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倒吸了一口冷气,姐姐说得对,女人要把住一个男人的心,凭的绝不仅仅是外表的美貌。

东宫太子妃与太子嫔郭氏之争,就是一个绝好的例子。

论学识、美貌、性情,郭氏都不如太子妃。可是每当太子进了郭氏的寝殿以后,往往就不想再去她处了,靠的不过就是床上的功夫。

想到此,胡善祥轻哼一声,用手撑着头,似乎晕眩乏力难以支撑。朱瞻基听到动静,立即睁眼一看,只见胡善祥似乎差点撞到车窗上面,于是立即伸手扶了一把。而胡善祥则顺势瘫软在他的怀里,瞻基稍稍愣了愣:“善祥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胡善祥也不说话,只是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胸口,面上有些幽怨。

如此一来,朱瞻基倒是进退两难,也不好伸手将她推开,只能任由她这样依偎着。谁知没过片刻,胡善祥悄悄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子,脸上仿佛染了一层胭脂,眼中含着浓情蜜意,仰起朱唇径直对上了他的嘴。

这样主动的她,朱瞻基极为不适应,他把身子向后移着直到靠在椅背之上,而她反而更是欺身近前。两人面挨面,鼻尖几乎已然碰到了一处,瞻基刚想把脸扭开,而她微微一笑,伸出玉手轻托住他的脸颊,以自己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说实话,朱瞻基对于男女之事始于若微,那是情到浓时自然而然的一种交合,并不需要太多的技巧与心思。

第171节:突遇险境生(6)

然后,一夕之后,就是三年孤寂的日子。虽然有一妃两嫔在府中,但是他仿若无物,不理不睬,倒也相安无事。

三年之后,若微归来,小别的重逢与新婚的柔情蜜意,才让他真正领略到男女之间恩爱欢愉的幸福与快活。

若微柔媚娇巧,与她在一起时如行云流水,只恨夜太短,总希望时时守在一处,亲昵起来也没完没了。

与胡善祥在一起,他从内心深处有一大半是不情愿,因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她再好,也是别人强压给自己的伴侣,所以总是会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抵触情绪。而另一半的勉强似乎就是一种责任,总是当成一项任务来完成,或者是为了让母妃不去责怪若微的一种妥协与平衡,所以在敷衍中带着几分无奈,更谈不上什么快乐。

胡善祥与若微不同,没有灵动,没有柔媚,更没有纤纤玉手在身体上抚触所带来的快感。她中规中矩、稳重而端庄,从来只是被动地接受,在她的脸上永远不会看到若微那种满足的笑脸和纵情欢愉之后的喜悦,可是今天,她为何这样主动?

瞻基一时之间没了分寸。

就在此时,车轮一停。

车外响起小善子的声音:“殿下,到了!”

如同惊雷一般,胡善祥立即从朱瞻基怀里直起身子,以手扶了扶鬓发,正了正衣衫。又含羞带笑地看着瞻基,瞻基轻咳一声,立时有随侍的太监上前打开门帘,朱瞻基身子刚刚向外一探。就看到远远地驶来一辆马车,赶车的正是赵四。

朱瞻基心中莫名抽搐了一下,立即下了马车站在府门外。

与此同时赵四也跳下马车,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朱瞻基的面前。

朱瞻基心中立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四跪在地上,大气儿也不敢出。

胡善祥被侍女们搀扶着下了马车,看着此情此景不由十分纳闷:“怎么回事?你先起来回话!”

赵四依旧把头伏在地上:“回禀殿下,微主子……”

赵四鼓起勇气,只是话还未说完朱瞻基脸上立时神情大变,他几步走到马车前一掀车帘,只看到紫烟两眼红肿、满面泪痕,目光痴痴呆呆的,也不请安也不答话,怀里紧紧抱着一物。朱瞻基定睛一看,分明是自己那件雪狐大氅。

第172节:突遇险境生(7)

朱瞻基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炸了似的,头痛欲裂。他伸手扯过那件大氅,只是没想到自己扯到手中的竟然是一片碎布而已,这才发现紫烟手中抱着的都是七零八落的碎片。

“紫烟,出什么事了?快说,你快说!”朱瞻基急了,一阵怒吼,额上青筋突显。

府门口的侍卫与原本候在此处准备接驾的侍女、太监,几十口子全部跪倒在地,谁也没见过一向温和内敛的皇太孙发过如此雷霆之怒。

紫烟只是一味地抱着那堆衣服,眼泪纵横,却并不开口。

赵四跪着爬到朱瞻基身前:“回殿下,今儿殿下走后,微主子还是执意要去西山赏雪!”

