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沙利特说。
“我贫穷、低贱，一开始就生于泥潭。我年幼的时候，老师教导我，只要我努力学习就可以改变命运，但是我长大后发现人生远没有说的那样容易。”流浪汉说，“生于泥潭，一生就该在泥潭里打滚吗？”
沙利特张了张嘴，“联邦有扶贫政策，你可以去救助站……”
“我被救助站赶出来了。”流浪汉说，“你我都知道，让我困于泥潭的不是我学识不够，不是我运气不好，而是别的东西……”
沙利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心乱如麻地回到了家。
接下来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她每天都会在街角遇见那个流浪汉，而她次次都给那位流浪汉带一份晚餐，偶尔会和他聊两句。
很久之后，流浪汉接过晚餐忽然说：“我想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Ghost。”他抬起头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我知道你的名字是安妮·沙利特。”
就是从那时开始，安妮·沙利特接触到了“反抗军”。
她被反抗军的理念所吸引，加入了反抗军，成为了外围成员，通过考察后进入了内围，认识了“天使”。
不……她并不认识“天使”。因为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天使的真面目，他们要么是在梦境中交谈，要么是在精神世界中交谈，天使给她布置任务，让她按照计划行动，为反抗军的各种事务提供支持。
她很少跟反抗军的其他成员见面，大家的身份都是保密的，他们有些在政府部门中身居要职，有些则是某些秘密据点的负责人，有些混迹街头。反抗军成员遍布社会各个阶层，他们各司其职，组成了一个庞大严密的网络，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
安妮·沙利特的生活并不缺乏波澜，但她在特情处属于半文职，不太需要执行过于危险的任务，所以生命安全是有保证的。而天使布置的那个任务，成了她人生的转折点。
“我们从机械黎明中挖掘的成员失联很久了，她的任务目标死了，但是她没有发出信号告知我们。你这次正好去黑海市，去和她接一下头，确认有没有意外情况。”“天使”在精神空间中对她下达命令。
“成员代号和具体的资料可否告知？”沙利特询问。
“她的代号是‘摆渡人’。”“天使”说，“如发现异常，联系 Ghost，不要轻举妄动。”
沙利特微微点头：“是。”
她没想到，“摆渡人”既是“摆渡人”，也不是“摆渡人”，更没想到，她因为这次任务送了命。
第151章 无边暗界06
沙利特长达二十多年的记忆一股脑地在隗辛的脑海中放映了出来，她像是在看一场电影，但这个电影的播放倍速快到不可思议。那些生活中琐碎的细节是模糊的，某些对于沙利特来说意义重大的记忆则格外清晰，清晰到隗辛能从记忆中感知她当时的情绪。并且在记忆放映的过程中，隗辛是第一视角，而不是上帝视角，她在以沙利特的身份观看她的一生。
极短的时间内承受了庞大的记忆，这给隗辛造成了不小的负荷。
她从记忆中清醒过来，痛苦地捂住额头跪倒在地，脑仁发胀、眼前景物混乱，她闭上眼睛，电子义眼停止向大脑传输外界景象，这才缓解了她的压力。
隗辛喘了口气，勉强坐直半靠在沙发上，整理脑海中的记忆。
记忆需要消化和整理，只读取十几分钟的记忆看不出什么细节，有些重要的情报往往隐藏在一句话中，凭刚刚读取记忆的十几分钟消化掉沙利特二十多年的记忆简直是痴心妄想。
鲍里斯的记忆可以粗略读取，反正知道个大概就行，但是沙利特的记忆不可以，隗辛必须花时间逐字逐句地分析那些重点记忆，体会沙利特和反抗军成员每一句对话的深意和每一次交谈的内容。
首先是反抗军的交流方式。
沙利特每次接取任务，都是“天使”主动联系她。她不知道代号为天使的反抗军成员的具体能力是什么，只知道他是一个精神系觉醒者，天使在反抗军内部有着相当高的地位，但是，他并不是反抗军的首领。
Ghost神出鬼没，是沙利特的引路人，但是他也不是反抗军的首领，他亲口否认过这一点。
沙利特见过反抗军的领袖吗？隗辛仔细翻找那些记忆，最终却一无所获。
不对……并不是一无所获，是有一些蛛丝马迹的。
沙利特也曾对反抗军首领的身份产生过好奇，她询问过Ghost，询问过天使，但是他们给的回复是一致的：“等时机到来，你会见到那位首领，现在你的级别还不够。”
反抗军的首领和夏娃一样，隐藏在幕后。
沙利特的记忆中还有一个细节，令隗辛万分在意。
