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想要我们太子一脉满盘皆输吗?”张妍面色沉静,目光如炬,“去,派小顺子去锦衣卫找我兄张昶,让他将此事告之兵部尚书金大人!”
慧珠点了点头:“娘娘,还需要跟舅爷说什么吗?”
张妍摇了摇头:“不用!”
“是!”慧珠应声退下。
张妍立于门口,看着夜色中的朱楼玉宇,只觉得心灰意冷。
一切都是为了瞻基,如果没有瞻基,这一次,我绝不会施以援手。
带着北征的胜利之喜以及巡幸北京都城的悦然,原本满心欢喜的朱棣在到达南京城外的时候,在满朝文武接驾的队伍当中,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浑圆身影,也没有看到那张敦厚的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的面庞。
朱棣面色微沉,刚待开口,而以兵部尚书金忠为首的满朝文武,突然三呼万岁,三拜九叩。当“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响彻夜空,天边被初升的太阳划破一道口子,万丈红光跃然升空的时候,朱棣才勉强压抑着心中的不快,下令入城。
第150节:构陷(5)
沐浴更衣之后,躺在乾清宫的龙榻之上,朱棣越想越气,突然大喊:“黄俨呢?去把黄俨给朕叫来!”
黄俨这澡刚洗了一半,浑身湿漉漉地把衣服往身上一裹,一边整装,一边急匆匆步入殿内,小心地瞄了一眼天子的神色,心中就参透了七八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皇上,奴才先告个罪,发未梳,衣未正,失仪在先,奴才该死!”
朱棣从榻上狠狠地丢下一个枕头,正砸在黄俨的头上,黄俨一动不动,不敢躲闪,也不敢再开口了。
“说,朕让你头前回来传话,你传到哪儿去了?满朝文武都在城门口接驾,太子呢?大明朝的太子呢?”朱棣声音如钟,响彻整个大殿,殿内的太监与宫女立即全部跪在地下,深深地伏着头,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朱棣咆哮了一阵,突然从床上跃起,冲着黄俨就踹了一脚:“死了?不知道回话吗?”
“万岁爷息怒,奴才惶恐,不是不回万岁爷的话,而是奴才不知怎么开口呀!”黄俨双肩抖动,声音发颤,再次抬起头时,居然面上已然有了几行急泪。
朱棣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照实说!”
“是!”黄俨伏在地上捣头如蒜,“奴才快马加鞭一路疾驰,过驿站的时候,是换马不换人,连口水都没喝!”
“拣要紧的说,谁让你表功了?”朱棣闷闷地哼了一声。
“是!”黄俨低着头,“到了东宫,太子殿下……”
“说!”朱棣低吼道。
“是,太子殿下在太子侧妃郭娘娘处,已经就寝了,奴才,奴才这话是带到了,只是……”黄俨不知是害怕还是刻意作态,说到此时,断断续续,却再也不肯往下说了。
朱棣大怒,他目露凶光:“好一个太子,朕在外面披肝沥胆,为他守着这个江山,他却抱着美人,连朕的驾都不接,好,看来这美人比江山重要,很好,朕看他这个太子之位,也不必坐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黄俨的声音好像是因为害怕,而颤抖着。
第151节:构陷(6)
“去,传旨,文武百官到奉天殿候旨!”朱棣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心中激愤难平,似滔滔江水,奔涌如潮,高炽,朕给了你太多的机会。你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朕可曾因此而嫌弃你?反倒是对你多加回护,更为了你不惜处处打压高煦和高燧,明知道他们英武擅谋、堪当大用,却不得不弃之不理,为的就是树立你太子之威。更为了让你太子之位巩固,自小朕就把瞻基带在身边,悉心调教,只为了将来能好好帮衬你,堪以大用,朕的苦心,你非但不察,怎么会如此糊涂?”
此时的朱棣,远征的喜悦与紫禁城带给他的快感,都荡然无存,他现在只是一个伤心的父亲。
当他步入奉天殿时,满朝文武已到,而一脸颓废与困倦的朱高炽被人搀扶着也立于百官之首,对上他那副迷茫的眼神儿,朱棣再一次失望。
朱棣还未开口,汉王朱高煦即乘机进谮,只见他起奏道:“父皇远征瓦剌,北巡以扬我天朝威仪,功高比天。儿臣在青州驻守,不能随侍在父皇左右、为父皇披荆斩棘,心中时时羞愧难当。正值大军南归,儿臣以马卒之身,得以送父皇回京,本想着亲自将父皇的战马牵到城下,将马鞭交于皇兄手中,如此儿臣才算心安。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皇兄居然连城门都没有出,接驾延迟或许情有可原,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伤了父皇的心啊!太子哥哥一向以仁义召示天下,此举又如何面对天下呢?”
