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丫头万没想到一向老实听话的常轩竟然给了自己一个没脸儿,当着其他几个丫头的面顿时有些下不了台。她又见那几个丫头面面相觑,更加要争回这脸面,便跑上去追上常轩,扯住他道:“常轩,你怎么回事,倒是火气不小!”
常轩猛地停下脚步,沉着脸看她,怒道:“我今日就是有火气,那又如何?”
静丫头看他脸色实在不好,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要知道她虽为丫头婢女,却也是三少爷房里管事的,是以被常轩这样一吼,当下眼睛都红了,也跺着脚道:“谁知道又是哪个惹了你,如今倒是把这火气冲我来!你如今成了亲有了娘子,却是和原来不一样了,动辄就冲我没好气!”
常轩看看静丫头那红了的眼圈儿,顿时有些不忍,那火气也跟着消了几分,在那里愣了半响,终于叹了口气说:“阿静,我不是故意冲你这样说话的,你别往心里去。”
静丫头却得了理并不饶人,干脆拿出帕子里擦了擦眼睛,委屈地看着常轩道:“你以前哪里会对我这样说话,如今呢,却是有事求着我时便好意哄着,没事的时候便冲我大声小气。难不成你在家里冲着你家那位娘子的时候也这样说话吗?”
常轩低眉不语,他在家里自然不会冲阿福这么说话。
静丫头见他这样,越发难受,又哭着埋怨道:“你刚才当着那么多人面对我这样说话,别人可怎么想?”
常轩想想也是,此时他的火气已经全部烟消云散,留下的唯有对静丫头的愧疚,他摸摸衣角,充满歉意地柔声说:“那你如今又要如何,我刚才这话说都已经说了。”
静丫头撅了撅嘴,看看不远处尚且挂在枝头的风筝,软软地开始提要求:“你去给我们把风筝拿下来,我就原谅你。”
常轩一想,这有何难,便干脆地答应:“行,我这就给你去拿。”
说着两个人便来到树底下,这时那几个丫头都还在呢,正叽喳着商量拿了个棍子去勾那风筝,可是怎么也够不着啊。
此时常轩过来,挽起了袖子,又卷起了裤腿,豪气地道:“你们让开,我爬上去拿。”众位丫头都纷纷让开,笑着在一旁看常轩爬树。
常轩身上好歹有些功夫的人,更何况这树并不高,不多时他就敏捷地攀爬上去。
静丫头看着那枝头摇晃,黄叶纷纷乱下,不由得担心起来,在下面仰着脖子大声叫道:“你可得小心点,别摔下来!”
下面其他丫头也都叫着让常轩小心,却有其中一个丫头笑着喊道:“常轩,你大胆地爬啊,要是真出个三长两短,我们静丫头伺候你一辈子!”
静丫头一听,狠狠地瞪了那丫头一眼,却惹得众人都跟着笑起来。
常轩却根本不曾在意那丫头说的话,他只小心地爬到了那个最细弱的枝干旁,伸长了手臂去够那风筝,下面的人看着那枝干孱弱,纷纷都捏了一把汗。
不远处的凉亭中,几位少爷奶奶并阿福等人自然都将这一幕看到了眼里,三少爷在那里也跟着大喊:“常轩,小心点啊!”
阿福此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听到二少奶奶撩起眼皮子,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怎么听说,这常管事有意让常轩跟着去江南采办?”
三少爷见自家二嫂问起,便连忙答道:“是有这意思,不过一时倒也动不了身的。”
二少奶奶闻言,垂下眸子,修长的手指优雅地用茶盖抹过手中热茶,淡淡地开口说:“这种事,还是要早点做准备的,即使一时半刻动不了身,还是要让他早点去学着点。”
三少爷一向很听这位二少奶奶的话,当下赶紧笑道:“二嫂说得极是,我回头就去说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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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常轩的踌躇 ...
