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道:“那就好。”说罢转身向内走去。
小曼再忍不住追上去,低声问:“你要做什么?外边才十几个人,要不,我再去找人来,姑姑那边来不及,但就近我们也收拢了不少山贼——”
楚昭对她一笑:“够了够了,能传递消息就够了,如果到时候连消息都没机会传递出来的话,外边再来多少人都没用。”
小曼也算是出生入死很多次的人,自觉地从无畏惧,但此时此刻听着楚昭的话,再看着她脸上的笑,莫名心惊肉跳。
“你,到底要做什么啊?”她再次低声问。
谋反吗?不对啊,她都是皇后了,还谋什么?
楚昭道:“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要说服一个人。”
……
……
一队队兵马如乌云一般密布,几乎覆盖了整条街,但没有引发民众惊恐,反而整个京城人都涌出来。
当看到华丽的车驾驶来,民众们看到坐在垂纱珠玉中的皇帝和皇后,很多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皇帝皇后了,记忆里的孩童已经宛如一个少年,坐在身边的少女如花般绽放。
“陛下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
无数的喊声滚滚而来。
楚昭和萧羽含笑对着四周视线巡视,在众官内侍宫女禁卫的簇拥下驶出京城。
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山林,萧羽身子坐得更直,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僵硬,下一刻他的肩头被楚昭揽住。
“阿羽。”楚昭轻声说,“不要怕。”
她也看向前方。
“你穿着龙袍,成为大夏的天子踏入这里,那些要杀你的人会吓得魂飞魄散,你的父母会为你激动欢喜。”
“你来这里不需要害怕,害怕的是他们,那些坏人,要害你的人。”
萧羽抬头看着她,点点头:“我不害怕。”他握住楚昭的手,“跟姐姐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楚昭抽回手。
“就算我不在,就算你一个人,也什么都不用怕。”她认真地说,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挑眉一笑,“所以阿羽让我看看你的狩猎本事吧。”
原本因为楚昭收回手,眼神微微凝滞的萧羽瞬时绽开了笑容,眉飞色舞,还挥动了手臂。
“姐姐,你会看到我有多厉害的!”
……
……
奔驰的马匹让整个山林都震动起来,猎犬狂吠,山鸟乱飞,夹杂着人声呼喝。
坐在山坡上能看到山下激烈的狩猎。
“阿羽的骑术还不错。”谢燕芳走过来,抬手搭眼帘看,“但箭术还不行。”
楚昭道:“他还小嘛。”又笑了笑,“也不需要箭术好,他是皇帝,骑马射箭强身健体就可以了,不要作为娱乐痴迷,也不用作防身之术。”
作为娱乐痴迷,有他的父亲先太子的前车之鉴。
至于防身,如果真到了需要皇帝用箭术自救的地步,那也只是死路一条了。
楚昭抬头看谢燕芳,道:“谢大人不去给陛下做个表率吗?”
谢燕芳遥望在禁卫护卫下追逐一只花鹿的萧羽:“阿羽曾经以我为表率,我姐姐以我为表率,她自然而然要让阿羽也以我为表率——”
他说到这里,低头看楚昭,微微一笑。
“这并不是因为舅甥情深,而是因为阿羽会是帝王,如果一个帝王从小就以我为表率,那在他一生中,我都将为表率,而谢氏的地位,也必将无人能比。”
楚昭笑了笑:“人之常情,太子妃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对。”
太子妃姓谢,嫁入了皇室,也永远是谢氏的人,要为自己的家族筹谋。
谢燕芳道:“但太子和姐姐都死了,我就算骑术箭术优异,博学多才,无所不知,在阿羽眼里,一个连他父母都不能保护,连他也不能保护的人,什么都不是。”
楚昭道:“你不用妄自菲薄,阿羽他知道,能坐稳这个皇位,离不开谢大人。”
“是。”谢燕芳道,“我知道他知道,他知道我也会这么做,但表率就罢了。”
说到这里又摇头轻轻一笑。
“其实我也没想过做谁的表率,我要做的很简单,就是让阿羽成为一个前所未有的帝王,至于我,至于谢氏,是不是表率,是不是地位无人能比,无关紧要。”
楚昭点点头:“我看得出来,这的确是三公子的心愿。”她看着谢燕芳,“那我呢?我是不是可以做三公子眼里的前所未有的皇后?”
