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拿着郑书意的外套。

推开院子的门,一股风迎面吹来。

时宴皱了皱眉,“怎么不穿外套?”

问的是郑书意。

她摸着鼻尖,很小声地说:“忘了。”

时宴径直把外套给她披上,顺便低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樱桃,嫌弃道:“这么小。”

郑书意下意识把篮子着了起来,还不忘甩锅,“又不是我摘的。”

或许郑书意看不见,但秦时月清晰地看见时宴笑了一下。

比春夜的风还温柔。

是她从未见过的时宴。

“快点。”时宴的笑稍纵即逝,转身回去,“准备回家了。”

郑书意:“哦……”

等时宴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郑书意再去看秦时月。

她还是先前那副呆呆愣愣的样子,眼神却不一样了。

郑书意感觉她现在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崇拜。

“所以――”秦时月喃喃念叨,“他什么都知道,没杀了你?”

郑书意:“……法治社会,你说话注意一点。”

秦时月一时半会儿确实很难消化这件事,但她发现了一个盲点。

“原来死缠烂打真这么有用?”

——

回去的路上,郑书意抱着一盒子洗过的樱桃,递了一颗给时宴。

“吃吗?”

时宴看了一眼前排的司机,“不吃。”

郑书意习惯了,默默收回自己的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这时,时宴又问:“今天跟时月说什么了?”

郑书意:“嗯?”

时宴:“我们走的时候,她有些魂不守舍。”

“你还挺细心。”

郑书意低下头自顾自地吃樱桃,“那我现在也有点不高兴,你发现了吗?”

时宴余光瞥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郑书意,倏地笑了一下。

郑书意一颗樱桃没咬下去,“你笑什么?”

时宴没说话。

这种时候,郑书意知道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一路安静的到了博翠云湾,一进门,郑书意便开始找保鲜膜。

她躬身在储物柜前,一边翻找,一边说:“樱桃能放冰箱吗?会不会明天起来就坏了?”

身后的人没应声。

郑书意回头,却看见时宴靠在桌边,捏了一颗樱桃,正往嘴里送。

“刚刚让你吃你不吃。”

郑书意突然上前拿走了盒子,“你这人怎么这样。”

“因为我不喜欢吃樱桃。”

时宴不咸不淡地说着,却夺走了她手里的盒子。

郑书意有点懵,“那你现在是干嘛?”

时宴伸长了一条腿,拦住了郑书意的去路,随后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但想看你吃。”

他说这话时,在笑。

和他在人前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眼里灼灼的光分明就是勾引。

这一刻,郑书意安静自己和时宴好像是拿错了剧本的妖精和书生。

当他捏着樱桃喂过来的时候,郑书意下意识就咬了下去。

接二连三吃了十几颗,她才抬起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因为我吃樱桃的样子很美?”

时宴笑了笑,没承认。

“不是。”

郑书意:?

“因为想尝一下樱桃味的你。”

满嘴的樱桃香甜味,确实与以往的每一个吻都不一样。

没有掺杂欲望,纯粹的亲吻,像在玩游戏,你来我往间,有点幼稚,却又让郑书意欲罢不能。

郑书意抱着他的脖子,亲着亲着就笑了。

她感觉有些痒,忍不住上半身往后仰,时宴搂着她的腰,俯身随着她的动作追了过来。

郑书意半眯着眼睛,看见时宴竟然也在笑。

这一晚,他们玩这一小盒樱桃,便虚度了几个小时。

春夜漫漫,月光轻漏。

面前的人无声拥着她。

没有言语的承诺,郑书意却感觉到今晚缱绻的一分一秒,都是他们未来的缩影。

——

与此同时,远在青安的王美茹落后年轻人好几天,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朋友圈很多人都在转发一些有关“宋乐岚”的链接。

王美茹自然也是知道这个人的,毕竟家里有郑书意收藏的那么多cd。

点进去看了几眼,原来是八卦。

王老师对娱乐圈的是是非非没有什么兴趣,打算滑两页就退出去。

然而拇指一动,她目光突然定了定,感觉里面一张年轻男人的模样特别眼熟。

到底是做了几十年班主任的人,能在一个月之类记住一个班的新生,想起时宴的脸自然也不是难事。

她扶了扶眼镜,将这一幕截图下来,发给郑书意。

——

洗澡前,郑书意的手机突然滴滴响了两声。

饲养员:哟,这不是你男朋友吗?

郑书意:哇,你也看见啦。

郑书意:信息太发达,全国人民都知道了,最近每天都有人来问我,烦都烦死了。

饲养员:你入戏还挺深。

郑书意:?

郑书意:妈!他真是我男朋友!

王美茹没再回郑书意,想必是睡了。

郑书意也没再纠结,放下手机便去洗澡了。

时宴进来时,床上的手机正在响。

他低头看了一眼微信来电显示,去敲了敲浴室的门。

“书意。”

郑书意正在淋浴,还放着音乐,没听见他的声音。

而手机还在持续地响。

时宴也没多想,按了接听键。

王美茹:“意意,还没睡觉呀,干嘛呢?”

