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喻,袁满表妹是也,俗称“别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小时候,袁妈数落她的口头禅永远是“你看看人家路子喻怎么怎么地,你再看看你!”久而久之路子喻这三个字就成了袁满永远跨不过的那道坎。幸好路子喻在十几岁时,路爸的酒厂出现债务困难,路家只好随着酒厂一路南迁,回到了绍兴,自此,路子喻也就只有逢年过节会回一趟北京。朋友圈里偶尔见到路子喻晒自拍,袁满心里那叫一个酸爽:这丫头为什么能越长越好看???不是说小时候长得好看的,长大都会变丑吗——比如她袁满!而她这表妹,长得好看不说,身材还好!瘦成一道闪电不说,胸还大!甚至连名字都都这么好听,如果智商再高点,那路子喻简直就完美了,而据袁满所知,她这表妹确实不怎么聪明,前两年继承了路爸的衣钵成为了酒厂厂长,果不其然,厂子在她的带领下越走越差,如今已近破产边缘。
现在就算给袁满一整盘红烧肉,也提不起她的好心情了:“她不好好守着她的厂子,突然跑来找工作干嘛?”
袁妈可没接她的腔,只自顾自地说:“你把你的衣柜也腾出来一个,好给她放行李。”
这这这…这简直是鸠占鹊巢的节奏啊!
袁满振臂一呼只为维护自己权利:“我反对!”
话音刚落就被袁妈无情驳回:“反对无效。”
为了抗议袁妈的霸权主义,袁满决定带上爆米花离家出走,地点无一例外选择了高登的住处。袁满其人,嫌弃自己表妹智商不高嫌弃的头头是道,自己其实也就半斤八两,考了三次驾照都没考过,至今开车水平还停留在倒库阶段,骑着她的小电炉,爆米花坐在她的书包里只探出个脑袋来,就这么一路优哉游哉地来到了高登家。
她没有事先打招呼就杀上了门,高登一点也不意外:“又带着你家狗来蹭饭吃啊?”虽抱怨着,还是侧了侧身,让她进屋。
爆米花比袁满还轻车熟路,一被袁满从包里放出来,就一个箭步飞奔到了客厅,蹦上沙发撒欢。
高登见了直摇头:“跟你主人一个德行。”
“哪有?”
袁满不服,大喇喇地坐进沙发,脚往茶几上一搁,差点就碰倒搁在茶几上的水杯,引得高登一声惊呼直接扑来:“小心!”
袁满还以为咋地了呢,定睛一看,高登原来是跑来抢救水杯旁的电脑来了。
“吓死奶奶我了…”
“你吓死我了才对,每次来都要废我一部电脑,”“我正工作呢,电脑里全是资料,奶奶你就悠着点吧。”
这倒是引起了袁满的好奇,凑过去看电脑屏幕:“你接了新活?我咋不知道呢?”
高登恨不得把袁满揉成一团丢出窗外:“咱们俩合伙开公司,老袁你就一天到晚闲得蛋疼,我就每天忙成狗。你说你过意的去吗?”
要不是今儿看了高登的电脑,袁满还真把这事忘了,他们前段时间跟一家由刚毕业的大学生创立的小公司达成合作意向,合作开发一个App,专治单身癌,袁满出创意和案例,大学生们出技术,等APP研发出来,再借助“袁老师今天不加班”的平台进行宣传,名气大了之后就可以拉风投,从此她袁老师就要带着一帮初出茅庐的毕业生们出任CEO、迎娶吴彦祖、自此走上人生巅峰。当然理想是美好的,现实进程却有点缓慢,合同刚签没多久,现在还属于前期开发阶段,袁满也不太上心,就高登在忙前忙后。
高登详装生气,袁满自知理亏,立马拍拍手示意爆米花:“来!爆米花替我以身相许一下!”
爆米花立即亲昵地扑到高登身上,转眼就舔了高登一脸口水,高登躲都躲不开。袁满则坐在一旁,一边看热闹,一边做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那我今天就牺牲一下,和你一起熬夜研究下这个APP吧。”
高登眼都不抬就拆穿了她:“离家出走跑我这儿来借宿就直说。”朋友做了十几年,他还不清楚她那点小计俩?
袁满立即腆起笑脸,抱拳改口道:“大人英明!”
