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毛飞瑜说:“她周五回国。”
结束通话后,季左的电话又进来,“宋总,上午事多,忘了跟您说。市民政和滴水基金都给您发了邀请函,成立四十周年的庆典活动,您这些年捐赠的钱物都不少,他们希望您能出席。”
一般而言,宋彦城不太出席这种公开活动。他做好事就是不留名的那一种,做就做了,没想过广而告之,自己心安理得便行。但这一次是海市爱心福利项目正式启动的四十周年。
一件善事,能持之以恒,不容易。
宋彦城想了想,答应下来,“时间确定下来后,你把那天的工作调整一下。”
季左应声,“好。”
“还有。”宋彦城吩咐:“从老刘那找两个身手厉害的人,等黎枝回国后,就说是保镖,看着她点。”
季左一一记下,遂又笑着说:“宋锐尧现在在集团已经待不下去了,一周都不见人影。之前那些倾向于他的董事和中高层,这段日子也都纷纷倒戈。好几个明里暗里向我打探过你的行程。还有托我给你带东西,赴饭局的,我按您之前的指示,都给回绝了。”
宋彦城说:“这事儿交给王副总。”
季左明白,只等集团易主,局势将重新洗牌。
黎枝工作时候一般不太跟宋彦城联系,加之国内外有时差,这一周两人几乎没怎么通电话。宋彦城记得毛飞瑜说过,黎枝是周五回。他算好时间,准备去机场接她。
结果周五大早,黎枝竟给他打来电话,“surprise!”
宋彦城睡意一下子褪去,他还特意重新看了眼屏幕,是她在国内用的那只私人号码。
他皱眉,“你回来了?”
“对呀,昨晚上回来的,给你惊喜。”黎枝语气得意。
“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了那还叫惊喜吗?”黎枝嘻嘻笑,“只不过我昨天到得太晚,不想打扰你休息,就先回滨江花园倒时差了。”
宋彦城坐起来些,靠着床,揉了揉眉心,不太正经地问:“倒完时差准备干什么?”
黎枝低声:“召唤男宠,侍寝。”
宋彦城被这温言软语勾得心猿意马,他把手机拿近,近到嘴唇都要贴在屏幕上,沉声说:“等不及了,枝枝,我们开视频?”
……
不用亲密接触,依然可以有最艳的高|潮。
……
宋彦城起床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后下楼开车。安全带刚系上,右边靠角落的车位上忽然亮起大灯,明晃晃地往宋彦城这边刺,他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
对方没有要关灯的意思,宋彦城以牙还牙,索性开了双闪。太刺眼,很快,对方关了车灯,宋锐尧从车里下来。
他一身皱巴的西服,尚算英俊的容颜也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他顶着青色的眼圈,神情却不似之前的乖戾。宋彦城眯缝了双眼,分明从他脸上看到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宋锐尧走过来,双手搭在卡宴的车窗沿子上,他弯着腰,冲驾驶座的宋彦城要笑不笑,“弟弟这是要出门啊?”
宋彦城看他一眼,没说话。
不重要,宋锐尧颇为闲适地手指轻敲,左右歪了歪头,笑眯眯地说:“是去看弟妹吧?”
宋彦城猛地侧过头,盯着他。
宋锐尧却视而不见,笑得更欢,“那天闲来无事,欣赏了一下弟妹的作品,哎,我就奇怪了,宋彦城,你挑女人的眼光怎么变得好?你那些堂兄堂弟的,也不是没玩过女明星,都没你有眼光,玩出了个影后。”
宋彦城冷冷逼视,薄唇紧抿如凌厉的刃。
宋锐尧竟不带怕的,反倒凑近了些,压着声音作怪,“弟妹法国拍广告辛苦啊,回来了吧?是不是,在滨江花园的那套小别墅里?”
宋彦城质问:“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宋锐尧笑着答:“我人在你面前,想干什么也干不了啊。”他语气陡然一转,笑容一瞬即收,阴恻恻道:“但是别人会不会干,我就不清楚喽。”
宋彦城推开车门,抓住他的衣领扬拳狠狠砸下来,“你再说一句试试!”