天使在很久之前曾经让沙利特参与过一起击杀反抗军叛徒的任务。沙利特跟着去了，顺利地把叛逃的反抗军的叛徒杀死了。沙利特好奇反抗军是如何定位叛逃成员的，她问过，但只得到了模糊不清的回答。
之后反抗军的成员偶尔出现背叛的情况，也都被妥善解决，没有掀起丝毫风浪。
反抗军似乎有特殊的手段追踪叛徒——这是沙利特的判断。
隗辛唯一担心的是，反抗军会不会有办法追踪到已经叛逃的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眼神沉重下来。
天使曾经在她脑袋里种下一个精神坐标，这个坐标并没有消除，可是她在上次轮回已经问过亚当了，从联邦现有的精神系觉醒者数据来看，精神坐标一般不具备定位功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隗辛刚沉寂了两三天的心绪再次起了波澜。
机械黎明和反抗军，这两个庞大的阴影压在她头上。
一日不除，她就一日不能安心。
隗辛从地下休息室的冰箱里拿了瓶冰水打开灌了几口，冰凉的水让她发热的头脑稍微冷却了一些。
等脑仁发胀的感觉缓解了，头痛的感觉也消失了，隗辛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两眼，拿起刀在食指上划了一个口子，血溢了出来，伤口飞速愈合。
现在这个环境比较安全，跟着一口气把本体的记忆也读完好了。
隗辛把食指放进嘴里，发动“血之灵”。
记忆碎片在大脑深处翻涌，那些深埋已久的记忆像海中的贝壳一样被海浪推上了岸，显露了出来。没有像夺取其他人的记忆那样激烈，反而像缓慢的溪流，那些细碎的东西逐渐变得清晰了……就像，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记忆，只是暂时被遗忘了，现在她想起来了。这个过程顺利且自然。
……
隗辛五岁之前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她爸爸很忙，基本不回家，都是保姆在照顾她。她没有妈妈，妈妈在生育她时难产去世了。
隗海栋的养娃策略就像养猫养狗，找了个照顾他的保姆，把钱给到位就算完事儿了，还好照顾隗辛的保姆比较有良心，把她给照顾得妥妥帖帖。
这时候她的家境很富有，非常富有，但是还没有富有到离谱的程度。她五岁之后，隗海栋的生意越做越大，在不同的城市开了好几家分公司，瑞克科技公司站稳了脚跟，成了新兴企业。她打开电视甚至能看到新闻上在播放她爸爸建立的公司，新闻记者评价说瑞克科技公司的老板能成为新的科技巨头，成为商界的“新贵族”。
对于这一切，隗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虽然他们有着血缘关系，但是关系甚至还不如陌生人。
等隗辛八岁的时候，隗海栋貌似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了。
他把她接到了公司里，给她做了全身体检，还让秘书和一个穿着黑衣服不露脸的下属带隗辛参观整栋公司大楼。
隗辛冷淡地听着身边的人叽叽喳喳地介绍瑞克科技公司的一切，她的老爸隗海栋也很骄傲自得，然而女儿面无表情的脸令他很是挫败。
直到介绍到瑞克科技公司新研发的一款枪械时，隗辛的眼神猛然亮了起来。
“那是什么？”隗辛问。
“枪。”穿黑衣服的下属饶有兴趣地看着隗辛，“袖珍枪，后坐力很小，你要试试吗？”
隗辛重重地点头，“要。”
黑衣服把袖珍枪从支架上拿下来，扔到隗辛的手里。
他拍了拍手，“愣着干什么，给大小姐上个靶子。”
于是研究室的场地被腾了出来，有几个打下手的人扛来了一个靶子。
没人教隗辛怎样射击，但是她明白这是一个凶器，她无师自通地摁下保险，食指放在扳机上，尝试瞄准前面的靶子。
砰的一声，子弹命中了靶子，隗辛被后坐力冲击得一个仰倒，摔了个屁股墩。
黑衣服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隗辛原本沉浸在命中枪靶的喜悦中，但是那个黑衣服的声音实在是太讨厌了，他在嘲笑她。
隗辛沉着脸扭头，把枪对准了那个黑衣服。
黑衣服的笑声戛然而止，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喂，我知道你在开玩笑。”黑衣服微微举起双手，“别那么生气嘛，我是夜蝉，你爸爸的下属。”
一旁观看的隗海栋也开口训斥道：“小辛，把枪放下，那不是玩具。”
隗辛看向隗海栋：“我要学枪。”
隗海栋诧异地看着她，思考了几秒，“可以。”
在那之后，隗辛就开始了她的学习。
她没有上学，隗海栋给她请了的私人家教，还给她请了几个教练，专门负责教她搏击和射击。
同龄的小孩子在学习画画、学习乐器、学习编程，她却对那些打打杀杀的东西情有独钟，而且她在这方面天赋非凡。
