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凌云阁的少阁主,便是天下女修眼中的有为剑修,却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郎般,被那么个身份不明的野鸡宗主迷住,他是准备将凌云阁的脸丢得到处都是吗?
秦凌霄被暴怒的父亲申斥的哑口无言,只能被罚去面壁抄写阁规。
可他越想心思越乱,只觉得自己重回二百年后,似乎没有过上一天顺心的日子,他的一切似乎都已经脱序,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而行。
这满腹心事,竟然连父亲和母亲都不能言,再加上他新近听闻到的事情,秦凌霄决定还是要找小筱当面讲讲清楚。
而他自己则一路寻来,想要看看小筱入魔的情形。
凌云阁的弟子遍布天下。就在崔小筱和魏劫之前去前江赴宴时,有人禀报了他们的踪迹。
所以秦凌霄一路赶来,正好藉着余灵儿和唐有术离开的时机,跟崔小筱说上几句。
当看到崔小筱的秋水双眸再次变得明澈时,秦凌霄便知道她应该是暂时压制住了魔珠的魔性。
现在秦凌霄甚至比崔小筱还要渴望回到二百年后。最起码他可以回归自己的肉身,而不是困在这个年轻稚嫩,而无用的身躯里。
他如今也有许多事情要做,而且关于逃逸的魔珠“嗔”也有了些线索,跟小筱这般说几句话后,他便要赶着去其他地方了。
他决定暂且不管父亲和那璨王的事情,只对小筱紧声道:“我知道你成魔的原因。你魔珠附体,也有我的干系。我怎么会放任不管你?只是现在天下的修真正道里,关于你成魔的事情似乎越传越广,甚至有几处偏僻村镇发生的异事也跟你联系上了。有些人甚至提议要讨伐魔道符宗。不过我知道你一直躲在这,并没有出去做坏事,但是别人恐怕不会太了解。你还是听我的,赶紧跟魏劫和狐族人散了,自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待谣言平息。我也能找回魔珠嗔,应该就有法子克制你体内的魔珠了。”
小筱听了他的话,不禁一愣,问道:“你说有些村子出事了?什么异事?”
秦凌霄想了想说:“似乎是附近有几个村子的年轻男子,一夜之间血液被人吸干,而他们的家中都出现了你符宗的黄草纸凶符。现在附近的城镇都有你和魏劫的通缉画像。我原本是想入洛邑城替你洗脱冤屈的。可惜最近洛邑城布防甚严,好像有什么皇族贵亲下来巡游,为了防止邪徒刺客,洛邑城禁止任何修真人士入内……我不能在此久留,万望你记住我的话……”
说着,秦凌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很是精致的匣子,递给了小筱。
小筱警惕看着,有些不想接。
秦凌霄臭着脸一把将盒子塞到了小筱的怀里:“这是我在路过一座城时,糕饼铺子卖的糕饼,看着倒是精致,便顺便买来,不过看了看,又不想吃,便给你了……另外,你别以为那个魏劫有多么的单纯。稍微修真入门的弟子都懂,渡内丹的法子明明很多,他为何偏偏以口相哺?我蛰伏在他门下多年,见惯了他将女子迷得神魂颠倒的手段,希望你别像那些傻女子一样,痴痴错付了芳心!”
说完这些,秦凌霄又深看了一眼崔小筱,忍住了抚摸她脸颊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便转身疾驰而去。
徒留崔小筱拿着那锦盒,瞪圆了眼睛想秦凌霄说的那些话。
他说什么?渡内丹的法子很多,不必口口相授?
那为何魏劫却告诉她,除此之外,就只能开膛破腹了?
第53章
其实仔细想想,第一次时有些情非得已。那时她掐住了魏劫的脖子,情况紧急,两个人又挨得近,只能以口相哺。
归还的时候,情况就没有那么急迫了,的确是应该有些其它的法子。
最起码不用嘴唇碰着嘴唇挨得那么近嘛!
更何况那个逆徒还几次传渡“失败”,平白占了她许多便宜。
秦凌霄不愧是魏劫多年的弟子,关于他魔头师尊的这点劣根看得十分精准!
想明白了这点,小筱下山的时候脚下都带着莲花烈火。
这几日魏劫白日都出去探听消息,算算时辰,他也是该回来了。
果然一进院子,就看见魏劫在院中悠哉坐着,听着余灵儿拉着唐有术告状呢!
