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拿出永安郡主给她传信的那个小纸人,待在纸人的身上写了一道天眼符和通语符后,默默念咒,那小纸人便被一阵风吹,飘飘摇摇去了花轿四周,然后再被一阵风引着,便入了轿子。
此时这队诡异的新娘车队已经出了城门,来到了荒郊旷野里了。
小筱与纸人互通了天眼,所以那纸人进入轿子后看到的情形,便也清晰地呈现在了小筱的眼前。
轿子里坐的新娘子并没有盖红盖头,甚至都没有梳妆打扮,只是一身红衣,披头散发,脸色煞白地坐在轿子里。
小筱透过纸人,一眼就认出了这女子正是永宁郡主。
只是原本灵动豪爽的王府小姐,如今却呆若木鸡,直着眼神坐在了轿子中。
小纸人在永宁郡主的肩膀和胳膊上蹦蹦跳跳,很快就发现了在永宁郡主的脖子和耳后,分别有五根银针,封住了永宁郡主的五感,所以她才会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要操控纸人卸针,可要费些气力。
好在小筱如今已经不是初入符宗师门的菜鸡了。自从五凤附身之后,她发现自己操控灵符的能力也一日千里。
以前唐有术秘籍里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法门,如今再回忆起来,竟有无师自通之感。
确定了是针封住了永宁郡主的穴位之后,小筱双手挥动,如提动木偶牵绳一般。
而轿子里的小纸人则将自己的身子卷在一根针上,绕上几圈后。再一提气,那针彭一下,就从穴位里被起了出来。
小纸人如法炮制,很快就将五根针都拔了下来。
当五根针拔下来的一瞬间,永宁郡主立刻惊喘了一口气,恍然归世。
可还没等她发出声音,小纸人跟膏药似的啪一下子糊在了她的嘴巴上 ,将她的话全封回嘴里。
永宁郡主是认得这纸人的,待她示意自己不说话时,小纸人才下来。趴在了永宁郡主的耳边窃窃私语,传导了小筱对她说的话。
永宁郡主虽然不知自己是怎么坐上轿子的,可是那个假父王带着几个鬼宗弟子用针封她穴位的事情却是清清楚楚。
相较于那个不知身份的父亲,永宁郡主更相信那个目光诚恳的欢喜宗崔宗主。
所以听了小纸人传递的话后,永宁郡主即刻行动起来。
小筱方才吩咐她,要将轿身内外的符都扯下来。破坏了招魂的阵眼。
不然一会轿子吸引够四荒八野的阴气,大概就要开启阴司之门了。
永宁郡主看了看轿子里的贴到那些人皮符,立刻扯了下来。然后将它们顺着轿窗扬撒出去了。
然后她又探出头来,开始扯拽轿身外的符。
可就在这时,操控招魂符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轿中的异常,操控着轿夫齐刷刷放下轿子,朝着永宁郡主飞扑过来。
永宁郡主吓得扔了手里的符,缩回轿子问小纸人:“怎么办?”
结果小纸人比她还怂,竟然一溜烟钻到她的头发丝里躲了起来。
就在这时,轿帘子被扑过来的那些傀儡人一把扯了下来,那些人伸出发黑的手指抓向郡主时,突然有人飞身跃上了轿顶,论起了剑,将这些人全都震飞开来。
原来轿子的符被撤下来之后,那股子吸人魂魄的邪气退散,魏劫率先挥剑跳上了轿子,挥退了这些被操控的随从轿夫。
魏劫所用的天罚之剑,降魔除妖,剑锋所到之处,立刻将这些附魔的傀儡人震荡开来。
不过他如此动作显然牵引了受损的元气,忍不住用手捂了捂疼痛异常的胸口。
永宁郡主钻出轿子时,一抬头便看到了挥剑劈砍的魏劫,这一下子恍然间又被五感封针了一般,呆呆地愣神。
她以前没见过魏劫,这一见之下,竟是惊为天人。
直到小筱也飞奔过来,一把将她扯出了轿子,永宁郡主才回神松了一口气道:“崔宗主,你们总算来了!”
