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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是……”天哪,要命的来了!

“我不懂屠宰。”春荼蘼又露出那种让杜东辰心惊肉跳的迷惑样子,“可是杀猪不要要用刺的吗?难不成是砍?相应的,杀猪刀是不是那种尖刀?”

话音落,她听到杜东辰的呼吸顿了顿:国公世子同学,武器也是细节啊。在现代,有专家专门研究武器及其鉴定的。

“不不,我记错了,是用菜刀。”毛屠户连忙改口,“我是用菜刀砍的!对,没错,是菜刀!”

“真的是菜刀?”

“是是,绝对是!”

“不改口了?”

“不……改!”

“可是,不管是菜刀还是杀猪刀,你有随时带在身上的习惯吗?”古代对铁器有管制,不过唐代不像元代那么变态,几家共用一把菜刀。杀猪刀的话,是特许的铁器,但不允许随身携带。其实,她的目的根本不在刀上,这是陷阱问题,其实最终的目的是这个。哈哈。

毛屠户怔住,已经开始暑热的天气里,居然浑身被冷汗浸透,可见春荼蘼给他的心理压力有多么的大。

“也许他带着菜刀,是为了防山上的野兽。”杜东辰凉凉的道。

“对对,我是为了防野兽!”毛屠户连忙跟着辩解。

“可是。那条路不是张氏经常去采药的吗?她一个女人家能长来长往,身上只带着采草药的家伙,从没遇到过野兽,你为什么就怕成那样,还需要在腰里别着菜刀?刚才,你可是说过的,你杀猪为生,为人凶悍得很。天不怕、地不怕。”

“小心行得万年船啊。”杜东辰代答。

春荼蘼微微一笑,这个问题就这么放弃了。在杜东辰全神贯注,打算强烈反驳的时候,她居然丢开了。杜东辰并不知道,春荼蘼今天诉讼的策略是:后发制人,以点带面。

所谓后发制人是先头承认各种推测,然后一一反驳。这样,说服力很强大。以点带面,就是她提出诸多不合理之处,却并不要求完全确定。只把这些灌输在所有人的意念里,留下极深的印象。当不合理处越来越多的时候。每个人心里的天枰就会倾斜。

这就是:事实,胜于雄辩。

若是朝堂政治,春荼蘼可能不够档次,但若论在公堂上诡计多端,春荼蘼自认第二,全大唐就没有人敢承认第一。颠倒黑白、指鹿为马都不成问题,何况她如今占着理字。义字。

这也就是在现代,为什么证人上法庭前要演练的原因,因为会被对方律师抓住一切漏洞攻击。没有受过训练的就会抵挡不住,从而露出破绽。就算没有破绽,律师也会找出模糊处,以让证据不那么可信。她这还没施展交叉质证大法呢,毛屠户就顶不住了。

其实春荼蘼倒有几分佩服杜东辰,他在她的压力下现在还能纠缠,而他只是熟悉大唐法律而已,并没有给人当过状师。这家伙培养一下,必是个中好手。

但,在她各色证据和疑问抛出来后,此时公堂上下,信任杜东辰的已经十不剩一。

这时,她又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包县令道,“这个是本县刽子手的证词。”

“这有何用?”包县令疑惑,所有人都疑惑。

“大人,您应该看过仵作大人的验尸文书了,上面清楚的纪录,张氏的头是被人一刀就砍落的,断口平滑,左手施力。可以说,张氏还没意识到有杀意之前,人就已经死了。从张氏头颅的面部肌肉上,也可以证实。她神情安详,只死不瞑目,似乎深深的不解。这说明什么?说明杀手刀快而力大。刽子手的证词,是说明砍头需要力贯全身,角度由上而下,而且必须是极快的大刀方可做到。若是一位武功高手,条件略可放宽。”她说着,有意无意往旁听席上瞄了一眼,“毛屠户说他先是误杀望尘和尚,后误杀张氏,现在不如让他做一个证物实验。”

“证物实验?”包县令来了兴致,因为又是新词,“怎么做?”