谢燕芳笑道:“当然。”
楚昭看着他,眼中有些不解:“那为什么你要杀害我的人?”
山风似乎在这一刻凝结,在楚昭身后的小曼一动不动,四周垂手而立的禁卫们是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
谢燕芳没有丝毫凝滞,也没有惊讶,神情认真地问:“你指的是,钟长荣还是邓弈?”
第八十九章 解惑
听到谢燕芳的反问,楚昭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邓弈啊——
她跟邓弈反目,是因为石坡城失守,或者更早一些,是因为邓弈要任命梁蔷。
梁蔷的一切都是谢燕芳安排的,那邓弈自然也在谢燕芳筹划中。
所以那把火不是萧珣或者邓弈放的。
那个时候邓弈被她下令关起来,的确是到了最合适的时候,邓弈的性命可以被谢燕芳收割了。
原本邓弈就该这样死了,但却被藏在暗处的萧珣救走,也不知道邓弈这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或者说这是命运的驱动?楚昭伸手按了按额头,有些想笑。
谢燕芳坐下来,将桌案上摆着的茶斟了一杯,推给楚昭。
“我知道,邓弈看起来是跟娘娘作对的人,但其实你们是相伴一起走到现在的人。”他说,“最后娘娘不得不亲手杀了邓弈,心里也是很难过的。”
楚昭接过茶杯握在手里,道:“其实也还好,我也不怎么喜欢他。”
谢燕芳道:“娘娘这样想就对了,你和邓弈不可能共存与朝廷,所以为了娘娘好,邓弈必须消失。”
楚昭道:“除掉邓弈是为了我,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但你对钟长荣下手,总不能说也是为了我吧?”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不好回答,谢燕芳在毡垫上坐正身子,道:“也是。”
楚昭失笑,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我楚昭拼死拼活在云中郡亲自领兵战西凉,撕开那些为国为民大公无私,我私心为了什么?”她道,“三公子这样聪慧的人不会不知道。”
她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看着谢燕芳一字一顿。
“我是为了掌握兵权。”
“钟叔是我最信任的人,你杀他,就是杀我。”
山风在林间呼啸,带了山坡下狩猎的嘈杂声,但转瞬逝去,山坡上如同被一层罩子隔绝。
这罩子是由四周看得见的禁卫,以及看不见的禁卫构成的。
谢燕芳看了眼楚昭身后已经抬起眼看过来的侍女,侍女眼里闪烁着杀意。
他再次拎起茶壶给楚昭斟茶。
“虽然很荒谬,但我还是要说,我这样做的确是为了皇后。”他说,垂目看着莹亮的茶水,“通过钟长荣掌握的兵权,只是楚昭能掌握的兵权,不是皇后,皇后要想掌真正的兵权,就不能把权交给亲人。”
他抬眼看楚昭。
“尤其是人尽皆知的亲人。”
“皇后应该知道,所以你将你伯父一家赶到谯山书院,远离京城,不给他们任何官爵。”
那是因为他们会给自己带来灾祸,会被人利用,会被人蛊惑,那一世她亲眼见过,所以当然要避免,但——
“钟长荣就不会给你带来灾祸吗?不会被人利用?不会被人蛊惑?”谢燕芳的声音淡淡传来,“钟长荣跟楚岚一家不同,但是,他就算无心伤害你,但抵不住千万人的窥探算计。”
楚昭默然,其实那一世她也见到了。
萧珣为了吞噬父亲留下的边军军权,私下纵容让钟长荣遭到了诋毁,钟长荣声名狼藉,被孤立被排挤,一步步被吞噬,而这些诋毁也都加注在她身上,恶后,霸权,用兵权挟持天子。
尽管她什么都没有做。
“我知道,皇后并不在意这些,我想你当初说服先帝就是用这一点,你和你的亲人,不惜自污,不惜霸权,甚至宁愿要污名恶名,哪怕用兵权挟持天子这样的声名来让阿羽这个幼童坐稳皇位。”
听到这里时,楚昭眼前浮现当初那一晚,她站在皇帝跟前提出的建议和许诺。
“是。”她笑了笑,“我当初就是这样跟先帝说的。”
“那时候阿昭小姐不是为了当皇后,只是为了活下去。”谢燕芳轻声说,“让很多人活下去。”
楚昭端起他推来的茶杯,轻轻喝了口。
“现在不需要这样了。”谢燕芳说,“现在皇后握住兵权,傀儡,才是最好的选择,傀儡的好处,不用我说,阿昭小姐也知道吧。”
梁蔷这样的傀儡,尤其是还曾与皇后有嫌隙,不仅能彰显皇后宽宏,还能抵挡分化朝中官员们的诋毁,能收拢一批对皇后有异心的官将,还能随时毫无芥蒂的弃用——楚昭点点头,神情几分怅然:“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她轻叹一口气,带着几分自嘲。
“我知道三公子你有多厉害,我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坐稳这个皇后之位,我不可能在朝堂上论证一言九鼎,我也不可能握着龙威军横行无忌,我更不可能战功赫赫所向披靡——”
她平叛萧珣,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不到两年啊,这不是她厉害,萧珣也不是败在她的手里。
这一世,萧珣迎战的表面上是她,但其实依旧是谢燕芳。
那天她让梁蔷喝酒,梁蔷明明神色有异,但在最后还是没有吐露那人是谁。
他面前站着的自己是皇后,皇帝还小,她可以说是天下最权势的人,但梁蔷面对她,却选择不开口,为什么?