此时天际的雷电因为阵眼被破坏,戛然而止,狂风也终于停歇了下来。
那些被魏劫震晕的轿夫侍卫纷纷醒来,也是茫然不知自己怎么出现在荒郊野外。
而永兴郡主早就跟符宗一行人跑得不知影踪了。
永宁郡主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饥寒交迫。
没想到,在她原本该成亲的日子却真真实实地领教了。
永宁郡主跟着符宗一行人逃出来后,都来不及讲述自己这几日的经历,就一脸虚脱地喊饿。
她方才跟小筱对了日子,从她给小筱发了那小纸人的信件不久之后,便被人发现,就此失了记忆。
也就是说,她被封了五感之后,竟然有三日之久没有吃东西了。
当她们在附近的村落借宿时,刚打开院门子,披头散发的郡主一眼看到人家屋主人挂在屋檐下长着霉毛的腊肉火腿,犹如附魔了般,冲过去抱起就啃,吓得屋主人连连后退,以为大半夜进了吃人的女妖怪。
唐有术连忙掏出银子给屋主人压惊,同时烦请主人烧些能马上吃的酒菜来。
郡主吃着米饭拌葱花炒蛋,还有红油烹臭鱼,狠狠吃了两大碗后,才重新变得稳重下来。
不过她看着自己吃剩下的臭鱼,一时又想起了自己用一道臭鳜鱼试探出父亲真假的隐情来,顿时悲从中来:“我的父亲不知被何人顶替,他生死未卜,我又流落到了这里……崔宗主,您能否替我拿下那贼人,想办法救出我父亲?”
小筱问:“我原以为那假冒的王爷觉得你碍事,才随便寻了个纨绔将你嫁出去,可是今日看他用你做阵眼的架势,又是不像,他到底想做什么?”
永宁郡主说道:“自从探查出父亲被人代替后,我便留意观察这个冒牌货平时的行事。不过在我被他们迷晕前,我那个未婚夫叶易倒是来王府拜访了。我也是生了好奇,毕竟我之前都没有见过他这个人,想着一会若是能见到他,对他晓以利害,不知能不能劝服他退婚。后来我知道了他们在书房商谈。我便隐到书房外偷听,我听到那个冒牌货正说着什么红月不会再现,若是不把握眼下的机会以后便再难寻了。他知道了李代桃僵的法子,也找寻到了八字相符的女子,不如趁着十年一次的忘川河水下沉之机,将人从阴间换出来。”
永宁郡主说到这些,小筱都停止吃东西了,只是紧张地端着碗道:“然后呢?”
永宁郡主眨巴了眼睛,费力回忆:“那个叶易公子久久不言。我想偷偷看下书房里的情形,可是还没等探出头,就觉得有人用针扎了我一下,然后我便失去知觉了,再然后就是发现自己坐在了花轿子里。”依华DJ
小筱失望地再品琢了一下郡主的话。
最起码能知道,那位叶易公子似乎是同假常山王共谋之人。而他要在阴司找的,似乎是个人。
想起叶易说他在用花悼念亡妻,小筱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确定了那位叶易公子真的心怀叵测,又是叫人唏嘘感叹,只觉得一块无暇美玉被生生糟蹋了——公子如玉,奈何为贼!叶公子,您又是何苦?
