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若微面上一惊,“这可怎么办呢!一会儿陪公主读书的时候,若微肚子叫起来可怎么好呢?公主定我一个失仪之罪,会不会拉下去……”说到此,她惊恐地捂着嘴,一双眼睛求助似的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张妍被她逗得忍俊不禁,连带殿中的侍女太监也都笑出了声。
太子妃张妍招了招手,若微走到她身边,她把若微拉到怀里,细细端详,面上充满爱怜:“你呀,看似伶俐,却内则憨实,咸宁公主是万岁最为宠爱的公主,不仅文才女红出众,就连骑马射箭都样样皆精,命你去给公主伴读,不过就是解个闷罢了,你越以真性情相待,方能让她更喜欢,若是处处拘着自己,小心畏缩,恐怕用不了两日,公主就会把你退回来!”
“哦!”若微眨了眨眼睛,“谢娘娘提点,若微一直以为,公主为金枝玉叶,定是刁蛮得紧呢,想着今天去见公主,我昨儿一夜没睡,现在心里还扑通扑通呢!”
太子妃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真是个孩子。”又转而吩咐湘汀,“领若微到城曲堂”。
“是!”湘汀恭敬地应承着。
第31节:伴读(1)
伴读
西六宫主体建筑坐北朝南,穿过高大的殿宇,来到西南角,这儿是三处小院,重楼复道,总称“城曲堂”。前有月台,宽敞明亮,后有小院,幽雅清秀,隔山石树后又建书楼一座;其南亦有一院,为不规则形状,西南角设假山,又置花木,间置湖石,显得幽曲有趣。
“姑娘,这就是城曲堂,是万岁特意赏给咸宁公主读书用的!”湘汀代为介绍。
“那公主不在这儿住吗?”若微愣愣地问道。
“咸宁公主是徐皇后生育的,自然娇贵,如今皇后故去,陛下特意令王贵妃代为抚育,晚间就住在她的宫中!”湘汀用手抬起低垂的柳条,娓娓道来。
“啊,那太可惜了,我看这处院子比东宫、西宫那些殿宇都要好呢!”若微满是遗憾地嘟囔着。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爽朗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若微驻足定睛一看,开口的正是站在书楼上凭栏低头观望的一位宫妆美人。
她身穿红色烟纹碧霞罗,白色散花如意裙,鬓发如雾,燕尾垂于胸前,斜叉白玉兰翡翠簪子,脸色娇艳眉似春水。
好一位美丽绝伦的大明公主,若微在心中暗叹。
“奴婢参见咸宁公主!”湘汀给若微递了个眼神,立即跪拜。
而若微仍仰着头愣愣地望着咸宁,忽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也学着湘汀的样子:“若微参见咸宁公主!”
咸宁公主看着那小丫头灵动的眼睛转来转去,不知她想些什么,心中正是好生奇怪,想开口相问,又觉得这样楼上楼下的答话有些不便,于是,冲她们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进内堂回话。
室内厅堂敞丽,装饰精美,四扇雕花木门将书房与客厅隔离,方正平直的书桌,展现落落大方的风骨;镂空木屏风亦典雅清秀,几竿翠竹掩映其后,虚灵典雅,四周八角形的玻璃宫灯使这原本寂静而充满雅韵的殿宇,更添瑰丽轻灵之感。
第32节:伴读(2)
“喜欢这里?”咸宁公主对着这个小自己很多的女孩充满了兴趣,好端端的父皇怎么会突然给自己找来个伴读,而且偏偏还是这样一个稚龄女孩儿。
若微点了点头。
满心的疑问在此时都化作好奇和好感,这个女孩灵动的眼神,甜美的笑容,丝毫不见做作、羞涩,比其往日见到的宫眷和官家千金,让人舒服得多,所以不由有意逗她:“这里好虽好,就是太过寂静了,夜晚来临,风声鹤唳,窗子上仿佛鬼影闪过,着实吓人,若是让你独居在此,你可害怕?”
