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一边吃一边非常疑惑的询问:“我为何吃不下去?”
程昭阳跛着腿过来,不算高大的身躯一下高一下矮,显得有些狼狈。
到底还是读书人,他没有一来就动手,只是沉声道:“刚刚娘和月儿跟我说你打了她们?洛氏,你父亲就是这般教导你,出嫁为妻却欺辱婆婆和小姑子?”
青璃放下筷子,站起身和程昭阳平视,冷静道:“那你知道我为何打程月儿吗?”
程昭阳立马回:“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能打人,尤其是你还打了娘!现在去道歉!再给月儿做一身新衣服赔礼!否则我到要去问问岳父,怎么将你教得如此不孝!”
“我不去!”青璃想也不想的拒绝,见程昭阳脸色难看,她心头冷笑,男人有时候是天生的pua,只要掐住一个把柄,就能使劲儿用。
知道原主在乎洛家名声,动不动去质问老丈人,逼得原主一次次妥协,到最后干脆不敢反抗了。
她也不看看程昭阳,故作冷傲的转身,说:“程月儿和人争执,差点被人推下水,是我接住了她,结果自己落水,回来后婆婆说这样的行为不守妇道,作为长嫂,难道我不该打程月儿,不该教训她?”
她声音清脆、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都非常清晰,绕是程昭阳此时心中盛满怒意,依旧听得清楚,面色一怔:“你说月儿和人争执差点落水?她为何没跟我说?”
青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为何不说你不知道吗?”
程昭阳脸上热了几度,自然是因为他的母亲和妹妹有意不透露!但这并不是她能说的,当即有些羞恼道:“那你也不至于打人啊?!以前的洛青璃多么温柔,怎么成婚后你变得跟市井泼妇一般?”
“我变得跟市井泼妇一般?”青璃面上多了几分伤心,眼眶微红:“母亲当时很生气,我怕她气病了,就先打了月儿,让她涨涨记性。”
程昭阳语塞,可想起熊氏那样子,又有些怀疑:“真的?”
青璃:“自然是真的,母亲说与旁人争执落水,实在太丢程家脸了,要好好教训!”
听到这,程昭阳对着青璃的怒意彻底消失,甚至多了几分找茬失败的尴尬,擦了擦鼻尖,轻咳一声说:“你早点说不就好了?怎么不出去吃饭?”
青璃幽幽道:“我落水了,身体不舒服。”
“那你好好休息。”程昭阳忙说,就有些想走。
却被青璃拉住了袖子,他蹙眉正要说话,青璃率先道:“你之前让我给月儿道歉,给她做新衣服当赔罪礼,可如今我救了她,她却怪我不该教训她,那是不是该她给我赔罪了?母亲明知我是为了她,却也不帮我说话,是不是也该给我赔罪?”
程昭阳惊愕:“你疯了?让我娘给你赔罪?”
青璃退后一步,妥协道:“那程月儿总该给我赔罪吧?赔罪礼就如同她说的,一件新做的衣服!”
*
程昭阳脸色变了变,可妻子都退后一步了,再拒绝似乎有些不好,尤其是这口,是他开的。
可妹妹的性子他是知道的,道歉是万万不能,他有些为难:“你是嫂子,月儿不过是一个孩子,何必如此计较?”
青璃听罢,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委屈的气道:“可我身为她嫂子,她能如此理直气壮颠倒黑白,还让我给她道歉,如今我不过学着她的样子,要她为我道歉就成了计较?程昭阳,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当初为了我宁愿被贼匪砍了腿,如今却这样对我,我真怀疑当初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了!”
贼匪的事?
程昭阳眉心一跳,背后顿时爆发一阵冷汗,当初的事一直是他心中最深的秘密。
当时贼匪以为他和官兵下套,硬是砍了他的腿,但他不敢让贼匪被抓,故意捣乱,还是让他们逃了,贼匪临走时倒是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自此再不出现。
这件事他就当做从未发生的,不敢暴露,妻子突然说这么一句,着实惊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他探究的看着青璃,见她面露伤心愤恨,松了口气,应该只是一时激动之语,他现在该做的是将她的猜测压下去,便大声怒喝:“要不是真的,我何必如今只当一个账房先生?!我都为你付出我的大好前程,你还要我如何?”