魏劫也在想郡主说的话,他方才似乎外出了一阵,现在才说道:“我已经联系了太子的暗探,让他们打探假常山王的底细。”此事涉及到常山王,就是牵涉到夏家的子孙。他们是受天神庇佑的皇室,就算魏劫想要替母报仇,狠狠弄死这贼人,还是得跟太子报备一下,说明常山王被人替代的隐情。”
不过那个叶公子到底是何来路也颇让人费解。魏劫虽然还没有见到那人,却已经十分肯定,他绝对是个不好啃的硬茬子。
而他们说的红月不会再出现,不知是什么意思。但是可以肯定,他们应该是到了狗急跳墙的关头,所以就算换魂术只能换回不完整的残魂,他们也要冒险一试。
可惜紧要关头,这换魂术却被小筱和魏劫他们给破坏掉了。就不知他们的算盘连连落空,接下来又会出什么阴损的招式。
永宁郡主吃饱了以后,终于闲下心来问魏劫了。她当初在灵山上见到小筱她们的时候,魏劫正好不在,所以永宁郡主一直未得见。
骤然见到如此不似凡人的俊美郎君,小姑娘的心难免被勾得有些摇摆。
可惜小狐狸一瓢冷水便泼了过来:“他是长得好看,可是脾气臭,嘴巴毒,没事别往他跟前凑。”
啊?永宁郡主没有想到俊美邪魅如斯的男人,在自己人的嘴里竟然是这般不堪评价,再看魏劫正低头温柔跟小筱说话的样子,还是不信。
小狐狸也是对永宁郡主很有好感,才好心提醒的,不过魏劫之臭,需得亲自体验才知。
他的温柔善解人意,可向来只给崔小筱一人的。
永宁郡主也不傻,很快便看出了魏劫对崔小筱的好,简直超越了师徒界限。
而且他的脾气的确如余灵儿说的那般,当真是不太好。因为他那个徒弟唐有术看见师父似乎都一直溜边走。
不过魏劫那张冷脸在面对小筱的时候,立刻春暖花开,拿湿手帕给师父擦脸时,仿佛在给小闺女擦脸。
永宁郡主恍然,怪不得崔宗主要改门派为逍遥欢喜宗呢!若是收了这么个英俊强壮的徒弟,不收在床上练一练,当真是暴殄天物啊!
可恨她是皇嗣郡主,讲究个文雅礼仪,更不可能像崔小筱获得这般恣意快乐。她若也是欢喜宗的宗主,就算魏劫再美,也不能独宠,总得再收些环肥燕瘦,尝遍人间美色。
总之比她被迫嫁给个不知所谓的纨绔要好多了。
余灵儿听了这话却道:“你那未婚夫的确心眼不好,但是容貌当真是天人之姿,我都担心你若真看见他,要被他的美色迷惑,再被骗上婚轿,被人换了魂去。”
永宁郡主想起自己那番遭遇,就倍感屈辱,那个假冒她父王的人着实可恨,居然拿她做了献祭的贡品!
如此想来,她也是心急如焚,想要快些擒拿住那个假冒的常山王,好问出她父王的下落。
魏劫却说不急,等太子那边有了消息再说。
上次四大派独闯璨王府后,反遭璨王算计,落得入了朝廷的清剿名单,吓得俗尘弟子们再不敢投入山门,到现在四大派的元气都没有恢复过来。
再加上又出现了位不知底细的叶易公子。他们更是要慎重以待,免得再落入敌人的陷阱。
而且这个永宁郡主的八字特殊,似乎是必不可少的祭品。如今红月之后,马上三天就要过去了。
那位叶公子若真想从阴司换回什么人回来,就少不了永宁郡主,那位的心里应该比他们还要着急。
既然如此,倒不如以静制动,他们好整以暇在原地静修,且看那边有什么招数要使。
毕竟魏劫如今不能太动用元气,可惜在营救郡主时,他怕轿子有埋伏,不让小筱近身,又自己动手,用了元气。
到了这农家院落时,吃饭还好,可吃完饭给小筱擦脸的时候,魏劫又是捂着胸口,血亏之症发作,软软倒在了小筱的身上。
少不得小筱将他搀扶入借住的农舍里,在扶上床静养。
只是她扶着魏劫的时候,被他用手这么一带,也跟着上了床。
小筱现在想起在耆老山山谷采药时候的胡闹,都微微脸红。
这男人无论是多大,胡搅蛮缠起来的时候,都像还未断奶的娃娃,黏腻得很……
想到这,她连忙护住胸口的衣襟,小声道:“农舍简陋,都是透声的,你可莫要丢人给唐有术他们听!”
