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公公看着他,轻声说:“陛下,一直留着,从未舍弃。”
钟长荣神情更激动,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伸手按住了腰间,似乎抓住了什么,但又迟疑不敢拿出来。
“钟副将。”齐公公看着他,点头,“请召唤楚将军守护陛下,守护大夏吧。”
召唤楚将军?
楚昭似乎明白什么,又不明白。
钟长荣也不说话了,从腰里拿下一根烟炮,用火捻点燃,然后高高举起。
那烟炮并不重,但钟长荣的如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伴着一声厉响,烟火在夜空炸裂,五颜六色艳丽,勾勒出火焰燃烧的画面。
这一刻,天上地下如同都在燃烧,诡异又炫目。
“很久以前,陛下和楚将军冒出一个念头,他们偷偷组建了一支属于他们两人的队伍。”
“这个队伍有完备的配置,斥候,刺探,冲锋,驿报等等皆有,成员从各个地方挑选,但又不离开自己的所在,只在现有的身份下多了一个身份,这个身份就是,龙威军。”
燃烧的火焰下,楚昭仰头看着夜空,听着齐公公轻轻地讲述。
“他们在必要时刻,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他们手持龙威牌,可以自如来去皇城面圣见君。”
“楚岺,表面上是卫将军,但实际上是龙威军的首领。”
原来,如此——楚昭攥紧了手,怪不得,怪不得,那一世萧珣会让她做这个皇后。
钟长荣仰头看着夜空,他也很多年没有见过龙威火焰令了。
他声音沙哑说:“那件事后,虽然陛下跟将军断绝了来往,但将军一直像先前那样,经营规训龙威军,只是从未再动用龙威令。”
那件事,楚昭倒是知道,是父亲和皇帝因为剿匪的事起了争执,然后父亲的话惹怒了皇帝,从此后父亲就被弃用。
齐公公也看着夜空,他在深宫,而龙威军主要在边郡厮杀,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龙威火焰令。
当初火焰令造出来的时候,楚岺跟陛下描述,陛下说真好看,可惜坐在深宫不能看到,楚岺说,那臣来京城给陛下看,陛下当时气骂,在京城用着放火焰令的时候,朕就出事了,需要你来救了,楚岺当时也不怕皇帝骂,笑着说,那臣祝愿陛下一辈子都看不到火焰令。
想到这里,齐公公眼圈发红,鼻头酸涩,一辈子这么长,谁能想到陛下果然在京城见到火焰令了。
除了遭人算计陷害,动用龙威军搜集对方罪证那几次,楚岺也再没用过京城的龙威军,龙威军如同楚岺一样,被尘封了。
“但京城这些楚将军的兵马,陛下一直按照当初楚将军定下的章程,养护着。”他更咽说,“我带着小殿下逃进城里,躲在楚家,就是因为,这满城唯有一支可信可靠的人马了。”
但那一世,齐公公和小殿下没有等来可靠,因为自己的无知,因为楚岚的贪心,因为萧珣的抢先一步——楚昭垂下视线。
钟长荣没有再说话,示意身后的四人,那四人也各自拿出烟炮点燃。
火焰在空中一朵朵绽放,半边天都燃烧了起来。
楚昭看向暗夜,暗夜里四面八方有无数的影子向这边绽开的火焰下聚集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聚来
空中突然炸开烟火,在暗夜厮杀混战的京城,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躲在家宅里正桌椅板凳堆积在门后抵住的一个小民,当看到天空炸开的烟花时,呆了呆。
“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放烟火?这是庆贺吗?”他的妻子惊讶说。
这烟花真好看啊,就是在繁华的京城最热闹的元宵节,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想到这里,她又很悲伤,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今年的元宵节。
“当家的——”她伸手去拉小民,“咱们快进去吧。”
小民却没有跟着妻子躲起来,脸上也没有了惊恐,而是沉静,他伸手拉住妻子,将她带到院子里的地窖前。
“阿兰你来这里躲着。”他说,打开地窖。
妻子吓了一跳,她都不知道家里有地窖,嗔怪丈夫:“怎么不早说。”
丈夫先将灯笼扔进去,照亮了地窖,再将妻子放下去。
妻子一边打量其中,竟然还不小。
“你什么时候挖的地窖?”她问,又抬头等丈夫进来。
但丈夫却不进来了,站在上方俯瞰着妻子。
“阿兰,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你躲在这里,里面有吃有喝还有很多钱,还能通往家外,万一我回不来了,你就带着钱回娘家再嫁去。”
听到丈夫这话,妻子比听到京城发生了动乱还震惊:“你说什么胡话呢?”
