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不同愣在那里。
手机响了,慕容复那起来接听,沉默了一会儿说,表妹阿。
王语嫣在那头怯生生地说你面试怎么样了?今天晚上你们大专辩论赛还训练么?我没什么事想跟过去看看。
慕容复说那边过了,没什么问题,晚上还训练,我过去找你,一起去的了。然后慕容复就把电话挂了。
包不同拉着慕容复的手说请客请客,你丫真是赚大发了!
“我这辈子就没真正赢过。”慕容复摘下嘴角边的烟蒂,幽幽地说。
这本来就该是王子和公主的故事了,如果没有云中鹤……
第八章 云中鹤
云中鹤一米七开外的身材,戴着一付平光眼睛,三七分头油光可鉴,当真是苍蝇也滑脚的好头。“仪表翩翩风度非凡”用在他身上虽然有点别扭,但是标准宽打三分的话,也不算辱没了那几个词儿。
云中鹤是个海龟。
大唐时候日本派“遣唐使”,很是搞活了中日外交。到了大宋,鬼子不来了,于是太宗皇帝号召打开国门走出去。大宋派出去的“遣倭使”和“遣番使”一年多似一年,个个长得都像人才,在海外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唯一的区别是鬼子的“遣唐使”很是小家子气,不知道国际大同的道理,学成之后纷纷回国去了。而大宋的人才们毕竟是天朝上国人氏,信奉的是吾心安处是故乡的洒脱精神,于是纷纷扎根海外,为中华上国开枝散叶了。
云中鹤在其中算是个忠义之士。他拿到医学博士学位之时,正值西戎小国英吉利经济崩盘,股价纷纷跳水。全国上下哀鸿遍野,大公司一片一片的裁员,民众们没了收入和医疗保险,要医生也没用。于是医生也加入了失业大军,跟着汽车工人在政府门前举牌子示威。云中鹤眼看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于是静心沉思,只有三条路可走,一是写块牌子自己也去政府门口静坐,据说工会尚有面包矿泉水提供;二是改行做兽医,一位师兄便是改行为母猪接生,如今生活不错,顿顿都能有免费的猪下水拿回家炖汤;最后还可以回汴梁报效祖国母亲。
云中鹤正在冥思苦想之际,老娘忽然从山西农村打来电话,说娃儿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女朋友么?云中鹤恍然大悟,说娘,我明白了,我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云中鹤虽然也曾出入无上装俱乐部,给脱衣舞女郎胸罩中塞过些小费,不过那是为了弘扬国威,叫牛高马大的白种女人知道中国山西的汉子也不是面捏的。不过说到婚嫁,那是节操大事,断然不可轻易。云中鹤是个很传统的男人,金毛碧眼的那种,就算她肯嫁,云中鹤也绝对不娶。
他收拾行李回到汴梁,在汴大做了个报告,陈述自己辞去高薪诱惑毅然返乡的决心。
那时的校长独孤求败一时激动,就批了三百万研究经费,把云博士安排到汴大医学院,是医学院历史上最年轻的副教授。
云中鹤注意王语嫣很久了。每次辩论会活动的时候,都能看见这个衣着不断翻新的女生。她坐在最远的坐席上看他们实战演练,一付很痴迷的模样。云中鹤想好,这是慕我的名啊。心里一阵激动。
虽然云中鹤算不得风流时尚,不过在大宋黄河研究基金的获得者中,他就算最年轻可嫁的了。换而言之,其他统统都是带孙子的爷爷奶奶,大家一起开学术会议的时候,云中鹤就觉得自己象是满山老白茅中的一朵很突兀的小雏菊,娇嫩得让人觉得很痛心。云中鹤没事的时候对自己评头论足一番,想我十五岁上大学,十九岁去西域,二十五岁已经是汴京大学教授,正经的精英海龟,没有理由找不到一打绝代佳人啊?
这番话云中鹤是私下琢磨的,要是给令狐冲听见,一定指着郭靖的鼻子说我们老大智商不知道到没到九十,二十岁才考上大学,丘处机的物化还没过,能不能按期毕业都是个问题,教授肯定是一辈子没戏了,你再看看黄蓉?