“说下去!”朱瞻基心中已然凉了半截,只是此时他还抱着一线希望,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目光紧盯着赵四。

“到了西山半山腰,这车上不去,微主子就和紫烟姑娘步行上山。奴才一再劝说,这山上空寂无人,怕有个闪失,可是微主子说只是在观景亭看看雪景,不妨事的。后来眼见着她们上了山。奴才就在底下等着,左等不回右等也不回,实在放心不下,这才上山去找。谁知……”

说到此处,赵四又卡壳了。

朱瞻基深深吸了口气,袖中双拳已然紧紧握起,眉头也紧紧拧在一起,一双俊目说不出的冷俏与肃然,只盯着赵四并不言语。

小善子走过来,狠狠踢了一脚赵四:“捡要紧的说,殿下面前回话,又不是书场说书,快点说下去!”

“是,是!”赵四叩头如捣蒜。

“奴才上至观景亭,只看到紫烟姑娘晕倒在雪地里,衣服也浸湿了,身上也冻伤了,也不知躺了多久。奴才就知道事情有变,赶紧走过去把紫烟姑娘喊醒。谁知她醒后,就一个劲儿地大哭,然后我们在不远处就捡到微主子的这件大氅,已经成了碎片,听紫烟姑娘说,是遇到了护林犬,她一急就晕过去了,而微主子……”

第173节:夜寻佳人影(1)

第四卷揉碎桃花红满地

第三十一章夜寻佳人影“天啊!”这时从府内跑出了湘汀、司音等在若微房里侍候的人,刚好听到这句,湘汀顾不得主子们在场,立即冲上前去一把将紫烟拽下马车,她用手狠狠晃着紫烟:“紫烟,紫烟,咱们主子呢?”

紫烟仍痴痴呆呆地只是一味地哭,并不答话。

湘汀心里又急又悲,于是发了狠,伸手就在紫烟脸上重重扇了两个耳光。

紫烟这才如梦初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在湘汀怀里泣不成声:“湘汀,主子,主子遇难了,我们只捡到她的衣衫,还有血。雪地里有血迹,一定是她的,是被恶犬咬了,还是摔到山下去了……”

湘汀猛地推开紫烟,用手狠狠在紫烟脸上又是一巴掌:“被猪油蒙了心的蠢东西!莫要胡说,咱们微主子一向福大命大!你忘记前些年,在栖霞山上两次遇险,最后不都是平安归来吗?如今,微主子又得殿下如此眷顾,怎么可能会突然遇难?这中间定是出了什么岔子,也许是主子被什么事绊住了,再或者是找不到下山的路,正在四处找寻着出路。又或是遇到什么好心人给救下了,这都说不准。主子还没怎么着,你少在这儿号丧添堵!”

一语点醒梦中人,湘汀的一番话,不仅点醒了紫烟,更点醒了朱瞻基。

朱瞻基看了看湘汀,眼中全是赞许之色:“湘汀,你且带着她们几个回去,把房里弄得暖暖的,再让府中的医官全都待命,备好治外伤和冻伤的良药,再通知厨房备下暖身的炖品。”

湘汀点了点头。

朱瞻基一回身,小善子已经将他的蒙古良驹牵了过来,朱瞻基飞身上马,又指着门口的侍卫:“通知府内亲兵,随本王前去西山!”

“是!”侍卫立即进去通传,不多时,点齐五百当值亲兵,齐刷刷地翻身上马。

朱瞻基刚待策马扬鞭,只听紫烟哭着拦在马前:“殿下,奴婢认得路,奴婢与殿下同去!”