这一拳是真的用了劲,关节硬茬茬的,没留一丝余地。宋锐尧掀倒在地,剧烈喘息,疼得他眼冒金星。还没缓过来,宋彦城第二拳紧追而下。
宋锐尧吐了一嘴的血,整个人的状态如烂泥,视死如归且绝望。他用手背拭开嘴角的血,冲宋彦城冷笑,“我说过,你让我无路可退,我也让你尝尝这滋味。弟妹那么漂亮,放掌心疼还来不及吧,那细胳膊小腿的,再粗暴点,就能折断了。”
宋彦城脑子一懵,意识他这话的意思后,背脊冷汗陡冒。
宋锐尧呵声,“可惜了啊。你说,明天的娱乐头条会怎么写?”他笑得更大声,甚至还唱起了京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宋彦城脸色惨白,跌跌撞撞上车。
轮胎磨地胶的刺耳声惊动了别的车的警报。
气氛骤乱,卡宴冲出了车库。
一路上,宋彦城不停给黎枝打电话,长嘟音,通了,却没人接。他颤着手,又打给毛飞瑜,毛飞瑜接得倒快,“什么事儿?”
“黎枝在你那吗?”宋彦城一开口,腔调都变了。
“不在!死丫头无心工作,说今天放假死活不工作!”
宋彦城猛地掐紧手机,嘴唇颜色都白了。
从温臣公馆去滨江花园不算远,他这一路的电话,黎枝都没有接。过城市隧道的时候,乍然暗掉的光线像是紧箍咒,他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手不是手,方向盘摇摇晃晃,脚也不是脚,油门的力道完全没了分寸。
一时间,前后车的鸣笛急响,把宋彦城的魂魄拉回原位。他反应过来,猛踩刹车,人被安全带勒着,狠狠栽向前。那一瞬,宋彦城心里涌出无数声音,杂乱不堪地搅浑在一起,最后拧成一股绳,啪啪抽在宋彦城脸上。
疼,哪儿都是疼的。
这一秒,他忽然后悔了。
卡宴横冲直撞进小区,黎枝别墅的户外花园栅栏门开了一条缝。宋彦城差不多是连滚带爬地下车,拔腿就往里头冲。
他疯狂砸门,叫喊的声音都变了音调,像失声的怪物,只剩声嘶力竭的哼喊,“枝枝,黎枝!”
几秒而已,他沉着脸往后退,用尽全力去撞门。
就在这一刹那,门忽然开了,黎枝不满地碎碎念,“催命呐你,我走过来不要时间的呀。”
可宋彦城的动作已经收不住了,他太大力,一八五的个头撞过来,毫不夸张,黎枝被他撞飞了两米。黎枝趴在地上一脸懵,睁大眼睛望着宋彦城。
这么一摔,她人都摔傻了,疼痛从屁股袭来,康复不久的尾椎骨竟又开始隐隐作痛。
黎枝脾气儿上来,不满指责,又委屈又疼,“你干吗啊!我上次还没原谅你呢!你欺负我上瘾了是吧!”
宋彦城呆在原地,“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他暴躁大吼:“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黎枝被他吼得呆若木鸡,她从没看见过宋彦城这样凶悍的时候。
而下一秒,宋彦城猛地冲过来,一把将她死死抱住。
“枝枝。”他哑声说:“对不起。”
很奇怪,明明该生气的,但黎枝能感觉到他的失控和恐惧。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如此真实地撞击在她心间。忘了疼痛和不解,只剩心疼。她伸出手,亦用力回抱住他,“好啦,我也不是真的发脾气,我就是,就是……被你吓着了。”
之后,宋彦城和她在房里疯狂z.爱。
不同往日的温存轻柔,他像只中枪的兽,要死要活地在黎枝身上寻找解药。每一次用力,每一声哼吟,都是令他安心的理由。他需要黎枝的回应,需要她的哭声,需要她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以此,仿佛才能证明,他是活着的。
日落黄昏之时,黎枝昏死过去。
宋彦城等她完全熟睡,才起身穿衣,披着外套出了门。
夜色里的华公馆,霓虹灯影不熄不止。
最靠里的包厢,红男绿女置身其中一片奢靡。宋锐幺懒在沙发上,架着二郎腿,轻吐烟圈,对宋彦城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
他笑得像个穷途末路的亡命徒,知道大势已去,表情狰狞诡异,“看来弟弟真的很爱她,我随便编造的话都没能把你吓成那样。”
宋彦城冷得像风雪欲来的前夜,目光寒冽。他没有废话,往他身上丢去一个文件袋。
“你给我安安分分过日子,我还能留你一碗饭吃。”
宋锐尧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宋彦城抬高下巴,眼里不见任何情绪供给,他周围的空气像被稀释一空,整个人是极致的冷静。
他一字一字地说:“你不准再打黎枝的主意,这是条件。你若破坏,这个文件里的资料,我保证,随时都能来取你的命。”
说完,他不再看宋锐尧一眼,转身离开。
华丽长廊上铺设红色地毯,厚重消音,身后是劲歌金曲,填充耳膜。宋彦城不为所动,他知道,自己不是未战先逃。
他只想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让黎枝一生喜乐平安。
——
回到滨江花园,黎枝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唔……你怎么就起来了?”