这个时候去哪里?而且话里的意思还是去寻死。
“你快下来。”妻子急的跺脚,“外边再乱,没打进家来,咱们就没事,你不要多管闲事。”
丈夫摇头:“阿兰,没时间了,我急着走,军令如山倒,你有什么不明白的,箱子里我藏了东西,你看看就明白了。”
说罢将地窖板放下,隔绝了妻子的喊声。
妻子站在地窖里,又是气又是害怕,什么军令如山倒,丈夫只是个泥瓦匠,每个月有半个月去做工,丈夫的技艺极好,挣的钱很多,虽然是个孤儿出身,但靠着自己置办了田地家宅,和她成亲后,她丝毫不受苦,还能补贴娘家——
钱,妻子想到丈夫说的话,很多钱,是什么意思?
丈夫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她自以为很了解丈夫,但今天才发现,很陌生,尤其是适才站在地窖上昏暗里的男人,那绝不是她熟悉的丈夫气息。
她捡起地上的灯笼,向地窖内走去,走过狭长的地道,来到一处宽阔地,这里摆着很多箱子,她逐一打开,看到有干粮,有水,这水是这两天的,很新鲜,最后一个箱子打开,她的灯笼掉在地上。
钱,白花花的银子。
虽然家里不愁吃穿,但她从没见过这多么钱!
做泥瓦匠,就是做到京城第一厉害,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啊!
妻子捡起灯笼,在箱子里看到一封信——看,泥瓦匠还会写字。
她是从小跟着读书的父亲识字,不知道同样做泥瓦匠的公公可能教丈夫写字?
她颤抖着打开信,看到字体粗糙。
“我并不是泥瓦匠,我是龙威军的斥候,每个月我不是去做泥瓦匠,而是去集训。”
“十几年了,我从未履行使命,但十几年来,我也从未间断训练,楚将军也从未断过我们的兵饷。”
“阿兰,如果你见到这封信,就是我收到军令去杀敌的时候,此一去生死不定,但我心甚喜。”
心甚喜,妻子看着信眼泪如雨而下。
这个绝情人,竟然能说走就走,还能说出心甚喜的话。
但想到最后看到丈夫那一眼,昏暗里,木讷老实的男人眼中迸发着火光。
她看着信上那一句句十几年。
十几年的等待啊,他终于能履行自己的使命,也终于有了存在的意义了,所以,心甚喜。
……
……
华丽的杨家宅院燃烧着汹汹的大火,其间奔逃的活人已经不多了。
一队兵马如豺狼,只要发现还喘气的就上去补一刀。
杀戮已经让他们红了眼,杀的越多功劳越大,一个个抢着向前,其中有一个动作缓慢,不知是畏惧还是不情愿,看起来有点胆小。
旁边的人低声劝他:“老白,你怕什么啊,太子已经死了,就算陛下生气,太子也活不过来,这皇位天下都是三皇子的,你还不抱住这条大腿,还想怎样?你都三十多了,要一辈子做小兵丁吗?”
