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语嫣狠狠的扭过头去,段誉没有说话。

  “我只是碰巧……”静了几秒钟,段誉说,“我没那个意思。”

  他把伞塞到了王语嫣手里,然后一声不吭地走进了外面的大雨中。连串的雨水好像无数透明的长鞭凌空抽打而下,段誉全身上下立刻湿透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皱着眉毛看了看阴沉的天空,然后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在雨里散步一样走远了,就象一个做错了事而不敢回家的孩子那样。

  “我是段誉,那个早上被你抓过的男生,”王语嫣想起段誉那次写的话,心里忽然一片空虚。

  令狐冲忽然觉得很伤心——他和段誉加起来只有一把伞。

  “嘿嘿,老田等等,老田等等,”令狐冲忽然看到了救星,田伯光正撑着一把破伞溜达出来。

  “我靠,便宜你小子了,”田伯光把伞扔给令狐冲,“你撑着。”

  两个大男人肩蹭着肩走进雨里。

  “你们段誉没戏了?不是说慕容复现在挂上一国政的女生了么?”田伯光压低声音。

  “不知道他们怎么搞的,”令狐冲也纳闷,“老五不行,要是老田你出手,还不早搞定了?”

  “那是!”田伯光一挺胸。

  “我靠,你别挤我行不行?雨都淋我身上了,你以为你两块胸肌大了不起啊?”

  “搞笑!挤你还用得着两块?一块就够了……”

  那天晚上老令狐拼着口袋里还有三十块钱,请段誉出去喝酒,说:“我靠,这不是一机会么?怎么就不干了?”

  段誉晃着酒杯说我觉着没戏,你看她那付表情,你以为我白痴啊?

  令狐冲叹口气说你丫就不能再坚持一下么?

  段誉说靠,我还不够坚持啊,我再坚持我就是孙子了!大不了硬挺着,将来有钱了包一堆二奶。

  令狐冲说行啊,你这样哥哥们就放心了,那这顿饭钱还是你付吧,我最近实在他妈的困难。

  段誉没付,因为他说完这句话,就扑倒在桌上,怎么叫也不醒。

  段誉最近有点诡异。某些地方变得象杨康,比如喜欢站在商店面前一边喝酸奶一边走神;有些时候比较象令狐冲,比如喜欢说荤笑话;竟然还有点象林平之,晚上一出去自习就找不到人影,半夜十二点以后才一个人跑回来。

  杨康见过一次他和王语嫣在自习室里面相遇,王语嫣的眼神和段誉的眼神一模一样,两人也不看彼此,擦肩而过。王语嫣坐在那里自习,段誉翻翻弄弄的折腾了两个小时,什么也没做成,撒手跑回宿舍了。

  阿碧和王语嫣的关系反而好了起来。看着美女日渐憔悴,阿碧忽然悔悟说我们不该妒忌美女,美女也很倒霉啊。于是宿舍里王语嫣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阿碧说其实段誉也不错,我们高中一个同学在历史系,叫钟灵,还蛮喜欢段誉的。王语嫣摇摇头。

  又一个夏天马上要来了,段誉终于考完了期末,拿着瓶酸奶在商店外面走神。旁边走过的男男女女都拿异样的眼神瞥他,他分明已经吸干了瓶子里的奶还是吸得呼噜呼噜直响,眼睛看着远处不太动弹。

  “靠,快点快点,”商店外面一帮兄弟玩命蹬着自行车,“校警队马上就去了。”

  段誉很酷的一甩手,酸奶瓶子以一个优美的抛物线落进旁边的垃圾箱里,他也懒得退瓶了。

  “这都干嘛呢?”一个大妈从商店里探头探脑。

  “36楼一个女生跳楼了,”一个来买冰茶的兄弟擦着汗,“刚刚跳的,那边围的都是人。”

  段誉愣了一下,小步就跑过去看热闹了。

  36楼前面是个没多少花的花圃,旁边都是漆成绿色的铁栏杆。一帮人把那一片围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都在议论。段誉个子不高,伸长了脖子,只看见很多脑袋。

  “想不开,光棍那么多,何必浪费资源呢?”有人说。

  “我靠,你丫就是嘴上无德,也挺惨的,听说还是计算机系的美女。”

  段誉不知怎么的,哆嗦了一下。

  “里面有什么啊?你们看得起劲?”

  “帮着做急救呢,不过我看没救了,铁栏杆从脖子里插过去了,大出血也没的救啊。”

  “倒是个美女……”

  “好像是男朋友跑了,这个怕什么,还有我啊。”

  “……”

  段誉的心忽然跳得发疯,像是有人在里面擂一面鼓。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从头到脚把他笼罩起来,把他憋得要窒息了。他不顾一切的往里挤,好像要把自己并不魁梧的身子压扁了从人缝里透进去。

  “找死啊!挤什么挤!”

  “我靠,跳楼有什么可看的?”

  “不是有谁来认尸吧……”

  所有人的声音好像汇成了一阵闷雷在他耳边震动,段誉什么都听不清,就是玩命的挤挤挤。

  “你什么人?红十字会急救,谁都不许靠近!”一个女生大怒。

  膀大腰圆的两个男生分明很乐意帮上一把,揪起段誉不由分说的推了出去。段誉鼻尖都是汗,他只能说我我我,他只是急切的想看一眼。可是他已经被推到人群外面去了,还狠狠的撞在一个人身上。

  “我……”段誉红了眼,旁边的人看他那种发疯的模样,不由都退了一步。

  后面那人紧紧的抓住了段誉的手腕。

  “你拉我干什么?”段誉扭头怒吼。

  穿粉红色衬衣和白长裙的女孩捏住他的手,长长的头发末梢微微卷着,象一弯小钩在她胸口轻轻的起伏。段誉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想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