魏劫很是无辜地眨着紫眸,慢慢低头,然后从小筱的衣袖子里抽出了那本她从卫家带出的古籍。
“我是觉得此处安静,一起躺着看书也很舒服。说说看,你想做什么会很大声,还会吵到唐有术他们?”
混蛋劣徒,就爱干这种撩拨人,又倒打一耙的事情!
魏劫看着师父又鼓起了包子脸儿,觉得她可爱极了,忍不住抓着师父纤细的手腕将她按在被窝里亲。
第89章
小筱看魏劫一副不长记性的样子,只能用力推开他的身体:“你忘了你现在是什么状况了?还敢来跟我闹!”
因为流失了心头血,魏劫在元气没恢复期间,是不能再流失精血的,所以这个时候,撩拨这个让他垂涎甚久的小姑娘,其实有些自讨苦吃。
上次在山谷里时就是这样,原本是想撩拨逗弄一下她,可最后魏劫却先被烈火焚身,进退不得!
那样玉体横陈,却不能品尝的罪,实在是太煎熬人了,在他没有疗伤完毕前,还是不要再经受了。
所以缠绵而恋恋不舍地亲吻之后,二个人到底是脸挨着脸儿,一起看起了书来。
这些古籍,是卫家这么多年来四处收集来的。
毕竟卫家因为窥破了天机,被困在耆老山上,犹如坐牢一般,总是要想些破解之道,便四处收集古籍,看看有无破解法子。
小筱左右翻看,并无什么与古炎帝君作对的那位上仙的描述。
不过她在一张泛黄的书页上却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图像——那是一只在梧桐树上盘旋的凤凰。
虽然书页年代久远,有些褪色,可是小筱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一只黝黑的凤凰。
在这插图的下面,描会这一行细细的小字:堕落血凤,非天地所生,善恶未分,正邪不明,能吞噬仙魂,乃天之变数,不可现世!
这样的文字,倒是跟传说一样,毫不客气地将黑凤凰打入邪魔一道,似乎人人除之而后快!
小筱想起了在鬼石崖后山发现的壁画,在久远的二神之战里,这黑凤似乎被人驱使着去吞噬古炎帝君,可是最后,却被古炎帝君折服,魂灵被封印在了永恒之谷。
若这是真的,被传成十恶不赦的堕落血凤,其实也不过是色鸟一只,居然被男色迷惑,就忘了自己吞噬仙魂的天性了。
而且她在永恒之谷的凤凰秘境看到的那只小黑凤凰,明明什么恶事都没有做,却受同类欺凌,实在是太可怜了!
二人这么闲靠在一起看书,竟是许久没有的惬意。
只是跟专心看书的小筱不同,魏劫看得有些三心二意,大半时候,眼睛都是盯着怀里的女孩看。
偶尔还要解开小筱的衣领子,要看看她脖子上彩凤印子跟树上的有何不同。
小筱如今也算是见识了魏劫不要脸的一面,知道他按的是什么心思,只笑着去捏他的鼻子,反过来要去扯他的衣领子。
做徒弟的比师父大方,毕竟他的胸膛发育得厚实强壮,压根不怕人看。
甚至都不用小筱脱,他自己就解了外衣,单手撑头,斜卧榻上。
他浓黑长发披散在枕席之间,肩膀线条流畅,胸肌结实,腹肌纠结,窄腰收拢在解开的长袍间,剑眉紫眸,挺鼻含笑,微微露出尖尖的虎牙,一副任君采撷的架势……
此时屋内光线迷离,窗边每一寸落下的金色光影打在这邪魅男人的身上,都带了无尽的挑逗意味……
小筱看得鼻子有些发热,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只是心不在焉地想:若是古炎帝君也是这般魅惑,也难怪会迷得血凤失了本心,坠入了凡尘俗道中……
只是她不知,二九年华的少女绯红着脸颊,咬着唇脉脉看人的样子,在魏劫的眼里竟是比那玉体横陈更加叫人饥渴难耐。
最后,还是魏劫先自忍耐不住,先一步扯过小筱,与她唇齿纠缠在一处。
只是闹到最后,魏劫有些作茧自缚,当热血下涌,有些急不可耐时,失了心头血的征兆一起,便突然浑身无力,光当一下便瘫倒在床榻上。
这倒是跟那日在山谷里时一样,都是他起了性子时,便无力倒地。
小筱被他亲吻得有些呼吸不畅,甚至也有那么一点点意犹未尽的失落。
可看着魏劫绷紧着俊脸,十分不甘心的样子,她又是忍不住噗呲一笑,宽慰乖徒道:“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看灵儿之前再怎么问我,我都没说你不行……”
她这么贴心的解释,真是直捅男儿的铁血自尊。
魏劫等手指再次积蓄了些气力,一把扣住了小筱,捏着她细软的后脖颈,磨牙道:“等我好了,你看我行不行!”