他说这话神情兴奋。
“还好咱们的头儿机敏选了三皇子,咱们也能跟着升官发财,那些傻乎乎站在原地丢了命受了伤还落不到好。”
说着他停下来,有心拉扯这个老哥一把,这个老哥在军中一向老实,不争不抢,除了闷头练功夫,什么都不做——在这京城练功夫有什么用,现在终于用得着了,还畏畏缩缩的。
他指着前边,一个正向花丛爬的胖男人,看穿着打扮不知是杨家的老爷们,还是管家管事:“去,杀了他。”
叫老白的兵也没有迟疑,也没有多积极,木然地走过去,刚要举刀,被旁边冲来一人挤开,手起刀落,那胖男人头首分离。
“哈哈。”那兵狂笑,顺便还踹了一旁的老白一脚,“滚一边去,都是爷爷的功劳。”
老白倒是没被他踢到,后退一步避开了。
那兵狂笑着跑了,同伴痛心疾首的上前呵斥:“你怎么这么废物,这都被人抢了。”
“谁杀了都一样啊,都是大人的功劳。”老白闷声说,就在这时,他抬头看向了天上,木然的神情满是震惊。
同伴唠唠叨叨抱怨,也抬起头看到天上的烟火。
“谁呀,还发信号呢。”当兵的人看到烟火自然想到这个,嗤笑,“这时候还有啥用,太子死了,京营都被拦在城外,皇宫那边也是三皇子的人,还发给谁看啊。”
说着又好笑。
“这烟火做的花里胡哨的。”
“老白,你听我说,待会儿内院肯定人还多,都是女人,更容易——”
他转过头要继续说,却见身边的老白转身向外跑去,大高子跑得飞快。
“哎!老白!你跑什么!”
这时候做逃兵不是傻吗?
果然,跑动的老白很快被人发现了,呵斥“站住!回去!”
老白似乎听不到了,只飞一般的向外跑。
“砍了他。”首领没好气的说。
大局已定,少一个废物兵也没什么。
四个兵齐声应是,大家也都认得这个老白,平时混不起眼,也没当回事,狞笑着上前。
“别一下砍死他,一人砍他一条腿。”
伴着狞笑,四人扑过来,对着老白举起长刀,下一刻刀光闪过,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本要追来的那个兵绝望地闭上眼,完了完了,他慢慢向后退,老白已经自寻死路,他别被连累——
但当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飞身上马的老白,而那四个要砍老白腿的兵已经躺在地上,他们的腿脚倒是完好,但头首分离。
兵丁惊呆了,其他人也惊呆了,那首领更是震怒。
“杀了他!”他喊。
更多的兵围上来,但老白长刀在手,一刀一个一刀一个,血肉横飞。
杀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围上去还是逃开。
还好老白没想要杀所有人,只是杀开一条路,扔下一地血肉疾驰而去,消失在黑暗里。
四周喧哗沸腾那兵丁都听不到了,只呆呆地看着老白消失的地方。
那真是老白吗?
那绝不是老白!
那是杀神啊!
……
……
诸如泥瓦匠,老白这样的兵丁从暗夜里向烟花绽放处奔来,楚宅外原本被小曼等人清理的街道,慢慢站满了人影,最后连墙上房顶上都有人冒出来。
齐公公看着这一幕,低头擦泪。
小曼撇撇嘴。
楚昭手攥紧,然后感觉一双小手握住她的手,她一怔低头看到怀里的孩童。
钟长荣刀疤脸在跳动的火光下忽明忽暗,他道:“斥候何在?”
有七八人站出来“斥候听令。”
钟长荣道:“京城哪面城门可以夺来,可以突围出?”