能为什么啊,因为那个人才是最厉害的。
她这个皇后跟那个人相比,什么都不是。
邯郡的魏氏也是如此,就算被告之查出真相了,也不屑地让她想一想。
魏氏为什么不把她放在眼里,因为在他们眼里的人才是最厉害的。
楚昭重重的叹口气,手盖住脸。
“但就算我知道又如何,我离不开你,因为没有你,我根本走不到这个时候。”
“所以我让自己不去想你在做什么,我只需要看到结果就好了。”
“其实我也不是好人,更不是什么公正无私。”
看着女孩儿靠在凭几上,一副痛苦的样子,谢燕芳有些无奈,道:“你想多了,我先前很早且一再说过,这些都是你自己让你自己应得的,简单点说,就是先有你,再有我,是阿昭小姐站到我面前,让我看到了——”
他看着楚昭。
“我心甘情愿相助。”
楚昭手掌张开,从手掌缝里看他。
“我能看到三公子你眼底的纯澈,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她说,“所以我才困惑。”
……
……
困惑,这不是楚昭第一次跟他这样说,谢燕芳想到先前在御花园钓鱼时,她看着他就说过这句话。
所以她并不是困惑邯郡魏氏的事。
“这些年我一直在看,我看到你对萧羽是真的奉为帝王,真诚又坦然,不卑微不倨傲,甚至没有丝毫的高高在上。”
“但你又与西凉来往,甚至操纵西凉兵马,攻大夏的城掠大夏的地,让大夏的兵民丧命。”
“我也看到了你对我的相助,不管我怎么看,都能看到你的真心实意,我挑不出来半点虚假。”
“但你又挑拨我与身边的人相斗,安插人手夺我信任的人兵权,甚至性命。”
楚昭看着眼前的公子,摇了摇头。
“我很困惑,三公子,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燕芳看着她,道:“我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心愿,只要做一件事,就是让阿羽做一个声名赫赫的帝王,但是,阿昭小姐,帝王并不是等于大夏。”
帝王不等于是大夏?楚昭愣了愣。
“帝王是天下,或者就是那句话说的,孤家寡人。”谢燕芳说,“帝王要的是,天下,所有,世间,万物,都要为他所用。”
楚昭若有所思:“所以你护着是阿羽这个帝王,并不是大夏子民,所以——”
“所以不需要拘泥是己方还是对方。”谢燕芳道,“只要能为我所用,为何不用?西凉人也好,大夏人也好,只要可用就都要用。”
楚昭看着他,神情复杂:“三公子这个想法——”
她似乎无法言表。
“我这个想法虽然听起来不堪,但事实就是如此。”谢燕芳轻声道,“我无意冒犯,如果不是西凉人,如果不是大夏子民伤亡,你的父亲不能为先帝所用,或许这一生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兵勇。”
楚昭面色微变,但不待她说话,谢燕芳再次道。
“我知道楚将军以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为信念。”
他看着楚昭。
“但我们不论念,论实。”
楚昭默然不语。
谢燕芳看向山坡下,这边的鹿已经狩猎结束,不远处传来雁鸣,这是放出了大雁,皇帝该去猎雁了。
“世间善恶,道理,我都懂,但阿羽生在这样一个时候,而我遇上了这样境遇的阿羽。”他说,“时也,命也。”
命也,楚昭轻叹一口气:“那我遇上三公子,也是命啊。”
那一世遇上谢燕芳是萧珣邓弈的命,她的命是遇上萧珣,这一世,她改掉了萧珣的命,就只能自己来面对谢燕芳了。
听到这句话,谢燕芳笑了笑。
“我知道我虽然再三说,我这样做是为了你,但这些事带来的痛苦是由阿昭小姐承受的。”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摇摇头,“而且我不能说是为了你,这只是我的事,这些事,就算跟阿昭小姐讲清道理,分析好利弊,阿昭小姐也永远都不会这样做。”
楚昭看着他,失笑:“三公子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