誓言且这么立下了,小筱趁着唐有术给魏劫端药的功夫,笑着拢着衣领躲了出去。
其实唐有术之前也很是委婉地提醒了小筱,师尊现在不宜与女子亲近,不然恐怕这点子精气一旦泄了,就补不回来了。
小筱听得头皮乍起,脸上能烙鸡蛋,都没让唐有术说下去,只忙不迭答应要跟魏劫保持距离。
唐有术其实也很不好意思提这个,可是他好不容易让师尊重来一世,若师尊因为元气大伤,与小筱在床榻间缠绵而亡,那他是不是又要重新布局,再重写一本师门秘籍?
那到时候,这本自传体秘籍该如何记录?毕竟一代魔尊,因为“马上风”而死,真是不怎么好润色啊!
而在院子里,永宁郡主和余灵儿也自找到了些乐趣。
原来这屋主以前还跟人去街市变戏法卖艺过,院子里的两个木箱子里都是变戏法的玩意。
永宁郡主对这些奇术向来好奇,磨着屋主人,要学“吞剑”的诀窍。
屋主人收了永宁郡主赏的一对玉镯子,心花怒放,便从木箱子里拿着一把弹簧剑,按着弹簧,将宝剑收在了剑柄里,当场演示了一番。
永宁郡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在中秋节看到了吞剑戏法是这样的,亏得我还大赏了那艺人一锭金子呢!原来这么简单!”
余灵儿在一边凉凉道:“哪是亏了一锭金子,如今又亏了一副镯子!变戏法都是骗人的,你要不要看大变活人?只要你再给我一对玉镯子,我就教你怎么从木箱里变出狐狸来!”
永宁郡主还不知道余灵儿是狐族人,一听之下,又表示不信,当即拿了一个金锁做抵押,表示这次她一定能看出破绽。
结果余灵儿煞有其事,搬来个空箱子,又煞有其事跳起狐舞,然后跳进箱子里关盖子,再开盖子,再关盖子,开盖子。
结果,在永宁郡主的赞叹声中,那副金锁又被江湖小骗子给骗去了。
小筱笑看着她们戏耍打闹了一会,回到自己房间,看了一会书,便开始盘膝打坐。
她原本要将狐族的灵石还给余灵儿的,可是唐有术却说,她之前再次附魔,同时又唤醒了凤凰护灵,体内魔气与护灵凤凰的气息十分不平衡。
狐族的灵石恰好能平稳魔性和风凰之力,所以在没有找寻到祛除魔珠和五凤的方法前,那灵石最好还是在小筱的身上。
余灵儿也表示同意,小筱是狐族的恩人,若是这灵石能保住小筱的性命,她和狐族都愿意借给小筱一用。
这三种迥然不同的力量如今在小筱的身体里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当她调息静坐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三股力量在体内博弈较量,最后又再次在灵台处交融。
已经结成的内丹在三股灵力中得到了滋养,隐隐化为金丹,开始朝着元婴的阶段凝练……
她的修真天赋并没有魏劫那么好,但是修真中最难的机遇这一环节却是满满的福气。
许多大能修炼百年才能修出的成就,就这么让小筱一路误打误撞地叠加机缘福气,稀里糊涂地达成了。
在金丹结成的那一刻,小筱能够感觉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轻盈之气一下子充盈了四肢百骸,这是凡人接近神界的一刻,也是慰藉修真者继续朝着仙界而行的动力。
难怪有那么多人,为了极致的修道,甘愿舍弃妻儿亲情,放弃曾经珍视的一切。这种超脱俗尘的感觉真的是会上瘾。
所以魏劫当初是如何抵挡如此诱惑,将神格震碎的?
