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KEN见状,走上前摁了摁钟晴的肩膀,示意分贝已经大大超标的他安静一点,“你叫得再大声也于事无补。冷静一点!”

“你不觉得这也太离谱了吗?咱们走了这么久,可看到的除了镜子还是镜子,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得去?”钟晴喘着气,心里满是猫抓似的焦躁难受。四个大活人的性命背在自己肩膀上,正在被分分秒秒流走的时间一点一点带走,面对如此情势,依照他的性格,如何能冷静得下来?!

“我看我们没有必要再走下去了。”KEN神色肃然地看着镜子里的他们,又轻轻一笑:“估计这里的主人舍不得我们离开呀。”

“嗳?!”听他这么说,钟晴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这些怎么也走不完的走廊是这里的‘主人’给我们布下的障碍?它躲在暗处使坏,根本不会放我们离开是吧?!”

“很明显是这么回事啊。”KEN点头,走到墙边,伸出手指摩挲着镜子上精美的装饰花纹,若有所思地说:“这么多的镜子,到让我想起了一个很久之前的传言。”

“传言?”钟晴跟过去,“什么传言?跟这艘幽灵船有关?”

“大约两百年前,挪威有一位伯爵夫人,名叫苏雅维娜。这个贵妇人,在当时拥有挪威第一美女的称号。她十分迷恋自己的容貌,平时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照镜子,最喜爱的东西,也是镜子。她曾命人搜罗天下各式各样的镜子回来供她赏玩,其中一面镶满红蓝宝石的纯金圆镜最得她心,常常拿着它,一照就是大半天。因此,苏雅维娜也得了个‘镜子美人’的别称。但是,纵是再娇美的容貌,也无法与时间对抗。当她发现自己的绝代风华正一天一天走向衰老时,她几乎疯狂。为了永远留住自己的青春貌美,她想尽了一切办法,最后找到了不被正道所容的邪恶女巫。女巫告诉她,只要每天以一个活人的鲜血来浸泡镜子,那个人的生命就会附着在镜子上,届时再以这镜子映照自己,就能让容貌得到最宝贵的生命的滋养,青春永驻。苏雅维娜信了,也照做了。从那天起,每天都有无辜的人死在她手中,而她的模样,也的确如女巫所说,没有留下任何时间的痕迹,美丽到让人心醉。可是,她的丈夫却没有因为她的美丽依然而对她死心塌地,对他来说,年轻情人的吸引力始终更胜一筹。在一次出海旅行时,满心嫉恨的苏雅维娜找机会毒死了丈夫的小情人,并割开她的咽喉用她的血浸泡自己最心爱的那面镜子。此事很快便被她的丈夫发现了,暴怒之下,他用苏雅维娜手中的镜子砸死了她,并将她的尸体连同那面镜子一同抛入了挪威海。之后的日子,便常常听说有出海的人在挪威海上无缘无故失踪,民间传言那些人都是被苏雅维娜的鬼魂抓去泡镜子了。二战期间,又有传闻说有人从挪威海里打捞起了那面跟苏雅维娜同沉海底的宝石镜子,这价值连城的宝贝最后落在了纳粹手中,再后来便不知所踪了。”

KEN尽量以最快的语速讲出了一个不短的离奇传说。

“你的意思是,如果那传说是真的,将我们困在这里的元凶,就是那已经死了两百年的变态镜子美人?!”钟晴的声调又高了上去。

“也许吧。”KEN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头发,“传说也不见得全是杜撰的。看到这里多到吓人的镜子,还有发生在你我身上的种种,或许真有其事也不一定。”

“等等。”钟晴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问道:“你说那镜子最后是被纳粹拿走了?”