“大人,张氏是被砍头诶,一个成年人的脖子再纤细,哪怕是个女人,也不是那么好砍的吧?”春荼蘼做出惊悚的样子来,“大人不妨叫人拿上一段木头,模仿张氏的高度。鉴于木头和人骨的硬度不同,就稍细一点好了。然后,让毛屠户来砍,大家就可以清楚明白的看到他是如何做到一刀砍头的。”

“好,准了。”包县令在杜东辰反对之前就拔出令签,扔在地上,“来人,找一根够长够细的木头,外加一把锋利的菜刀来。”他也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春状师打官司,不仅犀利可怕,还非常有意思,让人忍不住要追寻最终的真相。怪不得啊,连那位至高无上的都要来偷偷摸摸看审。

很快,有差役出去,片刻又回来禀报,“大人,县衙后面正有一棵小树,手臂粗细,约一人半高。菜刀,拿了县衙厨房的。据做饭的婆子说,前天刚磨过,快得很。”

“好。”包县令差点拍案而起,突然想到壁后有人,又坐下了,遗憾的道,“若全体去观证物实验,只怕耽误时间,也比较混乱,不如各方都远几个代表。本官嘛,仍然坐证公堂,由书吏亲去主持即可。”

书吏站起身。又跟过来几名差役。旁听席上白敬远和贴身大管家白卫既然站起来,杜衡带着杜仲也要去。随后是几个爱管闲事的书生及替各方势力站脚助威的官吏,还有几个胆大的看审百姓,约摸二十人左右,被带去现场。

春荼蘼倒是没动,因为她成竹于胸。杜东辰也没有,因为他觉得很丢脸。

留守众人的低声议论中,过了一盏茶时间。一群人回来了。

书吏上前报告,“大人,各位,我们看得清楚。因为死者张氏和望尘大师身量都高,我就在小树上划了线,让犯……罪嫌疑人砍那条线。一来他个头儿矮,做不到由上往下发力。二来菜刀不是砍刀,也不是正经的武器,所以他完全不能一刀砍断小树。事实上是,他连砍了二十余刀。树才折断。切口嘛,别说平滑了。简直是狼咬狗啃一样。”

同去的人纷纷点头,以示所言不假。

毛屠户白着脸,神情窝囊。就他这样还杀人罪犯?他才是被虐的好不好?

“这姓毛的根本没那个本事嘛。”人群中有人来了一句,说中每个人的心坎。

“还是那句话,情境不同。”杜东辰死不要脸的发言,“人起了杀心,有如恶魔附体。都说那时会有邪劲儿,力大无穷,不能以常人度之。现在毛屠户砍不断一棵小树。又证明什么?”

“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春荼蘼略带嘲讽地道,“能证明什么,大家心里有数,不是杜世子一句狡辩就能抹干净的。”

然后,趁着杜东辰还没回嘴,她把话题又拐回来道,“好吧,不管杜世子你承认不承认证据,我要问的都问完了。现在,就回到刚才我说的证据。根据犯罪嫌疑人的供述,他和方宝儿相约在无名寺后的荒树林相会。毛屠户,这是你说的吧?”

毛屠户惊恐的点头,不知道又有什么陷阱。

春荼蘼神色却正,继续道,“毛屠户住在溪下村,毛记猪肉摊也在城东,都与无名寺相距甚远,要到那里去,得横跨整个长安,为什么要约在那里见面呢?”

“是……是方娘子……约我的。”

“方宝儿为人低调,在国公府为妾之时,都甚少人见过。之前大病,更是隐居在国公府数年不出。无名寺香火凋零,距国公府又远,方娘子怎么会认得?”

“春状师这话问的可笑,方宝儿如何认得无名寺,毛屠户怎么知道?”杜东辰冷笑,“她在入我府为妾之前,谁知道去过哪里?难不成,我国公府抬个妾,调查祖宗八代就算了,还要知道她去过哪里烧香吗?”