在领略了飞升的诱惑之后,小筱竟然钦佩起了魏劫,这个男人前世成魔之后,对待神佛都可以心肠冷硬。
而今世,他对待起他自己也是手下毫不留情……
很快,她就再次随着灵气萦绕,进入了虚无的冥想状态。
当灵息奔流时,仿佛耳旁溪流潺潺,这种仿佛与灵脉同调的震动,吸引着小筱的意识也是如飘荡在水中其起起浮浮。
而她的额头处却慢慢浮现出了一丝火红的印记,那印记看上去,仿佛是两个快要闭合在一处的阴阳鱼儿。
而此时小筱只觉得身体轻盈,顺着鬼石崖的台阶,一直走到了宫宇大殿上。
有个男人正站立在宫柱之下,他的身上还有许多火灼的烧痕,而全身上下蛇麟经过赤焰真火后,已经变成了乌黑的颜色,看上去更加阴森恐怖,不过这颜色跟他手里那只黑漆漆,好似乌鸦的小胖鸟倒是很搭配。
小筱看着这情形,确定自己竟然在打坐时又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个关于前世魏劫的梦。
眼前这个面容冷峻,浑身黑鳞的男人,不正是刚刚从凤凰秘境里带着只小黑凤凰出来的魔尊嘛?
他似乎正在写信,可是信写了几遍,都不满意,信纸揉得满地都是。
而那只毛绒绒的鸟儿还在不停地捣乱,一会啄啄磨台,一会又蹭蹭男人手里的毛笔杆。
那男人不胜其烦,干脆命人弄来了个铁笼子,想将这小乌鸦——不对,是小黑凤凰丢进去。
可是再丑也是凤凰,本性高傲着呢,岂会钻入铁笼子?
只见小黑鸟嘎嘎一阵乱叫,不叫人抓着自己,又是一股脑钻入了男人的长发里躲了起来。
那男人铁青着已经长了一半蛇麟的脸,冷声道:“再不进去,仔细我扭断你脖子!”
可是那小黑鸟又躲在他脖颈后面去了,委委屈屈地用尖嘴轻轻啄他脖子上的鳞片,然后又讨好地用毛绒绒的身体蹭他的脸颊,浑然不拿可怖的男人当魔王。
要知道,前世这个时候的魔尊魏劫已经臭名昭著,就连那些服侍他的弟子,都不敢抬头正眼看他。
可是这只蠢小鸟,竟然拿了魔王当成了自己的鸟妈妈,撒娇亲昵得隐隐有作死的迹象。
男人紫眸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无奈地将它从脖子后掏了出来,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只声音板平道:“你不住鸟笼,难道还要睡在我的床上?莫不是真拿自己当成了我的同类?记住,你跟我不一样,只是扁毛畜生罢了……”
小黑凤并不知自己被他骂了,只是很舒服地闭眼团在了男人布满蛇鳞的手掌里。
它十分喜爱男人身上散发的充沛魔气,因为这种魔气是凤凰最喜爱的美食。此时它睡在魔王身上,就好像猫躺在鱼堆上,狗卧在肉骨头里,梦中都是五谷丰登,吃穿不愁。
男人垂眸看着睡得毫不设防的小胖鸟,最后,到底是没将它扔在笼子里,只是命人拿来了一团棉花,围成了临时的鸟窝,将它放在了自己的手边,然后伴着小鸟的鼾声,他继续研墨写字。
小筱元神飘荡半空,在一旁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写的信,原来是给卫家祖母的回信。而在桌案边,还有一封卫家的来信。
信中大概就是对魏劫一意孤行地入魔,逆天行事的痛斥。
男人又写了一封之后,默默看了一会,伸手将信撕碎,挥手扬撒出去。
小筱默默无语,想着这一刻,他该是多么孤寂难过……
她走上前去,想要从背后抱住这僵直的背影,可是双臂伸过,却是穿过了男人的身体,抱拢不到……
男人沉默地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可就在这时,桌子上的鸟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歪头看了一会男人后,便扑棱着肉翅膀,用尖嘴一片片捡起被扯碎的信,试着将它们拼凑起来。
男人低头看这小乌鸦的举动,忍不住冷笑,自顾自地跟扁毛畜生说些不欲人知的心事:“怎么?你觉得我该回信?没用的,我已入魔,就是卫家之耻,祖母写信,只是为了尽尽做长辈的最后之责,我又何必回信,让她左右为难?”
