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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这时,又有人影一闪,挡了他的去路。

这人后发先至,身法竟比他还要快得多,不问可知,自然就是轻功天下第一的楚留香了。

蒙面客厉声道:“此事与你无关,闪开!”

楚留香微笑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会和我无关呢?”

蒙面客身子一震,嗄声道:“你……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楚留香叹道:“就算你不认得我,我还是认得你。”

蒙面客忽然反手一掌,切向楚留香的咽喉。

但楚留香既不招架,也不闪避,蒙面客这一掌果然到了半途就硬生生顿住,楚留香凝注着他。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红兄,我知道你心高气傲,素来不肯求人,但到了现在你若还要隐瞒,就未免将我看得不够朋友了吧?”

蒙面客霍然转过身,肩头颤动,显见得心里实在激动已极,那蒙面女子走过去拉住他的手,目中已流下泪来。

胡铁花目定口呆,怔了半晌,讷讷道:“红兄,曲姑娘……唉!我真该死,竟没有认出是你们。”

那蒙面女子正是曲无容,凄然道:“我不能好好照顾他,反而要来求……求人,我实在觉得无颜再见你们之面了,可是……可是……”

胡铁花跳了起来,大声道:“这也是我该死,红兄若非被我这瞎了眼的混蛋误伤成残废,现在又怎会受人欺负!何况,曲姑娘你今天又救了我一命,我……我……”

他忽然冲了出去,狂吼道:“谁要来找一点红的麻烦,就先来找我胡铁花吧!”

吼声中,已有两道青光自木叶丛中闪电击下。

这时黄鲁直和戴独行才自地道下跃出,两人一左一右,也向窗外掠了出去,只听戴独行笑骂道:“好猴儿崽子,真下毒手呀!”

又听得黄鲁直沉声道:“这些人剑法辛辣狠毒,自成一家,你们小心了。”

一点红反手甩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他苍白而憔悴的脸,但他的眼睛却仍是那么冷酷倔强,跺脚道:“这是我的事,你们何必插手?”

楚留香道:“小胡对你是自觉于心有愧,你若不让他出去打上一架,他只怕真的要急疯了。”

一点红咬了咬牙,道:“但这件事却是无论谁也管不了的。”

楚留香道:“为什么?”

一点红神情显得更焦躁,哽声道:“你也用不着多问,你若真是我的朋友,就带着他们快走。”

楚留香叹道:“以你我的交情,你还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的吗?”

一点红只是挥手道:“快走!快走!你若再不走,莫怪我跟你翻脸。”

曲无容黯然道:“他实在有难言的苦衷……”

楚留香打断了她的话,忽然问道:“你看见外面那棵树了吗?”

曲无容怔了怔,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句话,还是点了点头,道:“看见了。”

楚留香道:“一棵树从地上长出来,也和人一样,是为了要成长、结实、传宗接代,但现在它却被这些人的剑光砍得乱七八糟,这是不是很可惜?”

曲无容怔了怔,望着窗外纵横飞舞的剑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她还是不明白楚留香的意思。

楚留香已接着道:“无论是人的生命也好,树的生命也好,它若还未成长就被摧毁了,总是件可恨的事,但你能说这是剑的错吗?”

曲无容道:“这……这我也不知道。”

楚留香凝注着她,一字字道:“剑本身并没有错,错的只是那只握剑的手。”

曲无容动容道:“你……你已知道他的事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自怀中取出了那面铜牌——铜牌上刻有十三柄狭长的剑,围绕着一只手。

一点红骤然失色,厉声道:“这是哪里来的?”

楚留香没有回答他,却长叹道:“这只手,只怕就是世上最神秘、最邪恶、也最有权力的一只手了,因为他不但在暗中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死,而且还令人死得糊里糊涂,不明不白,直到死后还不知世上有这只手存在。”

他瞪着一点红,沉声道:“世上只要有一只这样的手存在,至少就有一两人难免生于恐惧,而死于黑暗,若将这只手消灭了,大家的日子都会过得太平得多,是吗?”