“嗯,杜世子说得对。”春荼蘼点头,然后转向包县令,“方宝儿已死,这个问题是无从得知了。但……毛屠户还活着,即没有饮酒,又没有傻掉,应该记得去无名寺的路。就请包大人叫两位差役哥哥带着毛屠户走一趟,看他能否准确到达无名寺。”

啪一下,毛屠户坐在了地上,两眼发直。

而春荼蘼看向杜东辰的眼神闪过狡黠。

对不起了,又是陷阱问题,前面说方娘子是假,后面质问毛屠户是否识路才是真。她之前充分了解过。毛屠户生活的圈子就在东城及城外,他又不拜佛求经,寺庙是从不去的。

第一百零五章 我撒谎了

所有这些证据,是她梳理好脉络,找出疑点,然后由大萌、一刀、小凤、春大山及借来的贤王府侍卫,日夜不停搜集到的。她在堂上侃侃而谈、口若悬河,就像机关枪一样扫射,就是因为那些默默在背后工作的人们提供了充足的弹药。这种尸体已毁、人证没有、物证模糊的案子,旁证细节就更加重要。所以,此案一结,她一定要好好犒赏大家。

包县令现在对春荼蘼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言听计从,立即着人带毛屠户去。只要毛屠户不识得路径,他前面所说的一切都是没有基础的,证词的根本会立即坍塌。你连犯罪现场在哪儿都不知道,还说什么杀人?张氏平时所走的那条路,虽然在无名寺所在的山头上,但毛屠户从来没跟妻子走过!

一个女人,辛苦走这么远的路,横贯这么大的长安城,然后进入深山老林,就为采药以维持生计,几天里风餐露宿,就因为没有生育,还不知道是男方或者女方的责任,就要被谩骂殴打,最后更是因为贪图一身美服而倒霉的被误杀,多冤枉哪!

而她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上这个决定性证据,是要前面多布炸点,然后等着最后引爆,不然证据不足啊。

她的观念是,要打,就把人打得翻不了身。没有完美铺垫,就不能出最后的大招。

毛屠户几乎是被拖走的,还一步三回头,好像公堂上有金子。他这样,其实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但有的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难怪。这不是普通的案子,背后是两大世家的角力。

此时天已过午,刚才采集证人证言时,大家顺便把午饭都吃了,还歇了晌,这时候精力都充沛着。于是春荼蘼就说,“在等着毛屠户识路的证据回来之前,案子不妨继续审下去。”

“犯人都没有,还审什么?”杜东辰唱反调。

“不叫犯人。叫犯罪嫌疑人。”春荼蘼借机灌输现代法律观念,“在能证明他确实是犯罪人之前,他只是有重大嫌疑。”

墙壁后的韩谋听得频频点头。

这种新奇的观点,还有什么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都似乎极合他的意思。但在春荼蘼说出来之前,却不能清晰成具体的语言。

所以他看中这个丫头,感觉他是上天派来给大唐的。因为他正有这种律法治国的想法,这个运用律法娴熟无比的丫头就横空出世。

他不相信她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学识和成熟的思想,而且她的家族环境。也不可能让她接触到更多的知识。但他不打算细究,因为她在,是神奇,也是大唐之福。

“好吧。犯罪嫌疑人不在,审什么?”杜东辰从善如流的道。

“谁说犯罪嫌疑人不在?”春荼蘼反问,“又谁说嫌疑人只毛屠户一人?包大人并没有说过吧。在杜世子带着你找到的嫌疑人毛屠户到来之前,我正通过推理。严重的怀疑另一个人。”

“是谁?”包县令问,重新想起这一茬来。

春荼蘼向旁听席一指。纤白的手指定在老奉国公杜衡的贴身侍卫杜促的身上,“就是他!”