若在平日,汉王如此公开评说太子的过失,朱棣定然不悦,会出言斥责,而今天朱棣稳居龙座,一语不发。
满朝文武心中暗暗揣测,不免明白了几分,于是都低下头,默而不语。
就在此时,文渊阁学士、东宫太子洗马杨傅起身出列:“汉王此言差矣,太子殿下有恙在身,困于病榻不能行走,实属无奈,并非有意触怒天威,忤逆圣上,圣上明察秋毫,自有定论,汉王应该稍安才是!”
此时兵部指挥使孟贤也出班起奏:“太子殿下即使是有恙在身,就是着人抬着,也该去城外接驾,杨大人身为东宫太子洗马,不思匡扶太子行为,反而只知一味开脱,未免不妥!”
第152节:构陷(7)
汉王见百官中有人附和他参奏太子,立即大喜:“孟大人说的极是,况且什么有恙在身,本王听说,昨日黄公公去东宫传旨时,太子哥哥醉卧美人榻,与宠妃吟诗听曲,好不热闹!”
大学士黄淮此时也出列:“太子宫中私事,汉王如何得知?况且夜深人静,闺房之中,吟诗听曲有何不妥?难道汉王在府中每到入夜,就枕戈待旦、舞刀弄棒,没有闺房之乐吗?”
汉王目露凶光,刚待出言相辩。而御座之上的朱棣已经面色铁青,他突然喝道:“够了,朝堂之上,朕的面前,你们如此吵闹,把朕置于何地?”
此语一出,众人立即伏在地上,口称:“万岁恕罪,臣等罪该万死!”
朱棣不理旁人,只盯着太子朱高炽:“太子可有开脱之词?”
朱高炽踉踉跄跄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儿臣知罪,愿打愿罚!”
太子忠厚,原本一句实言,而此时在朱棣看来,却似乎像是有恃无恐的一种挑战,他立即勃然大怒:“逆子,你信不信朕现在便废了你这个太子!”
太子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吓呆了,还是听天认命般地服从。
而东宫宫僚的杨溥、黄淮等人立即叩首求情,朱棣皆不允,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兵部尚书金忠出列跪在殿中,朱棣微微皱眉,这个金忠一向仗义执言,又是个死脑筋,若是他开口为太子讲情,倒还真是难缠得很。
果然金忠一开口就从永乐初年讲起,他说:“陛下可是忘记了?然而臣不敢忘,按我朝定制,皇太子可以参与朝政,陛下登基之后,多次驾出北京,或巡幸,或征讨。每当此时,总是皇太子监国。‘中外政务有成式者启皇太子施行,大事悉奏请’,历年来重大祭祀活动、赈济灾荒,接待外夷来使,直到文武百官的升迁降谪,大都由皇太子决断,诸事百情,皇太子可有差池?”
朱棣听金忠娓娓道来,又想起朱高炽曾经处事也确实是有法有度,好评如潮,随即微微颔首。
金忠又道:“皇太子仁厚,在百官及万民中,极富声望。这一切不是成于一日,都是过往一点一滴累积而成的,这其中的辛苦与劳累,臣等都看在眼里,今日接驾延迟,是太子疏忽,然罪不当废呀!”
第153节:构陷(8)
“罪不当废?”朱棣刚刚缓和的面色又阴沉起来:“你是说朕处置不公?”
金忠伏地而拜:“臣不敢,臣只愿以身家性命力保太子!”
他话音刚落,吏部尚书史骞义,身居左诠德之位的杨士奇,连同大学士黄淮、东宫洗马杨傅、大学士杨荣也出班跪倒:“臣等也愿力保太子!”
朱棣在龙座之上看着这些一品二品的大员跪在地上,替太子求情,心情十分矛盾,原本废太子就是一时的气话,可是激到面上,又无法下台,如今竟然有这么多大臣愿以身家性命相保,对朱棣而言,似乎也是一种安慰,看来这些年对太子的栽培,并非是无用的。
只是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正在此时,只听近侍太监马云自外面躬身入内:“启奏陛下,皇太孙在殿外素服跪拜!”
“基儿?”朱棣面上一沉,“不是染了风寒吗?不好生歇息,他要做什么?”
“这?”马云怔住了,抬头看着朱棣,“皇太孙说要代太子殿下请罪,他愿在殿外跪求领罚!”