朱瞻基微一思忖,伸手将紫烟拽上马,双腿一夹马腹,打马前行,终于领兵飞驰而去。

第174节:夜寻佳人影(2)

府门外,胡善祥看着朱瞻基与众亲兵马队远远消失在暮色中,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是喜是忧,只是原本对孙若微的嫉恨又添了几重。以前殿下在闺房之内对她的宠爱,这府中上下也只是近身侍候的人才知道。如今可倒好,在这皇太孙府门口,当着仆役、侍女、太监、侍卫几百口子人,皇太孙的痴情与抓狂,尽显无余,全都被人看在眼里。

胡善祥强忍着心中恶气,刚想入府又看到依旧跪在一边的赵四,这才叹了口气,以无比贤良的姿态说道:“去吧,这是突来的祸端,原本与你无干,先下去歇息吧!”

赵四原本以为皇太孙在盛怒之下,自己小命也许不保。现在听皇太孙妃如此说,如同得到大赦一般,口中立即称颂:“皇太孙妃圣明!”自然是一番千恩万谢。

胡善祥又看了看众人:“都下去吧,各归各处,今儿晚上都给本妃打起精神来,尽心值守,不容有失!”

“是!”

回到自己的寝殿,慧珠与苏嬷嬷、梅影、落雪等人立即迎上前来,梅影、落雪侍候她更衣、净手、洁面。

慧珠奉上香茶,苏嬷嬷在贵妃榻上放好靠枕,扶着她坐了上去。

靠在榻上,喝了一口热茶,稍稍定了定神。

苏嬷嬷满脸堆笑:“娘娘,听说了吗?那位微主子,出事了!”语气中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胡善祥把脸一沉:“嬷嬷,本妃累了,你们都下去吧,慧珠留下!”

“是!”苏嬷嬷虽然稍稍有些意外,还是招呼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当室内只剩下慧珠与胡善祥两人的时候。胡善祥盯着慧珠问道:“姐姐,西山的险情,是天灾,还是人祸?”

慧珠面上原本带着三分笑,如今听她如此一问,立时沉了脸:“妹妹说呢?”

胡善祥看着她的神色,心中已全然明白。她轻轻摇了摇头,身子向后一仰躺在榻上半眯着眼睛说道:“姐姐在家时的名字为善图,为何后来入宫却偏偏改了名字?”

慧珠不知道此时此刻,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只好据实回道:“太子妃认为‘善图’二字太过直白,在她宫中叫着不太合适,况且当时我们一同分到太子妃宫中的小宫女,都是珠字辈的。太子妃为我们几个重新起名,叫做金珠、银珠、慧珠、丽珠、贤珠、锦珠,就像后来的碧落、碧月、湘汀、梦汀一般。”

第175节:夜寻佳人影(3)

胡善祥点了点头:“昔日的六珠,如今出头的成为有品级的女官,只有姐姐一人,是也不是?”

慧珠听她如此说,更是有些莫名其妙,挨着胡善祥坐在她的榻边:“娘娘,今儿这是怎么了?”

胡善祥叹了口气:“姐姐,心急吃不到热豆腐,妹妹是怕姐姐这招棋走得太急、太险,反而会输了局势!”

“啊?”慧珠心里咯噔一下不由眼皮乱跳,“娘娘!”

胡善祥唇边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本妃现在倒是祈祷上苍能让孙若微平安归来。”

“娘娘?”慧珠顿时愕住了。

胡善祥看着她,眼中神色有些幽怨:“姐姐不会下棋,自然不知道下棋的乐趣。要棋逢对手,于棋盘上杀个你死我活,旁人看着惨烈,而下棋的人乐趣自知。若是为了赢棋,让对手永远消失,那自然也就没了乐趣。现在不同往昔,即使她在府中,本妃也有信心从她身边将殿下的心赢回来。可是如果她死了,姐姐想想,妹妹如何去跟一个死人争呢?”

慧珠仿佛被问倒了,一时竟无言以对。

胡善祥又说:“况且,此时出手实在不是时候。她与殿下久别重逢,正是如胶似漆之时,此时离去,殿下心中记得的自然永远是她的美好,旁人就再也入不得他的眼。我并不要她死,就是想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殿下心中慢慢消失,这样才能对得起我这些年所受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