“你胡说!”这指责太突然、太重大,杜仲一时控制不住,当堂反驳。

“春状师,说话要有证据,《大唐律》中有诬告罪的,何况还是民告官。”杜东辰声音中的冰冷掩饰着气急败坏,“当心受反坐之苦。”

春荼蘼当然知道,诬告、诽谤这类罪行,一旦认定,就会被反坐。所谓反坐,就是你告人家是什么罪名,事实证明对方清白,那所告之罪应受的惩罚,就要由诬告或者诽谤者承担。

“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就不是红口白牙的乱讲。”春荼蘼神色端正,“而且我所指认者是老奉国公身边的贴身侍卫,怎么会是民告官?我告老国公爷了吗?杜仲再受器重,不过是奴婢部曲,我乃安国公之孙女,地位谁高谁低,杜世子弄弄清楚。”古代律法中最没有人权的一条就是,地位低着告地位高者,本身就是罪过。就像敲登闻鼓,不管敲鼓者是否有冤枉,案件审结之后也要受流刑之苦。

说完,她不理会杜东辰与杜仲,转向公座,叫了声包大人,又转向堂下看审众人,“之前我说过了,在方宝儿的尸体被发现之前,奉国公府并没有传出逃妾的消息。这个可以理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但作为家风严谨之世家,不可能放任此事不理,必定要派人秘密寻找的。而且寻人者,必定是老奉国公最信任的家仆。说到底,这个连环三尸命案,最终的源头,只是方宝儿而已,望尘大师和张氏,都只是被牵连的。我猜,在命案爆发之前,奉国公府对外的消息是这样的:方宝儿又病了,于是再度回到某个偏僻的院子中修养。陪伴她的,就是之前做假证的那个王婆子。若包大人或者诸位不信,请随便拿了奉国公府的下人来问,必定如此。”这事她没有纪录证人证言,一来没必要,这种“小事”瞒不住,没必要叫证人来问。二来杜家的家仆都还要在杜家混,何必为个官司断人生路?

“杜仲是老奉国公的贴身侍卫,自然是一等一的信任之人。”春荼蘼继续道,“而且,大家请看,杜仲身材高大,武力超群,惯用左手,虽出身奉国公府,却在罗氏统领的军中磨练过五年,平时配着称手的武器。我调查过,有充分的证人可以证明,在三月十九到三月二十二日期间,杜仲还悄悄离府,没有人能证明他消失这几天做了什么。而三月二十,正是那三名死者的死期!”

望着堂上堂下众人,她深吸口气道,“杜仲有经得住推敲的杀人动机、有相应的手段和武力值,还有作案的时间,如果还觉得不够的话……”她向守在公堂之侧的过儿招了招手。

过儿立即上前。打开一个盒子,取出一张有编号的纸出来。没办法,春荼蘼的袖子里放不了这么多东西,幸好她有人手可用。至于小凤,已经悄悄离开,准备她设计的最后绝招去了。

春荼蘼抖开那张纸,上面有黑色印迹,“这一张,是从方宝儿脖子后拓印下来的痕迹。当时。就是这只手,把她按在水里,生生溺毙的!”

众皆哗然,突然生出对死者的同情,对杀手的痛恨。还有什么比这更直观。更刺激人的吗?

“杜仲,你敢不敢上来,把你的手和这个掌印对比一下?”她冷笑。

杜仲不动。杜衡沉着脸。杜东辰不开口。

包县令忍不住了,因为皇上就坐在他背后,令他今天底气很足,于是他扔下令签,“来人哪。把杜仲带上来比对。”

立即有差役上来,一个拿过春荼蘼手中的纸,另一个押过杜仲。杜仲到底是老奉国公面前一等一的得意人,身上自有气势。并没有让差役碰到身子,而是自己走过来。

他瞪着春荼蘼,目露凶气。但春荼蘼怎么会怕,淡淡地道。“别想毁掉那张纸,那不是原件。原件早封存在衙门的档案中。这样的复件,我有的是。”

杜仲不吭声,可却不能不动。而当他的左手与纸上的拓印完全吻合时,公堂上一片惊叹。

杜仲色面惨白。

杜东辰却道,“这能说明什么?很多人的手掌是一样大的。再说,这是从方宝儿颈儿拓取来的,未必没有偏差。”

这时候,春荼蘼无比痛恨古代没有指纹鉴定,没有DNA检测。这么多旁证,只要一个科学技术手段就可以让案件落实,让凶手 伏法。但现在,她却只能靠推理,靠说服。

“杜世子说得有理,但别忘记了,这项证据是在其他旁证者吻合的情况下。别人也许有同样大小的手掌,可是,却未必具备其他条件!若你觉得仍然不服,我还有话要说。”

杜东辰简直要疯了。

三尸命案,确实复杂难明。但,她从哪找出那么多的证据来?难道说律法,真的是这么深奥和值得深挖的吗?

