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有点受够他了,又希望赶快解决这件事,然后离开这儿。
“看来你们之间有些旧怨。”
韦瑟罗尔先生瞪着眼睛,没有说话;拉多克不安地笑了笑。
“埃莉斯为他做了担保,”我告诉韦瑟罗尔先生,“她说他已经改过自新,而且原谅了他从前的过失。”
“拜托,”拉多克恳求着我,他目光闪烁,韦瑟罗尔先生愤怒的表情显然让他相当不安,“只要把信给我,我这就走。”
“你想要信,我就给你信,”韦瑟罗尔先生说着,走向行李箱,“不过相信我,多亏了这是埃莉斯的遗愿,否则你在碰到信之前会先变成一具尸体。”
“我也以我的方式在乎她,”拉多克抗议道,“毕竟她救过我的命,而且是两次。”
韦瑟罗尔先生在行李箱边停下脚步。“她救过你的命两次?”
拉多克绞起了双手。“是的。她从绞架上救了我,而之前还从卡罗尔家的手里救了我。”
韦瑟罗尔站在行李箱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错,我记得她是救过要被绞死的你。可卡罗尔家……”
拉多克的面孔掠过一丝内疚。“噢,她跟我说过,那时候是卡罗尔家要来杀我。”
“你听说过卡罗尔家?”韦瑟罗尔先生故作无知地问。
拉多克吞了口口水。“我当然知道他们。”
“然后你逃跑了?”
他发起火来。“在那种处境下,换作谁都会逃跑的。”
“说得没错,”韦瑟罗尔先生说着,点点头,“你做了正确的事,只是错过了所有乐趣。但事实在于,他们并不打算杀你。”
“那么我猜你可以说,埃莉斯只救过我一次命。我不觉得这很重要,毕竟一次已经足够了。”
“除非他们打算杀了你。”
拉多克紧张地大笑起来,同时仍在左顾右盼。“噢,你刚刚才说过他们不打算杀我。”
“可如果他们真的要杀你呢?”韦瑟罗尔先生追问道。我很想知道,他究竟想问出些什么来。
“他们不会杀我。”拉多克的语气里透出一丝劝诱的意味。
“你怎么知道?”
“抱歉,你说什么?”
拉多克的额头渗出汗水,他脸上的笑容也显得很不自在。他看向我,仿佛想寻求支持,但他失望了。我只是看着这一幕。小心翼翼地看着。
“你瞧,”韦瑟罗尔先生续道,“我想你当时就在为卡罗尔家卖命,所以你以为他们是来灭你的口的——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你曾说是乞丐之王雇你去杀朱莉·德·拉·塞尔的,我想你要么给了我们假情报,要么乞丐之王当时代表的就是卡罗尔家。这就是我的看法。”
拉多克摇起头来。他摆出冷淡而困惑的表情,又换上“这简直荒谬透顶”的愤怒神色,最后定格在了恐慌上。
“不,”他说,“这些想法太不着边际了。我只为自己卖命。”
“却又怀着重回刺客兄弟会的野心?”我提示道。
他恼火地摇摇头。“不,我已经打消这种念头了。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嘿,就是那位埃莉斯。你们知不知道,她同时恨着骑士团和兄弟会?她把你们叫做‘在猫背上打架的两只虱子’。她说你们的行为‘既狂妄又徒劳’,而且她说得对。她说我还是摆脱这些的好,而且她说得对。”他对着我们讽刺地笑了笑,又说:“圣殿骑士?刺客?在我看来,你们就像一群闲极无聊的老女人,为了某个古老的教条争执不休。”
“既然你对回归兄弟会不感兴趣,对那些信应该也不感兴趣,对吧?”