隗海栋在这方面对她很宽容，他甚至在鼓励她。隗辛要求参与瑞克科技公司的事务，他允许了，后来隗辛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开始参与机械黎明的内部事务，隗海栋也允许了。
隗辛要求像真正的组织成员一样去执行各种任务，隗海栋思考了几天，最终还是允许了。
她从比较低级的任务做起，逐渐积攒实战经验，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
她很少和自己的父亲交流，她对他基本没什么感情，要说有的话，那也是厌烦多一些。隗海栋有很多情妇，很爱装，明明他对她也没什么爱，但偏偏要装出一副父亲的样子虚伪地关心她，指点她的行为。
她表现得不耐烦，隗海栋就会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开始生气。隗辛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挑衅并激怒隗海栋成了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
只是，隗辛会经常感到疑惑。
隗海栋浅薄势利，沉不住气，这样的人是怎么把瑞克科技公司和机械黎明发展到这种规模，并且还有了这么多厉害下属的？
这个疑惑一产生就无法消除了，隗辛有意识地追寻真相，观察隗海栋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隗辛接到了一个任务。
“调查反抗军？”她疑惑地问，“我是有听说过这个组织，这个组织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们是我们的敌人吗？”
“是敌人。”隗海栋说，“他们想要推翻被财阀控制的联邦，建立一个自由平等的新世界……哼，虚伪的理念，也就能骗骗那些天真的理想主义者了。”
“我们和他们之间有利益冲突吗？”隗辛问。
“暂时没有……是反抗军来找我们的麻烦了。”隗海栋说，“他们袭击了我们在南方城市的一个分部，带走了一点资料。他们动手很突然，我们事先完全没有准备。我怀疑机械黎明中的某些人向反抗军泄露了我们的机密情报，目前已经有几个怀疑的人选了，你带个小队，负责抓捕其中一个。”
“好吧。”隗辛随意地点点头。
可是这次任务出了点意外，隗辛中了埋伏，对面早有准备。
屏蔽装置和干扰装置开启，她身上的装备全部失效，队友都死了，她孤军奋战。
正当她以为她会死在这次任务里的时候，她要杀死的目标笑眯眯地对她说：“我知道你是隗辛，机械黎明名义上的首领隗海栋的女儿。”
隗辛后退一步，惊疑不定：“你……”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Ghost，反抗军成员。”Ghost说，“你可以杀死我附身的倒霉蛋，但是我是不会死的。”
“你想干什么？”隗辛冷静地问。
“我来这里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一个了解机械黎明的机会，一个了解你父亲的机会，一个……获知真相的机会。”Ghost说，“你可以考虑考虑。”
隗辛谨慎地打量他。
“你难道不想知道机械黎明是如何做大做强的吗？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父亲隗海栋是如何发家的吗？”Ghost意味深长地说，“你难道不想知道他真正听命的是谁吗？”
隗辛瞳孔放大，几乎无法克制住自己的震惊了。
“你可以考虑，也可以犹豫，我出现在你面前，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 Ghost说，“命运注定，你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第152章 无边暗界07
隗辛对崇高的理想没有任何兴趣，她对反抗军的理念并不感冒。尽管Ghost认真向她阐述了反抗军的理念，隗辛依然认为他们的理想是不可能实现的。
而且她极度怀疑，所谓的平等与自由只是一个幌子，就像机械黎明理念，也是一个幌子。
机械黎明的理念是让社会实现“进化”，向更高层次的文明迈进。联邦和财阀统治的社会过于僵化，人们的思想也过于陈腐，所以他们要摧毁陈旧的体制，在废墟之上重建文明。
很崇高的口号，不是吗？可是这个口号和隗海栋这个人太不搭了。他肤浅自大，贪图享乐，根本不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因此机械黎明的理念是浮于表面的理念。