只见春荼蘼往堂上堂下,深深施了一礼,抱歉道,“对不起各位,刚才我与毛屠户对质时耍了个小花样……咳咳……就是说到望尘大师的脖颈是向哪方折断的。我告诉毛屠户是左,我撒谎了,其实是右边。”

众人再度哗然。

“你!”杜东辰气坏了。

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诡计多端,狡诈如狐。一上公堂,她到底挖了多少坑让他跳!

“我之所以要这样……”春荼蘼解释,“是要证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凶手并不是个左撇子,而是双手皆能的人。而他……”她指着杜仲,“在军中使双刀,两手的力量几乎没有区别。”

说着,从过儿手中的盒子中拿出另一张有编号的纸,“这个是杜仲所在军中时,同僚所做的证辞,充分支持刚才我说的话。”

然后她又绕到过儿身后,因为她身量高挑,过儿是娇小型,所以她轻而易举从背后环住过儿的脖子,然后向右象征性的轻扭。

“大家看,如果从后方施力,用力的习惯就是左手往左掰,右手往右掰。望尘大家的脖子是向右折断的,他又身有武功,身材高大,足以证明凶手的身量比他还高,而且右手力大。再考虑方宝儿颈后的指印是左手施为,问题不是很清楚了吗?”

第一百零六章 原来另有奸情

她看向杜东辰,眼带嘲讽,“杜世子是不是要说,世上巧合的事很多,说不定这些全是巧合呢?那么,我就再给你看点东西。”

说着,从过儿捧着的盒子中三度取出有编号的纸,连同刚才的两张一起交给差役,送到公座上的包大人手里。

“这是一张物品清单,和其他证据一样,上面有编号,便于大人查验。”

“春状师想得周到。可是,这是什么清单?”包县令温和的问。他太佩服这个小丫头了!

“这个清单,是方宝儿所有财物的清单。”春荼蘼说到这里,杜仲的脸色已经变了。

春荼蘼眼观六路,看到后再度露出嘲讽之意,“姓杜的,你很奇怪是不是?因为你杀掉方宝儿时,在她身上并没有发现这些细软。所以,毛屠户所说把这些拿去赌钱,根本就是不成立的。幸好,之前取信之时,已经证明他在撒谎,因为他根本没去赌场或者寺库,更没见过这些珠宝金银。那么,它们又是哪里来的?我来揭开这个谜题……是从一对姓宋的夫妇手中得来。”

这句话,在某些人耳中太震撼了。于是,一直沉着得近乎木讷的老奉国公杜衡不受控制似的,腾地站了起来。而宋氏夫妇在范阳时就跟着方娘子,正是春大山在悬崖下面救起。只可惜宋大伯已死,宋大嫂强撑着说了那件重要的事后,也魂归天国。

“大人,请接受新的证据。”春荼蘼一脸严肃,那是对死者的尊重,“此案,并非是三尸命案,因为有五名死者。案件,是由贤王府的侍卫们上山打猎发现的红绣鞋引起。为此,贤王世子殿下暗中帮了不少忙。曾经派自己的人沿山搜索证据。有一天,他们到了相隔三里之外的山林中,结果发现悬崖下面有两具尸体。巧得很,有人认得两名死者,正是贴身侍候方宝儿的宋氏夫妇。那王婆子说她才是近身侍候的,完全是信口胡言!她在杜府是做什么的,一问便知。”

“死了?!”杜东辰也忍不住问道。不过他控制力比他祖父还好,只是脸色数变。却仍然保持了身体的平静。假如,忽略他无意识张握不停的手的话。

“死了。”春荼蘼点头,才不告诉他,宋氏夫妇还吊着一口气,说了些话后才离世。

“可他们怎么会死?”春荼蘼反问,“那处悬崖并不陡峭,夫妇二人绝不可能同时掉了下去。还有,男人的身上有刀伤,显然是被人追杀,逼入悬崖。他们是接应方宝儿的。却没想到等到了凶手。此证据,进一步从侧面说明。凶手就是奉国公府的人。因为只有他们,才知道和方宝儿同时离开的还有宋氏夫妇,并通过蛛丝马迹,追寻而去。这是明显的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哪大人!若凶手另有其人,连杀三人后,有什么理由再去追杀宋氏夫妇。而且是在距无名寺三里之遥的地方!”