这个目前还没有想好名字的APP其实说白了就是个虚拟恋爱APP的升级版,如今市面上已经有了不少虚拟恋爱的APP,要怎样推陈出新,做得比别人更好更精,成了他们需要解决的第一要务。他们目前想到的路数应该是对的:首先评估用户的单身癌指数,找到导致用户无法恋爱的内在及外在原因;其次对症下药,彻底扭转用户的无法恋爱体质;再次,虚拟出不同难度的场景,手把手地教用户如何追人…但是这个路数稍有差池就会走偏,变成市面上那些打着交友为名、行着那啥之实的约`炮软件。这也是研发团队现在比较担心的问题。
“高大人,我们不妨先叫个宵夜,边吃边慢慢研究,如何?”在电脑前坐了不到半小时,袁满就坐不住了。
高登无言地看了眼袁满,仿佛袁满就是那不可雕的朽木。袁满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正嗷嗷待哺地等着高登的回答,高登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
高登的手机放在不远处的饰物柜上,袁满正准备趁着高登起身去接电话的时机火速定个麦当劳宅急送,不料她贼兮兮的眼珠一转,就被高登识破,高登直接点开了电脑上的网络电话,一边看着袁满,一边接听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有些慌了手脚:“你让我盯的那个人喝醉了,马上就要被人带走了…”
袁满听了,一脸惊愕地用嘴型问:“谁?”
“陈小姐…”
袁满眼睛不由得瞪得更圆。他们之前跟了陈小姐一个月,这个滴酒不沾、没有任何娱乐的世界第三性人,竟然跑去喝酒?还喝得大醉?
一分钟后高登已夺门而出,袁满在到底是该跟过去看看、还是该乖乖地待在这儿点份外卖等高登回来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可袁满没想到,她这一等就等到了后半夜,她历来跑这儿借宿时的待遇都是睡沙发的,今儿高登不在,她自然要携宠妃——爆米花一道入住高登那花了好几万从北欧运回来的超柔软床垫。
顶级床垫就是不一样,袁满不一会儿就香甜地睡着了,睡得天昏地暗时,依稀听见卧室外传来乒哩乓啷的声音,这才悠悠转醒。
看来高登终于回来了…
袁满这么想着,倒头又睡,可刚脑袋刚沾着枕头,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愣是瞬间就把她的瞌睡震到了九霄云外。该不会是…小偷吧?
袁满吓得惊坐起,可这卧室里也没有什么可以防身的武器,袁满环顾了了一圈四周,最终只能咬牙抄起床头柜上的烟灰缸,蹑手蹑脚地踱到门边,拉开一条门缝。
外头只亮了盏壁灯,袁满依稀看见一个人,那行资相貌,不是高登是谁?袁满不由得松了口气,直接拉开门走向高登,正要开口叫他,却在这时,硬生生哑了声、顿了足——
她这才看见高登怀里还搀着一个人。
陈小姐?
高登竟然把陈小姐带回来了?
袁满还没来得及消化掉这一波的震惊,下一波走势更猛的震惊就瞬间攫住了她——
陈!小!姐!竟!然!把!高!登!扑!倒!了!
只听“砰”的一声响,陈小姐直接倒在了高登身上。袁满离案发地点这么近,自然清楚地听见了高登被压得痛哼了一声。几乎是本能的,袁满趁着没人发现自己,麻溜地扭头缩回卧室。
作为一个合格的旁观者,袁满自然只拉开了一条门缝看热闹。只见两人好半晌没动,袁满还以为这俩人都摔晕了呢,不料这时陈小姐慢悠悠地动了——她试图撑起自己,可手臂一脱力,再度软绵绵地贴在了高登身上。
陈小姐估计真的醉得不轻,反正袁满没听过她用如此卑怯的嗓音说过话:“你为什么…就…看都不看我一眼?”
似抱怨,也似叹息。
高登沉默良久,伸手准备要推开陈小姐了,却不知为何手在中途变了方向,最终,只是摸了摸陈小姐的头,那动作,多少带着丝心疼。
袁满这时候必然是只偷窥,不出声,作一个合格的旁观者。但心里已经忍不住给高登点一万个赞:高登同志是个好同志啊!年底分花红的时候一定要给高登同志多分一点,为了完成这桩case他毅然决然地牺牲了色`相,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可歌可泣、感天动地…
但可惜想象中的限制级场面并未发生,看着高登十分君子地把陈小姐扶去了洗手间,袁满都有些怒其不争了。幸好这时,突然传来的震动声成功唤回了袁满的思绪,袁满循声望去,才在客厅的地板上看见一支黑色的手机。
手机一直欢快地震着,而那边厢的洗手间里,也适时地传出了水声。袁满只得悄悄地潜出卧室,去捡手机。
这并非高登的手机,那估计就是陈小姐跌倒时从兜里滑出来的。
来电显示上只写着一个字:他。
他?谁?
虽然这么做不厚道,但袁满为了深度了解客户,还是一咬牙接听了。
先不开口,等对方先说。
“陈程?”听筒那端悠然地传来一抹比这夜色还要凉几分的嗓音。
袁满眼珠一转就猜到了…
陈小姐心中的那抹白月光,除了郑衍叙还有谁?
“不是说12点前把文件传给我的吗?现在都几点了。”果然是大boss的作风,大半夜的来催工作。
“…”
“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都透着股不容回绝的力量。
这个郑衍叙怎么会想的到,他的得力女部下此刻正为了他,醉生梦死着呢?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袁满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就把声音放轻、放柔:“郑衍叙…”
“…”手机那头瞬间陷入古怪的沉默。他大概也觉得,陈小姐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直呼他名吧?