“代父请罪?”朱棣手捋胡须,“确实该有人领罚,但不是他,朕只听说过子不教,父之过,哪里听说过父亲犯了错,儿子受罚的道理!”
他此语一出,觉得似乎不妥,果然殿内有人低着头,压抑着暗暗窃笑。朱棣一想,若是太子有错,自己这个为父的似乎也难逃其究。罢了,让这个基儿给绕进去了,朱棣心里一软,目光瞥到杨傅,突然怒火又起:“你们这些太子少师、太子洗马,平日领着俸禄,不思好好地襄助太子,出了事还推三推四地乱找借口,反倒不如一个孩子。来人,传旨,将东宫宫属全部逮治下狱!”
此语一出,众人大惊。
不由得又想起了前几年的解缙之案,想到解缙,众人均哑然缄口,不敢有人再出列求情了。于是自永乐初年起,这是朝堂上在立储之争中的第二场大事变。
虽然太子有惊无险,保住了太子之位,可是东宫的官僚当中,除了因系朱棣“靖难”旧人而幸未被牵连的金忠以外,杨傅、黄淮等人皆因此事而被入狱。
第154节:夜宴(1)
夜宴
秦淮河畔,百花巷内一座古朴严谨的宅子隐于大夫第、状元楼等建筑之间,显得那样悄然独步,孤寂遗世。
若微轻移莲步,悄悄跟在后面,瞻基、瞻墉两兄弟在头前引路,而紧挽着自己手的咸宁公主此时也是一脸狐疑,有些莫名。
第一次在暮色时分出宫,第一次没有事告之去哪里,就这样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跟了来,到现在还不知所为,心里怎能不犯疑,只是瞻基与瞻墉二人均避而不答,只一味地头前引路。
他们是从这宅子的后门入内的,从后向前,穿过回廊亭台,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远比从外面看到的要气宇轩昂、精美绝伦。
每套院子,正房匾额上的命名也极为讲究,“诒燕堂”“开泰堂”等均为三开间,明间两缝采用平梁结构,次间山缝采用砖仿木结构梁架。梁、枋、檩及柱上部施彩绘,淡雅清丽,别具一格。
院中还有座造型小巧的湖泊,取名月牙池,湖心有亭,并有九曲桥与岸相连。亭子造型精巧,名为“彩虹明镜”。
若微与咸宁公主对视之下,都不免惊异。
此时,一众白衣侍女翩翩而至,领头一人看着极为眼熟,只见她身穿绢纱金丝绣花长裙,外罩梅花纹纱袍,清丽出尘,一时间美如仙子,她淡淡一笑,眸眼微转:“怎么,贵客这么快便忘记了?”
瞻基与瞻墉站在一旁,并没有搭言。
咸宁公主轻哼一声,脸色微沉。
若微笑意盈盈:“刚刚还在想,这宅子打理得如此精致美妙,想那主人定是不俗,原来竟是羽娘姐姐的府第!”
此人正是昔日游湖时,在画舫之上遇到的那位脂粉娇客,秦淮河上昔日的名妓,今日独掌醉春楼的老板——羽娘。
羽娘笑了,轻启朱唇说道:“妹妹过誉了,这宅子的主人不是我,我只是收了人家的银子,代为收拾,并备下今日的宴席,为妹妹庆生!”
“为我庆生?”若微不免稍感意外,是呀!自入宫以来,这生日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客居东宫的尴尬身份,宫里那么多位嫡出、庶出的公主,东宫里太子的嫡女、庶女,这一年到头,每个月不要操办几场生日宴席,谁会想到自己呢?
第155节:夜宴(2)
入宫第一年,太子妃还曾经提过一句,可是那时自己为了暂避风头,少惹事端,便推托说在家中也不过生日,自此之后,太子妃便不再提起。
倒是瞻基与咸宁公主,年年都会记得,送一些小礼物,或是从自己宫中的小厨房做些膳食送过来,所以时间久了,对于生日,若微自己都淡忘了。
想到此,不免心生感激,看着咸宁与瞻基,轻轻福了一个礼,唇边带笑,口中说道:“若微谢过公主和皇太孙殿下!”
瞻基笑而不语,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她,若微虚岁已经十四了,十四,瞻基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抑制不住的欢喜,他知道,若微每大一年,离自己就更近一步,心中的欢喜更是溢于言表。
而咸宁公主则推了若微一把:“我不受你的礼,你也别来谢我,今儿是他们兄弟俩安排的,好与歹,你只管去谢他们!”