“传言而已,我不确定。可信度大概是百分之五十。”KEN想了想,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钟晴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原地踱着步子,说:“我们现在所在的这艘名叫德尔路尼的幽灵船,一九六五年沉没于北大西洋,据说这船上收藏了一批希特勒当年敛下的财物。难道……”

“难道苏雅维娜的宝石镜子也在其中?”KEN抢先一步说出了钟晴没有说出的想法。

钟晴无比赞同地拍了拍KEN的肩膀,说:“假设传说都是真的,这要了她小命的镜子就是整个事情的关键,我怀疑那变态美人的鬼魂根本就一直附在那面镜子上头,搞不好这艘德尔路尼就是被她搞沉的呢。”

“嗯,有点道理。”KEN点点头,“但是,就算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我们现在也无法从中找出有效的脱身方法。当务之急是要离开此地,拖过了时间,你的同伴们性命堪虞。”

“你对这里的事情那么熟悉,我还以为你会有办法呢。”钟晴直勾勾地瞪着他,眼神又意外又失望。

“老大啊,我还要仰仗你带我脱险呢!你现在反来问我?!”KEN哭笑不得,“我知道有的鬼物会以幻境来迷惑人,可惜我没有这个本事分辨我们现在所在的环境是真实还是幻觉。”

“那那,那我……”钟晴生生把“我也不会啊”这句话吞了回去,“我,我来吧。不靠我又能靠谁呢?!早就知道你不行,否则就不需要我把你从炉子里扒出来了……”

“是镜子。”KEN纠正他的说法,一字之差,有损形象。

“不都一样。帮我拿着。”钟晴白了他一眼,把背上的包袱赛到了他怀里。

走到这条走廊的起点,钟晴绞尽脑汁地在他知道同时也会使用的法术里搜索着,看看哪一招能派上用场。

可是,除了通灵朱砂,他再也想不到别的看穿幻境的方法了。

然而要命的是,他偏偏就没有带上这个祖传的法宝在身上,一丁点儿也没。

又急又郁闷的钟晴把手揣在裤兜里,眉头紧锁地在原地晃着圈儿。

片刻,他右手一震,眉毛立即舒展开来,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扬头高声叫道:“嘿嘿,有了!”

他从裤兜里取出右手,指间夹着一张明黄色的纸片。

“既然这里的变态主人有心不让我们离开,那么就算我们看穿了幻境,也无济于事。治标不如治本,索性把它揪出来灭了,一了百了。我试试用我家的伏鬼金剑来灭一灭这里的鬼气,也让它给我们指一条路出来。”

钟家独有的伏鬼金剑会自行攻击施术之人身边百米范围内的鬼物,以这艘船的体积来说,应该都在有效范围之内。就算这些走不完的镜子走廊真的是幻觉,只要他们循着金剑进攻的方向,就定能找到这背后的罪魁祸首。

钟晴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幸好没有把上次用剩下的符纸从裤兜里掏出去。

“以硬碰硬,你……能行吗?我们并不了解幕后主使的实力,它很有可能是一只极厉害的死老怪物呢。”KEN走上前,盯着钟晴手里皱巴巴的像是被洗衣机洗过又晾干的符纸,努力想作出很信任他的样子。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钟晴看着KEN手里的包袱,“不行也得行!蓝斯上个月才升格当了老爸……要他们每一个人都安然无恙,我责无旁贷!”

看着钟晴脸上少有的肃穆之色,KEN站到了一旁,嘀咕着:“就相信你这一次……”

钟晴双手交叉,把符纸稳稳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正要闭上眼睛,却又转过头去,对KEN嘱咐道:“待会儿要是有什么危险,你尽管躲到我身后去好了,我会尽量保你周全!”

“啊?!哦……好的……谢谢啊!”KEN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下,然后马上换上了感激不已的笑容。

“嗯。”这下钟晴才踏实地转过头去,双目微闭,凝息运力,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便见数道清晰无比的红色符文通了电一般在符纸上一隐一现,整张符纸随即也耀出一层亮过一层的金色光华,整条镜子走廊顿时化成了一个仿若足金打造的空间。

没想到那样一张惨不忍睹的符纸在钟晴手里竟然还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KEN对钟晴的信任值立即上升了几个百分点。

“伏鬼金剑,恶灵退散!出!”

