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魏劫这些日子来,修为似乎又是精进了许多,闪躲的速度也更快。
很快一人一神像就纠缠在了一处。
小筱凝神看着他们缠斗,突然灵机一动,问福娘子:“城里可有什么助燃的柴木?”
福娘子立刻道:“建城烧制黏土砖时,备了许多柴草!”
小筱立刻吩咐:“将柴草分布在神像四周!”
听了圣女的吩咐,那些魔族战士立刻行动,很快那些柴草就像秋收的麦子捆,遍布满地都是。
与此同时,小筱念动火诀,催发真火将这些柴草点燃,此时正值秋季,大地遍布枯草,火势很快蔓延,将那神像团团包围。
而唐有术也是默念口诀,替徒弟助阵加大火势。
神像是金子所铸,真金虽然不怕火炼,可遇到以火咒催发的真火,就会异常高温融化,所以小筱想用真火攻助阵魏劫,让洞渊知难而退!
小筱想的不错,当金像的金色大脚踏在烧得通红的大地时,立刻便有融化的迹象。
这也让金像的脚步踉跄,不再那么灵活。
可就在这时,突然天际电闪雷鸣,瞬间降下暴雨,很快就将满地的大火熄灭。
小筱大吃一惊:这雨下得太不寻常了!根本就是在金像的四周倾泻,为洞渊保驾护航!
她猛地抬头看天,却看见天际的一朵乌云分明是一张女人的脸,此时那张大脸正冷凝注视着地面,似乎在时刻看护着洞渊。
这又是天上的哪位真神?
小筱义愤极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突然以手虚晃,摆出射箭的姿势,同时默念口诀,凝聚成火,待形成一只火箭后,便朝着那张大脸疾驰而去!
这一只箭如逆行流星,一下子将那厚重的云层刺穿打散。
可是很快那云朵又聚拢起来,阴沉沉看向了敢冒犯神的崔小筱。
突然有声音在小筱的耳旁炸响:“你就是崔小筱?胆子也是太大,你可知我是谁?就敢如此冒犯?”
这声音十分诡异,似乎只有小筱一人能听见,而她身边的其他人却毫无反应。
小筱冷笑一声:“还能有谁如此用心维护洞渊这样的邪神?莫非你就是他的娘亲天母圣女,帮着儿子前来造孽?”
那耳旁的声音一滞,冷声道:“你的前身应该是威凤了,你可知若是没有我,威凤这样的妖压根不能升仙。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这下,小筱更是笃定了她的身份:“啊呸,我可不是威凤!就算我是,欠你的应该也在替洞渊顶罪领受天罚的时候偿还干净了。你身为天母,却纵容儿子为祸人间,行卑鄙之事!若是你们母子光明磊落,怎么不派天兵天将下凡,却操弄鬼神,行这苟且之事?狗屁的天母,就是人间村姑都不如的溺子愚妇!”
天母在天庭被众星捧月,何曾听过这等怼脸毒骂?
一时间,那张大脸都气得有些微微变形。
原来天母圣女闭关,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然后元神降临人间,找寻儿子洞渊。
她倒不是为了给洞渊助阵,而是生怕他一时起了性子,在人间惹下什么难以收拾的泼天大祸。
可没想到,她刚一降临人间,就看见洞渊附身的神像被烧得满地跳脚的样子。
于是荣瑶连忙降下暴雨灭火,没想到却被崔小筱这丫头发现,并出言讽刺!
荣瑶心里生了恼意,也不屑跟个人间的丫头片子论短长,她从天上降下圣光,想要接引洞渊回归天庭。
可是洞渊此时已经被魏劫打得心里冒火,尤其是他看到小筱一直帮衬魏劫的时候,更是心中妒恨交织。
如今他万事安排周详,岂能差临门一脚?想到这,他丝毫不理会母亲降下的接引圣光,只是一个猛力震退了魏劫,还有围拢过来的魔族战士。
再次举起了手中的神斧,朝着大地砍了过去。
就在这时,小筱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在转瞬的功夫,魏劫似乎朝着她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然后他毫不迟疑,毅然决然地朝着神斧所砍的方向而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魏劫如同准备圆寂的高僧一样,突然盘膝而坐,然后平静闭目,领受洞渊这用尽全力的一斧……
那一刻,小筱的全身都冷凝了起来,她拼尽全力的大喊一声:“魏劫!闪开!”