瞻墉苦着脸,踱步上前,对着若微深深一揖礼:“好嫂子,你还没入我朱家的门,怎么就这样托大起来,刚刚只谢大哥和姑姑,眼里真真没有我这个小叔叔!”
此语一出,若微立即红了脸,轻啐了他一口。
众人皆笑,羽娘适时开口道:“请各位贵客往湖心亭赴宴吧!”
众人举目望去,湖心亭中宴席早已备下,于是都移步入内,各自落座。
瞻基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若微,今日的她身上穿得依然是那身最爱的装扮,绣着白色牡丹的绿色抹胸,腰系绿烟水纹百花裙,裙子的优雅和妩媚,绘出生动的美丽,将她的优雅柔媚、玲珑精致展现得淋漓尽致,头上的青丝,斜斜地绾起一缕,像是一轮弯月,而余下的那些如瀑的黑亮秀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更显风流飘逸。
这样的若微,怎么看都仿佛看不够,于是便被瞻墉在桌下狠狠踢了一脚,瞻基笑了,这才轻轻击掌。
掌声刚过。
便响起一阵古琴雅乐。
乐声中,一块像竹筏一样的长方形的板子缓缓从对岸飘至湖心,没有太近,也没有太远,刚刚令坐在湖心亭上的她们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第156节:夜宴(3)
那板子上好似覆了一层画布,上面是繁花似锦和渔火点点,春江花月夜的主题,一下子便让人身临其境,屏气凝神,静心观看。
她身穿蓝色的舞裳,手持着白色羽扇,蹁跹起舞,时而闻花,时而照影,时而赏月,时而乘风,意态缠绵,春夜思情。一个简洁而纯净的抒情独舞,在优美音律的伴衬下,将春的生机,江的流逝,花的香艳,月的幽思,夜的神秘展现到了极致。
一曲终了,两个人结伴而来。
一静一动,一冷一热。
一人袭白衫,另一人着青袍,两位均是翩翩佳公子,白衣的是许彬,青袍的是宋瑛。
“许大人和宋大人,快请入席!”瞻基起身相请,若微与咸宁公主略显意外。
宋瑛双手揖礼:“公主殿下,上次相撞,实在抱歉,在下再次赔礼!”
想起那日的尴尬,咸宁公主脸色微红,只轻说了一句:“不妨事!”便扭过脸去,只看着那一池湖水,不再开口。
瞻基则将他们邀到桌前,一一落座之后才说道:“刚刚这节目,虽是羽娘排的,但是画布是宋瑛亲绘,而雅乐却是许大人所奏,寓意有二,一为若微庆生,二为公主赔礼,如今他们二位都在东宫行走,我们也互为知己,所以今天特意聚在一处,也算尽释前嫌吧!”
原来如此,若微拿眼偷偷瞄了一眼许彬,他是文科榜眼,官任太常少卿,兼翰林待诏,又提督四夷管,听说通晓不少外夷的语言,如此学识渊博之人,那天怎么会在自己于栖霞山上遇险时出手相救呢?他身负绝世武功的隐士身份与今日的文臣作风相差甚远,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若微有些困惑了。
见若微一直紧紧盯着许彬,许彬虽然面不改色,瞻基也未说什么,可是偏偏羽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若微妹妹在看什么?许公子在这秦淮河畔可是出了名的玉面郎君,虽然好看,不过却又是面如寒冰,无人可得亲近呢!”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微微有些不悦。
咸宁公主先是一哼,开口冷冷说道:“朝中重臣,新科榜眼,不为国家社稷殚精竭虑,原来精力都放在秦淮河上了!”
第157节:夜宴(4)
许彬也不气恼,只是手执梅花酒壶,为身侧的瞻基、瞻墉斟酒相邀。
瞻墉此时也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羽娘:“你莫要胡说,若微原本就是入宫待年,过几年我大哥出宫分府,她便是我的嫂嫂!”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宋瑛立即双手揖礼,郑重地看了看若微,又看了看瞻基,“皇太孙殿下与若微姑娘,当真是人中龙凤,堪称佳配!”
瞻基没有说话,只是面带笑意,看着若微,眼中含情,千言万语,全凭意会。
若微脸色微红,不发一语,眼眸微转,不经意间扫向许彬,只见他淡然举杯,与瞻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不知为何,若微的心微微轻颤了一下。
“这样坐着饮宴,好生无趣!”瞻墉突然发起牢骚,拿眼瞄着羽娘,“你们醉春楼平日有什么好玩的节目,讲给我们听,咱们也拿来乐乐!”