钟晴大喝一声,只见数十道灵光刺眼的金剑从他掌中飞出,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之后,矛头一致地朝天花板上扎了进去。

两个人猛然抬起头,目光齐唰唰地追随着那十几道已经化成一尾金光消失在头顶上的无形利剑,生怕遗漏了任何细节。

一阵嚣叫,无法形容的尖利,刺耳之极,从天花板上扩散到整个空间,猛烈地刺激着钟晴与KEN的耳膜。两人纷纷拿手指迅速堵起了自己的耳朵以防失聪。

虽然被这声音搅得心惊,钟晴的感觉却一点也不坏。他肯定,他的金剑定是准确击中了某个躲在后头愚弄他们的目标,否则,不会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四周的异常反应越来越强烈。

叫声一直不曾消退,上下左右每一面镜子也跟着起了让人咋舌的变化。从在它们渐渐扭曲变形的“脸”,以及在那上头蔓延开的一条条粗粗细细,没有规则的裂痕上来看,这里整个空间似乎正承受着一股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强大挤压之力。

“这里……好像快被挤爆了!”KEN捂着耳朵,担心地看着四周,大声说道。

“你说什么?”钟晴凑上前,大声反问。他的听觉现在实在不太灵敏。

KEN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身边的镜子,声嘶力竭地说:“我说这里可能要爆炸了!”

“哦!爆了才好呢!”钟晴面上竟有兴奋之色,“说明我的金剑发挥作用了,它一定是寻到困住我们的敌人并破了它的法术了!”

“但是我们还在这里啊,把我们自己轰了怎么办?”KEN几乎喊到破声。

钟晴一愣,他好像压根儿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如果这里不是幻境,而是货真价实的镜子走廊,这么多面镜子同时爆开,产生的不计其数的锋利碎片定会铺天盖地,以爆炸时物体所产生的速度,再加上惊人的密度,一举撞到被包裹其中的血肉之躯上时,怕不是毁容那么简单吧。

“我们还是赶紧撤吧!”钟晴抱着头转身就想跑。

KEN一把拉住了他:“这里是这样,那表示整条走廊的情况都该一样,能撤到哪里去?!唉,这次被你害死了。赶紧脱了外套包住头趴下吧!”

钟晴闻言,没有再多嘴,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

看来下次一定要先弄清楚是不是幻境再下手,否则遇到真墙真土,早迟把自己给活埋喽。

当他刚把外套脱下一半时,新情况出现了。

从镜子上那些悚人的裂痕里,突然不断渗出了暗绿色的浓绸黏液,像被化开的蜡一样,顺着镜面,有的向上,有的向下,缓慢地游走着。

整条走廊有被这些液体渐渐占据之势。所过之处,阵阵白烟滋滋冒起,却是那些镜子被逐一溶化时所产生。

之前那刺耳的嚣叫,也随着镜子的消失而低落下去,直至完全听不到。

见状,KEN松了一口气,被可能飞溅而出的玻璃碎片伤害的危险看来已经解除了。

“镜子……没有了?!”钟晴套着只穿了一只袖子的外衣,难以置信地四下观望,在看到那些绿绿的液体时,他当即做了一个厌弃的表情:“那些粘乎乎的东西又是什么?看起来怎么那么恶心!”

“不知道,管它呢。只要不被玻璃渣变成刺猬,我已经谢天谢地了。”KEN白了钟晴一眼,心有余悸的样子。

“这个,嗯……”钟晴转了转眼珠子,拼命掩饰自己的窘态,辩解道:“不管怎么说,事实证明我的招数还是有效的,你看现在……”

他话音未落,却见那些本在缓缓流动的黏液突然加快了速度,并且纷纷改了行进的方向,以他们两人所站的位置为中心点,沿着四壁,齐齐聚拢了过来。

“哇,这些东西想干嘛!”钟晴惊诧地跳着脚,低头看着不停朝他脚下收缩的绿色液体。

“别跳了,你看我们身边!”KEN扯了扯钟晴的袖子,双眼里满是警惕之意。

“我们身边怎么了……”钟晴心不在焉地应着,还没有把注意力从自己的脚下移开。

“你抬头看哪!”KEN忍不住狠狠掐了他的胳膊一下。

钟晴痛得大叫,猛一下抬起头,正要发作,却马上被眼前所见给惊呆了——

像极了魔术师表演时,渐渐拉下遮罩在透明箱子上的黑布一样,那些铺满了整个空间的绿色黏液,正如同一大片遮住了“箱子”的布,被看不见的手,以他们脚下的位置为发力点,一点一点拽了下来。

“箱子”外头的真实风景,随即慢慢暴露在身在这个空间内的钟晴与KEN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