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跟了林骁进了四班,四班教室里有人在打扑克,看到人进来,以为是老师,鸡飞狗跳了片刻,看清楚是班长,然后才拍着胸脯:“班长你吓我们一跳。”
林骁嗤笑一声:“胆子这么小还打牌。”
几个人笑了声:“娱乐,娱乐。”
然后看着惊蛰坐在班长的位置上,随手翻开他的书,于是喊了句:“学霸,你们有事啊?”
惊蛰意识到是在叫自己,于是抬头,然后摇了下头:“没事,我陪他做会儿题。”
几个人顿时肃然起敬,为首的那个,隔空在头上画了个圈:“果然学霸头上带着圣光。”
说着几个人从桌子上跳下来:“那你们写,我们去隔壁打去。”
惊蛰刚想说没关系,林骁侧头说了句:“门儿关上。”
几个人应了声,然后轻手轻脚关了门。
教室里一下子空了下来,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四班的书都摆在桌子上,摞了很高,门一关,两个人像是藏在这里似的。
惊蛰声音都忍不住放小了:“哥,你有没有觉得怪怪的。”
林骁每次见她声音弱下来,都会学她,也小声说:“哪里怪怪的?”
惊蛰有些郁闷地控诉他:“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
林骁看她皱眉,却笑起来:“哦,那我也不知道。”
惊蛰心想,算了,随手翻开他抽出来的卷子,他只写了三个选择题。
林骁刚想说什么,惊蛰就抿了抿唇:“我大眼一看,你这三道题都错了。”
因为她刚做过。
林骁顿时扎心,郁闷地把手往脑袋上一撑,开始胡扯:“眼睛大了不起?”
惊蛰刚想给他说解题思路,一下子被他打断,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脑回路,嘴角抽搐了下,倾身在他耳侧低语:“怪不得你语文阅读理解老是拿不住分。”
说话声音小小的,仿佛怕谁听到伤他自尊似的。
林骁简直受到了二次伤害,侧头,刚想说什么,不知道谁一脚把门踹开了。
两个打完球的男生浑身大汗地闯进来:“啊啊啊累死爹……卧槽。”
惊蛰被吓了一跳,两个人离得太近,她猛一抬头撞到了他的下巴,他捂着下巴扭头一脸阴沉地看着闯进来的俩人的时候,特别像干坏事被撞破而后恼羞成怒的现场。
两个男生一个急刹车然后迅速后退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班长,打扰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更新时间逐渐猖狂(过两天双更补偿
这章二百个红包~
第40章 兄妹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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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了, 教室重新安静下来,两个人肩并肩坐着,惊蛰忽然觉得热得受不了, 坐在那里不停拿本子扇风,中央空调吐着稀薄的冷风,林骁起身去后墙的储物柜找遥控器,调低了几度,大约被她传染了,也觉得热, 抓着衣领呼扇了两下。跨坐在凳子上, 有些郁闷。
惊蛰问他:“你下巴没事吧?”
她有些狐疑地看他, 刚刚那一下,她脑袋都疼懵了……
林骁轻嗤了一声, 摇头:“死不了。”
惊蛰“哦”了声, 继续去看卷子, 刚刚说到哪里了?