斥候刚要说话,有女声先响起。
“且慢。”
所有的视线看向发声处,火把照耀下是骑在马上拥着一个孩童的女孩儿。
楚昭道:“钟叔,既然我们有人马了,我们不需要突围。”
不突围?现在京城都是三皇子的人马,京营在城外,虽然京营也必然被三皇子抢占,但也不可能都成了三皇子的人,总有陛下的,太子的人马,打开城门,才能平定叛乱,小殿下才能安全啊。
钟长荣看着楚昭,皱了皱眉,但没有说话,听她继续说。
“我们,杀入皇城。”楚昭说,看向皇城所在。
第一百一十五章 遥望
烟火在空中绽放的时候,邓弈正走出皇帝寝宫。
他本要留在寝宫,但皇帝赶他走。
“朕虽然中了毒,但一时半时死不了。”皇帝斜躺着,残留血迹的脸上满是笑意,“朕一定会等到朕的好兄弟先死一步。”
他指着邓弈。
“如今朕只需要你做这件事,做到这件事,你就是朕最好的太傅。”
邓弈干脆利索地施礼告退离开了。
这一次走出来,太监们更恭敬畏惧,也有一个太监带着担忧上前示好。
“太傅。”他轻声说,“这样真的好吗?”
皇帝中毒命不久矣,太子死了,三皇子注定成废人,或者死人,中山王世子成为太子,登基为帝已成定局。
那可是皇帝啊,邓弈就算不讨好他,也没必要杀人家的爹吧。
这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这已经不是邓弈还想不想继续当太傅的问题了,这是邓弈还想不想活的问题了。
邓弈缓步而行,太监提灯,禁卫执火把,将他的所在照耀的如同白昼。
“我要做的是大夏的太傅。”他说,“不是他萧珣的太傅。”
他看了眼这太监。
“而且,不是我对他有杀父之仇,是他自己。”
皇帝还是父王,是中山王世子自己的选择,他有什么底气,来怪别人。
夜空里就在这时炸开了烟花。
所有人都抬头看,禁卫们太监们神情戒备,他们可不会觉得这是玩乐,这种时候,必然是某一方在传达暗讯。
邓弈道:“不是三皇子的人就是太子的人,哦,现在应该说谢氏,以及还有中山王的人。”
要做什么?
要攻城了吗?
要弑君了吗?
太监禁卫们神情紧张,邓弈依旧神情平静,还饶有兴趣的观赏烟花。
做的还挺好看的。
烟花再好看,人要是敢来皇城,他就让他们在天下人面前不好看。
……
……
邓弈离开后,皇帝闭目,寝宫里纵然太医太监禁卫林立,但宛如没有一个活人,死静一片。
忽的皇帝睁开眼,眼神有些茫然看向窗户。
“陛下?”四周侍立的人们也活过来,太监太医都忙上前。
皇帝抬手挥开他们,指着窗户:“外边有什么亮了。”
亮了?
太监和太医们看过去,这个夜晚外边一直很亮,整个京城都在燃烧,当然,那些嘈杂火光都被高墙深宫隔绝。
深夜已经快要过去了,的确比先前亮了些。
陛下是在期盼天快亮了,这糟心的一切快些过去吧?
“是,陛下,天快亮了。”他们忙道。
但皇帝没有得到安抚,人反而起身,虚弱无力差点摔下龙床,太监们忙扶住,劝说皇帝躺下,皇帝不听,发起脾气,非要去外边,太监们不敢忤逆扶着皇帝来到门边。
皇帝已经没有力气迈过门槛,被太监们撑着勉强站着,看向夜空。
太监们太医们也看到了,远处的夜空里有烟火,此时火花已经在消散了,余烬像是星星在眨眼,隐隐能看出一个轮廓。
是什么?
“火焰。”皇帝说。
他声音虚弱,太监们一时都没听清。
“陛下您要什么?”他们忙问。
皇帝看着天上,忽的笑了,他拔高声音:“火焰!”
火焰?太监们不解,什么意思?难道陛下是要点火?好让四周更亮一些?
……
……
“火焰!”
谢燕来站在城门墙上,抬头看着远处的夜空,嗤笑一声。
“也不知是哪个搞出这种可笑花样。”
“不就是杀人放过狼狈为奸吗?”
站在城墙上的禁卫看着散去的烟火,既没感受到好看,也没有感受到可笑,他们只有心惊肉跳。
“这又搞什么?”“是谁?”“三皇子那边的兵马又增加了吧?”“燕来,这是要攻城了吧!”