常轩好歹是有点身手的人,拿个风筝自然不在话下,众人眼瞅着他拿到了那风筝,正要喊他扔给大家,谁知道他竟然是纵身往下一跳。
下面的都吓了一跳,远处的阿福吓得一下子捂住了嘴巴,而近处的静丫头更是惊叫出声,大声地喊道:“常轩你干嘛!”
常轩却稳稳地落到了树下,摇晃着手中的风筝得意地冲静丫头笑了下:“风筝在那里。”
静丫头一把抢过风筝,狠狠地睨了常轩一眼,跺脚道:“你这人太过分了,就知道没事吓唬人,难道就显摆你有点身手嘛!”
其他丫头倒是在一旁笑闹,有的夸常轩好身手,有的打趣静丫头先吃萝卜淡操心,说人家正主儿都没说啥呢。静丫头白了那丫头一眼,不满地道:“什么正主儿不正主儿的,难不成他如今有了娘子我就不能替他操心嘛,怎么说也是打小儿一起长大的!”
听她说着这话,常轩却心里一咯噔,连忙抬头望过水榭那边去,却见阿福正翘首看向这边呢,顿时适才那纵身跃下的得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面上也带了几分说不出的低落。
阿福原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也紧张得只绞着帕子,如今见常轩不但平安,反而在和那个模样俊俏的丫头玩笑,也就不再往这边看了,只是低着头小心侍候二少奶奶。
这一对小夫妻在这里隔着水榭相望,虽然两个人神情各异,却倒是看乐了一旁知道内情的小丫头,纷纷捂着嘴巴偷笑。偏偏这静丫头却是没见过阿福的,见这几个小丫头红着脸儿瞅着远处笑,斜瞅睨了她们一眼,问道:“你们这是笑什么?”
那群小丫头禁不住都哈哈笑起来,倒是笑得静丫头摸不着头脑,其中终于有一个好心的丫头,笑意摇曳地提点静丫头:“静姐姐,你今日个倒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人家正主儿就在那边看着呢,可是连话都没说一下,你倒是比谁都替常轩担心呢!”
静丫头倒是没想到这个,连忙转首看向水榭方向,却见二少奶奶身旁一个珠圆玉润的女子柔顺地垂着头,难道这个就是常轩的新娘子阿福?
她询问地看向常轩,常轩此时却只是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手里捏着一枝基本掉光叶子的树枝儿,根本没有看她的意思。
一旁的另一个丫头笑着打趣:“我看常轩哥哥是个怕娘子的,他刚才还生龙活虎,如今一看到娘子,整个人就像那霜打了的茄子——”说着她拿手帕比划着一个蔫的动作,噗嗤笑着说:“一下子就蔫了!”
常轩平时憨厚大度,这些丫头们都是和他开惯了玩笑的,再者他如今心里有事,也无心去管丫头们又在说啥,只是不开心地站在那里,时而巴巴地望望水榭那边。
静丫头看常轩的意思,那个站在二少奶奶身边的女子还真是他新娶的娘子了,脸上顿时红了,不好意思地看看那边,谁知这时候阿福也正好无意中抬头看过来。四目相接间,阿福对静丫头腼腆地笑了下,而静丫头却怔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想回应阿福一笑时,阿福却已经低头帮二少奶奶倒茶了。
静丫头再看看常轩,心里不知怎么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常轩新娘子面前丢了脸面,还是因为自己确实做了不得体的事儿,再者一旁的丫头们还在那里打趣,她心下确实羞得很,忽然一捂脸,撒丫子就跑了。
身后丫头们倒没想到她竟然开不起这个玩笑,在后面喊她,她却是头也不回地跑的没影儿了。
这天大家分开后,阿福随着二少奶奶回家,二少奶奶却不像往日一般无视她,倒是着实把她打量了一番,又拿过她昔日的绣品仔细看了看,最后终于带着欣赏的笑意看着阿福说:“你这孩子,倒看上去很有福相。”
阿福不懂二少奶奶的意思,只是低头柔顺地听着她说。
但是二少奶奶打量了一番阿福,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让她好好刺绣,说着就在旁边阿屏的搀扶下一摇一摆地回屋去了。