想不起来。
林骁把头发往后抓了下,大约觉得难受, 把凳子也往后拖, 还是不好受,抬脚踩在桌子的横杠上,他手肘撑在桌面, 抬手抓了支笔,转了一下, 没转好, 笔掉在惊蛰面前。
惊蛰被他扰得无法专心,盯着桌面上的笔三秒钟,轻轻叹了口气。
林骁把笔捡起来, 还要转,惊蛰干脆夺过来,无奈看他:“你到底怎么考进四班的。”
语气带着点无奈,林骁撇撇嘴,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靠我智慧的大脑。”
惊蛰又好气又好笑,把笔重新塞给他:“你好像有多动症。”
林骁身子僵了一下,半晌才说了句:“呵。”
两个人做了一个小时的卷子,惊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昨晚没有睡好,跑了八百回去的时候,洗完澡想早睡,林骁却忽然敲她的门,抬了下下巴示意她跟他走,阿龙开车,带着两个人去了附近一家中医的理疗店。
……按摩。
怕她第二天起来腿疼。
给惊蛰按摩的是个胖胖的阿姨,林骁在隔壁,两个人中间隔着屏风,时不时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比如他下周全家都要去姥姥家,问她想不想去。
这事还没有定下来,叔叔和阿姨还没问她,她摇摇头,说不想。
是林骁的一个表姐结婚,婚礼定在一个惊蛰都没听过名字的国家,似乎在一个岛上,来回要折腾一周左右。
林骁不出国,但家里提前有一个晚宴,他还是会去的,到时候那边肯定很多人。
惊蛰跟谁都不熟,她只跟过叔叔阿姨去过两次林骁姥姥家,都是吃饭,人也不多,林骁的姥姥姥爷都很严肃,都没怎么说过话。
林骁就说:“好。”
每次遇到这种事,惊蛰从未为难过,她很感谢叔叔阿姨一家,也感谢林骁。
他其实很细心在关照她了。
她趴在那里胡思乱想,睡着了,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醒过来的时候,林骁就坐在她旁边玩手机,手机飞快地打着字,表情淡淡的,被刺白的灯光映照得有些冷。
惊蛰没来由愣了会儿,然后翻身爬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胳膊麻了,胳膊一软,差点跌下去。
林骁余光里看到她晃了一下,以为她要摔下去,本能伸手挡了下,掌心卡在她肋骨上,惊蛰直起身,摇头:“没事,胳膊麻。”
他收回手,“哦”了声:“回家?”
不知道是因为在按摩店睡了会儿,到了家,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都是他伸手过来那一下,有点怪怪的。
她拿起手机翻了下,因为运动会的原因,各个群里都很热闹,高一26班的班群里发了不少照片。
许多成绩普通所以平时不显眼的人,运动会却大放异彩,有个小个子男生打破了短跑记录,有人发了照片,说只抓拍到了一串残影,感叹他是附中刘翔。
还有个女生,跳沙坑跳了两米,有人问:“请问她是飞过去的吗?”
然后还有惊蛰,照片却是她躺在草地上休息的时候,林骁盘腿坐在旁边,拿着一张硬纸皮,一下一下给他扇着风。
-学霸这种十项全能的人,是不是开了挂啊!
-人家这叫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那我就是德智体美劳全没发展。
因为一句话,一群人发哈哈哈的表情包,然后有人冒出来说:完了,我的目光在班长身上移不开,好温柔有没有,为什么我哥只会偷吃我的薯片,趁着上厕所关我的灯。
-我哥只会骗我的零花钱。
-我哥只会吃饭拉屎。
-我哥……对不起我没有哥。
-没事,没有哥哥,可以找个情哥哥。
-只有情哥哥才会给你扇风,亲哥只会嘲笑你像个死狗。
又是一大串的表情包,不知道谁说了句:刷上去,快刷上去,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惊蛰摁灭了手机,长长吐出一口气,更睡不着了。
她干脆起身去写作业,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孙阿姨拨了内线电话,问她还没睡吗?她应了声:“嗯,下午睡多了。”
“饿不饿?我给你煮点东西吃。”
“阿姨我想吃碗面。”
“好,等我一会儿。”
约莫过了十分钟,她觉得差不多了,没等阿姨送上来,自己下了楼,林骁起夜听到动静,趴在二楼的栏杆上问楼下的她:“干嘛呢?”
压着声音,怕吵到父母。
惊蛰也用气声回他:“饿了,你饿不饿?”
他说:“不饿。”
但他还是下了楼,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坐在她对面,孙姨问他:“尧尧你也要吃吗?”