哪知以往每次都被这句话压得不敢喘息的妻子这一次怒喝得比他更大声:“可你宁愿为我付出这么多也不愿意让我得到一个公道!在你心里,我的公道还不如你的腿是吗?”
程昭阳刚想说是。
青璃就已经厉声道:“若是你连我都不顾,又怎么会为了我付出这么大!”
怎么就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程昭阳气急,可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心头一片慌乱口不择言道:“那你要怎么样!明明以前你不是这样无理取闹的!”
“我无理取闹?”青璃后退两步,瞪着他,像是已经被他伤了心,冷笑道:“对,我是和以前不一样,毕竟从前没人被我帮助了,还倒打我一耙!是我无理取闹,我配不上你!程昭阳,我们和离算了,让你娶配得上你的女子!”
程昭阳:“!!!”
他是想要压下青璃的反抗,咋就突然到了要和离的地步?
和离他付出的一切不就白付出了?
此时还远远不到弟弟飞黄腾达的时候,还需要洛家的帮助,不能和离!
他深吸一口气,果断拒绝:“不可能!”
青璃更委屈了:“那你要我怎么样?你说你喜欢我,为了我付出这么多,娶回来却让我受委屈,这就是你的喜欢?”她心灰意冷:“现在你的样子,我一点也想不到你当初是为什么愿意为我阻止那些贼匪过来!”
程昭阳两腿一软,有种被她说中的心虚,可他不敢表现出来,咬咬牙,软了语气,温和了声音,拉着她哄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只是我爹走得早,我娘拉扯我们长大不容易,一时着急了。”
青璃抹了把眼泪,甩开他的手,冷笑道:“对,没错,你娘你妹妹让你心疼,所以我的委屈你就看不见,程昭阳,这就是你说的喜欢?”
程昭阳忏悔:“当然不是,我看得见,我也心疼,但……我妹妹那性子你也知道……”
“所以你就委屈我?在你心里,我是最后一个?”
“你还排在我自己前面嘛!”程昭阳灵机一动,说道,说完就觉得松了口气,这下总行了吧,他最低。
哪知青璃还不消停:“你自己是最后一个?那你代替你妹妹道歉吧。”
“好。”程昭阳一口同意。
青璃道:“那你跪下,给我认错。”
“下跪?”程昭阳惊怒:“我一个男人给你下跪?”
青璃更惊怒了,以同样的音量吼回去:“还说我比你重要,现在看来都是在说谎!你不是把你自己看得最低吗?那要什么面子?我的委屈难道抵不过面子?!”
程昭阳:“……”
简直哔了狗!
他咬牙真的很想将程月儿拉过来道歉算了,一个妹妹哪里比得过他自己?
可要是这样,又推翻了前面说的话,他心中有鬼,就格外怕妻子心生怀疑。
一时间他内心别提多纠结了,甚至想干脆一了百了算了。
可他不甘心,而且如今家里要供弟弟读书,没了洛家支持,他一个人养三个人,还要供科举,那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想,他就觉得自己矮了一筹,开始动摇。
青璃观察着他的神色,见此又给加了一把火,像是无意又带着暗示:“说起来当初你腿一出事,我爹娘就将家里大半家产都送过来了,算是还了你的救命之恩,毕竟官兵来的及时,假如你不救我,我也不会有事。”
程昭阳脸皮抽抽,并不想提起此事,因此一言不发。
青璃继续道:“我愿意嫁过来,是因为媒婆说你寻短见,娶了我才能好好的活下去,这样一说,我对你也有救命之恩,可你呢?当初那般喜欢我,如今却连道歉都拉不下脸,仿佛一切都是假的,媒婆说的是假的,你母亲说的也是假的,你说的更是假的!”
“当然不是假的!”程昭阳认命的说,妻子受了委屈,被颠倒黑白,非要揪着这件事不放,只能先道歉了:“是我错了,让青璃受委屈了,以后不会了!”
哪知一连串的好话说完,她依旧眼睛都不眨的看着自己,唇瓣紧抿,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并不松口。
程昭阳心头一阵憋闷,可又很心虚,还是咬咬牙,两腿一曲跪在地上,“砰!”的一声,清晰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他羞红着一张脸,感觉浑身像火在烧一样,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跪下给你道歉了,现在可好?气消了吗?”