小乌鸦显然不认同男人的说辞,依旧努力拼凑,同时嘴里叽叽喳喳的叫,似乎要急着劝慰他似的。
男人哼了一声,问:“你觉得祖母并不是厌恶我?”
那鸟儿竟然点了点头,然后快乐地蹦了蹦,寻了颗桌案盘子里的花生叼到了男人的嘴边。
看那样子,似乎是在狂赞示好,表示男人是它见过最好的人,所以人人都应该喜欢他才对。
男人却被这鸟通人气的样子逗得嘴角微微翘起——因为生了蛇麟的缘故,他就算笑看起来也显得十分狰狞,所以那笑意也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他再次冷声道:“你不懂,做人比做鸟复杂得多,不是好人与坏人能简单区分的。”
这次那鸟歪着脖子,似乎并不认同男人的话。
在它看来,做人才能简单又快乐。可以不睡鸟笼子,还可以穿各种好看颜色的衣服,不像它总是一身黑漆漆的毛。
它这么想着,便伸嘴在鸟窝上啄了些棉花,将白花花的棉花球挂在自己黑色的绒毛上,把自己打扮得白一些。
男人再次被臭美的小肥鸟逗笑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搓了搓小乌鸦毛绒绒的头,若有所思道:“我生而为人,不觉得做人有什么快乐。你一个扁毛畜生却处处通着人的灵性……上天不公,让你投错了胎,你应该做人才对。不过你既然想做人,我给你起个名字可好?你这眼小嘴小的模样……就叫小小吧……”
说完,他拿起一粒花生米,撩逗着鸟嘴道:“小小,乖,张嘴……”
小筱听到这里,顿时不干了!
给鸟起名字倒也罢了,那么多翠翠莺莺的名字可以取,干嘛非要取了她的谐音“小小”!
她表示不干,想要走上前去表示抗议,可是胳膊突然一痛,好似被人拽了起来。
同时比乌鸦还吵的声音也在她的耳边不停叫着:“小筱,小筱……”
小筱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梦中还满脸黑鳞片的男人正一脸光滑,俊美无比地蹲在自己面前,拉着自己的胳膊在摇晃。
魏劫原本看小筱在打坐,是不想打扰她的。可是后来他听到小师父居然在打呼噜,看来又是睡着过去。
这种修行修一半却睡着,也算是崔宗主的独门绝学。
魏劫早就习惯了,所以便开口唤了唤小筱:“你打坐甚久了,要不要吃东西?”
小筱有些睡魇着了,看着魏劫愣愣地问:“吃什么?”
魏劫端出了一小碗炒花生米:“菜马上要炒好了,你若饿,先吃些花生米垫垫肚子?”
小筱瞪着递送到她嘴边的花生米,很大声地吼道:“不吃!”
魏劫被小筱吼得一愣,因为她平时是很爱吃花生米的,这一盘还是他特意求了屋主婆娘给炒的呢!
