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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猜对了。查尔斯确实把他的圣殿戒指印在了康纳身上,还把它印在了他心里。

  尽管他继续说的时候,我装出了一副震惊的样子,此刻面露惊骇之色对我来说并不难,“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的村子已经成了一片火海。那时候你的人已经不见了,连同我母亲幸存下来的任何一点希望也一起没有了。”

  现在——现在就是一个可以尝试说服他相信真相的机会。

  “这不可能。”我说,“我从没下过这种命令。事实上恰恰相反——我告诉他们放弃寻找先行者的遗迹。我们正准备把精力集中在更为实际的追求上……”

  康纳看上去半信半疑,但他只是耸了耸肩。“已经不重要了。都过去这么久了。”

  哦,可这真的,这真的很重要。

  “可是你从小到大一直都相信这桩暴行是我——是你亲生父亲——的责任。我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也许你说的是真的。也许不是。我又怎么知道呢?”

  三

  我们悄无声息地溜进了仓库,堆积如山的酒桶码得密不透光,不远处站着一个背对着我们的人,他在手中的账本上写着字,笔尖下发出轻柔的刮擦声,这也是周围唯一的声音。当然,我立刻就认出了他,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向他大声喊道。

  “本杰明·丘奇,”我大声宣布,“你被指控背叛圣殿骑士团,你为了追求个人利益,抛弃了我们的原则。鉴于你所犯下的罪行,我特此宣判你死刑。”

  本杰明转过身来。不料他并不是本杰明。这是个替身——他突然大喊道:“就是现在,动手!”与此同时,从各种藏身处冲出来的人挤满了整个房间,他们向我们举起了手枪和刀剑。

  “你们来得太迟了,”那个替身自鸣得意地说,“丘奇跟货物早就离开了。恐怕你们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我们站在一起,而这些人聚拢在我们面前,感谢上帝,感谢阿基里斯和他的训练,因为此刻我们心里想到一起去了。我们想的是:当面临强敌时,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我们想的是:转守为攻。

  所以我们就这么做了。我们发动了进攻。我们迅速地互相扫了一眼,然后各自放出了袖剑,我们向前一跃而起,把袖剑刺进了各自身边最近的那名守卫,仓库的砖墙之间回荡起他们的惨叫声。我飞起一脚,踹得其中一个枪手向后栽倒,脑袋狠狠砸中了一个板条箱,随后我跳到他身上,双膝压住他的胸口,袖剑直插入面门,刺进了他的大脑。

  我一扭身,正好看到康纳身子一旋,他放低身形,同时戴着袖剑的手画了个圈,把两个不走运的守卫开膛破肚,两人双双栽倒,伸手紧紧捂住了他们破裂的腹部,都还没察觉到死亡已经无法避免。只听一声滑膛枪发出的爆响,我听着空气的低吟,知道子弹并没有打中我,但还是让那个狙击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有两个人向我冲了过来,他们的攻击轻率狂暴,毫无章法,我把他们都放倒的时候,心里不禁谢天谢地,还好本杰明用的都是些佣兵,而不是圣殿骑士的人,他们可不会这么快就被击败。

  事实上,这场战斗既短暂又血腥,到最后只剩下替身一个人,康纳阴沉地站在他面前,他像个吓坏的孩子一样,在砖砌地板上颤抖起来,现在地板上到处都是滑腻的鲜血。

  我了结了一个垂死的人,然后大步走了过去,只听见康纳质问道:“丘奇在哪儿?”

  “我会告诉你的,”替身哀求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只求你答应饶我一命。”

  康纳看了看我,也不管我们有没有达成一致,就拉着替身站了起来。替身紧张地来回看着我们俩,继续说道:“他昨天就出发去马提尼克了。乘的是一艘叫‘迎宾号’的单桅商船。半条船里装的都是他从爱国者手里偷来的物资。我就知道这些。我发誓。”

  我站在他身后,把袖剑刺进了他的脊髓,他迷茫而惊诧地瞪着沾满血污的袖剑尖,它已经从他的胸口刺了出来。

  “你答应过……”他说。

  “他信守了他的诺言。”我冷酷地说,眼睛看着康纳,几乎是在激将他来顶撞我。“我们走,”我补充道,就在这时,随着一阵靴子踩踏木板的噔噔声,三个步枪手冲进了我们上方的平台,他们把步枪托抵在肩上开了火。但却不是在朝我们开火,而是在向我们旁边的酒桶射击,等我意识到那里面填满了火药已经迟了。