他摇头:“不吃,我看她吃。”
孙姨笑了声:“你不睡觉看人家吃饭干嘛?”
林骁闷笑了声:“我闲。”
孙姨懒得理他,只叮嘱惊蛰说:“妹妹我去睡了,你吃好放那儿就行,明早我来收拾。”
惊蛰含混“嗯”了声,等孙姨走了,才抬头看他一眼,声音仍旧弱弱的:“你不吃的话去睡吧!”
林骁应了声“哦”,却没动,惊蛰吃两口就抬头看他一眼。
他半垂着眼,有些困顿地坐在那儿……发呆。
惊蛰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索性不管他。
吃完了,他便跟着她上楼去,到最后也没说一句话。
惊蛰躺下了,还是睡不着,到了约莫三四点,也闭上眼眯了会儿,到了点,自己又醒了。
所以这会儿睡得很沉,沉到这会儿打个雷她恐怕都不能立马醒过来。
林骁叫了她两声她没应,他就挑了下眉,拿了自己外套罩在了她身上,对回来的同桌说:“借你桌子用一下,你去讲台凑合一下行吗?以后午餐我帮你买。”
同桌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坐哪儿都不耽误睡觉。”他小心翼翼抽了本书就去讲台坐着了。
运动会期间,午休时间可以回家,但要是在教室,依旧不能乱跑。
学校偏僻,除了小部分住在附近的,中午都不大回去,吃完了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教室里满满当当都是人,吃了饭,坐在那里闲扯,等铃声响起来,就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
今天教室里很安静,时不时就要有人目光往后排飘去,后排班长的旁边,趴着一个女生,头埋在臂弯里,身上罩着班长宽大的校服,最开始谁也没认出来,问了句:“那谁啊?”
有人努努嘴:“你觉得呢?”
也是,班长这种精神洁癖的人,能让他主动搭衣服的……
“他妹?”
那人打了个响指:“答对了,没奖励。”
林骁的同桌叫吕子航,这会儿高高坐在讲台上,翘着二郎腿跟第一排的女学霸说话:“班长征用了我的桌子,一班的大佬昨晚没睡好,喊不醒了。”
女学霸也扭头看了一眼,小声八卦:“刚才谈晨和小帅打球回来看到班长和大佬了,俩人在教室里约会。”
吕子航脑子不太够用:“啊?约什么会?”
女学霸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榆木脑袋。”
运动会管得宽松,大家玩手机都大胆了很多,这会儿小群里消息乱飞,围绕班长和一班大佬是不是在教室里kiss辩论了三千字。
平日里大约学习压力太大,一遇上八卦一个个精神抖擞,最后得出结论:呜呜呜班长对女朋友也太好了。
铃声响了好几遍,惊蛰都没有醒,她是被梦刺醒的,梦到自己迷路了,人海如潮,她迷茫地穿行其中,她远远地看到林骁,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却又不见了,她抬步往前跑,却一脚踩空了。
惊蛰脚踩在横杠上,突然掉下来了,也就醒了。
她是猝然折起身的,午休已经结束了,教室里乱糟糟的,三三两两相约去操场,有些人走了,大多还是在教室里磨蹭。
惊蛰呆呆地看着虚空,还不太清醒,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一会儿觉得自己在26班,一会儿觉得自己在一班。
她甚至忘记自己为什么睡,为什么醒。
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和林骁来了他们班,她刚刚在陪他写卷子,然后她睡着了。
这里不是一班,是四班。
这些也不是她班的同学,是四班的同学。
惊蛰吓得凳子往后移了下,林骁适时扶了她一下,好笑道:“你干嘛呢?”