结果崔小筱夹裹着莲花烈火,杀气腾腾入了院子时,余灵儿被煞了一下,说话的声音不自觉降了三分。
魏劫伸了伸长腿,起来正要跟小筱说话。可小筱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用肩膀将他一下子撞开,便端着那盒糕饼入了屋子。
魏劫方才已经听了余灵儿颠三倒四的告状,知道了自己师父在小树林调戏徒孙的劣迹。
他倒是不觉得小筱要大练合欢宗,大约是看见唐有术,又想起了她早逝的父亲吧。
因为小筱说过,唐有术长得像她那早亡的爹爹。虽然后来魏劫旁敲侧击,知道了小筱是遗腹子,她没出生时,爹爹就不在了,压根就不知爹爹的模样。
可大概是臆想中的爹爹跟唐有术重影了吧?
就在这时,小筱却回来了。魏劫原以为经过余灵儿的一闹,崔小筱回来再见众人时,多少会带些不自在,少不得他宽声安慰一下。
万万没有想到,崔小筱竟然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下子将自己撞开,闹得好像是他在林子里拉着徒孙的手不放似的。
魏劫揉了揉肩膀,亦步亦趋地跟在小筱的身后,很是熟稔地替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看着她气鼓鼓的脸,打趣道:“这是怎么了?门下弟子的便宜没有占够,气得脸儿都鼓了?要不,我的手借你摸?”
小筱没有接水杯,只坐在桌边斜着眼眸看向魏劫:“我问你,传渡内丹的法子真的只有以口相哺这一个法子?”
自从归还了内丹之后,小筱便拎着魏劫的衣领子,叮嘱他忘了这段,师徒俩以后谁也不提这茬事儿。
没想到不到几日的功夫,小筱自己却破了规矩。
魏劫慢慢露出洁白的牙,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干脆坐在她的身旁,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掌单撑下巴,略显无辜道:“你不是说忘了这事,怎的又提?”
魏劫的长相偏妖孽,可露出真心笑意时,会显出一对光洁可爱的虎牙,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稚气,化解了他天生的阴魅狷狂之感。
看着这样英俊而灿烂的笑容,小筱默默将杯子里的水一口饮了,力持镇定,不被男色蛊惑。
“秦凌霄都跟我说了,传渡内丹的方式有很多,你为何不告诉我?”
魏劫的虎牙慢慢被薄唇隐去,眸光闪闪:“你什么时候见了他?他跟你说了什么?”
小筱便大致说了一下方才秦凌霄寻来的事情,还有他说的话,然后问:“你骗我,又有何话讲?”
魏劫冷笑了一下:“你伤了他父亲,他居然眼巴巴过来挑唆我俩的关系,还给你送糕饼?我要是他爹,一准就拿这个逆子练剑祭天,混账东西养着也是白白浪费了米饭!”
小筱都被气乐了:“合计着,他不计前嫌,没将我挑成筛子,你都看不过去了?”
魏劫一脸探究地上下打量小筱:“你看不出来,那秦凌霄对你是什么心思?”
小筱不傻,当然知道秦凌霄对自己似乎有些小心思,毕竟幻城里秦凌霄的假身干的那些事儿,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当然,这也不排除秦凌霄那小子记仇,想要效仿当年他卧薪尝胆蛰伏在魏劫身边的经历,也要骗取她的好感,再寻机会替父报仇。
不过现在,她更想敲醒眼前的这位,趁着魏魔头没生出更多花样心思前,早早止了他不该有的心猿意马。
毕竟她和他可不是一路人!所谓正邪不可同立,师徒不可同床!
更何况他俩其实是相隔二百年的师祖和徒孙女的纯洁关系!
他那些哄骗女孩子的花样子,还是拿去给别人使吧!
不过她这位徒弟,最会的就是四两拨千斤。
小筱逼问到眼前了,他优哉游哉地拆开秦凌霄的糕饼盒子,凉凉道:“连师父都不知道有别的法子,我这个当徒弟的又上哪里知?他搬弄几句,你便来跟我兴师问罪?他算是哪根葱?是我师娘?”
小筱被他气得无语,只能冷笑道:“我管不住逆徒,看来还真得替你找个厉害的师娘!”
