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逐渐平息了下来。相比圣殿骑士团而言,尤素福的手下们明显技高一筹。最终,圣殿骑士团只得一边咒骂着一边向着北方的城市深处溃逃而去。
“真高兴您来得正是时候。”尤素福擦了擦剑然后把它收进了鞘中。
“你打起架来真像一只老虎,朋友,就像是个……误了自己婚礼的男人一样。”
“婚礼?为什么不是葬礼呢?”
“哦,葬礼这东西可是想误都误不得嘛。”
“嘛,要是你在说婚礼的话……我想我已经晚了二十五年了。”埃齐奥努力收起了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话说我来得是时候吗?大巴扎据点保住了吗?”
尤素福懊恼地耸了耸肩,“很可惜,没有。我们只来得及保住了自己,而大巴扎据点已经被夺走了。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敌人的防守太严密了。”
“别灰心,至少我保住了加拉太据点,咱们可以把那里的刺客调过来的。”
尤素福振作了起来:“那太好了!要是我们的人手能增加一倍,就肯定能把大巴扎夺回来!来吧,我们上!”
二十三
他们穿过了商业街与错综复杂的露天剧场,于是庞大壮丽、金碧辉煌的大巴扎便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在这里,无数小巷中遍布商店,一切好东西——从香水到香料,从羊皮到伊斯法罕和喀布尔的毛毯,从杉木家具到刀剑铠甲,从雕着花纹的银铜咖啡壶到郁金香形状的茶杯,甚至喝夏尔巴专用的大而细的杯子——应有尽有。人类能想到的与希望得到的一切东西,在这里都有售出。至少整整一打不同的语言在空中飘荡,叫嚷声与售卖声此起彼伏。
他们慢慢来到了大巴扎的东北角,这里很接近据点的街道了。圣殿骑士们在此重兵布防,据点上方则飘扬着他们的旗帜。埃齐奥发现,在这里做生意的商人似乎经常受到拜占庭恶棍们的欺凌。
“看,”尤素福向埃齐奥说,“一旦圣殿骑士团占领了某片区域,他们总会大肆炫耀一番。所以我们必须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才行,他们要是得了手,那就肯定不会放过羞辱我们的机会。”
“那么为什么苏丹一直置之不理呢?这不是他的城市么?”
“巴耶塞特苏丹么?山高皇帝远,再说奥斯曼帝国还没有能力管得如此细致。要不是为了我们的话……”尤素福顿了顿,但在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说了下去:“苏丹与他的儿子塞利姆曾在城市西北方好几里格的地方打了一场,然后他就杳无音讯了——至少从1509年的大地震以来,人们就没见过苏丹。就算在那场地震之前,苏丹也是经常缺席公众活动,所以他肯定是对这场混乱一无所知。”
“地震?”埃齐奥想起了从前在罗马听到的消息,据说当时有一百多座清真寺与一千多座其他建筑化为了废墟,将近一万人丧失了性命。
“您肯定知道那场地震的,我们都管它叫做‘审判日的预演’。马尔马拉海的巨浪差点冲垮了城市南方的城墙,但就算这样苏丹也没做出一点反应,就像他的眼睛一直闭着一样。”
“哦,但是你的眼睛是睁开的,是吧?”
“睁得就跟满月一样,相信我。”
说话间他们便来到了一处露天市场。那里到处都是圣殿骑士团的雇佣兵,他们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盯着他们两个穿过了广场。
“人数太多,没法硬闯啊,”尤素福说道,“看来得用那招了。”
他把手伸进了身旁的口袋里,从中掏出了一枚炸弹。
“那是什么?烟幕弹?”埃齐奥不禁问道,“嗯……我想这东西应该帮不上什么忙吧。”
尤素福笑了笑,“烟幕弹?亲爱的埃齐奥大师,你们意大利人还在玩这么古老的伎俩?不,这枚炸弹不会蒙住你的眼睛,但它会分散你的注意力。看吧。”
尤素福示意埃齐奥退后,然后他用力将炸弹向着敌人投了过去。它的爆炸很轻微,但在这声爆炸之后,许多小金币像雨点一样洒在了那些雇佣兵的头上。这一场景立刻让他们忘掉了尤素福和埃齐奥,雇佣兵们纷纷扑到地上抢夺起了那些金币——当然,他们没忘了把旁边的平民一把推开,免得他们分走一杯羹。
“这是什么招数?”埃齐奥边走路边有些吃惊地问道——当然,现在他们不用担心再有人来找麻烦了。
尤素福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管这个叫做金币炸弹。这种炸弹里面装满了金币,哦,是用黄铁矿做成的假金币。这东西看上去很像金币,但它们的制作成本非常低廉。”
埃齐奥不由得瞥了那些哄抢金币的家伙一眼。呵,原来他们抢夺的却是“愚人金”啊。
“看到了吧?”尤素福说道,“他们根本控制不住。但在他们抢光那些钱之前,咱们还是走为上计吧。”
“今天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啊。”
“制造炸弹可是我们的新嗜好,这可是跟中国人学来的。话说,这玩意真是学了就会上瘾啊。”
“我现在是老了,但是很久之前我的一个西班牙朋友为我做过一些炸弹,所以我还是对它能够了解一些的。当然,你可以教教我这方面的知识。”
“哇噻……我是很乐意,但话说回来,我们两个谁才是‘大师’呢,埃齐奥?”