也许是情急激发了魔族圣女的血脉,她再次腾空而起,背后生出金色的翅膀,准备帮助魏劫抵挡这致命一斧。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洞渊的那一斧生生劈向了魏劫天灵盖,似乎一瞬间就将魏劫劈成了两半。
小筱看着眼前的一幕,声嘶力竭的大叫,飞身朝着那金像而去,迸射出的灵力瞬间成盾,一下子便将金人击飞。
可当小筱快速扑过来时,那被斧头深深劈开的土坑里突然迸射出万道的金光,那金光渐渐汇聚,如同无数金剑直直刺穿了那刚刚爬起的金像。
金像想要闪避,可是避无可避!
就在一瞬间,从金像的身体里流淌出汩汩鲜血,那金像似乎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冒血的金身,然后扑通跪地,似乎有洞渊的声音在哽咽:“怎么……怎么可能?他是人啊!人不可能战胜……神……这不可能!母亲……救我!”
当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洞渊神像挣扎着举起一只手,向天上够去,想要接住天上投下来的接引圣光。
可是就在大掌快要挨上的一瞬间,那金像彻底瘫在了地上,随着阵阵龟裂声响,神像在一片如河血泊里化为了四分五裂的金块。
而此时天上观战的荣瑶似乎也没料到这战场突变,洞渊眼看胜利在望,却毫无征兆的被击碎了元神。
她急急放下圣光,想要接洞渊回归天庭,可惜还是功亏一篑,眼见洞渊在自己面前神灭!
所谓母子连心,就在那一瞬间,荣瑶便感应到了洞渊的元神消散,再也没了影踪!
那一刻荣瑶真是惊怒交加,悲从中来,在天际大喊了一声:“渊儿!”
紧接着,风云突变,电神雷鸣,天母圣女愤怒的声音在天际回荡:“你们这些胆大妄为的凡人,竟然敢弑神!天道昭昭,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说话间,天母已经挥手召唤,准备运作天罚。
只可惜,就算是至尊的上神,这一刻也忘了神元出窍时的大忌——那就是万万不可大怒大悲。
荣瑶虽然挥了挥手,却不曾唤来半片乌云,伴着痛苦的一声低吼,她额头的神印开始汩汩冒血,这是神格破裂的征兆。
天际突然又开始下雨,可是这雨却是红色。再然后,那片人脸的乌云似乎承受不住,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此时就在距离魔城不远之处,一个背着八卦旗的老和尚正探头望天,默默念了一句“无量天尊……天母神格大伤,天上的娘娘,也要下界历劫了!神仙做得久了,不做一回人,怎知人间苦啊……”
说到这里,他抬手轻轻一挥,只见一道亮光飞去,正好落在小筱挂着的布口袋里。
不过小筱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些,此时此刻,她像疯了一样,跳入了魏劫被神斧劈入的大坑里,在一地模糊的血肉泥浆里,双手挥动,手指用力挖凿。
可是方才她生出双翼,牵引魔族大军的时候,却再次耗费了所剩无几的灵血,此时情绪激动下,她直觉得喉咙一腥,下一刻便喷涌出了鲜血。
也许是魏劫的魂灵感应到了小筱此时的痛楚,有一股暖流从地底涌出,萦绕在小筱的全身,小筱身体的痛苦似乎一下子缓解不少,可是心内的钝痛却一丝一毫都没有减少。
就在这时,她听到大坑边沿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他舍生取义,以血肉之躯为人间免了一场浩劫啊!”