“没错。”他说。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儿?”我问。
他的脸上露出追悔莫及的表情,然后飞快地转过身,同时拔出了手枪。还没等我来得及反应,他就抓住了海伦,用一把手枪抵住她的脑袋,另一把手枪对准房间里的我们。
“卡罗尔夫妇向你们问好。”他说。
另一种紧张的气氛笼罩了房间,海伦啜泣起来。她被手枪抵住的太阳穴周围开始发白,而她哀求的目光越过拉多克的前臂,看向绷紧身体的雅克。他显然压抑着冲上去解救海伦的冲动,以免让他出于惊吓而开枪。
“也许,”在一阵沉默之后,我说,“你可以告诉我们,卡罗尔家是些什么人。”
“伦敦的卡罗尔家族,”拉多克说着,一只眼睛看着露出狂怒表情的雅克。“起先他们打算用怀柔手段影响法国的圣殿骑士团,可后来埃莉斯杀了他们的女儿,让他们有了个人方面的动机。
“不用说,他们做了所有溺爱孩子——而且有大量金钱和杀手可以随意支配——的父母会做的事:他们决心复仇。不光要向她复仇,她的保护者也不能放过——噢,而且我相信,他们会为这些信件多掏一笔赏钱的。”
“埃莉斯说得对,”韦瑟罗尔先生自语道,“她一直不相信是乌鸦们想杀她母亲。她说得对。”
“是啊。”拉多克的语气几乎带着悲伤,仿佛希望埃莉斯也能在这里见证这一刻。我也希望她在这儿。我会很乐意看到她亲手解决拉多克。
“但一切都结束了,”我告诉拉多克,“你和我们同样清楚,你不可能杀掉韦瑟罗尔先生并活着离开这儿。”
“我们走着瞧吧,”拉多克说,“现在打开门,然后站远点儿。”
我站着没动,最后他警告地看了我一眼,枪管更用力地抵着海伦的太阳穴,令她痛呼出声。于是我打开了门,然后走开了几步。
“我可以跟你们做个交易。”拉多克说着,拉着海伦转过身,倒退着走向漆黑的门口。
雅克仍旧身体紧绷,压抑着扑向拉多克的冲动;韦瑟罗尔先生满心愤怒,却在思考;而我旁观和等待,手指在袖剑的机关旁屈伸着。
“他的命换她的命,”拉多克说着,指了指韦瑟罗尔先生,“只要你让我杀了他,我等到安全的地方就放了这女孩。”
韦瑟罗尔先生面色阴沉。他的愤怒似乎渐渐平息了。“与其被你杀掉,我宁愿自尽。”
“随你的便。只要我离开的时候,你的尸体躺在地板上就好。”
“那个女孩呢?”
“她会活下来,”他说,“我会带上她,等我跑到安全的地方就放她走,免得你们出尔反尔。”
“我们怎么知道你不会杀她?”
“我干嘛要杀她?”
“韦瑟罗尔先生,”我开口道,“不能让他带走海伦。我们不——”
韦瑟罗尔打断了我的话。“请原谅,多里安先生,我只是想听拉多克的回答。我想听听他亲口说出的谎话,因为他们悬赏的并不只有埃莉斯的保护人,对吧,拉多克?他们悬赏的是她的保护人和她的侍女,不是么?你根本不打算放走海伦。”
拉多克的双肩上下起伏,呼吸也沉重起来,他的选项越来越少了。
“我不会空着手离开的,”他说,“你们会追捕我,然后杀了我。”
“你还有其他选择么?要么这儿会有人死掉,而其中一个会是你,要么你离开这儿,作为被追杀的对象度过余生。”
“我要拿走那些信,”他最后说,“把那些信交给我,我一到安全的地方就放走这女孩。”
“你别想带走海伦,”我说,“你可以拿走那些信,但海伦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我很想知道,他能否认识到其中的讽刺:如果他乖乖等在凡尔赛,我就会把那些信带给他了。
“如果我放她走,”他犹豫着说,“你们会来追我的。”
“我不会的,”我说,“我以我的荣誉发誓。你可以拿走那些信,然后离开。”
他似乎下了决心。“把信给我。”他要求道。
韦瑟罗尔先生把手伸进行李箱,取出一叠信件,然后举了起来。
“小白脸,”拉多克对雅克说,“你过来。把这些信放到我坐骑的鞍囊里,牵到这边来,再把那个刺客的坐骑赶走。动作要快,如果你回来得太晚,她就没命了。”
雅克看看我,又看看韦瑟罗尔先生。我们同时点点头,而他离开屋子,在月光里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