“别贫嘴了,刺客!”埃齐奥笑着拍了拍尤素福的肩膀。
他们穿过了一条狭窄的街道,来到了另一处广场上。不幸的是,这里聚集着另外一群拜占庭雇佣兵。他们看来是听到了附近发出的响动,正在局促不安地四处张望。于是尤素福再次掏出了几个小炸弹。“现在轮到你了,”他把炸弹递给了埃齐奥,“别让我失望,我们正在上风口,所以炸弹应该影响不到我们。”
但是拜占庭人已经发现了这两名刺客,他们抽出了自己的剑。埃齐奥一气拔掉了三枚炸弹的保险,然后将它们冲着雇佣兵全投了出去。它们一落地便爆炸了,但除了一小股青烟与一声轻微的爆炸声之外,接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圣殿骑士们给吓了一跳,他们先是满腹狐疑地互相看了看……但他们立刻惊慌失措地擦拭起了自己的制服,原来上面早已沾满了恶臭的液体!于是在恶臭的刺激下,他们只得撤出了这个广场。
“他们跑了,”尤素福说道,“看来他们得有些日子没法跟老婆滚床单啦。”
“这也是你预备的惊喜么?”
“恶臭炸弹。要是把握好了时机并控制好风向的话,这玩意相当有效!”
“谢谢你的说明。”
“哦?什么说明?”
“就是那样咯。”
“嘛……那我们快点走吧,马上就要到了。”
他们穿过了小广场,拐进了另外一条小街。这条街稍微宽敞了些,道边则是一排排的商店。尤素福在其中的一家店铺前停了下来,小心地伸手推开了它的屋门。屋内是一个小而平整的庭院,里面堆着一些木桶,墙边则码放着几个包裹。庭院中间是一扇地板门,下面连着一些石阶。庭院左后方的角落里还有一座塔。
“与我想的一样,”尤素福转向了埃齐奥,声音有些急促,“这里是我们的一处地下据点。表面上看这里已经荒废了,但这只是伪装而已。圣殿骑士们布下了重兵进行把守,但他们肯定有个队长在带队。我能让您去干掉他么?”
“放心,就把夺回这里的事儿交给我吧。”
“太好了。等您办完了事儿,就请爬上塔顶然后点燃那里的信号弹。我们早已准备好了,那颗信号弹的烟火与圣殿骑士团用来表示撤退的烟火一模一样。”
“那么你呢?”
“广场上的圣殿骑士很快会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我得回去想法阻止他们追上来添麻烦。我随身带着些闪光弹,它们应该能帮我们做到这点的。”
“这么说,你自己也会用‘这么古老的烟幕伎俩’咯?”
尤素福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但这手段太难看了点。所以……”他找了张方巾围住了自己的鼻子和嘴,“在我动手之前,我还准备了点小花招,足够把耗子们从洞里熏出来了。我可不想让您在一片漆黑的地下跟他们打斗,所以要是能让他们出来见见光,那么整死他们就容易得多了”。他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掌心雷形状的炸弹,放在手里掂了掂。“我会先扔出这个然后立刻动手。我们必须同时干掉两队圣殿骑士,否则我们就完了。记得捂好耳朵,这枚樱桃弹里面装满了硫黄,它爆炸时会发出雷鸣一样的声音,我可不想震坏你的耳膜。”
于是埃齐奥按照尤素福的指示退到了庭院的暗处,他卸下了左腕上的袖剑并换上了手枪,然后抽出了钩剑准备随时应对近战。一切就绪之后,尤素福猛地投出了那枚炸弹然后迅速隐蔽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
虽然埃齐奥几乎将整个兜帽都死死按在了耳朵上,但是他仍然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他猛地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清醒过来,但就在此时,一群圣殿骑士在一位红鼻头的队长的率领下从地窖里冲了出来,满脸惊慌地望着四周。趁着这个机会埃齐奥冲了上去,于是他们还没回过神来就有三个士兵下了地狱,紧接着埃齐奥的钩剑又砍死了另外三个士兵。同时,炸弹的爆炸声把剩下的士兵吓得屁滚尿流——天崩地裂的响动就已经够要命了,何况还要加上刺鼻的硫黄气味呢?
“恰到好处,尤素福。”埃齐奥高兴地冲他笑了笑。
现在这支部队的队长站到了埃齐奥的面前。这是个健壮的大块头,他在暗红色的外套上穿了一身精致的黑色肩甲,双眼有些向外斜视。他的左手握着一把沉重的大马士革弯刀,右手上则是一把外表粗糙的弧形短剑,剑尖上还装了个倒刺。
“把你扒皮抽筋!”那个队长扯着个驴嗓子喊道,“我要用短剑钩住你,然后用弯刀撕开你的喉咙!唯一的好刺客,就是死了的刺客!”
“看来你们圣殿骑士还是没学乖嘛,”埃齐奥嘲讽着举起了左手并拔出了手枪。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所以虽然埃齐奥用的是左手,但枪弹仍然不可能打偏掉。于是,随着一声枪响,铅弹不出所料地在队长的双眼之间炸开了花。
他双膝跪地,一命呜呼。于是埃齐奥纵身跳上了墙边的木桶堆,并在钩剑的帮助下三两步爬上了塔顶。
还好,尤素福所说的闪光弹正原封不动地躺在塔顶,于是埃齐奥伸手便将它装进了旁边的一个小炮筒里。随着一声炮响,闪光弹在半空中炸裂了开来,形成了一道紫罗兰色的奇特礼花。
任务完毕之后埃齐奥重新下到了塔底,而尤素福正在那里等着他。
“不愧是大师,”这位塞尔柱刺客说道,“简直是无与伦比的行动啊。现在,那些圣殿骑士们该回去找妈妈了!”
二十四
虽然曾经沦入敌手,但大巴扎据点内部却非常整洁。
“有什么损伤吗?”看着他的土耳其同伴凝视着天花板,埃齐奥不禁问道。
“现在我还看不出来。拜占庭的圣殿骑士团不是个好房东,却还算个好房客。他们每占领一处地方,就肯定会把那里弄得整整齐齐的。”
“为了让他们能待得舒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