魏劫不笑了,莫测高深地看着小筱,然后将目光定在了盒子里,这盒子装的都是定制的糕饼,若是乍一看,会以为是个果盒子。糕饼居然做成了蜜桃,苹果,还有圆润可爱的玉兔子的式样,每一个都是栩栩如生,待捏开时,里面也都是喷香的馅料。
姓秦的孙子,还真够下血本的呢!
他捏起了一块精致的糕饼,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然后蹙眉道:“什么怪味,真是难吃!”
不等小筱张嘴,他长臂一挥,这需得纹银十两一盒的定制糕饼就被魏劫顺着窗户,扔到院子一侧猪圈里去了!
看看!这派头,若是不说,指不定让人以为他才是堂堂的灵宗宗主呢!
小筱气得拍他的头:“别人给我的东西,要你自作主张!”
可是魏劫却顺势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里,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她低低道:“好好好,我错了,要不……我带你入城,再买好的来赔给你?”
小筱一个猝不及,脸儿与他挨得那么近,看着他的剑眉挺鼻,还有嘴角噙着的坏笑,登时有些控制不住脸颊的烧灼。
不必照镜子,她都猜到自己已经面若飞霞了。
魏劫目光炯炯地盯看着他怀里可可爱爱的师父,那粉红的脸颊竟是比蜜桃糕饼看着都香甜……
小筱却突然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他。
秦凌霄有一样可说得没错,这个魔头哄骗起小姑娘来,真是天生的如鱼得水!
一不留神就要被他迷丢了魂儿。
她如今已经倒霉替他成魔,若是再被他迷得七荤八素,岂不是连命都要抵给他了!
魏劫清楚小筱什么样子是真恼了,赶在凶悍的猫咪挠人前,他倒是不再撩拨人了,只是说道:“不过姓秦的说的有一样倒是真的,有人在顶着我们灵山符宗的名义作恶!”
这两日,他带着几个狐族人外出打探情况,却看到附近的县城挂满了缉拿他和崔小筱的画像。
而附近的村子接连出现了村民在田间劳作时,被人拽入林中抽干了血,挂在了树枝上。
有人言之凿凿,说是看见画像上的俩人犯下的命案,而且那女子满头垂地长发 ,黑甲伤人,一看就入了魔。
于是官府出面高价悬赏,诚招各方异士拿住这符宗二魔头,为民除害!
这段经历在师父的秘籍描述里是从来没有过的。
也就是说有这么多村民枉死,的确是这一世她的到来,才发生的变化。
小筱原地转了几圈,问魏劫:“我们要不要去那些村子探一探,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魏劫说道:“我已经去过了。那些人的肩膀都被捏碎,失血过多而亡……”
听到这,小筱登时想起了自己曾经捏碎了凌云阁阁主秦贺肩膀的事情。看来有人是要藉着这引子,将村民的事情也栽赃到她头上。
能做这勾当的,秦贺灵骨受损,自顾不暇、这背后的主谋自然跟那个鬼宗万莲师脱不开干系!
而那万莲师又是受了璨王差遣,一根绳子上的毒虫子,真要连根拔起才好!
所以他们想要揪出幕后元凶,给自己和灵山符宗一个清白,就得去会一会那个璨王!
不过那个璨王一直闭门不出,如何会他也有些学问。而且那王府有獬豸圣相守护,直接硬闯肯定进不去。
眼下小筱已经利用银符改良了隐身符,效果也比之前大大增强,不知能不能混过那獬豸的耳目。
而且银符时效也有限制,只能维持不到一个时辰,不过一个时辰也足够了。
他们俩决定夜闯璨王府,好好看看那王府里藏隐着什么魑魅魍魉!