宋彦城单膝跪在床边,沉默地握住她的手,哑声说:“枝枝,你抱抱我好不好?”
黎枝睡意清醒七分,虽还懵懂无知,但听话照做,出于本能的,把宋彦城搂进怀中。
温软淡香轻轻贴脸,女孩儿身上的体香是世间最好的安魂药。宋彦城深深吸气,撑了一天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他嘶哑着嗓音,像个被冤枉的孩子,努力澄清那些委屈。
“枝枝,我不想争家产,宋家有多少钱,我一分也不想要。我也不觊觎集团董事长的职务,上不上位,我真的一点都无所谓。”
他生命里那些不得已的被选择和选择,都化作沉甸甸的尖锐,刻在他骨子里。他当了那么多年别人眼里的笑话与怪物,连少年悸动的情感都要被人故意糊弄。
他的坚强隐忍被稀释冲淡。
他从十七岁起,那些遗留心底的遗憾和恐惧,终于得以有倾诉的港湾。
他在爱人怀里泣不成声。
黎枝环住他的手,一刻也不松。
她捧起宋彦城的脸,目光温婉且坚定,她抵住他的额头,眉眼是带笑的,既不报以同情可怜的眼神,也不共鸣无关紧要的安慰。
她弯了弯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
她轻声说:“宋彦城,我们明天去领证吧,我爱你,我要给你一个家。”
作者有话要说:看来fg不能乱立,今天写不完了,明天还有一章,大家记得来看!
☆、少年
第78章
宋彦城这一晚睡得很不好, 蹙着眉头,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十分不踏实。黎枝抱着他不敢动,维持着这个姿势相当僵硬。她后来实在憋不住了, 在宋彦城耳边小声说:“我离开一会会啊,我要上厕所了。”
一说话就醒,宋彦城一脑门儿的薄汗, 半睁着眼睛,还是浑浑噩噩的, 倒是没忘记接话, “你别走。”
“……”
“尿床上,我明天给你洗床单。”
“……?”黎枝低骂, “不是人。”
宋彦城这样无公害的模样难得一见, 头发软下来, 睡衣领口歪了,露出精致的锁骨,朦胧半笑里,是十足的美男子。黎枝去完洗手间, 顺便去厨房泡了杯热牛奶过来。
宋彦城已经坐起来了,靠着床背, 一只手环在腰间,是正在接电话。黎枝怕打扰,有意避嫌,结果宋彦城朝她勾了下手, 不让她走。
深夜安静,电话里季左的声音清清楚楚:
“什么?宋总,真的不用了?”
“不了。”宋彦城淡声,“那些东西,你锁去银行保险柜。再知会秦律师,工作放下,暂时不需要了。”
结束通话,宋彦城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他闭眼养神,手指缠着黎枝的头发,松开又绕紧,反反复复。安静过后,他问:“枝枝,如果我没钱了,不是大公司的老总了,甚至,不再是宋家的什么二少爷二公子了,你还会爱我吗?”