惊蛰把身子放低了,满脸愁苦地说:“你们班的同学都回来了,你也不叫我。”
林骁把身体降到和她同样的高度,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样子,林骁说:“我叫了,你没醒。而且他们不仅回来了,午休都过去了。”
惊蛰沉默片刻,幽怨地看着他。
林骁很恶劣地笑着。
胡晓晓拎着水杯跟闺蜜从后门过,路过他们,冲着惊蛰笑了笑,然后对林骁说:“嘿,班长和亲就是好啊,还能拐个学霸到四班来。”
林骁笑了声:“怎么,拐来给让你多考几分?”
胡晓晓摊手:“可以沾沾学霸的仙气。”
惊蛰全程呆着一张脸,等人都走完了,她回到自己班级的大本营待着的时候,周寻月才抬手在她脸前挥了挥手:“哎,惊蛰,你脸怎么这么红,中午你去四班了啊?”
惊蛰点点头,被太阳晒得眯着眼看她:“老师去了?”
周寻月摇头:“没有,不过群里都在说。”
惊蛰表情呆滞:“说……什么?”
周寻月笑了笑,却是摇摇头:“没什么,说你和班长兄妹情深。”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这两天有点点事,更新时间我控制不住……我跪下了我(周末双更
这章二百个。
第41章 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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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闹了个这么个小乌龙, 惊蛰都不好意思出门了,怕遇见四班的人。
但一班和四班在一层楼,每次去卫生间, 惊蛰都要路过四班, 有时候他在教室, 有时候他不在。
他在的时候,一定会有人高声喊一句:“班长!”
那声班长毫无意义,似乎就是在提醒他:“看,你妹妹。”
好像他妹妹经过, 是件多稀奇的事似的。
惊蛰也不能理解这是因为什么, 她只知道每次有人一喊,准会有人看她, 她不是脸皮薄的人,依旧觉得脸上挂不住。
林骁有时候会抬头看一眼,有时候干脆会出来跟她说句话。
只偶尔忙得时候笑骂一句:“有完没完。”
惊蛰只想上厕所,并不想接受注目礼, 每次都形色匆匆, 恨不得从他们班飞过去。
好在国庆过后, 月考很快就要到了, 大家就没空起哄了。
今年国庆惊蛰什么也没有干,真的完完整整在家里学习, 进了新学期, 她学习似乎陷入了一种瓶颈, 每天很努力地读书做题,却总觉得不得要领,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期中考名次连降了几十名, 她几乎要掉出年级前一百了。
她看到自己名次的时候,觉得胸口有些闷得喘不过气来。
周寻月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成绩起起伏伏很正常,下次肯定能考回来的,你英语弱了点,我哥英语挺好,改天我把他笔记借来给你看看。”
惊蛰点了点头。
每次考完试,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倒是林骁这次考得不错,他的成绩原本在二三百名,分班后大概在一百五到二百之间,月考还下滑了几名,考了二百一,这次直接考了一百零七,差一点就进年级前一百了。
每次考试,总有运气好的和不好的,林骁觉得自己就是撞了运,蒙的都蒙对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他也蒙对了,过程乱七八糟,但最后结果是对的,甚至卷子发现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出来的。
他们班这次也都考得不错,平均成绩甚至超过三班,快和二班持平了。
导致三班中规中矩,还是被他们班主任开班会骂了一节课,警告他们别以为高二就可以松懈。
林骁原本挺高兴,觉得按自己这进步速度,下学期进一班指日可待。
但因为惊蛰没考好,导致他都没什么庆贺的心情了。
下课的时候他去她们班找她,站在一班教室门口,还未开口,就有人冲里面喊:“惊蛰,林骁找你。”
两个人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林骁侧头看她:“哭了?”