羽娘手执锦帕,掩面而笑:“郡王说得容易,我们醉春楼解闷的乐子,怎么能用在这里?你不怕你的皇姑和嫂嫂一会儿教训你?”
众人哗然,瞻墉撇了撇嘴,瞪着瞻基:“每一次来秦淮河,都带着她们两个,真是碍事的很,下次咱们定要自己来!”
瞻基也笑了:“休要胡说!”
乐声又起,湖面上又换了舞蹈,浸身在这样的氛围中,恬静惬意,极为舒心,若微看着静静的水面,突然有了主意,她拉着咸宁公主的手说道:“不如我们来投壶吧!”
“投壶,好极了!”公主拍手称道。
瞻墉皱着眉头:“何为投壶?”
瞻基刚待开口解释,若微已经抢先开口了:“‘分朋闲坐赌樱桃,收却投壶玉腕劳。’殿下,这首诗都没读过吗?”
瞻墉摇了摇头:“没有,或者读过,我忘记了,我读过的诗词太多,怎能一一记住?”
宋瑛微微一笑,给瞻墉夹了一箸桂花鸭片,缓缓说道:“投壶,就是以盛酒的壶口作标,在一定的距离间投矢,以投入多少计筹决胜负,负者罚酒。始行于唐时宴会,以助酒兴。刚才若微姑娘所说的正是王建的《宫词》,说的便是宫女们分成两组,以樱桃为注,玩投壶这种游戏玩得手腕酸疼。”
第158节:夜宴(5)
“有意思!”瞻墉连连应声。
羽娘立即下去准备。
羽娘心思巧妙,居然根据当下的环境,将这个游戏改了,把那用作湖上舞台的筏子划至湖心中央,距离湖心亭数米之遥。
然后摆上些造型各异的坛坛罐罐,并以笔为矢,让人来投。
“我来先投!”刚刚布置妥当,瞻墉便迫不及待。咸宁公主瞪了他一眼:“自然是若微先投,点子是若微想出来的,今儿又是为了替她庆生,你抢什么?”
瞻墉憨然一笑,又缩了回去。
若微站起身,倚在亭子的栏杆之上,从侍女手中挑了一只笔,瞄准了位置,手腕一抖,那笔便飘了出去,缥缥缈缈,晃晃悠悠,离目标一尺左右,终于还是坠入水中。
众人皆笑,若微回转过身,娇俏地露出笑颜:“这笔一出手,便知道无望了!”
瞻基轻声相慰:“以笔相投,笔头较轻,下次你反过来,以笔杆向前,定可击中!”
“瞻基!”咸宁公主倒了一杯酒,一面端给若微,一面啧道,“愿赌服输,哪有你这样公开帮衬的,心也太偏了!”
“就是,大哥也要罚酒一杯!”瞻墉也在一旁起哄。
凭栏相望,瞻基与若微四目相对,笑而不语,各自饮下杯中酒。
接下来便是瞻墉,瞻墉选了一只用来做写意泼墨山水画的大狼毫,“砰”的一声,笔入罐中,众人皆击掌相贺。
虽没人让他罚酒,瞻墉却自己吵着喝了一杯。
接下来就是瞻基、宋瑛、许彬和咸宁公主,最后是羽娘。
瞻基与宋瑛击中,而咸宁和羽娘自然是不中。几轮下来,咸宁和若微输的最多,若微此时已经有些醉意。而咸宁更是一脸的不服气,她说道:“男人的臂力自然要强过我们,这样的比法,自然是我们要吃亏些!”
若微倚着亭栏,一直低头不语,此时忽然说道:“那我们便给他们增加难度好了!”
“增加难度?”咸宁公主不解,众人的目光均投向了若微。
若微冲羽娘招了招手,凑在她耳边,寥寥数语,话未讲完,羽娘频频点头,并笑着拉起若微下去准备,游戏再开始时,已经换了玩法。
第159节:夜宴(6)
竹筏已然游向一边,而一叶小船载着一名蒙纱的少女渐渐驶入湖中。
绿衣掩衬着白色的抹胸,如碧荷莲衣一般含苞于水中。
手持陶罐,她先是坐在船边以手试水,湖水清净明澈,被她的玉手溅起纷乱的水花;轻盈的旋转像雪花飘舞,垂下的双手似柳丝那样娇柔,舞裙斜着飘起,仿佛白云升起。舞袖迎风带出万种风情。
双手持陶罐,时而置于胸前,时而捧于头顶,时而翻向背后,舞姿翩翩,亭上的众人看得有些痴了,忘记了投笔,忘记了赌注,只有许彬一人,不为所动,仍旧静静地独自品酌着杯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