黎枝说:“我爱上你的时候,也不是因为这些呀。你不用太有钱,影后养你。”
宋彦城被她的豪迈逗笑,神情也轻松不少。其实今天的事,黎枝一句话也没有问。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她知道,此时此刻的宋彦城,在努力与过去谈判、和解。
他在她身上找寻最后的答案,才有真正的定力与勇气,去握手言和。
黎枝眼珠儿一转,心里的大石头还没落下呢。她跨坐在宋彦城大腿上,把长发撩去耳朵后,鬼机灵地问他:“宋先生,请问你明天有空吗?”
“干什么?”宋彦城嘴角带笑,明知故问。
黎枝朝他抛了个媚眼,“和影后去领个证呗。”
“不去。”宋彦城说:“明天周末,民政局不上班。”
“那周一。”
“周一我要开会。”
“你都破产了还开什么会啊?”黎枝小拳拳砸他胸口,“你就作。”
宋彦城嘴边的笑意更深,“下周五好吗?”
“不好。”黎枝傲娇道:“周五我有个活动要出席,C位呢。”
宋彦城记起来了,自己好像要去参加那个慈善四十周年的庆典。他摸摸她的脸,“那就下下周一,一定不爽约。”
黎枝这次灿烂一笑,勾住他的小拇指,孩子气地摇啊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就是大肥猪!”
——
次日,宋彦城照常上班,西装革履,气定神闲地踏进栢铭集团。
季左似乎很不解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让老板改变主意。这几乎是他多年以来,苦心筹谋安排,忍辱负重,就为等这一刻的到来。
结果,说不要就不要。
办公例会上,缺席一个多月的宋锐尧竟也现身,所有人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议言,探究的目光在这两位少当家的脸上游离,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会议全程,宋彦城还是老样子,听多言少,收起了锋芒。
散会后,待所有人离开,会议室里只留下他和宋锐尧。宋彦城坐在原处,叠着腿,低头喝茶。宋锐尧看他几眼,怯意不消,欲言又止道:“你昨晚说的,当真?”
宋彦城仍不言语,只放下茶杯,默然要走。
宋锐尧对这个弟弟还是有几分了解,言出必行,一诺千金。
他忍不住把人叫住,“我也会说到做到,以后集团的位置,我不跟你抢,我全投你。弟妹那边,我有投资的朋友,好项目一定优先于她。”
宋彦城脚步一顿,侧过头,“管好你自己。”
“彦城!”宋锐尧追上两步,“你以为爷爷的话都是真的吗?”
宋彦城看向他,目光平静无澜。
“他放在书房的旧照片,既然能让你看到,那就是没打算隐瞒,我自然也看得到。他对外说,是他知青下乡时的初恋。你信吗?”
宋彦城冷言:“老爷子一生风流倜傥,想落一个重情重义的名声,有什么不可信的。”
“爷爷最是要面子,歌功颂德想留好印象。所以他不会说出自己做过的荒唐事。”
“你什么意思?”
“那张照片里的女人,其实根本不是他初恋。是他年轻时候,和农场一个妇人共同生育的孩子。”宋锐尧说:“后来爷爷回城,去了中国香港,多年以后,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可惜这个女孩儿二十岁时,脑癌,死了。”
宋彦城内心一怔,但表情管理得张弛有度,没外露半分讶异。
宋锐尧不绕圈子,坦白相告:“其实我知道你和她一开始,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没别的意思,说出来,也让你心里有个底,说开了,以后万一有个什么,不至于横着这道坎。她确实像老爷子照片里的女人,但那女人不是什么初恋,而是老爷子过世的女儿。”
宋锐尧不再多解释,微一颔首,自觉先离开。
两日后的董事会上,不等与宋彦城私交甚密的王副总开口,几个往年看宋彦城不顺眼的老董事竟出奇的口风一致,主动提出,宋彦城独处手眼,材优干济,是更适合领导集团的接班人。言下之意,可走特殊流程,让宋彦城尽早走马上任。