眼睛红红的。
惊蛰摇摇头,就是难受。
林骁抬手拍了拍她脑袋,然后发现自己不太会安慰人。
主要是他这种考得差是应该的,考得好全凭运气的人,觉得年级前一百已经是逆天了,实在无从安慰起。
沉默了会儿,惊蛰突然掉了眼泪,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心酸,其实她一直都是个挺坚强的人,从小到大很少哭,一次两次考得差也并不会让她一蹶不振,只是大约最近学习状态总找不到,才是她难过的主要原因,她很冷静,也很清醒,她理智地分析了自己这段时间的得失之后,却因为林骁特意过来安慰她而泛起了迟来的委屈。
林骁摸了半天口袋,一张纸巾也没带,最后只好抬手替她擦了下。
指腹带着点温度,他看她的表情也复杂。
惊蛰突然觉得怪怪的,她迟疑地后退了小半步,自己抬起手背抹干了眼泪,然后推了他一下:“我没事,你快回你们班去吧!”
林骁没摸到纸,却摸到一根棒棒糖,这会儿塞到她手里:“不许哭了啊!”
惊蛰点点头:“嗯。”
进了教室,几个女生笑眯眯看她,周寻月笑说:“没想到林骁还挺体贴的,我一直以为他是校霸那一类的。”
周寻月自小学习就好,永远是班级里学校里拔尖那一类,很少和林骁这种人打交道,除了偶尔几句八卦,也很少会互相聊到,属于学校里提起来都认识,但彼此不会太熟悉的两个极端。
印象里,大约林骁身边绯闻不断,因为“美貌”引发过无数的战争,导致在她印象里,林骁一直都那种不好惹的校霸一类的人,但最近又觉得不是。
惊蛰勉强笑了笑:“他人很好的。”
入了秋,天气慢慢寒冷下来,接下来一个月,惊蛰都埋头苦读,没什么心情玩乐。
第三次月考,成绩升了一点,87名,还是没有回归到前五十,有一瞬间很挫败,觉得可能自己太笨了,没什么天赋,所以很努力也事与愿违。
她每天花在读书上的时间很多,并没有偷懒,一直按部就班,可突然之间的下滑让她有些迷茫。
晚上偶尔会翻开抽屉看看母亲和奶奶的照片。
她有一个相册,从家里带来的,母亲生前不爱拍照片,留下来的这些,大多是她生病后去照相馆拍的,一家三口,奶奶、母亲,和惊蛰。母亲和奶奶坐着,惊蛰站在后面,她长这么大,也没有正经拍过照,显得很局促。
那天拍完照,母亲单独拍了一张,然后从包里找出一张照片来,问摄影师,能不能把两张照片,拼到一起去。
是父亲的照片,父亲也不爱拍照,那张照片还是当兵的时候,战友给他拍的,他站在雪地里,是傍晚,光线不好,画面显得灰蒙蒙的。
摄像师说,不好弄。
母亲是个很讲求随缘的人,那次却近乎恳求地说:“拜托了,想想办法。”
最后摄影师还是帮她弄了,照片洗出来,是黑白的,两张照片拼到一起,显得画面很僵硬怪异,但母亲却凝视了很久,说:“都没想过,拍一张合照。”
年轻时候,以为未来还很漫长,一切都来得及。
失去之后才发现,留下的寥寥,只有遗憾最多。
奶奶那时候已经不年轻了,可看到照片,又发现和现在比,还是年轻的。
生命无情,时间也无情。
这世界上,事与愿违的事,怎么会那么多。
母亲去世之前躺在卫生院的病房里,有一次,惊蛰躺在陪伴床上睡着了,奶奶从外面进来,给她盖好了被子,她醒了,但没睁开眼。
奶奶坐在那里给母亲削苹果。
母亲说:“我有点后悔,没有多赚点钱。”
她从城市回来的时候,手里尚且有不小的存款,颇有些恃才傲物的意思,沈濯死了,她仿佛也心死了,导师几次邀请,她都推拒了,总想着缓几年,等惊蛰再大一点,等她心情平缓一点。
等着等着,却等来癌症的噩耗,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平静地做出了保守治疗的决定。
可每次躺在那里,看到母亲和女儿的时候,总会恍惚,恍惚自己没有生病,然后绵密的悔恨爬上来,遗恨如针刺。