青璃扬起一抹笑容,眼中还清着泪水,面上的委屈已经消失不见,拉着他起来,声音温柔:“我就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虽然你腿瘸了,遇事不冷静,听风就是雨,赚的钱也不多,但你能够这样对我好,我们还是能继续走下去。”
程昭阳刚要露出笑容,听着她后面的话,脸色一阵难看,想要反驳,可对比洛青璃的父亲,他真的赚的不多,也确实是腿瘸了,不够冷静也是真的,刚刚发生的事就足够说明。
一时间百口莫辩,只能憋闷的认她吐槽。
感觉自己快窒息时,才听到最后一句话,又松了口气,稍稍得到一点安慰,但也只有一点,更多地还是赢她前面的话,无地自容。
再加上刚刚才在她面前下跪,程昭阳现在正不想面对妻子,明明没有外人,在妻子的眼神下,他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因此一起身,他便急匆匆道:“我还有事先出去。”
青璃笑着点头,目送他离开,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只剩几分冰冷。
不是喜欢拿着救命之恩,打压逼迫原主吗?
现在一切反过来,就受着吧!
*
程家客厅的晚餐已经进展到末尾了。
熊氏吃着最后一点肉汤,意犹未尽。
程昭华刚放下碗筷,琢磨着什么。
程月儿到是已经吃饱了,就是不住地看一下门外,期待着大哥的到来,都是忍不住嘟囔:“怎么还不过来呀?该不是被那狐狸精迷住了吧?”
熊氏立马反驳:“不可能,你大哥那性子又不是不知道。”
正说着,程昭阳黑着脸过来,兴冲冲的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咯噔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程昭华率先道:“大哥,怎么啦?是大嫂不愿意道歉?”
程昭阳神色不渝的看了一眼妹妹,沉声道:“你怎么不跟我说,你大嫂是为了救你才落水,你大嫂是因为你跟别人起争执才动手打你的?”
熊氏暗道不好,忙委屈说:“可她也打了我!”
“那还不是您护着她?”程昭阳指着程月儿,带着几分嫌弃:“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跟人争执打闹,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这几天就好好待在家里把闺训抄三遍!”
程月儿顿时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哭喊着:“我不要,我不要!!!”
熊氏知道儿子不会责怪自己,但也心疼女儿,急忙劝道:“算了算了,你妹妹还小,都是那人先欺负她的!”
程昭阳摆摆手,这妻子看着妹妹崩溃的神色,他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儿,态度十分坚决:“娘,你别说了,就这样决定,不抄完不准出门,要让我再看到你出去打断你的腿!”
熊氏皱着脸,不好再反驳大儿子。
程月儿吓得瑟缩了一下,看着大哥完全不让商量的神色,彻底崩溃,后悔不迭。
她不该告状的!
现在可好,大哥一看就没在洛青璃那讨到好,所以现在才来欺负她!
程昭阳见妹妹哭成这样,到底有些心软,他虽然一向奉行规矩,但到底是长兄为父,弟弟妹妹是他看着长大的,为此还是松了口:“就禁闭两天,再不能少了!”
程月儿哭声稍缓,眼中含泪还挤出一个笑:“谢谢大哥。”
程昭阳揉揉妹妹的脑袋,继续吃饭。
这下子熊氏却吃不下去了,还剩一点碗底,为了避免浪费,她还是没什么滋味的吃下,总觉得心头不舒服。
这还是她首次跟儿媳妇交锋出现意外的,洛氏居然能让老大反过来责怪她闺女,这是在哪学来的手段?