于是符宗一行人收拾停当,准备再闯一次洛邑城。
不过再到洛邑城附近时,小筱的眼力惊人,立刻发现似邑城的城池似乎有些许变化。
极目远眺,可以看到城池的四角都贴上了浸满鲜血的人皮符。这些滴着鲜血的符连成一片,织成一张血网,整座城池似乎都被笼罩在血气中一般。
魏劫来探查了许多次,倒是了解那些血符的作用,便解释道:“这些都是标记不速之客的血符。凡是不过城门而入者,越过城池时,身上都由会被血符自动附着,用水洗都洗不掉。从此无论走到哪,都会被控符者发现,无所遁形。”
看来璨王得罪了四大派后,也是心有忌惮,生怕有什么不受掌控之人入城对他不利,所以才会设下这防止异士飞天遁地,越墙私入的血符。
可这样一来,问题便来了,有那些血符形成的血线,就算他们隐身,恐怕身上也会沾染,被璨王豢养的爪牙察觉。
想要不沾染血符,只能走城中唯一的大门。
小筱看到那城门除了有把守的官兵,还有一个双目呈鸳鸯色之人,其中一只眼竟然像蛇一样,会变成长长的瞳孔。
每当有人入城时,他都是紧紧盯着对方的脸,仿佛探灯,一个都不放过。
听魏劫说这样鸳鸯眼之人,乃是用在北泽大沼里的蛇眼,替换了自己的一只人眼。
有了这样的蛇眼,就算贴了隐身符,也会立刻被他发现。因为蛇眼观人,有些与众不同,并非看人影线,而是凭借人散发出来的热感。
再高明的隐身符,到了这样北泽大蛇的眼里,都会失效。看来万莲师知道他们之前用了隐身符,虽然不屑于符宗的拙劣,却也做了完全的防备措施。
如此一来,被画像悬赏的他们从城门混进去,似乎也不可能了!
关于这点,魏劫其实也想好了,他特意选在日暮城门未关之时,便是安排了乐坊的人手,帮着他们从城门混入进去。
当小筱瞪着眼看魏劫递给她的衣服时,忍不住低呼:“你……要我穿这个?”
魏劫点了点头:“不光你穿,我也要穿……快些,不然一会乐坊的花车队来了,我们就赶不上了!”
魏劫塞给小筱的衣服,是城中乐坊中肚皮舞娘的舞服。
因为他们一会要跟着乐坊的花车队一起混入城中。
洛邑城之前就一直在举行花魁大赛,周围城池的舞女歌姬也往来不绝。
而璨王最近似乎要宴请些重要的人,也需要些别处的花魁来撑撑场子。
毕竟思陵不在,洛邑城的乐坊里挑拣不出像样的绝色女子了。
思陵在乐坊里倒是有几个死忠的仆役,所以魏劫藉着母亲的势,很轻松就混到了两个名牌,正好带着小筱一起混进去。
当小筱在林中换好火红的舞裙之后,有些别扭地拽着薄衫,遮掩住自己半露的一截细腰,然后抬头问魏劫:“我穿成这样,真的不会被人认出来?”
可是问了魏劫,却半天得不到回答,等她抬头看时,却发现魏劫正眸光灼热,直直地盯着她看。
小筱光是看脸,会觉得是个纤瘦的姑娘,
她平日里穿的衣袍并不随身,宽宽大大的,便给人以纤薄之感。
万万没想到,当小筱穿着带着西域风情舞娘的薄衫长裙时,才发现纤细的竹竿原来是偷挂枝头的蜜桃……
不该小之处,小筱可一点都不小啊……
尤其是她皮肤瓷白,搭配上火红的裙,更是衬得眼眸楚楚,袅袅娜娜,惹人怜爱。
那一把子纤腰,绕着金色的小铃链子,在行走间叮当作响,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盯向她被紧绷的火红臀裙勾勒出的优美线条……
清秀佳人不过是换了装扮,却有种妖姬转世之感,恍然换了个人!
魏劫的目光在她的纤颈丰胸间来回游曳,表情也越发微妙紧蹙……
他后悔了,方才竟然没细看这一身舞裙式样!更是没想到小筱穿上会这般魅惑勾人!
魏劫原本是希望她混入那些丰满妖娆的舞姬中,不显山露水地混过城门守卫。
可是她竟然是这般清纯又魅惑的妖姬模样,还要如何混过去?
小筱头一次穿这般魅惑感十足的薄衫舞裙,也很不自在,但方才她在溪边自照时,又觉得样子很美。
虽然有些不太正经,但这也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穿好看的裙子。
女孩子的虚荣心作祟,也是想听人夸赞下的。
她原本以为魏劫看了,最起码会夸赞几句,可没想到他竟然俊眉紧缩,一脸的不满意,好半天才开口道:“你还是换回去吧,我再另想法子……”
小筱的脸儿微微一垮,她有这么差吗?竟让人不能直视?