谢燕来身后背着长刀,手中握着弓弩,火把照耀下神情讥嘲。
“攻城,早就该攻城了。”他说,“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攻城,擒贼先擒王,既然要做逆贼畜子,杀什么兄弟啊,干掉老子不就行了。”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
“一群废物。”
“只想着围城不让人进来,都没胆气杀进来砍了皇帝。”
禁卫们在听得目瞪口呆。
谢燕来说的什么话啊!可怕。
“燕来,别管废物不废物了。”他们喊,“人要是打来,我们就废了。”
话音刚落,前方的箭楼变得嘈杂,宛如平静燃烧的篝火被浇上一桶油,汹汹而起。
厮杀声,兵器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如狂风席卷而来,令人窒息。
幸存的禁卫们都涌出来,站在城墙上看,听着那边的激战,惊惧不定。
怎么不像是集结兵马要扑过来,反而是厮杀混战?
一个禁卫说:“难道是太子的人杀过来了?”
听到这句话大家看向谢燕来,神情激动。
“燕来——”
可以去迎战了吧?里应外合干掉三皇子的人马——
谢燕来还站在墙垛上,神情冷冷:“管他谁来,无召,深夜,领兵,携带兵器,闯皇城,就是乱臣贼子,当杀。”
一个禁卫愣了下。
“燕来。”他低声提醒,“来人可能是你家人。”
太子最大最可靠的人马,就是谢氏啊。
谢燕来是不是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谢燕来笑了:“哪又怎样?我们是陛下的禁卫,来者只要不是陛下,就是乱臣贼子——”
他的声音拔高,拉长,在狂风中飘散。
禁卫们抬着头看着站在墙垛上的少年,看着少年笑着露出森白的牙,这一瞬间宛如一头——狼。
谢燕来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别说谢氏的人马,就是谢燕芳亲自来了,他也会将弓弩射去。
杀死这个兄长。
谢燕来疯了吧!
不管是谁,今夜只要有人近前,他就要杀死他们,杀光他们。
少年凤眼闪烁着癫狂的光芒,鼻子里嗅着血腥气,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都死吧!
一起死吧!
前方的狂风暴雨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箭楼的大门打开了,有人马疾驰而来,越来越近。
得得的马蹄声如鼓点敲打在城门禁卫们的心上。
“迎敌——”谢燕来一声嘶吼。
原本心神不宁的禁卫们如同木头人一般,纷纷转回自己的守位,将弓弩对准了城门下。
“来者停下,否则杀无赦!”谢燕来依旧站在墙垛上,将声音高高送出去。
……
……
疾驰的楚昭扯下披风,将身前的孩童再次裹紧。
“小殿下。”她说,“抓紧我,别怕。”
虽然有龙威军相护,但冲城的时候,还是很危险,她需要空出两手来骑马举盾,挥刀。
小殿下就只能靠自己紧紧抓住楚昭,免得被抛下马。
听到楚昭的话,孩童主动用披风将自己缠在楚昭身上,这个女孩儿其实也很瘦小,他足足裹了好几圈——
就是死,也不会分开。
他贴在女孩儿的身前,仰头看她的脸,看到火光照耀下,女孩儿小小的下巴,下巴上有一道红,不知道是溅了别人的血,还是被划伤了流出自己的血。
他忍不住想抬手去擦一下,但刚抬手,疾驰的女孩儿勒住马,她抬起头,下巴也消失在孩童的视线里。
楚昭抬起头,看向前方的城门,城门墙垛上独立一个人,黑暗里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适才的声音——
“阿九——”她忍不住高声喊。
……
……
谢燕来眼中的戾气一凝,真见鬼,他想。
第一百一十六章 高声
谢燕来俯瞰从火光厮杀中奔来的人,越来越近——
她身材娇小,衣裙翩翩,在明暗交汇中她抬起头。
城门高大,火把已经熄灭,但站在墙垛上的少年身形,楚昭一眼就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