑衍叙就站在不远处。
袁满刚想对郑衍叙笑笑,却发现了不对劲,下意识摸了下眼角,这才放心。自己明明没流眼泪,为何他看向她的目光突然一紧?
这个答案显然无解。因为郑衍叙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眸光,不疾不徐地向她走来。
“撤吧,你那姓孙的老同学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包厢没法儿待了。”郑衍叙说着不忘看一眼手表,无心恋战的样子。
“…”
“…”
袁满努力克制着不再回头去看那吸烟区,只对着郑衍叙,用力地点点头。
眼见袁满直接走向电梯间,郑衍叙叫住她:“你不回去跟你的老同学们道个别?”
“不了。”她明明是笑着说的,却令郑衍叙看着她的眸光,又不由一紧。
一个一直被认为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突然地深不可测起来,古怪,实在太古怪了…
但其实袁满的心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今晚受到的屈辱,就让它永远留在这扇门后吧。
看清了人心,已经是她今天最大的收获。
回程的车中,袁满忍不住问:“我是不是真的太胖了?”
郑衍叙瞅她一眼。
或许因为她脸上的沉静太过反常,连一向没好话的郑先生都不由得深思熟虑过再开口:“汉字中,表达人体器官的字,大多用‘月’字旁,比如肝、脾、肺;所以,胖,是正常的。而表达不健康的字,大多用病字旁,比如病、痨、癌;所以,瘦…你懂的。”
袁满笑笑。
郑衍叙的回答虽然很精彩,她笑却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突然想到,自己之前也问过博晏同样的问题,当时的博晏告诉她,胖一点才好,他才不喜欢骨瘦如柴的女人。
事实却是,他甩了她,因为那个几乎瘦成杆儿的宋林佳。只在她的世界里只留下一句,讽刺至极的呵呵…
所以…
郑衍叙的话,听听就好。即便郑衍叙是个很有腔调的人,是个不会和博晏一样说一套做一套的人。
当时的她没有冲进吸烟区开撕,因为那样压根毫无意义,看热闹的人还会那样看热闹,鄙夷她的人只会更鄙夷她——她想要用另一种方式复仇,前所未有地想…
袁满扭头看向车窗外的天空。
夜色醉人。
第 25 章
高登回到家,不请自来的闯入者已大喇喇地坐在了沙发上。对此,高登他早已习以为常,眼皮都没动一下。却在看见沙发前空荡荡的茶几时,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更令高登惊讶的,是此时此刻的闯入者竟然在啃着一截黄瓜。
高登诧异得声音都发抖:“老袁,你你你…你病啦?”
“没啊。”啃着这没滋没味的黄瓜,她的脸色确实不会太好,但顶多是脸臭而已,不至于显得病态吧?“干嘛这么问?”
“你哪次来我这儿,不是恨不得把我家周围方圆一公里内的外卖全都搬来的节奏?”
袁满恨恨地咬着黄瓜,企图幻想出一丝丝肉的滋味,但均以失败告终,自然没好气:“我要减肥。”
这话高登听了太多遍,基本当笑话听了,高登呵呵一笑作为回答,压根就不愿接这茬,“你突然来找我干嘛?”
“想你了呗,小登登。”
“停停停!打住!”高登一脸惊恐。老袁这是吃黄瓜吃傻了吧,说话竟变得如此肉麻。
袁满想了想,还是忌惮着没直切主题,而是继续地顾左右而言他:“你跟陈程怎么样了?”
一提这个名字,高登就表情凝固。好半晌才解冻:“就那样呗。”
高登这人吧,自从那方面开窍以后,就一直是表面毫无公害,交过的女友其实不计其数,但他却一直声称自己的“处”还在——每一次新的爱情来临,都是崭新的一个他,自然每一次都是“第一次”。这倒也不是高登自夸,实际上,连袁满都不知道高登究竟有何种魔力,就算是炮`友,最后也都心甘情愿和他当朋友。以至于高登这些年虽交往过的女朋友无数,风评却一直不错。分手后从不手撕前任,也从不被前任手撕。用高登自己的原话说,他要一直保持着“第一次”般的赤子之心,给更多女性同胞送去爱与温暖。
这也是上次在他家翻到那件女士内衣时,袁满大呼他被破`处的原因…
袁满曾经分析过,高登之所以谈了那么多次恋爱都能全身而退,法则只有一个——他从不交麻烦的女友。都是合则来,不合则散,简直可以堪称是现代社会的爱情楷模。
“没打算交往?”袁满试探着问。
高登摇头。
“那就是单纯的419了?”
高登又摇头。
这回袁满是真的不懂了。
高登深深地看了袁满一眼,多少有些难以启齿,但又不吐不快:“她把我嫖了。”
“…”袁满的五官已自行组合成了一个“囧”字。
“那天…我醒来的时候,”高登一脸的哭笑不得,“她给我留了2000块,人却早就不见了。”
酷炫!
女性楷模!
时尚时尚最时尚!
瞬间,袁满对这位陈小姐的崇拜有如滔滔江海泛滥而来,几乎淹没掉了她来找高登的真正目的。
见状,高登又是无力摇头,又是无奈抚额:“你这幸灾乐祸的表情也太明显了吧。”
袁满赶紧揉揉脸,清醒清醒,这才让自己的思绪回到正途。可这时候,又忍不住支吾起来:“我…其实这次来找你呢,是想你帮我分析分析…呃…这么说吧,我现在的多巴胺分泌有点紊乱…”
高登可不明白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说人话。”
袁满被这么一噎,顿时卡了壳,又欲言又止地看了高登一番,终于咬了咬牙,不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噼里啪啦一阵不带标点符号的狂飙起来,“我上周末同学聚会带着郑衍叙一起去的中间发生了一些意外些之后…”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袁老师不负众望的,话到最后又支吾了起来,“他就…我就…”
高登的好奇心就这样被狠吊在了半空中,那叫一个抓心挠肝,地就差抓住袁满的双肩、以马景涛式的咆哮口吻怒骂:别废话!说重点!
无奈袁老师犯了怂,嘴巴怎么也撬不开了。高登只能强压下心里的马景涛,用最后一丝耐心问:“他把你睡了?”
袁满摇头。
“你把他睡了?”
袁满还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