时宴:“她在洗澡。”

“……”

手机那头突然没了声音。

许久,王美茹再开口,声音严肃得像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

“您是哪位?”

——

郑书意洗完澡没急着吹头发,穿着睡衣走了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问:“刚刚你在说话吗?”

时宴坐在沙发上,侧头看了她一眼,“嗯,接了个电话。”

郑书意“哦”了一声,准备回去吹头发,突然又听时宴说:“接的你的电话。”

“嗯?”

郑书意并不排斥时宴接她的电话,随口问道:“谁找我?唐主编吗?”

时宴:“你妈。”

郑书意:“……”

她缓缓转过身,表情变得谨慎:“她跟你说什么了?”

时宴并不理解王美茹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能一字不漏地转述。

“她让你再等等,她在去找刘德华的路上了。”

第六十八章 大结局 中

郑书意立刻给王美茹播回电话。

虽然夜已深,王美茹显然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安然入眠,那句“我是时宴”依然萦绕在她耳边。

所以她接起来电话,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问一句:“终于洗完澡啦?”

郑书意:“大晚上的打电话干嘛?”

“你还不赖烦了。”王美茹冷哼一声,“就问问你五一回不回家。”

郑书意捂着手机,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时宴,然后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想干嘛。”

青安是旅游城市,每年五一国庆的票十分难买,而且路途拥挤,所以郑书意和家里基本达成了这种节假日不回家的共识。

王美茹这么问,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美茹:“你别管我想干嘛,你就告诉我回不回家。”

郑书意没回答她,重新捂住手机,瞄了时宴几眼。

时宴靠着床头,手里翻动着杂志,抽空抬眼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

为了掩盖自己那一丝不好意思,郑书意昂着下巴,清了清嗓子,“你五一有空吗?”

“没空。,”

书页翻动的声音挟裹着时宴简短的回答,“也要有空。”

郑书意没忍住伸腿踢了他一下,“你下次说话一口气说完行吗?”

随即又转过身背对他,松开了捂着手机的手,“知道了,我看看吧,最近事情挺多的,不忙就回来,我到时候再通知你。”

大概是一语成谶,五一前的一个星期,事情像泄洪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郑书意实在分身乏术,连日常上班摸鱼的秦时月都被她抓来帮忙。

等到王美茹打电话来询问时,郑书意连带耳机的时间都没有,用肩膀夹住电话,一边整理手里的文件一边说道:“真不回来了,最近很忙,马上又要年中考核了,实在没空。”

王美茹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那你去忙吧,女大不中留了。”

挂了电话后,郑书意很快将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

五一节假期最后一天。

这是郑书意这个假期唯一的休息日,而时宴还在国外出差,傍晚才回来。她哪儿也不想去,在家里躺了半个下午,突然心血来潮跑去厨房准备做饭。

虽然两人平时不开火,但做饭的阿姨每天准时过来投喂,所以冰箱里永远有新鲜食材。

但食材锅具齐备是一回事儿。

在郑书意手里能不能变成一顿完整的晚餐又是另一回事儿。

两个小时过去,冰箱里空了一大半,成功出锅的却只有三个菜。

“还行吧。”

郑书意摘下围裙,自言自语赞叹道:“还算色香味俱全,时宴你到底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哦。”

爱迪生灯泡实验都失败了一千六百多次,她郑书意失败了五六次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这些背后的汗水她不屑于昭告世人罢了。

摆设碗筷的时候,门口玄关处传来了脚步声。

郑书意一喜,随便擦了擦手就朝外跑去。

“你回来――啦?!”

一句话在最后一个字猛然变调,似乎从惊喜变成了惊吓。

因为出现在门口的不止是时宴。

还有她的亲妈,王美茹。

郑书意连嘴巴都没合上,足足愣了三秒,才开口。

“妈?”

“怎么,”王美茹拉着行李箱朝前走了两步,“几个月不见,不认识啦?”

“……”

这语气,是她亲妈没错了。

郑书意总算缓过了神,怨怼地看了时宴一眼,然后乖乖上去帮王美茹拿行李。

“你、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机场遇见的。”

没等郑书意疑惑他俩怎么突然相认的,时宴便伸手从郑书意手里拿过行李箱,闻到一股味道,回头问,“你做饭了?”

郑书意点了点头。

等时宴拉着行李箱走了,她才小声问:“妈,你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来了?!”

王美茹:“说了还叫做突击检查吗?”

郑书意:“……”

还真是班主任的通病。

她指了指时宴,“你们没见过面吧?怎么一起过来的?”