  第一个火药桶爆炸时,我只来得及拉着康纳躲到几只啤酒桶后面,接着,在最先爆炸的桶周围的火药桶也相继爆开,每只火药桶爆炸时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得似乎能扭曲空气,停滞时间——爆炸激烈无比,当我睁开眼睛、从耳边挪开双手时,我发现自己几乎在诧异仓库竟然还好好的耸立着没被炸塌。这里的每一个人要么是自己扑倒在地,要么就是被爆炸的力量扔到了地上。可那几个守卫又自己站了起来,他们伸手摸向自己的滑膛枪,虽然耳朵依然震得发聋,却一边互相喊着话,一边眯着眼睛透过尘埃寻找我们。火焰舔舐着酒桶,板条箱也着了火。不远处,一个守卫跑到了仓库地板上,他的衣服和头发都着了火,随着他的面孔在火焰中融化,他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随后他双膝跪地,脸朝下贴在石头地面上死去了。贪婪的火焰瞬间点燃了附近的板条箱填料。我们周围变成了一片地狱。

  滑膛枪子弹开始在我们周围呼啸而过。在前往通向台架的楼梯途中,我们砍倒了两个剑手,随后又从一支四人步枪手小队中辟出了一条路。火势蔓延得很快——现在就连守卫们也开始逃命了——于是我们跑上了下一层,不断的往上爬,直到最后我们抵达了啤酒厂仓库的阁楼。

  袭击者还追在我们身后,但火焰还没烧上来。朝窗外望去,我们能看见下方的水面,我开始四处寻找出口。康纳一把抓住我,拉着我转向窗口冲去,我甚至还没找到机会抗议,我们两人就已经撞穿玻璃,落入了水中。

  1778年3月7日

  一

  我绝不可能放本杰明跑掉。尤其是当我不得不在天鹰号上忍受了将近一个月,跟康纳的朋友以及船长罗伯特·福克纳困在一起之后,我们追逐着本杰明的纵帆船,他的船总是刚刚好躲在我们鞭长所及之外,我们躲避着大炮的攻击,不时瞥见他出现在那艘船的甲板上,却只能瞧着干瞪眼,他那张嘲讽的脸……我绝不可能放他跑掉。特别是当我们接近墨西哥湾附近水域的时候,天鹰号终于追上了他的纵帆船。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从康纳手中抢过船舵,我狠狠地把它扭向右舷,天鹰号倾斜着加速冲向那艘纵帆船。没有人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本杰明的船员们没想到。天鹰号上的水手们也没想到,康纳或者罗伯特更没想到——只有我:而直到我动手做完之前,其实我也并不确定我清楚事情会变成这样,所有没抓牢东西的船员都被猛地抛到一边,天鹰号的船首倾斜着,嘎吱作响的咬进了纵帆船的左舷,船体崩裂破碎。也许是我太鲁莽了。也许我欠康纳——当然还有福克纳——一声道歉,因为我弄伤了他们的船。

  但我真的不能放他跑掉。

  二

  一时间,所有人都震惊地陷入了沉默之中,只剩下船体碎片拍打周围海面的声音,还有破旧残缺的木材发出的呻吟和破碎声。船帆在我们头顶上方随着微风摆动,但两艘船都没有移动,仿佛它们都被撞击带来惊愕压得动弹不得。

  接着,突然之间,就在双方船员都回过神来的时候,响起了一声大喊。我抢在康纳之前,已经冲上了天鹰号的船首,向本杰明纵帆船的甲板上荡去,我伸出袖剑落在木板上,出剑杀死了第一个举起武器向我冲来的船员,我用袖剑刺穿了他,接着把他痛苦扭动的身体甩下了船。

  我认准了舱口的位置,向它冲了过去,之后我拉出一个想要逃跑的水手,把袖剑戳进他的胸口,然后走下台阶,我最后看了一眼我所造成的破坏,两艘大船连成一体,缓缓向大洋之中漂去,接着我砰地关上了身后的舱口。

  我头顶上传来甲板上隆隆的脚步声,沉闷的尖叫声、战斗中响起的枪声,还有人体摔倒在木板上的重击声。而在甲板下方,却是一片诡异、潮湿、几乎有些瘆人的寂静。但从船里更深处传出了滴水声和液体泼溅的声音,我意识到这艘纵帆船正在进水。船体突然侧倾,我抓住一根木头支柱,不知在船里什么地方,滴水声已经变成了持续不断的流水声。我很想知道,这艘船还能漂多久?