小筱麻木地抬头,当看到那站在坑边的老和尚时,突然奋力爬了起来,直直扑向了他,拽着他破烂的僧袍道:“魏劫没有死对不对?他在哪?你说啊!倒是快说啊!”
那老和尚不为所动,只是温言道:“姑娘,你在这里停留得太久,都忘了自己原本是谁了。黄粱一梦,醒来就好,梦里的,哪还会做真?”
说完他挥了挥拂尘,唐有术背篓里的那个空洞着双眼的烛九阴神像再次腾空儿而起,与小筱布口袋里飘出的那两个神像眼珠很快汇聚在一处,再次发出夺目的光彩。
小筱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身子猛地被吸附起来,下一刻眼前恍惚是银河星海,渐渐失去了意识……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筱只觉得耳旁似乎有人在高呼:“宗主,宗主,宗主你醒醒啊!”
小筱猛地坐起,只见原本低头看她的三个同门吓了一跳,纷纷往后坐去。
二师姐江南木最先回过神来,惊喜万分道:“宗主,你可醒了!我们找了你好久,就怕你出什么事儿呢!”
小筱茫然地看着三位同门——他们并非在风水镜里,而是真是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莫非……他们也穿越回了二百多年前?
可是小筱压根顾不得那么些,只是茫然地回顾四周,嘴里嚷道:“魏劫……魏劫在哪里?”
姬午七似乎看不下去了,恶声恶气地高声道:“喂,崔小筱,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平白无故,叫那魔头的名字作甚!他都死了二百年,上哪里去找……”
姬午七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小筱慢慢转向他的眼神太过肃杀,威慑力惊人,让他还没出口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怎么回事?只是短短一日不见,这个女骗子的气场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足了?他看着昔日瞧不起的小师妹,却不敢再大声呛她。
“你……说什么?魏劫已经死了……二百年……现在是什么年号?我又是在哪里?”
小师弟阿毅看宗主师妹神经兮兮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怎么回事?师妹,我们在耆老山啊,你跟那两仪宫的宫主大战了一场,然后灵光一闪,你就消失不见了。我们山前山后地找了你一圈,这才找到你!怎么你全都忘了?”
“不会,不会,我不能就这么回来,我回来了,魏劫可怎么办……神像,那个烛九阴的神像呢!”
小筱飞快地起身,茫然四处寻找,很快就在一旁光秃秃的山坡上,发现了那遗落的神像。
只是这神像不知是不是方才被争抢的缘故,竟然从中间一分为二,彻底修复不上了,就好像当时被神斧劈开的……
不对!小筱猛地起身,茫然环顾着这光秃秃的耆老山。
因为她穿越回去的缘故,耆老山从来都没有被攻陷,更不可能被烧成这光秃秃的样子。
怎么她穿越了回来,可耆老山却还是存草不生呢?
当小筱急切问询的时候,江南木无比担忧地跟大师兄姬午七交换了个眼神,小心翼翼道:“小师妹,你忘了,我之前就跟你讲过耆老山的典故。这里曾经与神为战,被天火烧得存草不生,已经二百余年不生寸草了!”
这怎么可能?最起码她穿越回来之前,耆老山一直是郁郁葱葱的啊!想到这,她转头看向那恶声恶气的大师兄。他并没有像阴阳镜里第二次呈现的那样,修掉了胡子,变得斯斯文文,还是如以前一样,胡子拉碴,十分粗鲁。
“大师兄,师父难道没有教诲你要彬彬守礼吗?我们符宗可是不收无礼之人的!”
姬午七现在笃定小师妹犯了迷障,说话倒是略微修饰了一下:“你是不是摔傻了?师父他老人家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一直都是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小筱脚下微微踉跄了一下,茫然看着光秃秃的山,还有满山的碎石碑。
她去了二百年前,游离了一遭,怎么会对二百年后一点影响都没有?难道……她真如那老和尚所言,只是做了一场漫长而浩荡的黄粱一梦?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脉——很好,脉搏有力,血涌旺盛,毫无血衰之症。
这……又怎么可能?倒是她刚才做了一场大梦,还是她现在犹在梦中?