阿福今日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掐指头一算,这月事也是差不过快要过去了的。她看看时候不早,想着今晚断不能让常轩做饭了,便和阿屏说过,收拾东西往自家走去。
谁知她还没走进家门,便看到家里有炊烟升起,于是快步进去,果然见常轩已经在灶房里了。
她走到灶房门口的时候,常轩正低着头,无精打采地握着烧火棍挑着灶膛里已经快燃尽的柴。
阿福轻手轻脚走到他身旁,蹲下来小声地唤道:“常轩。”
常轩见她回来,并不像前日那样开心,却是小心地看了她一眼,闷声说:“你回来了啊。”
夫妻两个人这么一说也就算打了招呼,今日两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消沉,于是再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做饭吃饭上还算默契,揭开锅来饭菜摆上桌,常管事是照例不回来的,小夫妻二人默不作声地吃了饭。
吃完饭,常轩倒是抢着洗碗刷锅,阿福心里有愧,连忙上前也抢,谁知道两个人之间你推我让一个瓷碗就那么脱手而出往地上飞去。常轩仗着自己动作机灵,竟然还打算伸手去抓,只可惜他动作快那个瓷碗下落的速度更快,他最后抓到手里的碗只有一半,另一半则是在地上摔个粉碎。
阿福眨着无辜而惊讶的眸子看着常轩,常轩尴尬地抬头看了眼阿福,勉强笑着说:“没事儿,碎了就碎了,家里多得是。”常轩他爹是负责府中的采办事宜,区区一个瓷碗有什么大不了。
阿福边点了点头,起身就去外面拿来扫帚和簸箕,回来见常轩蹲在那里犹自捏着那半块瓷碗发呆呢,不知怎么竟然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自己也蹲□子,柔声说:“你放下那瓷碗,小心伤到你的手。”说着她弯下腰来,用扫帚小心地清理地上的碎片儿。
常轩呆呆地看着阿福忙碌,从旁细细打量着她,口里忽然说:“阿福,今日个……”
阿福听他忽然说起今日个的事儿,握着扫帚的手便是一紧,低着头细声说:“今日的事儿,都是我不小心以至于惹了别人说这样的话。我以后一定注意,再不让人家拿这个开玩笑,没得也连累你难堪。”
常轩微张着憨厚的唇,呆呆的凝视着低声诉说着歉意的阿福,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阿福听不到他说话,只以为他是有怪自己的意思了,咬了咬唇补充说:“以后,以后我定是要离那位大少爷远一些,大不了不去二少奶奶那边了。”
常轩听她这么说,顿时反应过来,连连摇头说:“别,千万别这样,其实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不过是那些少爷们没事儿贫嘴罢了。”
他低着头,脸上微微有些红,偷眼看了看阿福,小声解释说:“其实,其实他们开玩笑的时候也并不知道是你啊,这个真不能怪你的。”
阿福知道这件事都是自己惹出来的,可是常轩能这样说,还是让她安慰许多。她想着成亲这些日子,两个人的种种,这个常轩真是越来越体贴,眼睛竟然有些发热,渐渐湿润模糊了起来。
不过她并不想让常轩看到自己的感动,她自己其实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于是低着头握着那扫帚,小声说:“那,那我把这些先扫了。”
常轩没作声,一旁凝视着她,张张嘴巴想说什么,可是最后终究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阿福拿扫帚细心扫着地上的碎片儿,偏偏就有那么一片小碎渣,竟然嵌入了这地上的土里扫不出来,阿福没奈何,只能放下扫帚伸出手指头去捏。
也是她太不运气,手指头刚一碰到那碎渣,顿时感到被针扎了一般的疼,她发出一声低叫。常轩连忙抬头看过来,却见她白净的手指头已经溢出红色的血滴来。
常轩一惊,赶紧过来一把抓住她那只手,皱着眉头看那血滴顺序溢出化为一滴盈盈的红血珠,他心疼得不行了:“你这几天本来就在流血,怎么偏偏还受了伤!”