若微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就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鬼神之说古往今来众说纷纭,若微觉得,心自清静即无所惧,‘月照云雾散,心清除外因’,我是个小孩子,每天不过吃饭、睡觉、看书、玩耍,没有害人之心,也自然不会有谁来招惹我。”
“呵呵!”咸宁公主嫣然一笑,“看你小小年纪,倒有几分胆色,你且说说你在家时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看书、写字、画画。”若微抬眼看了一下立于室内的几位宫女,眼睛四下张望着,嘴中继续说着,“被娘押着弹琵琶、被紫烟盯着做女红,还有,有时会拉着继宗偷偷跑出去玩儿。”
“姑娘!”湘汀忍不住出言制止,哪知公主正听得有趣,反而一挥手:“你们都下去侍候。”
“是!”不仅湘汀,连着那几位宫女都福礼退到楼下侍候。
“被娘押着?被紫烟盯着?紫烟是谁?继宗又是谁?”咸宁公主问出所疑。
“嗯?”若微这才自知言之有差,吐了一下舌头,有几分忐忐地悄声问道,“公主殿下,若微是不是逾礼了?”
“无妨,在这书楼之上,不管那些规矩,你且说来,我听得仿佛有趣得很。”公主随即拿过桌上的一碟果子,递给若微。
若微以笑相谢,也不推辞,边吃边说:“我娘希望把我培养成十全才女,所以日日紧逼,丝毫不放松,而紫烟是我娘派来的监工,天天盯着我绣花针织,继宗是堂兄,我稍稍得闲,就央求他带我溜出去玩。”
第33节:伴读(3)
“想不到,宫城之外的女孩儿家也是如此,要学这许多技艺,不管爱不爱,都要苦苦研习。”咸宁公主不由叹息连连,“我还道只是生在帝王之家才有这许多的无奈,没想到你也如此!”
“咦?”若微看着公主,“我也没有想到,本想着公主是金枝玉叶,定是想学就学,任性而为,难到也要学这些技艺吗?”
咸宁公主笑了:“当然要学,父皇母妃督促我们很是严格,不然你以为如何?”
“啊,我们民间女子学这些,不过是为了日后嫁个好夫君,可是身为公主,天之骄女,即使什么都不学,天下男儿也会趋之若鹜的。”若微撑着小脸,呆呆地思量着,不经意间竟然把心中所想全数说了出来。
咸宁公主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见她粉面娇颜,一派天真纯净之态,不由伸手在她脸上轻轻一捏:“你呀!你还这么小,竟会有这样的念头。真真好笑。”
两人虽然隔了五六岁,但是相见即相融,谈笑间一晃到了晌午,公主特意留若微一起用膳。
消息传至太子妃宫中,张妍心中喜忧参半,望着案上那本《金刚经》,她自言自语:“敬之,你的女儿,终究与你不同,她没有承继你的淡泊与中庸之道,她比你知进退,也比你积极。”打开经书,再一次从卷首开始悉心诵读。
文华殿内的上书房里,便是东宫皇孙们授学的地方。
听咸宁公主讲,当今圣上对皇孙们的学问要求极为严格,大约是清晨卯辰三刻起读,下午申时以后才可散学,虽严寒酷暑而不辍。一年之中,除了端午、中秋、万寿节、皇孙本人的生日等五日可免入书房读书,除夕可以提早散学外,均没有假日。
若微悄悄跟在咸宁公主身后,看着皇孙们都一个一个依次入内之后,两个人才悄悄趴在窗户上,向内观望。
只见书房内有凳椅四张、高桌四张,书籍笔砚置于桌上。正中为师傅特设桌椅一套。
皇孙们入内之后先向师傅行礼,姚广孝不肯受微微侧立于桌前,于是皇孙们即向座位一揖,以师傅之礼相敬。
第34节:伴读(4)
“皇孙们六岁入学”。咸宁公主小声说道,若微点了点头。
听湘汀说过,皇孙们读书前,还要由皇上亲自下令先举行郑重的仪式,然后才能开读。这就是入阁,朱瞻基入阁就学之初,朱棣便为他选任了一批颇有才学的高级官员,其中便以“靖难”功臣、太子少师姚广孝为首。
而读书的方式、方法也很讲究,最初是讲官讲一句,皇孙们跟着照读一句,或五遍,或十遍,读重于讲。
十岁之后,便注重为辩学。
老师会像给学生留作业一样,挑选一些政治问题让皇孙们处理,或是口头裁决,或是笔答,以此将书本上的知识与实际相连,活学活用。
今日辨学的题目就是看似简单实则内涵深远的内容即是:儒学之要义。
与瞻基一同在东宫书房读书的是太子四位年长的皇孙,除了瞻基以外,还有同母弟弟瞻墉,太子侧妃郭氏所生的瞻垲,太子侍姬李选侍所生的瞻■。
题目一出,瞻墉与瞻垲当下便奋笔疾书,瞻■则低头深思。若微抬眼向里望去,只看到瞻基稍加思索片刻,即低头执笔,这才略略安心。自入宫那天起,不知不觉,便将自己与他的一举一动连在了一起。
稍后,各人将答案呈至太子少傅姚广孝面前。他展卷一一阅览,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片刻之后,他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殿内的诸子。
他的目光最后投向了左侧第二排的瞻墉,“将你的文章念给大家听听!”