自己儿子自己知道,是绝对不会为了妻子刻薄母亲和弟妹的人,这点太奇怪了,也是因此熊氏格外憋闷,又见女儿泪眼汪汪的可怜样,她忽然眼前一亮,捶着背唉声叹气的回去:“哎哟,我这胳膊腿今天被折腾了,先回去休息了。”
程昭阳看了眼母亲,眉头蹙了蹙,可想到妻子有些难缠的样子,又闭口不言。
等吃完了没菜的白米饭,填了肚子,程昭阳就要回屋睡觉,却发现房门紧闭,盼春守在门口,见他回来,立马起来说:“姑爷,小姐身体不舒服,怕是感染风寒,传给你了,所以请你晚上另寻住处。”
程昭阳垮下来,但风寒在古代不算小病,他也不想得,只能转移去了程昭华的房间。
这一晚兄弟俩将就了一下。
第二天程昭阳照例去上工,青璃还在睡觉,昨晚一个人在房间折腾半天,累得浑身发软,不想起来。
一直到日上三竿,她才睡够了。
“盼春,给我下碗面。”青璃懒洋洋道。
“好。”盼春点点头,心虚的看了眼青璃,立马冲到厨房,眼不见为净。
青璃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现在还是春天,阳光不算热,晒一会儿身上就暖暖的,这时院门被推开,程昭华从外面进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像是大夫。
程昭华示意着:“这边请。”
“好。”大夫点点头,跟着进了熊氏的屋。
青璃眉头一挑,熊氏病了?
接着程昭华又出来,面色沉沉道:“大嫂,娘病了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青璃恍然回神,疑惑道:“哎,母亲病了呀?我都不知道呀,她昨儿还活蹦乱跳怎么就病了?是不是月儿气病了?我就说这孩子得好好管教,哎!”
程昭华昨天和程昭阳一起回来,并不知道事情具体经过,但今早经过这么一遭,就觉得自己十足占理。
此时见青璃颠倒黑白,程昭华黑着脸道:“大嫂别什么都推给月儿,她是顽劣,可气病娘的是你,你昨儿落水被一男子救了,昨天还打了娘,现在娘被你气病了,你还能睡到日上三竿!!”
青璃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一副震怒的模样,着急道:“我没有!谁说的?你快说谁说的!”
程昭华怎么也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问题,该关心的不是母亲生病以及她落水的事吗?
但青璃依依不饶,直冲他过来:“二弟,你说到底是谁说的呀!”
程昭华赶紧后退,其他女孩他还能撩拨一下,这是大嫂,他是半点想法都没有,只能说:“是娘说的!”
恰好这时程月儿又进院子,身后还跟着几个眼熟的中年女人,看见青璃,程月儿阴阳怪气一笑:“哟,大嫂可算是起来了。”
她说完不好意思的对身后几人笑笑:“大姑、二姑、三姑,你们见笑了,我这嫂子啊,可是小姐的命,不睡到日上三竿可是不起来咧!估计现在连婆婆病了都还不知道。”
程月儿说完,那几个中年女人的脸就垮了,看着青璃跟看什么似的,其中一人上前,板着脸教育道:“老大家的,你虽然是洛夫子的女儿,可嫁了我程家就是我程家的媳妇,万不可跟昨儿一样,将婆婆气到病了,可太不孝了。”
青璃叹息一声,一脸认同的点头:“二姑,你说的对,这样太不孝了!”
嘴皮最利索的二姑楞了一下,准备的话一时都说不出来,是这样吗?都这么配合她还说什么?
程月儿眉心一跳,直觉不对。
就听青璃说:“二姑,你不知道,月儿可太不孝了,昨儿跟着我去李员外家,非跟人家小姐争执起来,最后还被人家差点推下水,要不是我舍身为她挡了这一下,自己落水了,她现在怕是还在床上躺着。”
二姑回头看了眼程月儿,惊讶道:“还有这事?”
青璃认真点头:“有,所以我才这么晚起来,昨儿头疼死了,希望别得风寒了,不然可得花银子看病,当时我们回来我婆婆听说这事,也气得不行,说她水性杨花,不要脸想勾引人,就气的要打她,我做儿媳妇的哪能让婆婆动手?她都多大年纪了?当然是代劳了,结果月儿还拉着我婆婆挡着,你说她是不是太不孝了!”
一开始听着三个姑姑都还好,等到最后一句,三人顿时深吸一口气,瞪向程月儿:“月儿!”
程月儿:“???”
第50章
程月儿听到青璃说的,气急,面红耳赤的想要反驳:“不是不是!才不是她说的这样子!”