想到了这,她突然抬手,在手心里生出了一团火。那火苗稳健,随着小筱的响指,很轻松地再次一分为二。
三位同门再次看傻了眼。江南木愣愣道:“宗主师妹,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控火诀?”
崔小筱明明才掌握水诀,怎么一日不见,她居然不用符,就能自动控火了?
就在小筱运用火诀的时候,她的心也稍微稳了些,自己的灵力绵厚,内丹也安守丹田,这压根就不是她穿越之前的浅薄功底!
而且她身上的衣服……也分明是二百多年前,魏劫亲手买给她的衣衫!
与魏劫的那一遭相逢,并不是大梦一场!
可是在她被神像又传送回来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魏劫……他真的死了吗?
想到这,小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慢慢找到线索。
她又开口询问了师父,还有小狐狸余灵儿,魔城的魔族,甚至是天上的洞渊帝君。
可是三位同门的眼睛却是越瞪越大,茫然地告诉崔小筱,那个什么余灵儿,应当是师父的同门,不过据说早死了,他们也没见过。至于师父,还是他们亲自给师父下葬,一起拍的坟头。至于魔城,洞渊什么的,倒是在神话本子里瞟见过,可是压根没有听过这方面有什么特殊的典故啊!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小筱的这具身体经历了二百年变故的洗礼,可是她和魏劫翻天覆地做过的那些事情,居然对二百年后的现在毫无影响,船过无痕一般!
小筱觉得脑子想得有些疼,就在这时,她的爱犬老狗吉祥过来舔了舔她的手背。
小筱慢慢蹲下,伸手搂住了许久不见的老狗,不过当她的目光与吉祥对视的时候,却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她觉得吉祥似乎变了样子,这嘴……也太大了些。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映出了吉祥从小到大一路陪伴着自己情形,它的嘴的确是越老越大的,以前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老狗很快就甩着尾巴跑开了,应该是看她无恙,便跑开寻找食物吃去了。
小筱决定去剑宗寻找秦凌霄,也许找到了他,她才能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剑宗离此不远,御剑而行即可。
当小筱身轻盈地跳上了剑身时,剩下的三位同门再次傻眼:“崔小筱……你竟然还会了御剑而行!”
要知道,这是师父到死都不会的本事,崔小筱怎么能学会呢!
当他们表示跟不上小筱的时候,小筱头也不回道:“你们先回灵山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完这话,她便御剑而行,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剑宗离此不远,师妹曾经在地图上给崔小筱指过。
当她在剑宗的山门前轻巧落下的时候,剑宗的那些弟子也纷纷愣住了。
他们前天才见了这位符宗的宗主。
虽然她会些符道,可是从没见过她会御剑而行之术啊!
崔小筱也不废话,迳直问道:“你们的宗主秦凌霄呢?”
那些剑宗弟子还是狗不改吃屎的德行:“你个旁门左道的小宗门主,怎么敢直呼我们宗主的名姓……哎呦!”
崔小筱现在可没有耐心等他们唠叨个不停,干脆一挥衣袖,将挡住山门的剑宗弟子们震开,一个箭步,就窜跳了上去。
第115章
那些剑宗弟子压根没料想到,他们以前瞧不起的那个旁门左道的女子,不过一日的功夫竟然功力大增。
呆愣之后,看着崔小筱翩然背影,他们才终于缓过神来,连忙追撵过去了。
小筱一路直冲九玄剑宗的大殿,在踹开一扇紧闭的房门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盘膝打坐的秦凌霄。
他不再是二百年多年前的青涩少年模样,眉眼间是三十岁多的成熟,只是那眼神似乎还有些涣散,也不知是不是大梦初醒,有些对接不上现实。
小筱没有管那个,一个箭步过去,拉拽住了秦凌霄的衣服领子,然后一字一句地问他:“魏劫到底怎么了?”
秦凌霄直楞着眼看着她,似乎脑筋还没有转过来,只是愣愣道:“你……也回来了?”