“是!”瞻墉起身答道,“孔子的学问博大精深,瞻墉认为,唯‘君子’是为第一要义,因为它简单明确,就是通过树人,以达到世事的平和。论语中说道,君子有五仁:恭、宽、信、敏、惠。而君子的成功还要有:仁、知、永,仁是刚刚提及的五仁,知是知识,见识,领悟,经验等,永是勇敢,永恒,坚持。所以,瞻墉认为儒学精髓是,树人作君子,而仁就是做君子的要义。”
姚广孝不置可否,又问道:“你认为儒学精义与王道的关系呢?”
若微暗暗偷笑,原来这才是朱棣将他派作太子少傅,督学皇孙们的真正目的。
瞻墉想了想,才回答:“孔子儒学中的‘以和为贵、天人合一’,‘以德施政’和‘礼下庶人’均是最高的治国思想境界,仁就是王道!”
这样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又似乎过于狭隘地只理解了字面的意思,若微摇了摇头,默默地一声叹息。
想不到,就是这样一声几乎不可闻的轻叹,让她显现了原形。
“谁在叹息?看来有人对越郡王的话并不赞同!”姚广孝目光如炬,向窗边射来。
第35节:辩学(1)
辩学
若微手心里全是汗,一阵心慌,就在这时,坐在窗下的瞻基站起身,只见他缓缓答道:“墉弟所说的确实极有道理,如果为君子,做到五仁,做到知、永,即为圆满。可是如果为君,以此为王道,则有些偏颇!”
“为何?”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站在窗外的若微不禁吃了一惊,这句话显然不是姚广孝问出的,也不是一脸不服气的瞻墉问出来的,而是从门口进来的一个中年男子,俊朗的五官,带着与生俱来的一种霸气,深幽的眼神暴露了他的睿智和野心,举手投足间英气勃发又似乎有些孤独和冷傲。
此人是谁呢?看起来居然有几分眼熟,来不及细想,只听瞻基不慌不忙地说到:“王叔一定听过论语中的‘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君子求诸已,小人求诸人’的话吧?”
“是二皇兄,”咸宁公主凑近若微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二皇兄?就是汉王了,若微点了点头。
“本王六岁的时候就知道,其意思就是说君子胸怀坦荡宽大,小人心地阴森恐怖;君子注重道义,小人只讲效益;君子遵章守纪,小人只求实惠;君子承担责任,小人推卸责任。对吧?”汉王低下头,看着瞻基,一脸的骄傲又有些刻意的戏谑。
姚广孝则站立一旁,笑看着他们对答。
“叔王说的极是,只是叔王可曾想过,那小人是从何处来的?为何会有小人?小人与君子有如此大的差异,那么当君子遇到小人时,该如何是好呢?为王者又该如何调和?如何权衡?”看着渐渐落入圈套中的汉王,若微心中不由暗笑,一生杀伐无数,以武力帮助朱棣夺取皇权的汉王一心一意想取太子之位而后快,太子懦弱多病,不足为惧,可是偏偏出了一个贤名远播的皇长孙,虽然只是长孙,但是近年来似乎朱棣把全部的心血都放在栽培他上,有意要立其为皇太孙。
第36节:辩学(2)
所以朱瞻基虽然年纪尚幼,却也成了汉王面前的一块绊脚石。
这时,一个看起来比瞻墉还小的衣着华丽的皇孙出列了,他便是瞻垲,只见他站在瞻基对面义正词严地说:“我们可以多设学馆,教化众人,把小人变成君子!”