世上颇有一批云中鹤,打量自己觉得是个人物,整天等待女人自己送上门来。不过也许鲜花就是喜欢插在牛粪上——只要她喜欢。
云中鹤寂寞很久了。在学术圈子里他是断不可能找到伴儿的,即便他不在乎女教授们老眼昏花鸡皮鹤发,女教授他们家老爷子也饶不了他。那么剩下的唯一方向就是学生。
在医学院,要想去薛青牛院长的实验室混,就得看看自己专业课平均分几何,发过几篇论文。要想去云老师实验室混,女生量量自己的腰围腿长就行了。云老师每天到实验室第一件是就是跟学生们热烈拥抱,然后操着带点德州土味儿的牛津腔说:“Hello,今天下午我们meeting,大家把做好的slides带上,这个项目做完,我们一起去happy一下。”
云教授说自己是个水命,注定一生云水漂泊,无依无靠。每次带着不同的女生出去吃饭都会重复一遍,伤感无限。丘处机说云中鹤当然是个水命,水性杨花的命!这么说久了,搞得后来丘师母一说起淫贼就想起云中鹤,倒像天下的淫贼都叫云中鹤一样。
不过云中鹤到底也个光棍,大家也不能禁止他不断的寻觅最适合他的人生伴侣,所以都采取了理解的态度。开会时候无崖子说:“今儿早上我又看见小云了,看起来很憔悴啊。”
完颜鸿烈一呲牙:“小云很辛苦啊,全组上下十几个人,从女秘书到学生都要他一个人罩着,年轻人比我们有干劲。”
云中鹤搞的是医学方向,王语嫣在计算机系,所以云中鹤还摸不清王语嫣的来历。王语嫣每晚上七点有数论的习题课,所以总是听到一半就走,云中鹤也从来没注意到她很痴呆的盯着慕容复看。王语嫣纤足一踏进门,云中鹤就一挺胸目不斜视,想着这女生又来看我了。
不过渐渐的,云中鹤也发现他还是有一个对手的,那就是段誉。
辩论组没多少听众,那个圆脸的白净小男生就特别惹眼。他每次就坐在王语嫣后排,包里背着小零食,塞着耳塞听音乐。王语嫣只要一动弹,段誉就把脑袋凑过去,看看王语嫣是否需要他跑腿。直到王语嫣多次尴尬的说我只是去洗手间,段誉觉得自己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才收敛了些。不过他还是每次都到,坐在王语嫣的背后闻她头上洗发水的味道,于是很开心。
云中鹤心里琢磨了很多次要把这个小家伙给轰出去,于是终于有一次发难,说同学你如果是来听音乐的,那么对不起,我们不欢迎,我们是辩论组活动。段誉不慌不忙一扭头说我只挂了一边耳塞,我听得见您说话。云中鹤再没了别的招术。段誉当然只能挂一边耳塞,要么他哪能听得见王语嫣招呼他呢?
云中鹤决定变一下策略。
“同学,你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下?”云中鹤终于走到王语嫣身边。
王语嫣穿着紧身的散袖绒衣,一条牛仔裙把结实修长的双腿裹得紧紧的。她收拢膝盖坐在那里,发梢在耳边垂成一个小钩,悠悠的上下,云中鹤脑袋里一阵一阵的发懵。
“我不会……”
“我们今天有一个同学没来,分不成队。”
“我不太会说话,”王语嫣难堪的笑笑。其实王语嫣有多年抛头露面的经历,言辞表达上还是颇有些水准。不过她所担心的是她可能被分到慕容复的对手组。
“大家都没有基础,”云中鹤很温和的微笑,“试一试不妨的。”
“云老师,她是有习题课的,”慕容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慕容复眼光比王语嫣狠毒多了,云中鹤的传闻他也在学校里听说过。云中鹤惊得回头,看见慕容复冰冷的眼睛。
“对,我有习题课的,”王语嫣赶快说,“我马上就要走的。”
云中鹤忽然发现自己根本看错了人。现在就算是个瞎子也看得出王语嫣和慕容复是什么关系,而段誉,最多是个跟班的。
“我们的人数是奇数,不太方便,”云中鹤迅速冷静下来,把矛头指向了慕容复,“慕容你就先……”
“我我我,”旁边有人噌的跳出来,“我来我来,我挺老大一把!”
云中鹤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条瘦精精的汉子。包不同那天交了最后的程序,一时闲得无聊就跑来听慕容复辩论,在台下已经摩拳擦掌许久了。
这是整个辩论组的噩梦,云中鹤没有料到发掘了这么一尊大神。
那天辩论的题目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正方发挥得不错,主辩从孔子制定周礼说起,谈到墨家兼爱非攻,又说西方有神耶和华,说神就是爱世人,方今铁木真在北方肆虐,我们大宋义助周边小国抵抗侵略,说社会的阴暗面是存在的,但是人性的本质还是在关键时刻的互济互利。
可怕的是到了自由辩论,包不同第一个抢下话筒说非也非也。
“首先说孔子这东西,他分明早就给打倒了,”包不同一摊手,“你还别说那是左倾,打倒他不是瞎扯!这东西就是封建余孽,瞎扯的东西多去了,凭什么作为证据?你看他说嫂溺,叔才可以援之以手,这就叫周礼!我今天在学校里面随便捏女生的手,最多也就是被骂两句,这条早就不适用了,既然这条不适用,那周礼其他也不是那么可靠了,凭什么信他?”
“再说墨家。墨翟一辈子就是个穷棍,除了几个把兄弟支持他,列国有几个跟他真的好?他倒是兼爱了,非攻了,人家不睬这套的,人家照打人家的。人家要是不打仗,我们现在还六国呢,我跟这位同学算是国际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