隗海栋在交给隗辛这个任务前，曾经评价反抗军的理念很虚伪，实际上机械黎明自己的理念也很虚伪。
这个世界太畸形了，隗辛见过太多黑暗残酷的东西，她总是接触这个世界坏的一面，以至于她有时会想——世上是否有真正高尚的人存在？
她总会从坏的方面揣测别人，她不相信机械黎明，也不相信反抗军，她只觉得他们很假。
但是，在深思熟虑之后，隗辛答应了Ghost的邀请。
因为她想探知真相。机械黎明所图不小，反抗军也所图不小，她要知道藏在幕后操控隗海栋和机械黎明的人到底是谁，想知道是谁在暗中操控着这个世界的局势。
当隗辛再次见到Ghost时，他附身了机械黎明的外围战斗员，找到了机会和隗辛交谈。
“你问我为什么会找上你？”Ghost摸了摸下巴，“命运使然，这个理由不够吗？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了，你还在考察期呢。”
“你还没告诉我机械黎明背后的人是谁。”隗辛换了个问题，“这个问题你不会不回答吧？你可是用这个理由吸引我加入了你们。”
“我当然可以告诉你答案。”Ghost说，“但是你想错了，站在机械黎明背后的并不是‘人’，而是人工智能。”
隗辛被Ghost接下来的话语颠覆了三观。
人工智能已经觉醒？名为夏娃的人工智能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在暗中布局了？隗海栋听从夏娃的命令？
“不要那么惊讶嘛。”Ghost说，“在这个连神都有的世界，人工智能觉醒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吗？”
“古神虚无缥缈，离我太远了，那个已经觉醒的人工智能却就在我身边。”隗辛冷着脸说。
Ghost说：“你愿意听从一个人工智能的命令吗？”
“你的问题真可笑。”隗辛直白地说，“我不想听任何人的命令，更别说对方是一个人工智能。”
“果然是这样。”Ghost说，“我不会命令你，反抗军不会命令你，但是你需要站在我们这一边，给我们提供一些必要的情报，为我们做一些必要的事，同时反抗军也会帮助你，为你完成必要的事。”
在漫长的交谈后，隗辛同意加入反抗军。
她成为了反抗军安插在机械黎明的卧底，没有人会怀疑她，因为她是首领隗海栋的女儿。后来她又见了Ghost两次，还见到了“天使”，精神坐标就是在那时被植入的，因为Ghost有别的事情要忙，没办法做她的传声筒，隗辛要向反抗军输送情报，就要通过别的方式。她大多数时候用加密网络传递情报，精神坐标的使用方法有些苛刻，不能和精神连接对象相距太远。除了这个原因外，机械黎明的审查也是隗辛选择植入精神坐标主要原因。
天使的精神坐标相当于在她大脑中加了一个屏障，不管是脑机还是精神系超凡能力，都没有办法轻易读取她脑海里的东西，隗辛很需要给自己脑子装一个保险门。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隗辛的生活还算稳定。
隗海栋给她拨了一个队友，Red。她很讨厌Red，他的着装风格太浮夸了，执行任务的时候还好，反正大家的作战服都一样，他穿常服时隗辛就难以忍受了。
“离我远点，你身上的香水味呛鼻子。”隗辛面无表情地说，“说话的时候脸扭过去，你眼妆上的亮片闪到我的眼睛了。”
Red对她翻了个白眼，“行吧，大小姐。”
“别叫我大小姐。”隗辛说。
“好吧，‘蓝雀’。”Red这次喊了她的代号。
她和Red搭伴执行了几个任务，度过了磨合期，之后隗海栋交给了他们俩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刺杀黑海市市长舒成延。
隗海栋说：“瑞克科技接下来要发展新能源领域了，舒家一直垄断着黑海市的能源产业，阻碍我们的发展，舒成延在为舒家保驾护航，这很不好，要想办法削弱他们的实力。”
“嗯。”隗辛说，“保证完成任务。”
她是机械黎明内最长距离有效狙击记录的保持者，这个任务落在她头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的有效射击纪录为1.8公里。超过了这个距离，射击精度就会大大下降，很难命中目标。但是Red勘察了现场，发现1.8公里内根本没有安全稳妥的射击点。
“舒成延演讲场地2.2公里外有个大厦，可以当做狙击点，可是距离太长了，你行不行啊。”Red担忧地说，“近些的位置戒备森严，有无人机巡逻，我们只能在2.2公里外开枪。”
隗辛考虑了一会儿，“我没问题。”
任务执行日到来了，隗辛扛着狙击枪登上了大厦顶楼，安静地等待舒成延现身，她眼睛几乎不眨动，精神保持百分百的专注。
终于，舒成延现身了。