三个姑婆看着两人,有些不知道该相信谁。
可青璃十分理直气壮,说的话也八分真两分假,可比程月儿那两分真,八分假来的更加顺畅,因此挺直腰背,说:“月儿,你虽然年纪小,可也不能为了脱罪冤枉我说假话呀,当时街坊邻居都看着呢,要不我去叫几个过来给我做作证?当时我为了你落水,回来时头发还湿了!”
“月儿!”大姑发话了,沉声道:“看你年纪小小,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你嫂子?你娘和你大嫂也是为你好!”
在一旁围观的程昭华看着这这番转变,张张嘴想要解释,可又不知从何解释气,虽然熊氏口口声声说是因为洛青璃,但若不是程月儿太不听话,她也不至于气病?
程昭华对女子、尤其是好看的女子总有两分宽容,因此还是沉默着没有辩解。
程月儿欲哭无泪,可要找街坊邻居,还真的会是洛青璃说的这样,顿时狠狠跺脚,跑到屋子里去:“娘~~~”
三个姑婆脸色缓和,对青璃道:“你这孩子,昨天也多亏了你,不然月儿一个未出嫁的丫头,以后怕是婚嫁难了,你要是不舒服,再去休息一下,别过了病气给你婆婆。”
“好,我还是跟着去看一下母亲再休息吧。”青璃乖巧一笑。
闻言三个姑婆脸色更好了。
有这么个识大体的儿媳妇,程家剩下两个孩子肯定过得很好,对于熊氏这个嫂子,反而不那么在意。
过来看也是怕熊氏出事,剩下三个程家子孙没人照顾。
毕竟姑嫂有矛盾是常事,尤其是熊氏这样的嫂子。
四人一起进屋,就听见熊氏在安慰程月儿:“哎哟,怎么了?是不是你嫂子又欺负你了?”
程月儿就一个劲儿的哭,委屈极了,将熊氏心疼坏了。
要不是这三人刚刚看了事情经过,真以为洛青璃怎么着了程月儿,三人神色就有些奇怪了。
三姑看不过眼,率先道:“大嫂,你可别这样说,哪里是老大家的欺负月儿,可是月儿欺负人家呢。”
熊氏懵逼的看着怀里的女儿,又看向站在三个大姑子身边的洛青璃,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办,不是说好了,女儿去请她们,自己在家里装病,双方一结合,直接就能让大家都知道洛青璃是如何不孝的吗?
更甚一点,还能让洛青璃跪着伺候她,彻底将她身上那大小姐的劲儿给打压没了。
怎么都指责起她女儿了?
程月儿被看得更加委屈了,可怜巴巴道:“娘,大嫂说是我将你气病的!”
熊氏立马道:“没有!你是我的乖乖,哪里会把我气病?”熊氏瞪向青璃:“老大家的,你又乱说!”
三个姑婆没想到这还有一个翻转,觉得熊氏在偏袒闺女,打压儿媳妇,但又有些猜疑。
这时青璃低眉顺眼的上前,委屈道:“母亲,我没有!您说落水的事,是不是您说水性杨花的?”
熊氏下意识点头。
青璃又道:“那你是不是要动手?”
熊氏喃喃道:“可我没想——”
“我知道你舍不得打月儿,可棒棍底下出孝子,月儿如此顽劣大胆,不打几下,怕是不会长记性!”青璃抢白道,又说:“我替您动手时,月儿是不是躲在您怀里?”
熊氏反应过来,气道:“我是说你,你打我!”
“可那是因为月儿啊?”青璃委屈极了,求助的看向三个姑婆。
听了这半天,三个姑婆也懂了,合着儿媳妇替熊氏教育孩子,让熊氏心疼了又不高兴了,大姑婆没好气道:“大嫂,你差不多够了啊!”
熊氏憋出一肚子气,着急解释:“我这病真的是因为她,这儿媳妇跟娶了个祖宗似的,什么活都不干!”
青璃诧异道:“母亲,您说错了,家里里里外外现在可都是我带来的盼春在干活,您居然说我什么活都不干?”