说出来郑书意可能不会相信,但是她的妈妈和她的男朋友确实没有凭借任何桥梁就在机场相认了。

仅仅靠着一张和郑书意如出一辙的脸,以及另外一张和照片没有差别的脸。

“是没见过。”王美茹抱着双臂,默默打量郑书意的居住环境,不咸不淡地说,“我在机场认出他了,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这么一起过来了。”

说完,她回头,眯眼盯着郑书意:“你倒是好,都住到别人家里也不跟我说一声。”

“哦,高三那年你跟团去新加坡也没跟我说一声啊。”郑书意低声嘀咕,“你跟我说你去牛棚坡。”

“……”

——

等时宴一出来,母女俩的对话立刻打住。

王美茹又变成了那个和蔼的王老师。

由于两人一路从机场过来,郑书意不知道他们聊了多久,总之现在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冷场。

但终归是第一次见面,王美茹看时宴的目光始终带了点审视的态度。

直到饭菜上桌。

她吃了几口,眼里的审视无缝转变成怜爱。

“你们平时就吃这?”王美茹想了想,“算了,总比外卖健康点。”

一句话,掐灭了郑小厨娘对比爱迪生给自己找到的自信。

“不怎么吃。”

时宴淡定地说,“一般都是我做饭。”

王美茹满意地点头:“辛苦你了。”

时宴:“甘之若饴。”

郑书意:“……?”

一共就吃过你做的一顿饭,要点脸?

——

虽然王美茹的突然出现让郑书意很是猝不及防,但终究是几个月没见了,郑书意还是很想念她。

况且这么远赶过来见一面,郑书意还是很感动的。

甚至在晚饭后,王美茹说见到她男朋友,觉得很好,她也就放心了,晚上得赶回青安,明天还要上课,就不打扰她了。

想到妈妈这么匆忙,郑书意差点鼻酸到哭出来。

时宴却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种场合还笑得出来,是个人吗?

人在感性的时候总容易丧失理性。

王美茹要走时,郑书意跟她抱了好一会儿,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到了动车站。

直到人走了,郑书意还多愁善感地看着车站。

好一会儿,情绪渐渐平复,理智归位,她回到车上,才后知后觉地看着时宴,问道:“可是你们为什么会在机场相遇?”

这个问题问得好。

青安是个没有机场的小城市,王美茹来看她,怎么也不该是落地江城国际机场。

时宴握着方向盘,紧抿着唇,眼里却有笑意。

“你说啊。”

郑书意摇他手臂,“你不是从法国回来吗?你们怎么会在机场遇到?”

“因为,”

时宴用温柔的语气地说出最伤人的话,“阿姨刚刚从马来西亚旅行团回来,要在江城换乘高铁回青安。”

郑书意:“……”

终究是错付了。

她猛地吸气,憋回了所有眼泪。

“回家。”

——

江城向来没有春天,五月凉爽了那么几天,气温便陡升之三十五度,一直持续到六月,还有爬坡的趋势。

写字楼里空调开得很低,午休的时候许多女生都盖上了小毛毯。

在一片安静中,秦时月听到一阵键盘声,迷迷糊糊地抬头问:“你不休息呀?”

郑书意飞快地打字:“我调整一下PPT。”

秦时月:“什么PPT?”

郑书意看了眼四周,小声说:“述职报告。”

关于升职这件事,虽然同事们都心知肚明了,但郑书意还是秉持着事前不能张扬的原则。

否则希望很容易落空。

秦时月来了点儿兴趣,坐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又神经兮兮地叹了口气。

郑书意问她:“你怎么了?”

秦时月撑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我觉得吧,喻游的理想型应该是你这种女生。”

“嘘。”郑书意给她比了个闭嘴的动作,“这话可别在你小舅舅面前说,会害死我的。”

秦时月笑道:“也是,他那么小气。”

进入收尾阶段,郑书意一边调整格式,一边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唉,就是上次我出车祸,他不是来医院了吗?”

秦时月换了个姿势,捧着脸,双眼无神地看着电脑,“我当时好丢脸的对不对?”

想起那天秦时月怒喝肇事司机的模样,郑书意没忍住笑了出来。

“其实也不是丢脸,我觉得你做得很对,不管是什么人什么原因,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对对对!”

秦时月激动地拍了两下桌子,“我问他会不会觉得我很斤斤计较,他也是这么说的。”

郑书意抿了一口咖啡,没有接话。

“我刚刚看你的述职报告,就觉得你这种才是对自己负责的人,我吧,就是一只咸鱼。”

咸鱼月耷拉着眉眼,对未来失去了希望,“可越是得不到,我就越来劲,怎么办?”

郑书意:“他对你很冷淡吗?”

秦时月愣了一下,突然有点脸红,默默埋下了头。

“倒、倒也没有很冷淡。”

有一次她跟朋友聚会,在酒吧碰见了喻游。

借着暧昧昏暗的灯光,秦时月就明目张胆地看着喻游。

然而没几分钟他便离席,再也没回来。

秦时月郁闷地喝了很多酒,离开时已经快凌晨了。

但是到了酒吧门口,却发现喻游坐在车里没走。

那晚,是他送她回家的。

虽然过去了一个多月,但秦时月还清晰地记得,在他帮她脱掉高跟鞋时,她撒酒疯乱蹬,不小心踢了他一下。

随后,她的脚踝被他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