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有话就说,”段誉期期艾艾的。
“登山要慢慢来,step by step,听说过吧,现在你都不认识人家,就想吃天鹅肉了?哦不,就想跟拿过号的那八千兄弟死扛了?所以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从身边的一点一滴做起,从简单到精深,要有层次的来……”等到大家都恨不得上去把胶带封住田伯光的嘴时,他才终于露了底牌:"你看英语系傻姑怎么样?
难度小多了。"没有一种语言可以准确的描述那时段誉脸上的表情,非要描述的话大概像是只在酱油缸里泡了一夜的茄子。他木愣愣的坐在那里,田伯光已经手舞足蹈的逃出去了。
“真可怜,别听那帮家伙瞎说。叫姐姐,叫姐姐,叫姐姐我就介绍王语嫣给你认识,”黄蓉看着段誉老实巴交,决定拿出点大姐的风范。她喜欢老实巴交的东西,比如板凳狗、仓鼠、郭靖什么的。
“我靠,都闭嘴!”段誉扯过书包,“自习自习,不去占不到地儿了,你们丫没事撑的。”
看着段誉耸拉着脑袋出门去了,宿舍里一时有点冷清。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玩得有点过了。
“王语嫣真的搞不定?”还是令狐冲打破了僵局。
“你们段誉?”黄蓉摇摇头,“再修炼十几年吧,而且还有……”
说到这里黄蓉不说了,只是一个劲儿摇着脑袋。
“按你说,就没人追上过?”令狐冲还不死心。
“没,能说上话的都没几个。”
“那不是个新手么?还有戏还有戏,她有什么爱好没有?”
“嗯……”黄蓉冥思苦想,“没事时候喜欢跟家里搞卫生。”
“这爱好太有创意了,”令狐冲赞叹,“还有别的没?”
“高尔夫球?好像打得还行。”
“……还是说点别的吧。”
“那就是罗刹诗歌了。她喜欢普希金,罗刹的小说也行,我见她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喔——”令狐冲恍然大悟,“其实对那本书我也有点了解,尤其是里面一句话我一直铭记在心啊。”“我就翻过个开头,难读死了,”黄蓉老老实实承认了,“有什么话那么好?”
“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卡拉马佐夫是我县地主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卡拉马佐夫的第三个儿子,”令狐冲的声音带着诗歌的韵律。
“这不是第一句么?”
“是啊,读完这一句我就再没勇气读下去了。”
段誉趴在图书光的大桌子上狠狠睡了一觉,然后托着腮帮子想心事。
从看见王语嫣的那天算起,除去窗前偷窥,他一共遇见王语嫣六次,王语嫣对他说过三句话。
第一次是在图书馆遇见的时候,他站在书架前,王语嫣微笑一下说:“对不起,同学能把那本《面向对象的编程方法》递给我么?”
第二次是王语嫣在食堂遇见他,说:“对不起同学,借过一下。”
第三次还是在食堂,王语嫣走过之后,段誉心神散乱把一饭盒骨头汤倒在自己的腿上,王语嫣指着他的裤腿吃惊的提醒说:“啊!”
段誉觉得王语嫣“啊”得很优雅。乃至于他忽然回过神来发现骨头汤已经把腿上烫红了一大片的时候,他都不怎么觉得痛。食堂卖汤的大师傅吃惊的发现那个刚打了汤的男生居然只是咧嘴笑了一下,就若无其事的走了,于是很怀疑自己的汤没有烧开,舀起一满勺扬脖子就灌了下去……段誉觉得自己很喜欢王语嫣了,比天下任何一个人都喜欢,不过为什么喜欢?段誉觉得很迷惘。
喜欢她那双完美的脚?或者是令人为之惊艳的脸蛋?令狐冲所说的前挺后撅?柔和修长的小腿曲线……越想段誉越觉得自己象一个流氓。20岁的时候段誉是天真烂漫的,后来发生的一切完全不符合他第一眼看见王语嫣时的感觉——非常喜欢那个女生那时候的笑容,希望时间永远凝固在一刻上。
段誉在忧虑的思考。他已经看了王语嫣两个月,他不知道王语嫣那么早起是去做什么,他很担心有一天王语嫣不再早起,不再路过他的窗前。他有些恐惧的想某一天我打开窗户,只看见那片银杏叶的缺口,空荡荡的路上没有一个人……或是一个令狐冲那般的汉子正端着刚打来的热粥在那里抠鼻子?