“什么话也都由我说了,是吧。”谢燕芳笑着接了句。
楚昭没说话。
谢燕芳道:“说这么多,我不是在为我自己辩解,我也不需要辩解。”
他看向楚昭。
“我只希望能为阿昭小姐解一个惑,你和阿羽是我要护着的皇帝和皇后,这一点毋庸置疑。”
楚昭定定看他,似乎要看透到他的血肉心神中,道:“我相信。”
说罢将适才谢燕芳递来的茶饮尽,再斟茶,两杯。
“谢大人请用。”她说。
谢燕芳伸手端起茶杯,看着莹莹茶水,道:“但皇后还是要给我一杯毒茶。”
第九十章 说服
毒茶。
听到这句话,楚昭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喝了口。
“三公子不信我啊?”她笑道。
谢燕芳也笑了。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就算是父子夫妻,这种情况下,也要几分戒备。”他看着茶壶,道,“同一个茶壶,茶水也不一定一样。”
楚昭将茶慢慢喝完,看着茶壶,自言自语:“我当时就不知道。”
那一世她和萧珣同食同宿,她可没想过要对萧珣半点戒备,直到一次又一次喝下他亲手斟的毒茶,身体孱弱,失去孩子,直到最后一杯再无遮掩的毒酒送上路。
她也没想到这一世她会从宫中找出这种东西,来用给别人。
“不算是毒。”她说,看着谢燕芳,“是一种让人暂时昏睡的药。”
谢燕芳哦了声:“原来是这个。”
站在楚昭身后的小曼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出汗,但心里又有些茫然,从谢燕芳说是自己要杀钟长荣开始,她就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但直到现在两人一个指出你给我茶中下毒,一个则解释是什么样的毒,气氛还是那么平和——
在京城里的厮杀的确跟战场的不一样啊。
小曼觉得这里更可怕。
“娘娘不用这样,想要我如何直接告诉我。”谢燕芳坦诚道。
楚昭便也坦诚道:“我先前问过你,为了朝堂安稳,外戚可不可不为官,你回答说可以。”
谢燕芳点头:“当然可以,不仅我不为官,我还能保证谢氏任何一人都不为官。”
楚昭看着他一刻,摇头:“我现在知道谢氏其实无关紧要,为官不为官也不重要,最关键的人是你,所以我希望你消失。”
消失?谢燕芳饶有兴趣问:“怎么消失?”
“我不会放你自由而去,也不会让你在朝为官。”楚昭也坦然道,“我要把你关起来,让你与世隔绝。”
谢燕芳看着她,笑道:“与世隔绝吗?”又道,“让一个人消失最好的办法是杀了他。”
楚昭摇头:“三公子,我不会杀你,我不会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你对我和阿羽有扶持相助大恩,但你太危险了,不能让你再左右大夏的事和人了,所以,我要把你关起来,至少在阿羽成为一个真正帝王的前你不能再出现。”
谢燕芳道:“我想我适才已经说清楚了,我并不会危害到你和阿羽——”
“不,你会的。”楚昭打断他,“三公子,你最大的危险就是将我和阿羽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谢燕芳看着她,默然一刻。
“你做的事是为了你想要的皇帝和皇后,不是我和阿羽。”楚昭道,“我和阿羽只想,也只会做自己。”
谢燕芳道:“我没让你们不做自己,只是有些事你们自己不方便做,所以我才来做。”
楚昭摇头:“只要是我们自己的事,就没有不方便,就不需要别人来替我们做,而且谁也不能替我们做。”
谢燕芳默然。
他的沉默让这边陷入了凝滞,小曼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
“好。”
就在窒息的时候,谢燕芳点点头说。
“我愿意为皇后让路。”
楚昭看着他,道:“多谢三公子。”
谢燕芳又看手里的茶杯,忽的笑问:“那这茶我还用喝吗?”