说着这话,他毫不客气地低头张口,将阿福的手指头含入口中。
阿福倒是被他吓了一跳,口中正想说不要,可是手指头已经被放入温热的口中,甚至常轩还轻轻吮吸着那里,顿时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指头那里蔓延开来,让她的心里又羞又痒,又有些不好意思。
常轩见阿福眨着明亮的眼睛羞涩地看着自己,知道她是不明白,便边吮吸着她的手指头,幽黑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她,口中含糊地解释说:“吸一下,这样好得快。”
阿福却被他吸得越发酥麻,又被他那样认真的眸子看着,心竟然砰砰砰的跳,于是终于禁不住了,一下子从他口中抽出手里。
常轩猝不及防,竟然就这么让她跑了,当下不解地问:“你这是干吗?”
阿福低头看看自己手指头,那个小伤口已经不再有血丝溢出了,只是如今湿漉漉的,都是某人的口水。她脸红了下,低着头说:“已经好了,不用吸了。”说着站起来,拿扫帚把将那块瓷渣从土缝里抠出来,又小心地扫到簸箕里,然后端着簸箕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去。
常轩不高兴地说:“阿福,你怎么不听话,你手受伤了,你——”
阿福忽然停下,转过身睁着晶亮的眸子看着常轩。
常轩以为她想明白了,赶紧补充说:“你受伤了,你乖乖坐着,我去倒这些碎渣子。”
谁知道阿福却走回来,抬手从他手中接过那只剩下一半的瓷碗,利索地扔到簸箕里,口里还怪道:“怎么还拿着这个呢!”
说着转身就出屋去了。
常轩怔怔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便听到外面有哗啦啦声,应该是阿福在倒掉那些碎渣子吧。
他喃喃地说了一句:“我话都还没说完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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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今天发誓,专栏收藏够1000,偶要双更!!!(谁也不许拦着偶,嗷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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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常轩的担忧 ...
晚间常管事回来,询问了前几日布给常轩的功课,发现常轩颇有些进步,倒很是满意。其实常轩幼时还是极为伶俐的一个孩子,无论是学点武艺还是读书,都比三少爷要强的。当时尚且在世的老太爷看着这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便感慨了句,说是常轩这个孩子,比自家的几个孙子都要出息啊!别人听了这话是什么滋味常管事不知道,可是当时还是一个普通小管事的他可是惊出了汗,晚上回家立马教训了一番自家儿子,从此后常轩这个人便向着憨厚老实的方向发展了。
如今常管事看着自己的儿子,也禁不住摇头,这些年真是少教了常轩许多事,倒是把这个孩子的心眼儿也给耽误了。
常轩却不知道父亲心中所想,只一心拿着父亲递给自己的一本讲珠算技巧的书翻来翻去。常管事看着自己的儿子,良久忽然问:“常轩,今日个三少爷去二少爷那边,你也跟着去了?”
常轩抬头看父亲,见父亲若有所思,当下知道父亲消息也是灵通,难道对今天的事儿竟然听到了什么,于是便如实将白日的事儿逐一说了,当然略去了别人拿阿福开的玩笑,也对自己帮静丫头拿风筝的事轻描淡写了。
常管事听完,不动声色地笑了下,忽然对常轩说:“从明日起,你先跟在我身边,我也好教你学些东西。”
常轩听了,眼前一亮,不过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爹,真得可以吗?”