看来眼前的秦凌霄跟她一样,本魂终于回归了身体。
他虽然在二百年前身染蛇毒,可他是魂穿,所以此刻的身体应该还是可以的。
等秦凌霄终于定魂,便艰难道:“你我当时不是在场,全都看到了,魏劫他……被洞渊已经劈斩……”
“住嘴,他不会这么死的!”小筱再也听不下去,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是疯了吗?竟然如此惨烈死去,然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击败了洞渊。她竟然跟他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如今虽然回到了二百年后,可是小筱一下却觉得自己的心都空了,一时间竟然了无生趣。
秦凌霄挥手喝退了那些冲入殿堂的弟子,又命人给崔小筱沏了温热的茶,然后将茶盏端送到小筱的面前:“我曾听过,上古时有神祇舍身为民,化为佛光化解人间苦难的传说,也许魏劫也是如此……”
显然这话安慰不到小筱,她慢慢调转目光,瞪看着秦凌霄,似乎下一刻就能揪光他的头发,让他原地成佛。
秦凌霄深吸一口气,想着如何再继续劝劝小筱。
其实跟崔小筱相比,秦凌霄自己心里还是蛮高兴的。二百年前的日子太凄惨了,如此悲凉少年际遇,应该给他一生埋下阴影。
可是万万没想到,一朝穿越回来,所有的一切居然一成不变!
他依旧是高高在上天下第一剑宗的宗主,门下弟子无数,享受着无限尊荣。而小筱也成了望门寡妇,变成了一个人。
她眼下心伤难过,在所难免,可是日子总得往前看。饭得吃,水得饮,伤悲过后,男人还是要重新找的。
如今这天下,还有比他更适合小筱的人了吗?
在二百年前捶打□□了一番后,秦宗主突然觉得自己又行了,免不得温言巧语,安慰着崔小筱。
就在这时,大殿的门再次被人踹开,只见两仪宫宫主,灵芷珊怒气冲冲地闯进来,看着秦凌霄跟小筱挨得很近,暧昧十足,登时尖利着嗓门叫道:“贱人,居然敢勾引别人的夫君!”
说完,她便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准备冲着崔小筱动手。
秦凌霄岂能让她?一下子便将她格挡住了,冷声道:“说的什么混账话,哪个是你的夫君!”
灵芷珊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瞪着眼道:“你忘了,我们刚刚定的婚,你承诺过,十日之后便要娶我!”
啊?秦凌霄一下就愣住。自从穿越回来后,他的脑子一直混沌着,总觉得世事没有变,可是有些事情又有了些变化。
比如灵芷珊提的订婚这件事,在他原本的记忆里,是压根没有影儿的事情,可是现在听灵芷珊这么一说,他朦朦胧胧地又是觉得好像真的跟灵芷珊定婚了!
可是这件事情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竟然有婚从天降之感……
灵芷珊可不管那个,自从那天她跟崔小筱混战,小筱凭空消失了以后。
她回到剑宗才发现,秦凌霄居然陷入了昏迷,打坐在那,怎么也叫不醒。
今日好不容易醒了,他居然又跟崔小筱厮混在一起。敢勾引她未婚夫君,她绝不能饶了崔小筱!
可是当她再次冲向崔小筱的时候,小筱突然犯起了恶心,一口酸水就吐在了灵芷珊的身上。
灵芷珊千防万防,没想到崔小筱竟然用这等下三滥的招数对付她,一时间气得的也是原地喝骂。
她再想上前的时候,崔小筱又开始吐,吓得有些洁癖的她不敢靠前了。
秦凌霄被洞渊附身的时候,是知道崔小筱得了血衰之症的,一看她吐得如此厉害,立刻联想到了她可能又犯了症状,当下连忙走过去,给小筱递茶漱口,然后帮她切了切脉象。
可是这一切脉可不打紧,秦凌霄的眼睛越瞪越大,他直愣愣地看着小筱。
小筱之前切过脉,觉得自己脉息平稳,并无什么血衰之症,而且她确定魏劫真的不在之后,已经了无生趣,对于自己的生死也不怎么在意了。
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走了,会不会在忘川河的彼岸花旁,再次与魏劫重逢?