朱瞻基淡淡一笑:“孔子儒学中的精要是‘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然而为君者,领导一个拥有千辆兵车的大国,不仅仅要认真律事,恪守信用,勤俭治国,爱护万民,更重要的是要知权衡。万事万物,看似复杂,其实要义都十分简单,所谓王道,不过是权衡二字,乱世之奸雄,治世之能臣,不管是君子还是小人,亲民还是役民,仁还是暴,只有权衡,方能久安!”
此语一出,瞻墉立即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又调谑般地瞥了一眼汉王。
汉王着实有些意外,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口中说出,难怪父皇会如此看重他。
若微看着入神儿,突然一旁的咸宁公主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又朝她使着眼色,于是她便跟在公主身后,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出文华殿,若微一路之上还在想着皇长孙朱瞻基的对答,只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比那些皇孙都要出众。
“瞻基果然出众,怪不得那么多的皇孙之中,父皇独独最爱他!”咸宁公主脸上是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目光紧紧瞄着若微,“怎样?你看如何?”
若微的脸刷地一下便红了。
咸宁公主笑意更浓:“这下不怪父皇乱点鸳鸯谱了吧?”
若微眨了眨眼睛,对上公主的眸子:“公主在说什么?若微都听不懂,若微只知道来宫中,是给公主做伴的,伴读也好,为奴也罢,若微只知道以后处处跟着公主,受公主驱使,靠公主庇护,别的一概不知!”
“小妮子!”咸宁公主忍着笑,瞪了她一眼,“看你嘴硬到几时?既然如此,就跟本宫走吧!”
“走?去哪里?”若微一脸莫名其妙,怔怔地问道。
咸宁公主拉起她的手,一直往城曲堂走去:“不是为奴为伴吗?去替本宫把《女则》抄上个百十来遍。”
第37节:辩学(3)
“啊?”若微苦笑连连,大呼悲惨。
一晃儿,若微在宫中已然住了月余,每日除了晨起至东宫太子妃处请安问好,就是到城曲堂中陪着咸宁公主说说笑笑,再有就是偶尔和皇长孙朱瞻基赋诗闲聊,不觉间时间过得很快。
这一日,阳光正好,若微与瞻基相约在太液池边玩耍,若微早早地到了,远远地看到湖边空无一人,心想瞻基别是被什么事情绊住,来不了了,于是一个人在草地上懒懒地走着,看着低垂的杨柳,不由心中一动,一时兴起折下几枝嫩柳,坐在湖边大石上编起花篮来。
若微听到有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以为是瞻基来了,于是悄悄藏身于花丛之后。
“你们下去吧!”一个微弱的声音缓缓说道。
“是!”内侍特有的声音,随即是细碎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那个微弱的声音又起,只念了这一句,就暗自叹息连连。
若微听了,不由心中难过,探头一望,吃了一惊,“咦”地一声喊了出来,那人一身玄色的袍子裹在身上,正倚在一顶硕大的躺椅上,那虚弱的神态与其肥胖的身材形成巨大的落差,那落没失意的眼神儿更深深触动了若微,此时她的一声轻哼,引来那人的转头侧目,四目相对,皆微微诧异。
若微只得从花丛中闪身走出来,端端正正地行礼,并问了一声:“胖公公好!”
“胖公公?”那人不由失笑,面上更是凄苦。
“你不喜欢我如此称呼吗?”若微闪烁着那双美目,她只想逗他一笑,“胖是可爱、仁慈的意思,你看寺院里的佛像都是胖胖的,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心宽才体胖呢!所以你不要介意!”
看着若微一派天真之态,那人终于点点头,笑了:“天下除了当今圣上,就只有你敢在我面前提这个胖字!”
“啊?”若微不由惊呼,“难不成你是这宫里的大总管吗?”
那人笑着点了点头。
若微不由拍手称道:“太好了,今日有缘,能与大人物相见,我是若微,是给咸宁公主伴读来的,暂居静雅轩,以后可要得你多多照拂了!”
第38节:辩学(4)
那人收了笑容,仔细凝视着她道:“好说。”上下打量,随即看到她手中编好的竹篮,还有不远处地上的折柳,不由面上一黯,“玩什么不好,这柳条刚刚抽头,就折下编筐,岂不可惜?”