段誉想得一阵难过,抓起书包想逃跑,却看见对面真有一个令狐冲般的汉子大步向他走来,手里挥舞着一本书。段誉使劲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真的是入魔了。
“老五,看!搞定搞定!这本书搞定了,包你把校花也搞定了!”
段誉一怔,才发现确实是老令狐本人,正捧着一本刚借出来的《普希金诗选》,大力拍着他的肩膀。
“这是什么?”
“黄蓉说的,王语嫣最喜欢罗刹诗歌,杨康说我们还有一门罗刹诗歌的选修课,周二周四晚上!”
汴大真的有“罗刹诗歌”这门选修课,段誉是这门课历史上唯一一个拿了满分的学生。
罗刹诗歌的老师是汴大花了大票银子从罗刹请的外教,金发碧眼的苏飞霞小姐。苏飞霞小姐出身高贵,祖上乃是罗刹的王公贵族,于是学生们统统称呼苏飞霞老师为“长公主”。苏飞霞也在汴大执教四年,风格严谨。文科的才子中颇有几个自恃读过点高尔基叶赛宁,想去苏美人手下混几个选修学分,结果倒有一半被长公主斩落马下。
从此“长公主”三字也是威严的代名词,选修课老师中,苏飞霞算得上一号名捕。
苏飞霞私下却感慨说汴大学生太浮躁了,罗刹诗歌音韵优美格调又高,怎么就没人愿意花心思呢?于是乎落落寡欢,念起罗刹的冰雪,有归隐的打算。
这个时候,段誉横空出世。
每次上课,段誉总是坐在第一排,笔记记得最细,问题问得最多,尤其对普希金,事无巨细都要问到,一看就知道是被普氏的诗歌彻底征服了。他的论文更让长公主惊为天人。苏飞霞不敢相信大宋还有这样精熟异国文化的天才,将一门选修课论文写成了学术大作,光引文就列出三页纸去,洋洋洒洒高屋建瓴,谈论普希金诗歌的美学意义和思想境界。
说到妙处仿佛天花乱坠,苏飞霞老师阅卷时大喊着罗刹语旁若无人的赞叹。
最后这篇文章发表在《西域语言文化学报》上,是段誉有生以来第一篇发表作品,震惊了西域语言文学系,教授们拍着段誉的论文责问研究生说人家一个历史系的同学都能研究那么透彻,亏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还是我们西语系的人!
后来的师弟听说先贤段誉如此了得,于是他的事迹渐传渐广。最终的版本说曾经历史系有牛人段誉,乃是物理生物竞赛双料冠军,后来弃理从文,校长独孤求败亲自录取入历史系。其人非但学术一流,一手情书更写得出神入化,大学四年读完二十四史,精通罗刹文,写诗风格近于普希金。后来被英吉利著名学府牛津和剑桥同时以全奖录取,段誉就读剑桥两年后顿悟大道,于是放弃学位去南美丛林过自然生活云云。
不过世界的一边是天堂,另一边必然是地狱,整个三楼的楼道都在水深火热中挣扎。
整整大半个学期,段誉每晚啃完了大肉包就抱起一本普希金在宿舍里唱颂:“呵,空虚的世界!你甚至拿不出一点有趣的——愚蠢!”
段誉觉得结尾还不够有力,往往补上一句:“愚——————————蠢!!!”
普希金的诗歌在整条走廊上回荡。本来晚上有一半的懒人是猫在宿舍里的,那些天却彻底变成了“空虚的世界”。一到晚饭大家走得干干净净,互相告诫着:“嗨,快点快点,段誉又要开始嘞。”
轰猪第一高手杨康素来号称地雷都炸不醒,此时也顶不住压力。段誉觉得满宿舍就他还算个文化人,经常来请教他:“杨康,你说《纪念碑》里,这‘亚历山大的石柱’到底表征什么?”
杨康顿时傻眼,然后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