“你说这些推测有什么用,我要真实的证据!”杜东辰咬紧牙关,不管多丢脸也不认。他也没办法。因为他退不得半步,不然,奉国公府就栽到家了。

墙壁后的皇上韩谋听到这话,不禁轻声叹息。所有人,包括他在内都清楚的知道,凶手就是奉国公府的人,可也就是没有直接的人证和物证。这个局,不知道春荼蘼要如何破解?

只听春荼蘼不住冷笑,“杜世子真会视而不见,这么多证据,全部指向奉国公府,你就能闭着眼睛装作不知。这是什么学问,厚脸皮功?”她说得毫不客气,也不给面子。

杜东辰面色涨红,咬着牙说,“你得让我心服口服。”若不咬牙,齿关必定打颤了。

“你只问我要证据,我倒要问问你们家的杜仲!”春荼蘼大声道,对杜东辰的胡搅蛮缠虽然理解,却也有些火大,“可敢把你的佩刀拿来看看,找个用刀的高手判断一下,此刀与张氏的断头伤是否契合?和宋世夫妇身上的刀痕是否一致?尸体虽然已经不能查验,但刀口的形状大小都画了下来,当时也有用刀高手亲自看过,完全可以做证!还有,你们家杜仲能否把自个失踪四天里所做的事讲一遍,有没有人可以证明?如果说不出也做不到,只能说明是做贼心虚!”

“那几日杜仲做了什么,是他自己的私事,为什么要向公堂说明?”杜东辰反驳。

“呵呵,笑话!”春荼蘼冷笑,“事关公堂上的命案,哪容得私事!”

杜仲在一边抿着嘴不说话,因为他无话可说,被春荼蘼逼得仿佛他站在悬崖边上。

眼看对峙的气氛渐浓,双方也僵住了。杜东辰瞄了一眼自己的祖父,已经平静下来的杜衡同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杜东辰得到暗示,哈哈一笑,也同样大声道,“你拿出这么多所谓证据,谁知道有没有做假?而你对此案如此在意,难道不是因为私心?”

“杜世子,你把话说明白。公事公办,对事不对人,是立身为人的根本。咱们在公堂之上说公堂事,人身攻击就没有意思了,太损你国公府世子的风度。”春荼蘼冷冷地道。

“是吗?我只是就事论事。难道,不是因为方宝儿从前在范阳时,与你的养父有旧,所以你才这么卖力气,一定要诬陷我奉国公府吗?”

瞬间,公堂炸开了锅。这是大新闻哪,原来另有奸情! 众人想着,无数道目光就扫向了春荼蘼和隐在人群中的春大山。白敬远也是一愣,感觉有些不好。而春大山几乎立即离座,却生生稳住自己。

相信女儿!相信女儿!不要添乱!

春荼蘼在群情沸腾中,仍然十分镇定,就像狂风中的一杆小竹,弯而不倒。只是她的笑容虽然美丽,却让杜东辰感觉背后的汗毛全竖起来了。那是一股子要最后翻底牌的气势,而且必定是决定性的!

杜东辰突然有点后悔,这是他与祖父商量的最后一招,打算不到万不得已时不用。可现在他恍然觉得,用了这招。才会令自己万不得已。

“杜世子,这招转移视线大法不错,只是作用不大。”春荼蘼慢慢踱到杜东辰身边,低声道,“可惜你没有去了解我。要知道了解对方,也是公堂辩护的一部分呀。我这个人,别的还好,惹我的话。如果不是逼急了,我很温顺的,一般不会计较。但若动了我家里的人,我必和对方拼上性命。哪怕是鸡蛋碰石头,也要甩对方一身蛋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