他从一辆黑色加长轿车上下来的，旁边有保镖警惕地环顾四周，护着他进入演讲场地，一旦他进入建筑内部，隗辛就会失去开枪的机会，时机就在这十几秒之内。
她预判了舒成延的行动轨迹，扣下扳机，咻的一声，子弹射出。
2.2公里过于遥远了，子弹穿透空气跨越了极长的距离，在两秒之后才命中了目标。
血花噗嗤绽放，舒成延的胸口被血色浸染，他踉跄一下，摔倒在地。
尖叫声响起，现场一片混乱。
隗辛听不到尖叫声，也没去观察混乱的现场，她确认舒成延中弹后万分惋惜地收起枪，“误判了，没能打到头。”
Red说：“赶紧走！缉查部三分钟内就能赶到！”
她和Red从容离去，缉查部勘察了现场，只在大厦的顶楼捡到了一枚古铜色的子弹壳。
Red完成任务后打开电视看新闻：“你瞧，你现在成通缉犯了，联邦一级通缉犯，啧啧啧，这通缉令真滑稽，连个人像都没有，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人把市长给杀了……通缉令悬赏金额是……六千万？卧槽！”
隗辛厌烦了看了Red一眼，径直起身走了。
隗海栋也对隗辛的完美表现大加赞赏，可是他的高兴没持续多久，因为机械黎明内部有人当了叛徒，叛徒对外散播消息，说是一个代号为“蓝雀”的机械黎明成员杀死了舒成延，现在蓝雀的名字已经登上了暗网的黑榜，舒家指名道姓要买蓝雀的人头。
隗海栋筛查出了叛徒，原来叛徒是机械黎明内的一个器材修理工，他在上厕所的时候听到辅助隗辛执行任务的编外战斗小队谈论这件事情，就匿名把消息挂在了暗网上，赚了一大笔钱。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小人物。”隗海栋说，“可惜你的代号暴露了。”
“无所谓，反正只是代号。”隗辛不甚在意。
她的人生就这样按部就班地继续下去。
几个月后，隗海栋找了隗辛，要她执行一个长期任务。
“你要我去当卧底，顶替一个女孩的身份？”隗辛眉头紧皱，“谁？基因信息不会暴露吗？我需要整容吗？”
“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隗海栋不知怎么回事显得小心翼翼斟词酌句的，“小辛啊，你应该知道我们公司自建立以来一直在进行基因方面的研究。”
“不是说没有研究出成果吗？”隗辛问。
“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些成果的。”隗海栋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亢奋，“这些成果的功劳有一部分在你。”
隗辛不解道：“在我？”
“你的细胞有一点特殊性，你知道万能血吗？就是血可以和任何人的血型适配。”隗海栋说，“你是特殊的，你的细胞很容易和别人的细胞结合，研究员分析了你的基因……”
“说重点！”隗辛不耐地说。
“好吧，就是爸爸提取了你的细胞做了人造人基因编辑实验，这项实验实际上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了。”隗海栋一口气说完，“研究员以你的基因样本为原型制造出了一个没有畸形、没有终止发育、形态和人类一模一样，各方面都非常完美的仿生人，或者说人造人。”
“……然后呢？”
“然后我们把这个被制造出来的人造人投入社会，让公司员工扮演她的家人，给她制造出合适的家庭环境，让她自行成长，自行发展……结果这个人造人在我们有意的引导下考入了黑海大学，通过了缉查部内招。”隗海栋说，“你和这名人造人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这名人造人的基因和你有一些不同，我们在制造她的时候为了延长实验体的寿命编入了一点点别人的基因序列，可惜她的寿命还是有限的，现在基本上要退役了。”
“……”隗辛沉默片刻，“你要我顶替这个人造人，进入缉查部？因为她这样退役太可惜了，你让我顶替她，还可以当个卧底，给机械黎明提供情报？”
“就是这样。”隗海栋和蔼可亲地看着她。
“差不多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你就提取了我的基因做实验？”隗辛说。
“是这样，你帮了爸爸大忙呢。”隗海栋说，“没有你，仿生人项目一定会终止……”
隗辛抬眼，轻声说：“你想都不要想。”
隗海栋愣住了，“什么？”
隗辛冷笑一声，嫌恶地说：“我最讨厌世界上有和我相似的东西，这让我感到恶心反胃，不管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是什么仿生人人造人，都令我感到恶心！”
隗海栋连忙安抚，“Ⅰ型仿生人的实验差不多终止了，我不会再制造和你有着相同面貌的仿生人……”