“盼春是盼春,她都是你的陪嫁了,那能跟你一样?”熊氏反驳道。
青璃低头不说话了,瞧着就一股子委屈劲儿。
三姑婆嗤笑:“行了行了,大嫂,你再这样鸡蛋里挑骨头,真的就过了,我看你也没病,这不是中气十足吗?我还有事,先走了。”
大姑婆也道:“我也走了,下次这种小事别叫我们过来了。”
二姑婆自然也不会再待下去,转眼人就都出去了,早已听见风声过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凑过来,就见三人出来,立马问:“这就回去呀?不留下吃个饭?”
大姑婆才不跟大嫂客气,蹙眉道:“不吃了不吃了,我那大嫂还在家里折腾儿媳呢,自家闺女不教好,就盯着儿媳妇,闲得慌。”
二姑婆多了一点心思,问道:“你们昨天看见没?是什么情况?我这大嫂都气病了。”
街坊立马说:“能什么情况?那丫头跑外面去跟员外家的小姐闹呢,害得嫂子落水,要教训她,她还躲,昭阳媳妇可真的是贤惠,我家那个肯定做不到这样,现在天还冷咧。”
三人彻底安心了,摆摆手:“可不是,我们都说了她了,昭阳媳妇是不错,你们就多照顾一下,我大哥没了,大嫂脾气也不太好。”
“会的会的。”
*
三个姑婆离开,青璃也没在熊氏跟前多待,借口身体不舒服,就回去了。
任熊氏在背后叫着,她捂着头,叫着难受,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来到院子里,就见正在摘菜的盼春和程昭华在说笑,见了青璃,两人立马收敛神色,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
青璃随口应了,假装没看见他们的苗头,回到屋里。
面条已经准备好了,还是热乎的,青璃捧着碗吃,然后有些难受的摇头。
这面条味道一般,面粉是陈的,吃着就觉得有一股味。
从这面粉就可以看出,程家家境一般,供出一个读书人已经很不错的,程昭华原本是供不起的,直到程昭阳腿出事。
只是程昭华更加有出息,去了郡县的书院,花费更多,靠着程家这点资金,肯定是不行的,必须有洛家的帮助。
但青璃是一点不想再让洛家出钱。
她思索着,很轻易就想出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找机会回洛家,之后让原主母亲装病,看病要花钱,程家再想要打秋风,就这样应付。
当然还有一点,不能再让程家拿着救命之恩折腾了!
吃了面条,青璃拿出程昭阳的纸笔,按照原主记忆,一笔一笔的写下来:庆乐十五年四月二十五日,因程昭阳腿疾,赔偿银钱两百两;庆乐十五年六月,因程昭阳腿疾赔偿银钱三十两……
这样一笔笔记下来,青璃发现还是亏了好多。
程昭华在洛家吃的喝的都算不了,可真的是!
只恨那贼匪还没伏诛,得想个法子将那贼匪抓到手,才有机会将一切真相公之于众。
青璃这一写,就是一个时辰。
中午她也没出去,午饭后,睡了一觉,醒来又开始扎马步,练招式,等傍晚时,让盼春弄来热水洗个澡,慢吞吞的将一些之前的东西收拾好。
接着拿着一本书看,等着程昭阳出现。
果不其然,程昭阳下工后,回到家没一会儿,就猛的推开房门,几乎都快和昨日一样的步骤了,沉声道:“青璃,我娘病了,你为何不去看?”
青璃放下书,眼眶已经红了,委屈道:“我也病了,为何你从昨夜到今天,问都不问一声?”
程昭阳顿时气势弱了一筹:“你也病了?”
青璃揉着太阳穴,声音虚弱:“是啊,我病了,昨儿为了救月儿我落水了,你也知道现在什么时候,水还是冰凉,这不就感染了风寒。”
程昭阳神色讪讪。
却听青璃道:“程昭阳,在你心里,我真的重要吗?从昨天到现在,你都没有一句关心我的话。”
程昭阳神色一凛,生怕她跟昨天一样提起贼匪的事,立马说:“哪能不重要?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
青璃试探道:“既然我这么重要,那我若告诉你,我落水是被李府的公子救了,你会生气吗?”
“什么?!”程昭阳又惊又怒:“你被李府公子从水里救上来?”
青璃顿时捂着手帕哭:“我就知道,程昭阳!在你心里我就不重要,你听到我落水第一关心的还是我的名节,程昭阳,你真的喜欢我吗?”