所有秦凌霄的表情这么呆愣凝重,她也懒得开口问。
秦凌霄拚命压制着从心里冒出的酸水,小心翼翼地问小筱:“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一时间,大殿寂静无声。小筱不敢相信地按住了自己的脉息,待用心品着的时候,发现在她的脉息里还包裹着一个若有若无的滑脉之相。她居然怀了魏劫的骨肉!
大殿里再次炸响起灵芷珊的嘶吼怒骂声:“你竟然让她怀了身孕,都一个月了,你还跟我订婚?”
气愤之下,两仪宫的宫主要活撕了九线剑宗的花心大萝卜。
秦凌霄压根就解释不明白了。等他终于忍无可忍,伸手定住了歇斯底里的灵芷珊时,转头再看,崔小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老天总是如此作弄人,就在小筱万念俱灰的时候,却又给了她不得不继续坚强下去的理由。
她竟然怀了魏劫的骨血!
虽然这个孩子命苦,竟然要跟她一样,成为还没出生便失去了爹爹的遗腹子,可这是魏劫留存给她唯一珍贵的东西了,她定然要让这孩子健健康康地出世。
所以她离开了剑宗之后,便回到了灵山之上。
当小筱迈步走上灵山时,山门前那滚圆如弥勒佛一般的圆石依旧,上面还有余灵儿划出的那道弯弯笑脸。
崔小筱突然想到,余灵儿是不是应该还在永恒之境里?
于是她先去了后山,可是找寻了两圈都寻觅不到入口。无奈之下,她只能回转前山。
自从血衰之症之后,她几乎都没有吃过饭。她自己还沉浸在悲伤里,依旧吃不下饭。
可是肚子的那一点骨血却是委屈不得,所以小筱让大师兄他们生活做饭,说着她还随手甩了一锭银子给大师兄,让他下山买米和酒肉。
大师兄气哼哼道:“我们的消金咒还没有解,如何能买米做饭?”
正说话时,他下意识地接住了小筱扔过来的那锭银子,出乎意料,这银子居然没有化为烟尘,而是稳稳地在他的手里。
这下子二师姐和小师弟全都奔过来,纷纷拿手去碰那银子,银子依旧没有化散,他们的消金咒居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难道师父的咒终于到了时效?一时间同门们兴高采烈,一起结伴下山采买去了。
独留下小筱一个人愣神:师父唐有术也魂穿了二百年前,可是他的身体的确已经老死。他大概是回不来了。所以同门们的咒应该不是师父解的,难道这消金咒真的有时效,到时候就自然解了?
很快,同门们就采买停当,猪鸭鸡蛋,还有各色粮油一应俱全。
可惜他们做饭的手艺丝毫不见涨,小筱本来就食欲不佳,吃着发硬的猪肉,还有炖煮不入味的菜肴,更是不想吃了。她勉强自己喝了一碗粥之后,便又继续回后山寻找。
找来找去,她依旧找不到那秘境入口。也许在魏劫身死之后,唐有术也没有找到什么救治小狐狸的办法,他们……也一起不在了吧……
二百年前,她经历的一切,在回转到二百年后时,一切似乎都接续不上了。如今腹内的骨血未稳,她不敢折腾。
可是等胎像平稳后,她一定要细细寻访卫家人,还有魔城的族人。在他们的口里,她才能清楚当年的后事。
只是在灵山上养胎太难了!三位同门真是做饭一个赛一个难吃。
小筱实在是忍不住而来,便请二师姐去山下的酒楼给她买些现成的饭菜。
大师兄姬午七听了,难免要说些冷嘲热讽,什么娇贵难养的话来。可惜这次还没等他把话说完。
小筱一甩衣袖子,就将他挂在了院前最高的那棵大树上。
崔小筱在二百年前,可是给他们的师祖做师父,给他们的师父做师祖的人,前后创建了符宗,欢喜宗两大派。
她不再是刚刚接手宗门,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软菜包了。
她冷冷地挂在树枝上哇哇大叫的姬午七说:“你身为符宗弟子,却对宗主毫无敬意,既然如此,你可以自弃山门,另投他处,我绝不阻拦!可你若还想再符宗里长本事,就好好自省,想想你的这张嘴究竟犯了多少不敬之罪!”