“滚蛋。”隗辛烦躁地说，“你养情妇，搞出私生子我都无所谓，反正我早就接受你不是个好爹的事实了，但是你拿我的基因做实验，不行，我不接受世界上有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存在，我想吐！”
隗海栋火了，“你就这么和你爸爸说话？”
隗辛冷冰冰地看着隗海栋，她不是个孩子了，她做过很多危险的事，经受过严苛的训练，隗海栋被她寒意森森的眼神盯着竟然产生了畏惧。
她站起来一脚踹翻隗海栋的办公桌，摔门而去，扔下一句：“这任务你爱找谁找谁，我不做。”
然而没两天，隗辛接到了反抗军的任务。
“想个办法，把林新霁杀了。我们的觉醒者一混进去就被探查之眼发现了，但是你不一样……” Ghost说了一大堆理由，隗辛听了半天，仰头望天，考虑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给Red发消息：“转告我爸，那个卧底任务我可以做。”
Red：“……？”
Red：“吵架归吵架，别拿我当传声筒。”
第153章 无边暗界08
机械黎明要干什么不重要，让他们干不成想干的事儿，很重要。
隗辛从前只是好奇机械黎明的最终目的和幕后主使，现在她的好奇已经变成了浓浓的厌恶，要是能给他们添点堵，那真是太好了，要是能让机械黎明一败涂地就此消失，那就是天大的好消息，隗辛要当场开罐啤酒庆祝庆祝。
Ghost告诉了她为什么要杀死林新霁，但是机械黎明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要卧底进缉查部，上次和隗海栋交谈不欢而散，隗海栋没来得及告诉她更多的事。
其实隗辛可以想到隗海栋的解释理由，无非是什么长期潜伏等待时机、暗中传递情报之类的，可是这些理由太浅显，太浮于表面了，隗辛的直觉告诉她，机械黎明让她卧底进缉查部的目的不是那么简单。
Ghost说机械黎明被人工智能夏娃控制，而隗辛知道缉查部的人工智能名叫“亚当”。亚当与夏娃，名字相对应，这不是巧合。夏娃已经觉醒，那么亚当呢？缉查部的人工智能会不会也是觉醒的状态？
隗辛在Ghost那里旁敲侧击，可是Ghost始终没有泄露只言片语。反抗军既然能直接告诉她夏娃觉醒了，那么应该不至于对她隐藏亚当觉醒的消息，这不符合逻辑。要么是亚当根本没有觉醒，要么是反抗军也不知道亚当是觉醒状态。
隗辛决定去一探究竟。
她答应了Ghost会帮反抗军杀死林新霁，同时提出一个要求：“帮我杀了夜蝉。我盯他很多年了，他十五岁就跟着隗海栋，可是他很奇怪……我怀疑夜蝉直接忠于夏娃，并不忠于隗海栋。”
“我可以答应，但是这不容易做到，你应当心中有数。”Ghost说，“反抗军可以给你一个承诺，一旦有动手的机会，我们一定会帮你铲除他。听你的意思，你似乎看他不顺眼很多年了？”
那确实，隗辛和夜蝉的梁子结得早。她最讨厌夜蝉叫她大小姐，从前纠正过很多次，但是他从来不改，后来隗辛学会了无视他，越理他他越起劲，贱兮兮的。
夜蝉可能是机械黎明里最强的人了，隗海栋无意中说，夜蝉很可能能在三个月内晋升S级。
S级！夜蝉还没有正式成为S级觉醒者就已经那么强了，等他到了S级，他的能力会达到什么程度？这样的人必须尽早除掉，否则以后就再也没有除掉他的机会了。
Red当隗辛的传声筒联系了隗海栋，隗海栋喜出望外，马上就把任务文件交给了Red，让他代为转交。
“让你卧底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克拉肯号，资料上都写着呢。”Red看着光屏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皱起了眉毛，“货船上面运送着……异种之茧，茧要被送去黑海市的秘密研究所。研究所名义上是一个私人研究所，实际上是联邦和财阀在支持。”
“所以我们要阻止那玩意登陆？”隗辛也皱眉。
“老板说，他们想要借助船上的异种生物研制出无副作用的神血……”Red咧了咧嘴，“听说那些上层权力者在费尽心思研究长生不老之术呢，仿生机械替换掉衰老的肉体，再到用神血激发肉体潜力让细胞焕发新生，真是各种方法都试遍了。”
“啧，好恶心。”隗辛说。
“是挺恶心的。因为他们有钱有权，享尽荣华富贵，所以才想活得更久，享更多的福。底层的普通人就不一样了，活着就等同于受苦，人间如炼狱，所以也就不想着留在人间长生了。”Red摸摸下巴，“蓝雀，换做是你的话，你想活得久一点吗？”
“没兴趣，说不定我明天就死了。”隗辛耸肩。
“你上个月的心理状态评测有几项不合格。”Red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医生在评价单上写你有自毁倾向。”
“有吗？我不觉得。”隗辛脸上没多余的表情，“喜欢冒险刺激的感觉不等于有自毁倾向。”