即便保守治疗,花钱仍旧流水一样,她不知道自己走了,母亲和女儿该怎么生活。她带给她们的,又是什么。
或许是性格使然,她从未开口说过,她不希望在仅存的日子里,留给她们的,是自己的软弱和痛苦。
她那时也常笑,神色如常地对母亲说今天想吃点什么,同以前一样逗弄惊蛰。
仿佛一切都照旧。
只偶尔只言片语,能窥探一点心迹,她对母亲说:“有点后悔,没早点带你去临大看看。”
惊蛰知道,她只是遗憾很多事,已经再也来不及了。
惊蛰合上照片,趴在桌子上闭了会儿神,再睁开眼的时候,长长吐了一口气。
她没有功夫难过,她只希望自己的考学没有一丁点的意外,能顺利进入临大,然后如愿接奶奶过来。
第三次月考林骁考得也很好,甚至可以称得上突飞猛进,年级第59,努努力,再差一丁点,就踏入一班的门槛了。
陈沐阳还调侃他:“别到时候你进一班了,惊蛰掉出去了,那乌龙可大了。”
他没心情玩笑,脑海里都是惊蛰沉默读书的样子,抿了下唇说:“她不会掉出去的。”
这个冬天下了第二场雪的时候,迎来了期末考,两个人在一个考场,甚至林骁的位置还在惊蛰前面。
开考前,林骁拖个凳子坐在她旁边,两个人挤在一张单人桌上,林骁随意翻着她的笔记,离开考还有一段时间,来来往往的人走动着,路过两个人都会看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笑一笑。
惊蛰觉得不自在,推了他一下:“你回去吧!”
林骁侧头看她,最后还是“哦”一声:“好好考,等我去你们班找你。”
惊蛰点点头:“好。”
考完就是放假了,林骁觉得题目很简单,他对下学期的分班信心不小。
这次寒假只有十二天,奶奶电话里叮嘱她不要回去了,惊蛰不愿意,奶奶只是很严厉地说了句:“好好学习,奶奶不要你看。”
林叔叔和邢曼阿姨会定时给奶奶汇报惊蛰的成绩,奶奶这语气,恐怕是已经知道她最近学习状态不好了。
惊蛰突然觉得很难过,不是因为奶奶说的话,是因为,她一直都知道奶奶是个把亲情看得比任何外物都重要的人。
可她却很严厉地逼她不要回去,要学习。
她总还是害怕,将来她走得太快,惊蛰还没有能力照顾自己。
惊蛰点点头:“我知道了,奶奶。”
成绩出来那天,惊蛰有些紧张,她不担心从一班掉出去,只是确实不甘心。
她点开发送成绩的邮件的时候,有一瞬间心跳蹦到嗓子眼,从第一名往下看,越往下心揪得就越紧,在年级19名看到自己的时候,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考完很没有信心,但没想到会这么高。
这是她有史以来,名次考得最高的一次。
她仿佛卸下了重担,几乎要立马打电话给奶奶,告诉她这个消息。
但她强压着冲动继续往下数,忽然又紧张起来。
林骁想考进一班,不知道有没有进来。
或许能,他考完说题目挺简单的。
也或许不能,他基础其实还是薄弱,很多题目惊蛰都很明显看得出来,全凭直觉在做,有很大运气成分。
不过如果能在二班也不错,就在他们班隔壁,两个班级经常能一起上课,沟通也会更容易些。
她往下数,数到五十,终于确认,他不在一班。
她微微吐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可惜的。
再往下数……
数……
数到三班还没有的时候,惊蛰手心都有些出汗,她没有继续往下数,而是不能相信似的,重新返回去数一遍,从头到尾,都没有。
他还在四班,年级163名,比当初进四班的时候,名次还低一点。
惊蛰那天一直没看到林骁,孙阿姨说他出去了,到了晚上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