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钟晴吁了一口气:“幸好在这儿。”
一块穿在黑色细绳上斑斓通透的紫白双色晶体被他握在了掌中。
不敢耽误,他立即起身返回甲板,那四个被妖怪迷倒的家伙还等着他用这块水晶敲头救命呢。
当满头是汗的钟晴捏着救命的宝贝出现在甲板上时,眼前的情景却让他傻了眼。
鱼妖的歌声已然消失,而那四个被他牢牢拴住的家伙也全体不见了踪影,只有黑色的尼龙绳完好无缺地散落在地上。
现在,整个甲板,整艘船,或者应该说是整片视野范围内的海域只剩下他孤单单的一个人。
老天,他们不会真跳海了吧?!
钟晴两步窜到船舷处,附身看着下面的海水。
很平静,非常平静,连一圈涟漪都没有。
如果他们真的跳了下去,这么短的时间,水面上的痕迹是不可能完全消失的。
没有跳海,那他们会跑到哪里去?!
钟晴焦躁不安地四下察看。
妈的,好不容易带个队当回老大,却没想到这大王乌贼没找到,反而把五分之四的队员给弄丢了。最糟糕的是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被鬼抓了,还是被鱼妖给勾去了,情况真是出乎意料地复杂,只希望他们平安无事才好,否则四条活鲜鲜的人命,他要如何交待?!
钟晴强压下心中的慌张,沿着船舷而行,想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遗留下来。
一路走到船头,他果然有了发现——紧靠在一起的两艘船中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长约两三米的木质踏板,看来十分稳固的样子。
再看,灯光下,踏板中央雕刻着的考究图案清晰可见,而它的另一端,一顶蓝色的棒球帽遗落在上头。
钟晴一眼认出,那是布鲁格的帽子。
难道他们……上了幽灵船?!
钟晴听到自己的心脏咯噔响了一下。
添了添干涩的嘴唇,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那块看似普通,实际上却是通往另一重世界的路径,思索着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天上的星子依旧漂亮,四周沉静如初,老旧而坚硬的木料,横跨在闪烁着细碎光点的幽深海水上,通身都散发着要他走过去的诱惑之意。
面对眼前这份特殊的“邀请”,钟晴其实是害怕的。
可是,似乎没有其他选择。
救人要紧,豁出去了!
钟晴把手中的双子水晶挂在脖子上,心一横,从船舷上一举跃下,稳稳站在踏板上。
深吸一口气后,他纂紧拳头,两步便跨了过去。
生平第一次,钟晴登上了一艘幽灵船。
一阵异于海风的气流从他的后脑勺拂过,钟晴下意识地一回头,惊讶地发现送他过来的踏板,在眼前凭空消失了。
他回过头,紧紧握住胸前的护身符和双子水晶。
没事的,没有什么鬼物是钟家人收拾不了的。
钟晴反反复复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寻路进到了船内。
船里竟然有灯光,非常明亮。
钟晴站在一条狭长走廊的起点,将已经掏出来的打火机重新揣回了兜里,他本以为这里头应该是漆黑不见五指的。
四下打量,他心里的疑惑与不安越来越重。
房门,墙壁,地板,包括顶上的灯盏,个个精工细琢,极尽奢华之能事,所见之处,统统崭新而干净,完全推翻了他之前对幽灵船的看法。这里,一点也没有他想象的残旧破败,除了没有人没有生气之外,它就是一艘再普通不过的上好船只。
钟晴捏着阵阵发痒的鼻子,心烦意乱地在原地踱着步子。地方这么大,天晓得他们几个被困在了哪里。
想来想去,他眼睛一亮。
拿出刚才拾到的布鲁格的帽子,钟晴把它放到了面前的地板上,紧接着自己也盘腿坐下。在盯着竖起的手指犹豫了半天之后,他眉头一皱,闭着眼一口朝右手食指咬了下去。
他想画一道寻人符。
这招是他上个星期才学会的。根据钟家的专有典籍上记录,活人肉体若被鬼物所擒且不知所踪的话,可取其离身不超过24个钟头的贴身物事一件,置于寻人符之上,若所寻之人未亡,残留于此物之上的生气便可借符咒之力自行指出其主人隐匿的方向。
虽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机会实践过这个新法术,但是除了这个,钟晴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有效的方法了,他的灵力还不够高深到可以直接从浓重的鬼气中辨别出活人留下的生气。