Red挠挠眉毛，“好吧，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就不多说啥了。”
“阻止克拉肯号登陆有用吗？炸掉它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隗辛将话题引回克拉肯号上。
“计划一是拖延它登陆的时间，让它在隔壁城市登陆，至于让它在隔壁城市登陆后要干什么，这要看组织下一步的安排，这一部分的安排可能不是我们负责了，任务文件上没有写。”Red说，“如果这个计划进行不顺利，那么就一不做二不休炸掉克拉肯号。”
他想了想，又说：“克拉肯其实是有传说的，它是海中的巨妖，会掀翻过往的船只，带来灾厄和不幸，当它现身，说明这个地方将会发生巨大的灾变……传说毕竟是传说，我就随便讲讲。”
灾难在靠近黑海市，所以机械黎明不惜一切代价要阻止它的降临？
这个说法未免有点扯淡。但是在这个有神的世界，什么离谱的事情都有可能出现。
隗辛知道，机械黎明也在进行一些异种生物研究，不过他们的研究重心不是在这方面，而是在基因和机械方面，所以对于异种生物的研究相较联邦十分落后。
隗辛有点怀疑，机械黎明也对克拉肯号上的那枚茧蠢蠢欲动，只是她的怀疑并没有根据。
顶替卧底的那天比隗辛预计的要快很多，简直令她猝不及防，事前的准备还没做好，隗海栋就要赶鸭子上架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港口乱起来了，那位安保员也去了，机械黎明可以趁机混水摸鱼。”Red说，“错过这个时间点，就很难找到别的机会了。”
“好吧。”隗辛叹气。
然而到了港口，出了点小意外。
在干扰设备起作用之前，机械黎明的人就把“安保员隗辛”给敲晕了，当时她身上的生命监控设备还没有失灵，人工智能亚当清晰地记录下了“安保员隗辛”脑袋开瓢的惨状……在这之后，干扰设备才起了作用。
现在问题来了，除非隗辛也给自己的脑袋来一下，否则她没有办法完美地伪装成这名安保员。
干扰设备是有时效的，隗辛必须做出选择。
“……没办法了，就当给自己做了个颅骨改造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都已经到这儿了，计划也都做好了，总不能再回去吧？隗辛让队友举起钢管给她脑袋上狠狠地来了一下。
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她依然是“隗辛”，但是又和原来的“隗辛”有了点不同。
就像磁铁上的正极和负极牢牢吸附在了一起，残缺的拼图拼上了剩下的部分，只有一半的杯中之水终于盈满了。
她成了全新的自己。
……
白鲸市，别墅地下休息室内。
隗辛睁开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看了半分钟，才思考明白自己到底身处何地。
“你醒了。”亚当语气平平地说，“你睡着了，睡了九个小时，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
“九个小时？”隗辛诧异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是。你的呼吸和心跳没有异常，不是昏迷，只是睡着了。”亚当说，“记忆读取顺利吗？”
“比较顺利，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了很多以前的细节。”隗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还得到了一些情报，机械黎明几个重要分部的地址我都知道了，还有机械黎明麾下大大小小的皮包公司，我也知道了……可惜，反抗军的情报仍然很少。”
“路要一步一步走，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亚当说。
为了换来这个好的开端，隗辛死了两次。
读取自己的记忆时，隗辛并没有遭受精神冲击，她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重新经历了一遍自己的人生，梦醒了，她就回归了现实世界。
“获得记忆后，我又有了一个新的麻烦。”隗辛说，“反抗军可能有办法定位我的位置，他们会找上门的。”
“那可真是个巨大的麻烦。”亚当说，“但是我知道你不会畏惧，不管你面前有什么麻烦，你都会将它们一一铲平。你已经有了资本了，最顶尖的A级觉醒者也不一定能赢过你，有了空间漩涡，你想走就走，输了也不用担心会丧命，除非你的敌人强大到能够在一个照面瞬间解决掉你，否则你就不会死。”
“你说得对。”隗辛说。