程昭阳这时却已经不在乎了,只顾着一个问题:“你真的是被他救了?”
青璃瞪着他:“对!那你要怎么样?”
程昭阳快气炸了,只觉得自己头顶绿油油的,见她还敢回答,脸也跟着绿了,扬起手就要打下来:“你还说怎么样?”
青璃更加伤心,哽着脖子哭喊道:“行啊,你打,我就没了名节,你要是不高兴,咱们和离算了!反正你跟我不喜欢我,不在乎我,说什么为我失去前途,失去腿,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话就如同一盆冷水,哗啦一下泼在程昭阳的头上,让他又冷静下来,勉强笑道:“你胡说什么?都这种情况你难道不准我生气?”
青璃委屈道:“可我比你的生命都重要,那你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再说要不是为了救你妹妹,我至于会落水吗?你现在怪我?跟我生气?”
程昭阳觉得格外憋闷,咬牙切齿的蹦出几个字:“我是男人,是你丈夫,如今你被别的男人从水里救起来,我还不能生气?”
“就不能!”青璃掷地有声道:“而且你还要感谢他,要不是他,我都死了!”
“不可能!”程昭阳咬着牙,两手握拳,没动手已经是分外冷静的结果。
青璃失望的看着他,转头拿起早已收拾好的一点包裹,冷着脸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和离算了。”
“不准!”程昭阳下意识反对,想要伸手拉她,同时阴沉的警告:“洛青璃,你给我站住……。”
“啊——”青璃却害怕的尖叫一声,甩开他的手,慌乱的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程昭阳打人了,呜呜……我好怕啊,程昭阳打人了!”
程昭阳:“!!!”
看着青璃跑得麻溜的背影,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追上去,却因腿瘸跑不快,气的跳脚,又见周遭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都凑过来,他脸黑成黑炭,迅速回来,对程昭华道:“还看着干嘛?去追回来啊!”
“哦哦!”程昭华忙冲出去。
但这个时候已经迟了。
青璃都跑没影了。
看着根本找不到人的程昭华回来,程昭阳眼前一黑,整个人又气又怒又惊又恨,真的是肺都要气炸了,恨声道:“洛青璃!”
程昭华并不知道内情,对刚刚的事还是懵的,见大哥这么生气,忍不住轻声问:“大哥,大嫂到底怎么了?”
程昭阳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阴沉沉道:“没事。”
他抹了把脸,实在恨极也不想就这样去找洛青璃回来,这镇上她能去的地方也只有洛家,程昭阳并不担心她跑不见。
当然不见了也更好,没了洛青璃,洛家反而会更加愧疚,给银子回来。
原本他是有些喜欢洛青璃,可如今都知道她是被一男子湿漉漉的从水里抱起来,一想到这,他就觉得恶心,谁知道那人有没有趁机做什么?
躺在屋子里装病的熊氏和程月儿听着外面的动静,正要笑:“你大哥可算是重振夫纲了,多打打,就会听话了。”
可等啊等,没等来接下来的事,两人神色就不对了。
程月儿偷偷出去瞄了一下,就见院子里谁也没有,赶紧跑回去说:“娘,洛青璃不会回娘家了吧?”
熊氏脸一黑:“她胆肥了!放心吧,不敢走太远!”
程月儿苦着脸,还是有些心虚,现在程家还要依靠洛家,要是洛青璃回到家中告状就不好了,便说:“可院子都没人了,娘,她不会回家了吧。”
熊氏脸更黑,嘴硬道:“回去就回去,看吧,洛家爱名声,嫁出去的女儿,能收留她几天!”
程月儿也想到这茬,见母亲信誓旦旦,担心减少,反而一脸期待的点头:“娘说得对,到时候她还是要灰溜溜的回来!我也将门一关,让她欺负我!”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觉得很爽。
程家几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因此都选择不管,洛青璃肯定会回来的。
谁知第二天,没有动静。
程昭华回书院去了,家里就程昭阳一个男人,他又拉不下脸去,熊氏母女也不想让他去,又拖了一天。
第三天终于等来敲门的,熊氏兴冲冲的过去开门,正要阴阳怪气,一开门,却是人牙子:“谁是盼春?你主家已经将你卖给我们了,跟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