一点红用力咬着牙,嘴角的肌肉却还是在不住抽动,哽声道:“你想消灭他?”

楚留香厉声道:“你纵然不想消灭他,他也要消灭你的。”

一点红急促的喘息着,忽然疯狂般大笑起来。

楚留香道:“我知道他一定是很可怕的人,但无论多可怕的人我都见过了。”

一点红骤然顿住了笑声,道:“我知道你对任何人都无所畏惧,可是他……”

他一双眸子忽然变得更黑,看来就像是个无底的深洞,充满了无边的恐惧,无底的痛苦。

楚留香道:“到了现在,你难道还不愿助我一臂之力?”

一点红嘴角抽动着,嗄声道:“你莫忘了,我是他养大的,我的武功也是他传授的,他纵然要杀我,我也不能出卖他。”

楚留香默然半晌,长叹道:“这是你的义气,我绝不勉强你……我只问你,他今天来了没有?”

一点红望着窗外的剑光,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他今日若来了,外面只怕早已住手了!”

楚留香道:“为什么?”

一点红道:“因为当今世上,他的剑法已无人能比。”

第三十四回 铁血传奇

楚留香目光闪动,试探着道:“那么,薛衣人呢?”

一点红又沉默了半晌,道:“薛衣人的剑法,在他眼中,只不过是根绣花针而已。”

楚留香道:“绣花针?”

一点红道:“绣花针只能绣花,若用来缝衣衲被,就要断了。”

楚留香道:“此话此讲?”

一点红道:“薛衣人的剑法好看,他的剑法实用。”

楚留香想到一点红剑法之辛辣有效,不禁苦笑道:“不错,好看的剑法未必能伤人,杀人的剑法未必好看。”

一点红道:“正是如此。”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更想见他一面了。”

一点红似也叹息了一声,喃喃道:“你还是不见的好。”

楚留香笑了笑,改口问道:“今天他们来了几个人?”

曲无容道:“八个。”

她咬了咬嘴唇,道:“本来是十个的,但在济南城外,已被我们除去了一个,还有一个不知为何忽然走了。”

楚留香皱眉道:“他们在济南城已盯上了你们?”

曲无容瞧了一点红一眼,黯然道:“他……他本来还不信那些人会真的对他下毒手,直到他受了重伤……若非他受了重伤,我们也不会逃到这里来了。”

她叹了口气,接着又道:“因为我师父以前对我说过,以后我无论遇着什么危难,都可以到这里来求大师庇护……那时她实在对我不错。”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已渐渐红了,似又想起了石观音昔年对她的恩情,而忘却了她的仇恨。

楚留香忽然发现这冷漠倔强的女子,在这一个多月里,已变得温柔得多,也变得更多愁善感。

他知道惟有“爱情”的力量才能令她转变得这么快、这么多,他不禁暗暗替一点红感到高兴。

因为他知道一点红迟早也会被这种力量软化的,这孤独的少年就像一棵生长在危岩上的树,实在太需要感情的滋润了。

他却未发现那青衣尼听了曲无容的话,脸色忽然大变,灰白的眸子里,也燃起一股火焰。

曲无容望着他手里的铜牌,道:“他们十个人之中有个人忽然失踪了,莫非是你……”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并没有杀他,但他倒的确是来杀我的。”

曲无容道:“我们这一路上,和他们交手不下七次,据我所知,失踪的那人乃是其中武功最差的一个,他们怎会要他去对付你?”

楚留香道:“因为那时他们并不知道刺杀的对象是楚留香,自然要留下主力来对付你们,派最差的一个去下手。”

他忽又问道:“如此说来,剩下的这八个人,武功难道都比他高?”

曲无容叹道:“我们和他们交手有七次,每次虽然都能死里逃生,但也实在侥幸,有两次连我自己都认为是难逃毒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