小筱吼完后,也知道自己有些被梦魇着了。她伸了伸懒腰,抓了一把花生米,将自己方才的梦讲给魏劫听。
魏劫挑了挑眉,他老早就听小筱说,他前世曾经带了只小黑凤出了那永恒之谷的事情。
不过他真的很难想像自己会在入魔的情况下,还养个以魔为食的天敌在身边。
那黑凤乃天地不详之物,诸神不喜,生而成迷,迥异于其他五凤,没人能说清它是怎么产生的。
而这一世,凤巢已空,那黑凤也不知踪影,除了凤凰密谷里的那一撮黑绒毛,再无这黑凤来到世间的痕迹。
不过听唐有术的意思,这小黑凤曾经阻止了魏劫弑杀祖母,却落得身负重伤不能活的下场,后来也不知所踪。
小筱想起梦中那只小乌鸦的可爱,还有黑鳞男人对那小鸟不外露的宠爱,不禁又是唏嘘一场。
那男人魔性发作后,若发现自己不一不小心杀死养了许久的爱宠,大约也是会心伤难过的吧?
想到这,小筱又觉得前世的魏劫太可怜,无爹无娘,还被卫家亲人误解嫌弃,好不容易怡花弄草养了只小笨鸟,还落得这般下场。
想到这,她忍不住搂住了魏劫的脖子,安慰他道:“等有空了,我再给你买只鹦鹉可好?”
魏劫失笑,不知小筱的思绪又是飞到哪里去了?他如今养个师父,要想着她的衣食起居,哪里还有功夫养鸟?
她若真想养些什么,倒不如以后帮他生个娃娃养养看。
接下来,大家便坐在一起吃晚饭。
他们一直不走,就是为了熬过这红月后的三日。如今只要再过几个时辰,等天放亮就能熬过去了。
到那时,他们就可以护送永宁郡主回去,在太子暗探的协助下,揭露假常山王鸠占鹊巢的真相,让永宁郡主摆脱那门糟心的婚事。
如此一来,大家都在熬着时间。饭桌上,永宁郡主还缠着余灵儿,想要买活人大变狐狸的奇技秘法。
余灵儿哪里肯说,正转着眼珠子逗郡主的时候,突然大叫一声:“哎呀,郡主,你的头发怎么着火了?”
吃饭的其他人闻声抬头一看——可不是嘛!永宁的一撮头发,突然燃起了诡异的幽紫火苗。
可是方才还有说有笑的郡主,此时却一动不动地任着火苗烧。
唐有术却知道她着了道,这是有人拿了她的毛发,不知在何处隔空施法操控着她呢!
就在她头顶那火苗熄灭的瞬间,永宁郡主已经腾空而起,直直撞向她身后的窗户。
小筱飞身跃了出去,拦在了郡主身前问:“郡主,您这是要去哪里?”
唐有术在后面紧声提醒:“小筱,别拦着她,她中了傀儡术,小心有诈!”
果然,就在就在唐有术说话的同时,永宁郡主突然劈起一掌,向崔小筱袭去。
郡主自己身上是有功夫的,再加上她平时拜了许多的师傅,林林种种的杂术也学了不少。
此时她出招又是不管不顾,竟然一下子朝着小筱头顶的死穴抓去。
小筱闪身一躲的功夫,永宁郡主飞身跃起急速跳出了院子。
那永宁郡主跑得飞快,剩下的四人也纵身越墙,在永宁郡主的身后追了过去。
只是那永宁郡主中了傀儡术后,竟然脚下生风,居然追撵不上。
第90章
小筱甩出了定魂符,竟然定不住永宁郡主的身形。
见符失了效力,崔小筱干脆伸手抓了一张黄符纸,将它对折了几下之后,飞快地在叠成豆腐块的黄纸上剪下了纸人的形状,然后要手指浸满了鲜血,伸手扬撒,顷刻之间无数纸人顺着小筱扬起的狂风而去,如纸蝴蝶般纷纷贴在了狂奔的永宁郡主后背之上。
小筱再施法力,一下子就操控纸人们,将永宁郡主提在了半空中。
只是永宁郡主的气力太大,那纸人也只是拖延了一下时间,似乎要拽不住她了。
就在这时,魏劫飞身过去,一把抓住了永宁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