  与此同时,我还看到了康纳很快也会发现的事实:我们花了这么长时间寻找的物资根本不存在——或者至少不在这艘船上。

  正当我消化这个消息的时候,耳中突然听见有什么动静,我一转身,看见本杰明·丘奇双手持着一支手枪对着我,他眯着眼正在瞄准。

  “你好,海瑟姆,”他咆哮道,同时扣动了扳机。

  他很厉害。这我知道。这就是为何他立即就扣动了扳机,他是为了在自己还能趁我意想不到的时候放到我;这也是为什么他并没有直接瞄准我,而是稍稍偏向我的右侧,因为我是个走右路进攻的斗士,会很自然地跳向我最有优势的一侧。

  但当然这些我都知道,因为他是我亲自训练的。所以当我一跃而起的时候,他的子弹打进了船体,因为我没有向右,而是向左扑了过去,我身子一滚,然后站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拔剑,我已经扑到了他身前。我一把抓住他的衬衫,夺下他的枪,把它扔到一边。

  “我们曾经有个梦想,本杰明,”我对着他的脸大吼道,“一个你企图破坏的梦想。因此,我堕落的朋友,你要付出代价。”

  我提膝顶他的下身。等他疼得弯下腰痛苦喘息的时候,我又朝他的腹部揍了一拳,紧接着又是一拳打在他下颌上,这一拳打出两颗带血的牙齿,沿着甲板崩了出去。

  我松手任他摔倒在已经浸了水的木板上,他的脸溅出水花,浸在不断涌入的海水里。船只再次倾斜,但此刻我根本全不在乎。等本杰明试图用手和膝盖撑着爬起来的时候,我一靴子猛踹了过去,踢得他喘不过气来。接着我抓起一段绳索,伸手把他拽了起来,我把本杰明朝一个木桶猛推过去,然后把绳子绕在他身上,迅速把他绑好。他脑袋向前耷拉着,几行血流、唾液和鼻涕慢慢流淌到下方的木板上。我后退一步,揪住他的头发,然后盯着他的眼睛,我一拳打在他脸上,听见他鼻骨破碎的声音,然后我又向后退去,伸手甩掉指节上的血渍。

  “够了!”康纳在我身后大喊道,我转身看见他瞪着我,然后他看着本杰明,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我们来这儿是有原因的……”他说。

  我摇摇头。“看来我们的原因并不相同。”

  但康纳从我身边挤了过去,他涉水而过,现在海水已经有脚踝深了,他走向本杰明,后者注视着他,青肿充血的眼睛里带着蔑视。

  “你偷走的物资在哪儿?”康纳质问道。

  本杰明啐了一口。“见鬼去吧。”然后,他令人难以置信的开始唱“不列颠万岁”。

  我上前一步。“闭嘴,丘奇。”

  但这没能阻止他。他还在继续唱。

  “康纳,”我说,“从他那儿搞到你需要的东西,我们把这事做个了断吧。”

  最后康纳走上前去,他弹出袖剑,把它架在本杰明的脖子上。

  “我再问你一次,”康纳说,“你的货物在哪儿?”

  本杰明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我还以为他的下一步行动会是出言侮辱,或者朝康纳啐唾沫,但相反他开始交代了。“在那边的岛上,等着装运。但是你无权拿走它。它不属于你。”

  “是的,它不属于我,”康纳说。“这些物资属于那些相信有些事情比他们自己更重要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战斗,他们死去,都是为了有一天他们能够自由地生活,摆脱像你这种人的暴政。”

  本杰明苦笑起来。“同样这些男女,他们战斗时用的枪械,不是用不列颠的钢铁铸造的吗?他们包扎伤口用的绷带,不也是不列颠的双手制造的吗?他们还真是省事啊,我们做了工作。他们来收割成果。”

  “你在编造谎言开脱你的罪行。说得好像你是无辜的人,他们才是窃贼,”康纳争辩道。

  “这都是观念不同的问题。人生中根本没有哪条道路是正确、公平,又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的。你当真觉得王室就毫无理由吗?他们就没有权利感觉自己遭受了背叛?你应该更懂些事理,你一心想要对抗圣殿骑士——而他们自己就是像这样看待他们的事业的。下次,你再坚持只有你的事业才合乎大善大义的时候,好好想想这些吧。你的敌人不会苟同——而且他们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或许是你的肺腑之言,”康纳低语道,“可这并不代表它就是对的。”

  他了结了本杰明的性命。

  “你做得很好,”本杰明的下巴低垂到胸口,他的血洒在不断上升的海水中,这时我说道。“他的死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来吧。我猜你需要我帮忙从那座岛上取回所有的东西……”

  1778年6月16日

  一

  自从我上次见到他,已经过了几个月了,但我不能否认我经常想到他。每逢我想起他的时候,我总会想,我们之间还存在什么希望吗?我,一个圣殿骑士——一个在背叛的磨炼中成长起来的圣殿骑士,但仍然是个圣殿骑士——而他是个刺客,由圣殿骑士的杀戮所创造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