说完这话,她一个定身符飞过去,姬午七立刻板直僵硬地挂在枝头,随着风儿颤巍巍地在枝头晃,嘴巴大张也合拢不上,安静地灌了一夜的冷风。
等第二天,得了宗主的允许,姬午七被小师弟用梯子救了下来。
在这之后,姬午七先是气愤地要打包裹下山,可是收拾了一半时,又委屈抱着小师弟嚎啕大哭。
最后,他在崔小筱面前终于有了些侍奉宗主该有的分寸和敬重。
没有办法,崔小筱似乎开了灵窍,本事涨得实在太吓人了。当两仪宫的宫主带着门下弟子来找晦气的时候。
崔小筱竟然随手撕了些纸人,便点豆成兵,两仪宫宫主的头发都被小纸人扯烂了。
等两仪宫的人灰溜溜逃走时,三位同门也是对这位掌门小师妹彻底敬服了。
期间,秦凌霄藉故要替灵芷珊道歉,曾经来求见几次,都被崔小筱的布下的结界挡住。
小筱什么人都不想见,整日锁在自己的卧房里。当她闭眼躺在床上时,脑海里总是不停地游曳着许多二百年交错的过往。
虽然她回来以后,仿佛世事都没有变坏,可是心细如崔小筱,一旦按捺住了悲伤,体察到了种种蹊跷,比如她的身上一下子少了许多的旧疤痕。
这些旧疤痕是小筱流浪街头时,跟着养父骗人,被人发觉时挨打留下的。几乎每一处都能说出典故来。
可是当小筱强打起精神洗澡时,却突然发现,一些原本应该有伤疤的地方却平滑细嫩,没有半点疤痕。
小筱一时诧异极了,还寻了面大镜子照,可是自己后背上的伤也没了……
还记得,她跟魏劫缠绵之时,魏劫曾经问过她这些伤,那时她还打趣说,那树长年轮,而她的身上也要有些成长的印记……
犹记得男人那时听了,浓眉紧随,只是无言地一一轻吻那些疤痕……
可是现在,这些伤疤随着魏劫也一起消失,就好像她混乱的脑中,一时也是新旧记忆掺杂,竟是再也不确定,过去那些挨打的记忆是不是真的了。
一转眼,小筱腹内的骨肉已经长到了四个月,马上就要开始显怀了。不过腹内的孩子似乎随了她,口娇得厉害,吃了东西来越发挑食,就连江南木从山下镇上酒楼买来的吃食也吃不惯。
不过她也不好劳动同门,大不了顺口就多吃些,不顺口就少吃。
这日,二师姐又是端了满满一托盘的吃食来,慇勤地劝小筱多吃些:“这是山上新来的厨娘做的,你看看口味合不合适?”
看来二师姐见小筱吃不下饭,也是煞费苦心,又请了厨娘上山。
小筱依然没有什么胃口,加上怀了身孕,懒散得很。她勉强笑着谢过了二师姐,让她将托盘放在屋内的桌子上便好。
等二师姐出去了,小筱本想继续闭眼混沌着,可是那饭菜的香气入鼻,实在是好闻。
她难得有了胃口,便起身准备吃一些,没有办法,她不需要食物,腹内的孩儿不能只靠灵气过活啊!