常管事点了点头,看了眼常轩,意味深长地说:“这可是三少爷亲自过来说的。”
常轩听了,高兴得拍着桌子说:“三少爷太好了,我就知道他人好,我明日个一定要好好谢他。”
常管事脸上却并没有多少笑意,淡淡地说:“如今临近中秋佳节,府中的事儿多,我这几天身子又不大好,你跟着我也能帮我一些。”
常轩的耳中没听到其他,就听到他爹身子不好,不由得惊讶又担忧:“爹,你这几日身子不好?怎么没听你提起,有没有看过大夫?”
常管事摇了摇头:“罢了,老毛病了,这还是当初你娘在时落下的毛病,以前吃过多少药也不管用的,现在又忙,更懒得折腾了,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常轩听了,心里倒很是惭愧,他想着这几天因为阿福不方便的事儿,只一心想着阿福,倒是把自家爹爹忽略了的。
常管事显然并不在意这个,他扶着桌子站起来,摆了摆手说:“天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我也去睡了。”
常轩回到屋里时,被褥早已铺好,阿福正就着豆大的油灯拿着那件做了一半的棉衣飞针走线呢。常轩过去一把将那棉衣拿开,怪道:“你手受伤了,还是歇歇吧,先别缝了,反正又不着急穿。”
阿福看着被常轩夺走的棉衣,笑说:“我原本想着做好这件棉衣,再给你和公爹各做两双新鞋来穿。”
常轩却拉着阿福就要上床:“罢了,赶紧睡去吧,明日再说。”说着这话,他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
阿福当下也吹熄了油灯,随着他一起上床。阿福虽然月事也差不多过去了,可是常轩并不知道,他还是循规蹈矩地不敢碰阿福,只是小心地抱在怀里。有时候他抱着抱着,喘息便重起来,于是小心地抱便变成了紧紧地抱,是那种恨不得将阿福嵌入自己胸膛里的抱。
男人有力而宽阔的胸膛重重挤压过来,阿福觉得疼,不过又有些厚重的温暖和莫名的快意。她将自己的脸埋在他颈间,心里却想着,其实这样子还是不错的。
后来常轩的力道渐渐松了,喘息也均匀了,阿福想着他应该是睡着了,便要小心地从他怀里出来。谁知道刚钻出来的她正要往枕头上一靠,那只大手便忽然过来,用力一拉,愣是把她重新拉回去了。
阿福偷偷看过去,却见常轩闭着眼睛,鼻翼轻轻起伏,喘息均匀,看起来依然是睡着的啊。她在那里眨着水亮的眸子,不解地想了一会儿,终于困意袭来,便不再去想,干脆靠在他胳膊上睡去。
谁知道她刚要睡去,便感到温热的气息喷到了自己脸颊上,睁开迷茫的眼睛,一双清澈的大眼正凝视着自己呢,那眼睛如此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
阿福迷糊地问:“你还没睡?”
常轩摇了摇头,犹豫着开口:“今日静丫头非让我给她拿风筝。”
阿福眨着充满困意的眸子:“嗯?”
常轩别过眼去看着那鸳鸯戏水的枕头,继续艰难地开口:“平日她就喜欢找我做这做那的,不过她人不错,我自然一直帮她的。”
阿福微张着莹润的唇儿,诧异地点头:“我明白。”
常轩瞅了眼阿福,耳根泛红,小声地嘟囔说:“其实,其实也就是帮帮忙啊!”
阿福眸子里已经染上了浓浓的睡意,语声模糊:“嗯,明白……”
常轩还想继续说,却见阿福的上下眼皮已经粘合在一起了,也只能闭口,怏怏不乐地躺下了。
躺下好久后,他并没有睡去,反而是思来想去,半响终于一拍自己脑袋:“她根本就没多心的吧!我又何必解释呢,真是没事找事!”