楚昭也笑了,道:“不用了,话都说好了。”
“如果我先前没发现喝了呢?”谢燕芳又笑问,“皇后就不用多费口舌了。”
如果是别人来说,这话怎么都是质问和讥讽,但谢燕芳来说只会让人感觉是调侃。
“喝了我就等三公子醒来再说这些话。”楚昭也没有丝毫尴尬,认真道,“只是先后顺序不同。”
谢燕芳一笑将茶杯放下。
……
……
“她要做什么?”
听到谢燕芳的话,等候在营帐里的杜七怒目。
“要把公子你抓起来?”
谢燕芳纠正道:“关起来。”
公子还有心情说笑呢,杜七面色沉沉说:“早就知道她藏着心思呢,蔡伯说了,她既然敢查魏氏,就是要对公子动手。”又冷笑,“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把公子抓起来。”
“整个狩猎场兵马一层层环绕。”谢燕芳道,“内宫禁卫一层,拱卫司一层,最外边是京营兵马,我是被押送回来的,此时此刻我们的营帐已经被重重围住,无人能靠近。”
杜七淡淡道:“那又如何?”
“我知道这不如何。”谢燕芳道,摆摆手,“别在意,她现在生气呢,也对我戒备,就让她随心所欲吧。”
杜七道:“公子,她这叫什么随心所欲,她对我们起了杀心,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谢燕芳道:“皇后当然可以对任何人起杀心,我一直在等着她查到我,一直在好奇她会怎么做。”说到这里他点点头,“不错不错,做得很不错。”
杜七在旁耸耸肩:“公子你还在夸她,难道她杀了你还很高兴?”他忍不住嘀咕一声,“要是蔡伯在,肯定又要唠叨了。”
不过也不急,蔡伯马上也就知道了。
谢燕芳听了他的话,没有再笑,而是若有所思:“做得还是不够像我。”
如果是他的话,茶不会把人毒晕,只会毒死,也不会关着活人,只会把死人埋起来。
“皇后,这是舍不得杀我啊。”
不过这也像他,因为他也舍不得杀她啊。
想到这里他不由笑了。
他们果然是一样的。
……
……
“这就是你说的说服?”
皇后营帐里,小曼一反常态拉住楚昭,神情愤怒问。
“先是下毒,又直接说要把人关起来。”
这种事还能说服?
有没有想过她当时在场的心情!
楚昭笑道:“是说服啊,你看,这不是说服了嘛。”
小曼瞪眼看着她。
“谢三公子是个聪明人,跟他说话就要直接干脆。”楚昭握着她的手,轻声道。
小曼神情质疑:“他那么聪明,那么厉害,这就能被你说服,乖乖被关起来了?”
楚昭道:“他不是被我说服,他是被他自己,他太聪明了,太自信了,能说服他的只有他自己,他其实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听不太懂,小曼忍不住揉了揉额头:“那接下来要怎么做?他要是不想被关着了随时都能反悔。”
楚昭看着渐渐降临的暮色,道:“我是要趁着他还没反悔的时候,让他不能反悔。”
……
……
暮色降临的京城,突然奔进一群群兵马,城门关闭,还好兵马疾驰在街上宣告“缉拿西凉奸细,闲杂人等回避”,让民众们稍微缓解了紧张。
捉拿西凉奸细啊,民众们又忍不住议论纷纷,谁是西凉奸细?
兵马在城中散开又聚集在两处宅院。
谢家内宅的灯火刚刚点亮,璀璨生辉,只不过此时在其中的人们没有歌舞欢悦,而是神情惊愕。
“西凉奸细?我们谢氏?”谢七爷站在屋檐下,惊愕过后,哈哈笑,“皇后这个理由也太敷衍了吧,我们可是外戚,皇帝唯一的亲人,你哪怕用个贪腐的罪名都更能服众。”
而与此同时的梁宅里,除了震惊更是慌乱,这是梁氏经历的第二次,怎么会这么快又出现了?家中的人们到处奔走嘈杂“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是奸细?”“我们梁氏有功。”“这是皇后挟私报复。”
在一片惊恐中梁蔷神情平静,但他垂下的手攥在一起。
所以,虽然他不说,皇后其实也知道了。
那这次,皇后能赢吗?
第九十一章 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