今天的菜式是很随她的心意,糖醋里脊泛着油光,浇汁虾球的外皮也很酥脆的样子。
小筱真的被香味勾起了食欲,便拿起筷子端着碗,夹起了一块里脊放入口中。
这道菜看似寻常,可想要做好最不容易,尤其是那种外焦里嫩,酸甜适度的口感,想要正正好好,很是不好把控。
可是今日的这道,简直是做得炉火纯青,只咬一下,里面包裹的鲜嫩肉汁就开始往外冒。
小筱安静地咀嚼着,接着又放了一块入口。紧接着又夹了一个虾球。
等她尝遍了托盘里三四样菜色时,突然腾地站了起来,趿拉着便鞋就开始往厨房狂奔去。
在符宗的小厨房里,江南木正跟新来的厨娘说着话,就看见宗主披散着长发,便鞋都跑掉了,只光着脚奔入厨房,然后苍白着小脸,茫然四处找寻了一圈后问:“今日的饭菜是谁做的?”
江南木以为小筱吃出了不妥,赶紧怯怯领罚:“宗主请息怒,是我心急,来到小厨房时,看见托盘里放好了菜肴,就以为厨娘做好了饭菜,就端去了。可我方才问过厨娘才知,她方才突然犯困打盹,压根还没做好,你吃的……不知是谁做的,你是吃出了不妥吗?哪里感到不舒服?”
不妥?当然是大大的不妥,那几道菜肴的鲜味还在舌尖萦绕,竟然跟记忆里魏劫亲手给她做的菜,是一模一样的味道!
接下来,二师姐和厨娘互相抱着缩在厨房一角,看着崔小筱像小疯婆子一样,翻箱子,倒盖子,在水缸、炉灶还有一些犄角旮旯里翻找,一边找,还一边大喊:“魏劫!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
厨房里,除了灶火的辟啪声,再无其他动静。
江南木担忧地看着宗主小师妹的状态,也不知怎么的,自从她失踪了一天一夜后,印象里那个开朗的少女竟然变得如此郁郁寡欢。
而且她肚子里竟然还怀了不知是谁的骨肉,眼看着崔小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可她始终不肯说出自己孩子的父亲是谁。
现在她又是发疯地翻箱倒柜,真是不知撞了什么邪……
那刚上山的厨娘实在受不了眼前大仙请神般的诡异气氛,一把拽下自己的围裙,嘟嘟囔囔着“这差事我可做不来”,便取了行李急匆匆地下山了。
随后的几天里,每当到了饭点的时候,要么是厨房,要么是走廊上,要么在饭厅,总是会有这么一托盘静心调配的菜肴摆在符宗弟子的眼前。
那些味道,也都是小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味道。可是从来是“只见其菜,不见其人”。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小筱的胃口倒是变得原来越好,每次都能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憔悴的脸颊又重新丰盈起来,一点也不像有了身孕的,反而容光更加明艳。
这日,她刚吃完最后一颗虾球,姬午七就来禀报:“那个九玄剑宗的秦宗主又来了,怎么轰也轰不走,就在山门前站着呢,”
崔小筱撂下筷子:“有贵客到,怎么能让他久等?快快有请秦宗主!”
秦凌霄其实没有想到,今日小筱心情好,居然肯见她了。
他赶紧理了理自己的发冠衣领,便白衣翩然,去见小筱。
等看到小筱时,秦凌霄本以为自己会见个憔悴的佳人,没想到她依然是面光红润,光彩照人的样子。
他想说的无非就是替灵芷珊表达歉意,同时也表明自己的心迹,虽然小筱怀了别人的孩子,可是如果她需要人照顾,他义不容辞,绝不会放任她不管的。
小筱稳稳地听着,倒是亲手给秦凌霄倒了一杯香茶呈递过去,很有耐心地问:“说说看,秦宗主你要怎么照顾我?”
秦凌霄似乎没想到小筱有这么一问,他呆愣之下,停顿了一会道:“我已经同灵芷珊说清楚了,解了与她的婚约……我以前有着种种对不知你和魏劫之处,便是下决心补偿照顾好你们母子。你若是愿意,我之前之言依然有效,我会娶你为妻,视你腹中的骨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