他又用肘子支起上半身,低头凝视着睡得安详的阿福,心里暗自庆幸:幸好你没多想,不然那才显得我心虚呢。
常轩看了一会儿后,本打算去睡,可是看着那云般的发丝,圆月般的脸庞,还有那红润的唇儿,竟然有些心馋,便忍不住轻轻地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又端详了好半天,这才躺下去睡,睡的时候当然也不忘把手伸过来揽住她的腰。
这些日子,阿福依然如往常一般在二少奶奶手下刺绣,那副牡丹富贵图已经绣好了,二少奶奶是极其满意的,于是便拿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叫了大少爷过来一起看,几个人都是赞口不绝。
老夫人摸着那绣品,连连点头:“我如今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二媳妇觉得好不好?”
二少奶奶连忙上前笑道:“夫人,你有什么尽管说就是了,媳妇哪里有不听的道理。”
老夫人将手上那绣图交给旁边的丫头冬梅,眼中带着笑意看着二少奶奶说:“如今入了秋,这一年眼看就要过去了。明年眼瞅着就是当今太后的四十岁的寿诞了,这些日子我一直想着咱们送些什么贺礼,其实太后她老人家在宫里什么都不缺,哪里会看得上咱家里这些东西呢,所以我琢磨着,这送贺礼,得投其所好。”
二少奶奶低头思量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笑看着老夫人道:“夫人这个主意想得好,太后她老人家早年在这女红上倒是很有功底的,她老人家一双慧眼,必然对这等功夫的绣品喜欢得很。”
老夫人也是连连点头,不过她尚有疑虑:“我只是担心,宫里头那些绣房的嬷嬷可都是几十年的功夫啊,咱家这丫头的活儿,太后能看得上眼吗。”
二少奶奶却胸有成竹:“夫人,这个你大可放心,交给媳妇去办就是。”
老夫人听了二少奶奶这话,这才放心下来,这件事交给老二媳妇去办,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二少奶奶绣品的事儿,尚且没有交待到阿福手中,这时却有一件十万火急的“大事”交托给了阿福。原来中秋眼看就要到了,这些日子常轩跟随着常管事采买,每日也是忙得很。这一日却忽然有二少爷房中的丫头来找他,说是静丫头有事叫他过去。
常轩略一犹豫,便和常管事告了假,快步到了三少爷的院子里,谁知一进院子,便看到静丫头再那里打骂小丫头呢。。静丫头穿着短襟的小绿袄,手里拿着一根戒尺,指着一个小丫头的脸在那里骂,那小丫头满脸泪水,也是委屈可怜得很。
常轩连忙上前劝架:“这是干嘛,谁又惹了你,竟然发了这样的火。”
静丫头两只水葱般的手掐着腰,喘着气说:“这些贱东西,每日都是闯祸,白白连累了我。”
那小丫头低着头啜泣着哭,哭得上气不接小气。
常轩便有些看不过去:“到底怎么了?”
静丫头冲那小丫头“呸”了一下,这才对常轩说:“进屋说吧。”
进了屋,里面几个大丫头也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连着三少爷也是端着脸没好气,此时他们见到常轩回来,便有的说:“常轩,你有什么办法,赶紧帮忙想。”
常轩不解,三少爷委屈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解释起来。原来刚才在院子里被骂的那个丫头叫小芽,昨日个静丫头嘱咐这小芽拿了那件冰蚕丝的袍子去洗,谁成想她一个不小心,竟然给洗破了一处。
常轩开始还想着这有什么大不了,可是后来一想不对,再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件袍子非比寻常,是去年中秋佳节的时候,宫里头赐下来的。据说这料子是从南方进贡过来的,虽也是蚕丝所织,但不知道里面还用了什么其他料子,以至于做成衣服冬暖夏凉,摸起来于是牛奶般丝滑柔顺。这东西进贡到宫里后,太后很喜欢,便命赏赐给各位妃嫔做衣服用,当时也顺手赏给侯爷府这么一匹布。老夫人素来宠爱三少爷,当时的布有些剩余,便为三少爷做了一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