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吃惊的看着小方,吃惊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绝对不假。”小方说:“不管我在干什么,附近一二十丈内的动静,都逃不过我的耳目。”

  灰衣人叹了口气。

  “还好我不是来杀你的。”他苦笑:“否则现在我说不定也已经死在你的剑下。”

  小方并不否认。

  灰衣人又问小方:“你既然明知他要杀你,既然明知他在你的身后,为什么不先出手杀了他?”

  “因为我不急,急的是他。”

  小方微笑:“是他要来杀我,不是我要杀他。我当然比他沉得住气。”

  灰衣人又叹了口气。

  “我佩服你,真的佩服你。如果我们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见,我真希望交你这么样一个朋友。”

  “现在我们为什么不能交朋友?”

  “因为我是跟他们一起来的,”灰衣人道:“你多少总不免对我有些提防之心。”

  “你错了!”小方摇头:“如果我看不出你的用心,怎么会跟你说话?”

  “现在我还是可以交你这个朋友?”

  “为什么不可以?”

  “但是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灰衣人说:“你甚至连我的姓名都不知道!”

  “你可以告诉我?”

  “当然可以。”

  灰衣人又笑了,笑得很愉快:“我姓林,叫林正雄,我的朋友都叫我马沙。”

  “马沙!”

  这个名字当然不会引起小方惊讶和怀疑。小方的朋友中有很多人的名字,都远比这个人的名字更奇怪得多。

  “我姓方,叫方伟。”

  “我知道!”林正雄说:“我早就听见过你的名字。”

  他慢慢的向小方走过来。

  他的手里还是没有剑,全身上下还是看不出一点杀气。

  他向小方走过来,只不过想跟小方亲近亲近。这本来就是件很自然的事,因为小方已经把他当作朋友。

  小方本来就是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本来就没有提防他,现在当然更不会。

  就在他快要走到小方面前时,脸色忽然变了,忽然失声低呼:“小心,小心后面。”

  小方忍不住回头——无论谁在这种情况都忍不住要回头的。

  就在小方刚回过头去的那一瞬间,林正雄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柄剑。

  一柄百炼精钢铸成的软剑,迎风一抖,毒蛇般的刺向小方后颈。

  左后颈。

  小方是从右面扭转头往后去看的。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左后颈当然是一个“空门”。

  ——“空门”是一种江湖人常用的术语。那意思就是说他那个部位,就像是一扇完全未设防的空屋大门一样,只要你高兴,你就可以走进去。

  每个人的左颈后都有条大血管,是人身最主要的血脉流动处。如果这条血管被割断,必将流血不止,无救而死。

  一个有经验的杀手,不等到绝对有把握时绝不出手。

  林正雄无疑已把握最好的机会。这是他自己制造的机会,他确信自己这一剑绝不会失手。

  就因为对这一点确信不疑,所以根本没有为自己留退路。

  所以他死了,死在小方的剑下!

  小方明明已经完全没有提防之心,而且已经完全没有招架闪避的余地。

  林正雄看准了这一点。

  他一剑刺出时,心里的感觉就好像一个钓鱼的人已经感觉到钓竿在震动,知道鱼已上钩。

  想不到就在这一刹那间,小方的剑忽然也刺了出来。从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部位刺了出来。

  他的剑还未刺入小方的后颈,小方的剑已经刺入了他的心脏。

  小方的剑刺入心脏时,他的剑距离小方后颈已经只有一寸。

  ——仅仅只有一寸,一寸就已足够。

  ——生死之间的距离,往往比一寸更短。胜负成败得失之间,往往也是这样的。所以一个人又何必计较得太多?

  冰冷的剑锋贴着小方的后颈滑过去。林正雄握剑的手已完全僵硬。

  小方身后忽然又响起一声叹息,一阵掌声。

  “精彩。”一个很平凡的声音叹息着道:“精彩绝伦。”

  声音距离小方很远,所以小方转过身。

  刚才扭回头时,并没有看见后面有人,当时他眼中只有林正雄和林正雄的剑。

  现在他看见了。

  一个人远远的站在黑暗中,和小方保持着一种互相都很安全的距离。

  因为沙平从不愿让任何人对他有一点提防之心。

  “我本来以为你一定活不成了。”他叹息道:“想不到死的居然是他。”

  “我自己也想不到。”

  “你什么时候才想到他才是真正第三个要杀你的人?”

  “他走过来的时候。”小方说。

  “那时候连我都认为你已经愿意交他这个朋友了,你怎么会想到他要杀你?”

  “因为他走路走得太小心了,就好像深怕会踩死蚂蚁一样。”

  “小心一点有什么不好?”

  “只有一点。”小方说:“像我们这样的江湖人,就算踩死七八百只蚂蚁也不在乎的。他走路走得那么小心,只不过因为他还在提防着我。”

  “有理。”

  “只有自己心里想去害人的人,才会去提防别人。”

  “哦?”

  “我有过这种经验。”小方说:“吃亏上当的,通常都是不想去害人的人。”

  “为什么?”

  “就因为他们没有害人之意,所以才没有防人之心。”小方说:“如果你也曾有过这种经验,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没有这种经验。”沙平说:“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任何人。”

  他看着小方微笑:“也许就因为你曾经有过这种经验,已经受到过惨痛的教训,所以现在你还没有死。”

  “也许是的。”小方说:“愚我一次,其错在你;愚我两次,其错在我。如果我受到过一次教训后,还不知警惕,我就真的该死了。”

  “说得好。”

  “你呢?”小方忽然问:“你是不是来杀我的?”

  “不是。”

  “你是不是吕三的人?”

  “是。”

  “是不是跟他们一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