“你知不知道…我爱你…”
袁满说完,立马就把电话掐了。
此刻的袁老师哪会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一句戏言竟会一语成谶?此刻的她还在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想:这句话乱不乱得了那千年单身狗的心?拭目以待…
第 5 章
日子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继续了下去。袁妈依旧不为袁满的离家出走所动,袁满依旧过着吃香喝辣的悠哉生活,高登依旧对陈小姐在他那儿过夜一事绝口不提。
依旧是个周五,袁老师定点坐诊时间。
今天来访的是个已经被抛弃了十七次的疑难杂症患者,该患者外表看没有任何问题,长得也挺漂亮,穿衣打扮也很有品位,交际圈也广,也不愁结交不到异性,但她每次谈恋爱,无一例外,男友都会在3个月内忍不住提分手——
但既然外表没问题,那肯定就是内在有问题了。
袁满依旧不露脸,由高登全程负责和来访者聊天,简单听完患者自己的陈述,袁满已经能初步得出结论,但这女生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儿。
“我想搬去跟他一起住,每天都能见到他,每天都能和他黏在一起,有什么错?我一休息就给他打电话,关心他的工作,有什么错?我不让他抽烟,不让他喝酒,对他的健康负责,有什么错?我不让他跟他那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有什么错?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他好!”
隔壁监控室里,袁满透过电脑看着咨询室里姑娘义愤填膺的样子,无奈地摇头,对着蓝牙耳机假咳了一声,蓝牙那头的高登自然接收到了袁满的信号。于是乎二人默契地唱起了双簧,袁满在这头说,高登在那头复述给这姑娘听——
“有时候就像是一种野生动物,喜欢追逐感,所以他追你的时候,当然会非常热心,一天一百个电话、恨不得24小时粘着你,这都正常;但同时,男人也喜欢新鲜感,喜欢距离感,你迫不及待地搬去和他同居,距离感没有了,新鲜感也没有了,从那一刻开始,他就会本能地疏远你;恋爱关系也讲究敌进我退的,你一个劲儿地上杆子,他自然要逃了,你说是不…”
袁满正分析得头头是道,却在这时,“砰”地一声闷响彻底打断了她的话。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电脑前的袁满,包括在咨询室里的高登以及来访者,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了声音的源头——咨询室的房门。
原来是有人破门而入,而此刻气势汹汹地站在门边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小姐。
高登在经历了短暂的错愕之后,熟练地弯起一抹笑:“陈小姐?你怎么来了?”
“袁老师在哪儿?”
一看这架势就是来者不善,高登哪敢说实话,袁满连忙扶着蓝牙耳机教高登怎么应付:“你就跟她说我不在,让她有什么事先预约。”
高登依瓢画葫芦,对着陈小姐,能应付一句是一句:“不好袁老师不在。你找她有什么事么?要不这样,你先预约,下次…”
话音未落,陈小姐快准狠地一个伸手过去,直接就扯掉了高登耳朵上挂着的蓝牙。
此举令高登和袁满都惊愕地呆在了原地,眼看陈小姐瞄了眼手里的蓝牙耳机后,露出一抹冷笑。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陈小姐调头就走出了咨询室,那样子,简直英勇如捉`奸的福尔摩斯。袁满见状,暗叫不好,腾地就从座位上跃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关掉电脑屏幕,开始满屋子地乱窜,寻找藏身处。
桌子底下?只够藏3/4个她。
窗帘后面?只够藏2/3个她。
沙发旮旯?只够藏1/2个她…
袁老师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体型感到欲哭无泪,此时此刻好死不死的,监控室外竟突然响起转动门锁的声音。袁满脑袋一热,直接翻出了窗外。
幸好窗外连着一截放空调外挂的隔断,刚够藏下一个她。
而袁满刚一蹲稳,耳边就传来了哒哒的高跟鞋声——
陈小姐进来了。
听着高跟鞋声一直在监控室里“哒哒”地响着,袁满心里只响起一首歌: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无奈焦急得手心直冒汗,却不敢抬头看。想了想,摸出手机调出相机功能,把相机当做镜子,调整好了角度,轻松折射出了屋内的景象。
只见陈小姐来到办公桌前,扫视了一眼桌上的各色零食包装袋,高登跟在身后,忙着打圆场:“你看吧,袁老师真的不在。”
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提醒了陈小姐,眼看陈小姐抬手摸了摸电脑屏幕,袁满心里暗叫:不好!
电脑屏幕刚关,肯定还烫手!
果不其然,陈小姐也发现了这点,直接就重新打开了电脑屏幕。刚才太紧急,袁满只关了屏幕而没关主机,如今屏幕一亮,映入眼帘的便是隔壁房间的监控画面——
“我上次来的时候,你们也是这样监视我的?”陈小姐冷笑着回头看向高登。
袁满已经不敢再看接下来的场面了。默默地收起手机,安安分分做只卡在空调外挂隔断里的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