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于他身上,示好的,翘首以盼的,谄媚巴结的,宋彦城看得清清楚楚,也拒得明明白白。他疏离冷淡,不给任何一种目光以明确回应。
董事会落幕,他以全票赞成通过的绝对优势,拿到了栢铭集团乃至整个宋氏家族,从今往后的绝对话语权。
散会后,他第一个起身离开,不顾身后人的祝贺之词,他推开大门,长腿阔步地迈了出去。
周二,公函文件即将正式发布邮件告知栢铭海内外子公司。
发文前半小时,宋彦城向集团董事会正式提交辞呈。
全员哗然。
——
初冬的夜晚别有一番风情,在海市静江边,倚着栏杆远眺江面,寒风凛冽,一刻不停歇。但这股子飒爽劲儿,却叫人上头。宋彦城起开啤酒,递了一罐给季左,两人碰了碰杯,均豪爽地一口饮尽。
宋彦城真心实意道:“你留在栢铭的发展会更好,集团的行政业务,没有人比你更有资历和经验。”
季左笑了笑,“宋总,这些年,您让我挣的钱已经够多,我不愁温饱,也无心名利,人生这一世,不就图个鲜衣怒马,快意江湖。开心舒坦最重要。”
宋彦城怔然,随即皱眉,“这些话,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开导开导我。”
季左看得明白,坦然一笑,“我说没用,人与人之间,还是得有那个缘分。我形容不出,大概就是相濡以沫的意思。比如黎小姐,她甚至不用开口,宋总您已会主动自觉地去为她改变。”
宋彦城望着他几秒,然后低下头笑起来。
江面灯影绰绰,游轮和货船停在航运线上。西边是月,又是一年冬,宋彦城抬眼望天,启明星陪伴月亮左右,哪怕有云层遮掩,却依然能一眼看到。
“宋总。”季左伸出手,啤酒罐重重一碰,“恭逢其盛,东山再起。”
宋彦城颔首,“好。”
——
《睿佳》新一刊的杂志封面拍摄差点没把毛飞瑜气死,服装弄错了两次,也不知对方工作人员怎么安排事儿的,活活又给耽误半天。
下午的拍摄计划又得打乱,杂志方的负责人赶到现场,一而再地给黎枝赔礼道歉。一般这种情况,都是黎枝客客气气唱|红脸,再由毛飞瑜扮黑脸,这是两人多年的默契。
毛飞瑜精明狡诈,善用话术,几句话就能把对方说得脸红耳燥,更加于心有愧。他再给颗糖,笑眯眯地开始谈下一次的酬金是不是还能有上升的诚意。
黎枝知道他一贯战术,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
趁没人注意,她悄然离开,独自坐电梯到停车场,开着自己的小polo走了。
从市中心大道出二环,再一路往西向五环开,过收费站,黎枝上了京港澳高速。工作日私家车出行相对较少,大货车却增多。两小时的车程,黎枝开得并不轻松。
从1903出口下高速,进入明水市地界。
黎枝对这条路颇为熟悉,甚至连导航都不用。七公里省道之后,沿着盘山路上山。这里荒郊少人烟,群山连绵错落。阴天,云层下压,与这墨色山脉几乎融为一体。
墓园在山体中段,黎枝特意在进门口买了一束百合。小店的老太太已是熟人,慈眉善目,笑呵呵地打招呼,“好久不见你来了啊。”
黎枝笑着说:“是有阵没来了。”
“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的。”老太太说:“小时比你早到十分钟,现在应该上去了,你俩还能碰个面。”
黎枝一愣,随即沉默。她微微弯腰,“谢谢您。”
墓园不同于别处的静,连山风都变得不疾不徐。沿青石台阶往上,远远的,黎枝就看到了时芷若的背影。她没有躲,也没有那几年的愧疚胆怯之意。
她只安静走过去,熟视无睹般,轻轻将百合花放在墓碑前。
风过,万物皆安宁。
黎枝和时芷若并排站在盛星墓前。
时芷若戴着墨镜,与黎枝一样,没有涂口红。她的脸更显苍白,忽地平静开口,“你恨我吗?”
黎枝注视盛星的照片,目光如深川静湖,她不言。
时芷若:“他不是因为你的短信跑出去的。赵敏青骗的他。”
黎枝绷着脸,听到这,再也忍不住,转过头问:“所以,赵敏青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
时芷若是典型的巧脸翘鼻,侧面轮廓尤其精致。但这一刻,她像是失了生气的洋娃娃,只剩麻木空洞。甚至在重提这些往事时,语气都是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