那若微偏偏不以为然,嘴上应道:“诗经中云‘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反正它长在园里也是郁郁所终,自发芽伊始就要经历生死、枯败,还不如物尽其用,我拿它来编花篮,摆在室内,既美了居室,又陶冶了性情,还能时时提醒自己,人生一世不过如白驹过隙,一定要努力上进、有所作为,这样,不是更有意义吗?”
那人面上更加阴沉,只是深思不语。
若微也不理他,自己跑到附近,又捡了些落花铺在篮底,折了几枝杏花插在中间,仿佛蓝采合的花篮,美而有趣。
若微拿着花篮走了回来递给他:“好了,大总管,别生气了,这个送给你,放在室内可以保存好些日子呢!”
那人接过花监,又盯着她的眼眸问道:“你原本想送给谁?”
若微眨着眼睛,嘿嘿一笑:“我不告诉你!”
那人不怒反笑:“那为何又送给我?”
若微不假思索答道:“刚刚你念的那首诗下句应该是‘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就为这句,所以我要送给你!”
那人脸上笑意更浓,眼中微微有些湿润,他把脸扭了过去,看着满园的景致,一派生机勃发之态,联想到自己,一时心绪难平,险些昏厥,而若微见状不好,立即上前,以小手抓住他的大手,翻手搭在他的脉上,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惊讶。
第39节:太子(1)
第二卷芙蓉新落钟山春
太子
“胖公公!”若微松开了手,面上有些怜惜之色,“这是脾肺气虚引起的全身无力之症,又因过力受风而瘫卧病榻?”
若微说完之后,心中实在有些不忍,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对这位初次谋面的胖公公这样亲近,只是觉得他在无人时,心中所念不是自己的病体,而是忧心天下百姓,觉得十分感佩罢了。
可是那人居然一扫之前的哀怨病态,微微一笑:“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会岐黄之术?”
若微点了点头:“我娘是十全才女,日日逼我学琴棋书画,可是我志不在此,因为外公是杏林高手,而我娘是他唯一的孩子,所以也多少继承了一些衣钵,家中所藏医书甚丰,我常常偷偷去看,因为喜欢,所以在所有技艺当中,以医理药学最精。”说着若微撅起了小嘴,有些难过的表情自然流露出来。
那人不由一愣:“怎么?”
若微又道:“只是本朝不允许女子行医,否则我定要做一个游历四方的医者,以医术扶危济困,或者干脆开个医馆,该有多好!”
那人微微一笑:“你有此志向虽好,只不过男女有别、各有所主,不必过于苛求。能多学一门技艺在身,不能救人亦可自救,也好得很!”
若微看他温和仁慈,心中十分喜欢,不由信口说道:“胖公公,你如今服什么药呢?可有见效?”
那人眼帘低垂:“陈年旧疾,药石已然无效。”
若微听此言不由喜出望外,拍手称好:“你可愿意放心让我医治?”
那人哑然失笑,不置可否。
若微把嘴一撇:“小气!”
那人更是笑不可遏。
若微眼睛一转,有了主意:“你刚刚还说什么‘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呢,你不想想,你身为皇宫大总管,有多少人巴结你,给你治病,都治不好,那民间受此病困扰的人呢?他们该如何呢?你有人侍候,可是他们呢?要是靠体力种地、吃饭的人呢,还不活活饿死?如今,我有法子一试,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众生,也该试上一试呀!”
那人听到若微如此一番说辞,仿佛动了心,微微点了点头。
“放心,我的方子,你可以拿到太医院给他们看,药也由他们抓,你要是怕得紧,还可以从民间找些相似的病人,以身试药,确实有效,你再服,这样可好?”若微说得头头是道。
那人终于下了决心:“且依你一试!”
第40节:太子(2)
“好,那我回去写方子,对了,你住在哪儿?我怎么给你呢?”若微嘟囔了一句,“这宫里太大,像个迷宫,很多地方我都不认识,也不能去!”
“我派人去找你!”那人抚须而笑。
若微这才发现,他与一般的公公不同,于是大惊失色:“你有胡子!”
“啊?”若微呆立当场,“你不是公公?”
那人不由大笑:“你不是呼我为胖公公吗?也对也不对,此公公非彼公公!”
若微重复着他的话:“此公公非彼公公,不是太监,还能在宫里,那一定就是王亲大臣,能住这里,那就只有,啊!”
若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恕,恕罪!”
“哈哈!”他畅快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