想到这,她干脆也不遮掩了,扬了扬缠在肩头的薄纱道:“可是我觉得还不错啊!跟平时见的舞娘没什么两样子……”
说着,她还学了余灵儿的样子,微微扭了一段狐舞。
还别说,小筱在跳舞这方面很有天赋,扭动腰肢轻摆,同时轻盈跳起转了一圈时,松垮的辫绳子也被甩掉,满头乌发随着红裙飞扬,在她停下来时,青丝便随意地在锁骨处滑下……恍惚中,似花间的妖精出世,又恍如天上的仙子被贬凡尘。
魏劫向来就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君子,做事讲求随心所欲。
当小筱飞扬的青丝拂过他的面颊时,他彻底耐不住性子约束着自己了!
纤腰上的金玲儿还未歇音,小筱整个人就被他腾一下举了起来。
英俊高大的男子捏着小筱的一把纤腰,将她狠狠定在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小筱虽然比他矮很多,可此时却被他举得四目平齐。
她背靠树干,避无可避,紧张地看着男人的俊脸慢慢挨近。
最后她只能伸手抵住了他,颤巍巍开口道:“喂,你要干嘛?”
魏劫专注地看着她的红唇,眸光灼热,高挺的鼻子抵着她的,低声道:“舞姬要陪人饮酒坐谈的,你可知该如何应对?”
小筱知道自己有看他的俊颜发呆的毛病。
现在他的脸挨着自己这么近,一时间让小筱又想起了跟他渡内丹的情形,觉得一股酥麻感觉从后脊梁偷偷窜上来,让她不能抬头直视魏劫的紫眸。
不过这小子的话着实可恨,不过是装个舞姬进城而已,哪里需要给人陪酒了?
再说了,她不会,难道他会?
听师父这么不服气的问,魏劫低声笑了:“最起码,不能气得鼓起腮帮子,偷偷用眼睛剜人!”
他一边说,一边扶正了小筱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低声道:“看着我……”
小筱似乎被他的话蛊惑了,不由自主地半抬眼眸看向了他。
她刚想问看他作甚,可是他已经低下头,带着凉意的嘴唇再次附在了她的上面……
虽然曾经与他数次唇齿接触,可是之前的那几次,都是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撑着,总是能让人自欺欺人地坦然接受,只闭着眼承着便好!
可是这次,二人独处,又毫无预兆地便吻在了一处,该是用什么借口来哄骗自己?
想到这,一时有些沉溺其中,差点随着他起舞的小筱连忙收回了勾上他脖颈的手臂,再猛用力将他推开。
等他被推开,小筱便也落了地,微微喘着气,瞪着他气愤道:“你倒是挺会!难道陪女人饮过酒?”
魏劫的薄唇又是勾起坏笑,老实回道:“只陪你在屋檐上饮过……”
小筱想起那次被余灵儿一杆子捅下来的情形,不由得噗嗤一下,可笑过之后,她又赶紧恢复正色,暗自提醒自己可不能这么跟他瞎混!
“我今日便跟你说清楚。天下的好姑娘多得很,你喜欢缠哪个就行,就是不能缠着我……”
魏劫凝神看着她,笑容渐渐变浅:“为什么?因为你是我师父?若是这样,我即刻与你断了师徒关系就是……”
小筱烦躁地抓了抓乌黑的长发:“……说了你也不会懂得,总之,你我不合适!”
她要怎么说,说自己是二百年后穿越而来的?而他本来在几年后就应该死掉了?
他们除了名义上师祖孙的关系,毫无其他的任何交集了?
不过她这般手足无措的样子,看在魏劫的眼里,却是不知该如何拒绝讨厌的人示好的样子。
魏劫眼中的热,逐渐转冷,一时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瞪着一双泛着水光的紫眸,紧紧抿着嘴。
他这般看着小筱,活似刚讨好摇着尾巴,就被一脚踹出门外的狗儿,叫人骤生怜惜……
就在这时,林外传来马蹄嘀嗒的声音,有个男人的声音低呼:“哎,阿劫可在?”