睁开眼,钟晴呲牙咧嘴地看着手指上冒出的血珠,心想这次回去定要一次性抽它一袋子血出来留备后用,免得一遇到要画符就得现咬手指,疼得要死。
钟晴把手指摁在地上,以帽子为中心不假思索地地划拉起来,颇具龙飞凤舞之势。
在点上最后一笔之时,钟晴的手忽然停住了,这一笔的勾是往左还是往右呢?好像是右边吧,转了转眼珠,钟晴潇洒地把手指往右一挥,完成了自己的第一张“寻人符”。
带着一点点得意之情,他又将双手置于膝上,捏诀念动咒语。
随着他嘴唇的翻动,只见一缕淡淡的白气从蓝色的帽子里袅袅而起,被注了生命一般朝走廊的另一端飘去。
见状,钟晴大大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几个应该还尚在人世。
他不敢怠慢,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紧跟着这缕白气朝前跑去。
穿过走廊,又越过一个类似宴会大厅之类的场地,再上了一座旋转楼梯,七拐八绕,白气最终在另一条走廊的尽头停了下来,来回旋了几个圈后,一头钻进了雕满玫瑰花纹的墙壁里没了踪影。
撵到白气消失的地方,钟晴瞪着面前坚硬无比的大理石墙壁,一下子没了辄。
这可怎么是好,他们不会是在这墙壁后头吧?!
钟晴走上前,伸出手在墙壁上东拍拍西敲敲。
可是,察看了半天,双手都快拍肿了,他也没有半点收获,不高也不低的墙壁仍然纹丝不动地挡在眼前,没有丝毫破绽可寻。
难道那玩意儿带错路了?
钟晴揉着生疼的手掌,正气恼地想着,却冷不丁听到了一阵传自墙内的奇怪响动——
叮……叮……叮……
像是不知名的金属物品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相互撞击所发出的声音,清脆的,带着回音。
钟晴竖起耳朵,干脆整个人都贴在了墙壁上,想把从墙里传出的动静听得更加真切些。
果然,墙壁里的响动越来越大,叮叮之声不仅不绝于耳,反到感觉离自己越来越近,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墙壁的另一面朝自己冲过来一般。
当钟晴觉察到扑面而来的危险想抽身退开时,他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从上到下,整个身体仿佛被泼了强力胶似的,紧紧粘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钟晴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想把自己拉下来,却始终不能动弹分毫。更麻烦的是,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霸道力量也来凑热闹,像无数双看不见的大手一样,拽住钟晴死命地往墙壁里拖。
“喂!喂!哪个不要命的在拖我!快放开我!混蛋!放手!!”钟晴哪里都不能动,除了嘴巴。
然而,他的嘴巴也没能幸免多久。
坚硬的大理石霎时成了触不到底的沼泽,钟晴越陷越深,绵软如稀泥的物体渐渐将他整个人吞入其中,他想喊,奈何眼耳鼻口都被堵住了一般,哼一声都不可能,窒息与黑暗是他唯一能感觉到的东西。多年前他曾被一群恶鬼拖入鬼洞,那种让人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恶心的憋闷,同现在的感觉极其相似。
不消十秒,钟晴从墙壁里消失了。
扑通!
哎哟!
一声闷响后紧跟着一声惨叫——
两米高的墙头栽出了一个人来,四仰八叉地砸在地板上,摔得金星乱冒,脱离身体的所有意识都被痛觉给拉了回来。
钟晴喘着粗气,揉着几乎被地板磕脱臼的下巴,骂骂咧咧地撑起身子坐在地上。
自己这是落在什么鬼地方了?!
他一边大口大口吸着新鲜空气,一边转动酸痛不已的脖子,四下打量着自己的降落点,越看,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很是宽敞的一个房间,摆放着全套十七世纪欧式风味的家具,茶几,沙发,柜子,乳白色的,镶着金色的花边,贵气十足。一大束盛放的红玫瑰,带着点点晶亮的露水,端端插在茶几上的古董花瓶里,甜丝丝的暗香充盈一室;正对面的一方壁炉,竟有红红的火焰跳跃其中,映得不远处的玫瑰色落地窗帘越发鲜艳夺目;还有一张看上去又软又舒服的躺椅,摆在壁炉前方,悠闲地摇晃着,发出有规律的伊呀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