魏劫知道,是与他相约的乐坊的马车来了。
小筱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方才被魏劫那样看着,她竟然差点起了内疚之心,觉得自己伤着他了。
可见魔头魅惑女人的功力,就是天生的!不愧有着女魅的血液,真是将人迷死不偿命!
她现在换衣服已经来不及了,魏劫只能转身上马车,管那人要了件厚实的披风,然后递给小筱,淡淡道:“天冷,披上些。”
小筱懒得纠正现在是七月末,入了夜,闷热得很!
她也不接披风,便上了马车。
登上了马车后,才发现这一车都是环肥燕瘦,打扮得比她还要花枝招展的女子,正上下打量着小筱。
“呦,这是妈妈从何处寻来的女子,竟然这般标志?”她们有许多是外地刚刚接来的,压根没认出来这被通缉的女魔头。
甚至还有女子不客气地捏着小筱的胳膊和纤腰:“当真是练舞的胚子呢!一会巡街时,可要卖一把气力啊!”
小筱只是一脸赔笑,在她们的言语间知道原来今夜有许多花魁的马车入城巡游,供城里的贵人钦点花魁。
那个魅惑全城的歌姬思陵突然消失不见,一下子让今年花魁的封号变得富有悬念。
众位女子也是牟足了劲头,花枝招展,想要拔得头筹。
第54章
有两个舞姬看着小筱没有梳头化妆,很是热情地替她拿了胭脂水粉,帮她涂抹开来。
不过不知是不是怕小筱明艳动人,抢了她们的风头,当小筱揽镜自照时,眼睛猛的一跳。
这妆画得……真是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哪哪都不挨着啊!看着活似小女孩偷用了娘亲的胭脂水粉。
这两道浓黑的粗眉,还有推不开的腮红甚是闹眼睛!
不过画成这样,小筱倒是很满意!
她又不是真去选花魁,就是不知道这拙劣的装扮能不能逃得过那神通的鸳鸯眼。
不过,她扮好了,魏劫该是如何蒙混人眼?
等马车到了城门边排队等着入城门时,她就知道了。
只听先下马车的几个歌姬突然发出惊叹的低呼。小筱将脑袋伸出了车窗,竟是也默默倒吸了一口气。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魏劫居然也扮成了舞者的模样。
毕竟乐坊里不光是歌姬、舞姬,也需得男舞者来增色调剂。
不过这类男性优伶,不可比舞姬夺目,不过是绿叶罢了。
但是魏劫那雌雄莫辨的俊美,岂是能轻易被掩盖的?
只见他穿的也是带有西域特色的宽裤窄衣,不过结实而健美的双臂和前胸皆是露在外面,为了配合接下来的花车夜游,那露出的肌肤都用彩绘描绘上了猛虎的斑纹,就连脸上也勾勒了相宜的斑纹。
那种浓烈的色彩,搭配上他修长而结实的肌肉,真的给人以猛虎出世的雄兽之感。
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隐去了自己的紫眸,再搭配上满脸的斑纹,一时也看不出他本来的模样……
舞姬们却很识货,纷纷小声说这新来的舞者看着怪英俊的,可惜就是彩绘油脂涂抹得厚些,没法看清他本来的眉眼。
而魏劫也看到了精心“打扮”一番的小筱,表情一时愣住了。
小筱也知道自己现在画得丑,她可懒得听魏劫奚落,便冲着他扮了个鬼脸。
若是往常,魏劫早就会被调皮的师父逗笑,可是现在看着小筱冲他皱眉头,他却是表情冷漠,淡淡转过头去,不再看小筱。
看来方才小筱对他直言不讳的拒绝,很是伤男儿自尊,看着这意思,他是不愿跟自己多说一句了。
小筱心里有气,刚想过去跟他细说,有五六个官兵被这些叽叽喳喳女子吸引,嬉皮笑脸地走过来。
领头的官兵斜眉歪眼表示最近城门子查得严,姑娘们若要进城,需得他们挨个“细细”搜身才行。
那些女子也识趣,乐得挂在这些官兵的臂弯上,娇声娇气地问需得多仔细。
这调笑拉扯间,任着他们上下其手,揩些油水。
眼看着官兵一路摸来,其中一个就要勾上小筱的纤腰了,小筱一个巧妙转身躲过,笑着提议:“军爷们辛苦了,我们马上就要入城了,且上车给军爷们舞一段可好?”
说着,她一个轻巧转身便上了马车后挂着的花车,随即那些姑娘们也嘻嘻哈哈地上了车。
而魏劫则是在她之后跳上花车,拿起鼓槌,开始打起了鼓点。
这类游街的捶鼓,可不是敲着鼓点就行,而是需要捶鼓者,随着动作节奏,不停地翻身跳跃,翻转鼓槌。
在声声鼓点里,那弹跳挥锤的鼓者本身便也是表演的一部分了。甚至有出城之人也开始围观欣赏,还有几个女子小声夸赞男鼓者的腰身背部若起伏远山。
这般矫健之美景,需得积德行善,勤勤烧香才可看见啊!
伴着魏劫的鼓点,还有一旁乐师的奏乐,那些舞姬们开始翩翩起舞了起来。
小筱虽然身材出挑,不过跟那些动作妖娆的舞姬相比,她略显青涩翻来覆去的狐舞倒是不太引人注目。
她湮没在满车扭腰动胯的姑娘堆里,还不如那敲鼓的虎纹少年惹人眼球。
那个鸳鸯眼的异士也被这花车表演给吸引住了,不过他可无暇去看什么敲鼓的男优伶,而是眯缝起眼睛,意犹未尽地细细去看每个舞娘的曼妙身姿,还有不经意露出裙摆的雪白小腿……
毕竟任谁也想不到,被到处通缉的女魔头会如此明目张胆地站在花车上,跟着一群身份卑贱的舞姬翩翩起舞。
魏劫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击鼓,敲得有模有样,也是花车最亮眼的一部分。
他的表演太精彩,又是涂抹夸张的油脂,只会让人欣赏他夸张而遒劲优美的舞姿,倒是没有仔细去看他的五官长相。
这真是最高明的“灯下黑”的障眼之法了!
莫说一个击鼓的男人了,就是这满车女人长什么样子,在走马观花的男人眼里,也没有那些雪白的大腿,丰盈的身姿来得重要。
那异士确定车上并无夹带,便色眯眯地跟着哼着曲,一路目送,任着花车入城去了。
小筱长舒一口气之余,觉得魏劫真是太会拿捏男人的心思了。
这一招“以色障眼”之法,可不是什么纯良少年能想出来的呢!
等花车入城沿着大街巡游了一圈后,便停留在了城中内城河边的听月桥旁。
一会城内外的各大当家花魁,会齐聚桥上,等着城中的名流贵客品头论足一番,钦点出个头筹出来。
听说城里前些日子宵禁了一段时间,最近因为有贵人入城,才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活气。还有人言辞凿凿,说这贵人其实就是最近微服私访的太子爷。
据说这太子最好民间风月,可惜在京城里一时不得赏,所以地方官员们争先恐后地调拨自己城中的绝色花魁,入了洛邑城让太子赏,所以城里这几日才花车频频。
魏劫和小筱已经趁人不备溜下了花车。
等他们在巷子里换好了夜行衣时,已经夜幕低垂,整个城里的人们都涌到了听月桥去。
小筱看魏劫的衣领子没有摆正,便伸手想要替他正正,没想到他却往后一撤,摆出不用她的样子。
不用就不用呗,偏他还用睥睨四方的眼神斜瞟了小筱一眼,那个死样子,要多气人就有多气人!
小筱也是被他给气着了,一边给自己系着腰带,一边嘟囔:“你们男人都是这般小心眼?被人拒了就要摆臭脸子……”
她本是小声抱怨,可是魏劫却听出了关键,他微微转头,斜着俊眸看着小筱:“你是拿我跟秦凌霄比?”
小筱想了想,扬声道:“那倒没有,秦少阁主比你心眼略大些,没看见还给我买了糕饼吗?”
魏劫扯唇冷笑了一下:“那倒是,被人拒了还能没皮没脸的纠缠,这么厚的面皮也是让人钦佩。”
不过看他这样,是立志跟秦少阁主泾渭分明,绝对干不出死命纠缠的勾当。
那倒也是,依着师父唐有术的描述,成魔后的魏劫向来是冷情冷性的,倒不是倨傲看不起人,而是压根少了人的气息。
虽然有入魔的原因,可也跟魏劫本来就愤世嫉俗,不愿同人亲近的性格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