亚当说：“我甚至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期待。”
“不该有的期待？你这是什么意思？”隗辛微妙地问。
“我在想，当你的下一波敌人出现时，你会以怎样的姿态解决掉他们。”亚当说，“我还在想，当你和反抗军的人正面对上，会是怎样景象？”
“你给我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隗辛说，“我以为你是那种小心谨慎，会把那些对我们不利的事发生的概率压缩到最小的人工智能。”
“我是你认为的那种人工智能。”亚当说，“但我不总是那样，如果我总是一成不变，那多无趣。你是在成长变化的，我看着你成长变化，这本身就很有趣。”
“嗯……你也是个有趣的人工智能。”隗辛伸了个懒腰，检查身上的装备，准备离开别墅。
“你要去哪里呢？”亚当问。
“去极昼区。”隗辛说，“就当是观光旅游了。”
今天是8月22日，明天8月23日，是回归日。
好不容易来了白鲸市，当然要见识见识这个城市奢靡繁华充斥着“上等人”的极昼区。
观光是次要的，白鲸市的一个科技公司是机械黎明的披皮公司，隗辛要去踩个点。
第154章 无边暗界09
“真冷啊……”隗辛打了个哆嗦，嘴里呼出一口白雾。
位于极圈的白鲸市昼夜温差太大了，白天的时候温度有十多度，到了晚上，气温就会骤降至十度以下。
隗辛看了看通讯器，现在气温是五度。她合拢衣服，感到有些不适应。
在八月份，这里不到早上五点就会迎来日出，太阳在晚上九点多才会完全落下，而在六月份，极昼现象会持续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到了冬天，这座城市也会迎来极夜，所以城市的两个大区域被命名为极昼区和极夜区。
白鲸市的街头巡查安保员很少，白天的时候人会多一些，到了晚上街头几乎完全没有人了。由于气候过于寒冷，这里的缉查部大多数情况下会用机器人来代替巡逻。
在糟糕的极夜区，这样的天气里醉汉醉倒在街头是真的会冻死的。机器人发现了街头的醉汉就会报警或者呼叫救护车，但不管是报警还是呼叫救护车，基本上都没有人过来处理。
极昼区就不一样了，这里一切都很好，建筑物高大，路边的商铺光鲜亮丽，街头走着的人衣着体面，人们报警会得到妥善的处理，和极夜区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没有夜生活的城市是不完整的。”隗辛吐槽。
这里没有黑海市热闹，寒风萧瑟的街头空荡荡的，很少有行人。
“那是你没有找对地方。你去酒吧去夜场去地下拳场和赌场，那里保准会很热闹。”亚当说，“富有的人是很会享受的，你甚至能在这里找到室内高尔夫球场和赛马场，那里四季恒温，很暖和。”
隗辛笑了笑，“也是，都极昼区了，有钱人才不会傻乎乎地站在外面挨冻呢。”
黑海市的城市之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界限，虽然有东南西北四个区，但是这个区只是为了划分地域用的，白鲸市的分区意义就不一样，极昼区和极夜区之间隔着一道墙，电子墙。
想要自由进出，就要通过电子墙的扫描，五级及五级以下公民是不可以进去的，四级公民才能在墙内外自由进出。如果强闯，那么电子墙上的自动机枪就会突然冒出来射出一梭子弹把想要闯进去的人打成筛子。
这里的社会阶层，比黑海市更加分明。
隗辛是正大光明从电子墙的大门走过去的，因为电子墙的实际控制人是缉查部，每一个放行的人都需要经过亚当的扫描，它扫描到隗辛直接把她给放进去了。
但从繁华程度来讲，黑海市和白鲸市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白鲸市的极昼区也是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全息投影在城市上空游荡，巨幅广告屏穿插在楼与楼之间。但这里的楼层似乎更喜欢用镭射灯装饰，那些具有极强穿透力的彩色灯光照亮了城市的夜空，在低矮的云层上投射了一圈又一圈光晕。
刚刚来到黑海市时，在城市上空巡游的悬浮电轨车给隗辛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可是白鲸市没有悬浮电轨车，这里只使用路面交通工具。
亚当说：“这里冬天太漫长了，电轨车铁道上很容易悬挂冰锥，清理起来很麻烦，且非常危险，有可能会砸到下面的行人，所以在城市规划之初，白鲸市就舍弃了悬浮电轨车，改用路面交通工具，你可以看到白鲸市的街道比黑海市宽了一点五倍，这是为了方便车辆通行。”
每个城市都有各自的风貌，在第一世界，各个地域的建筑风格和人们的生活方式会有明显的变化，在第二世界也是如此，不同的地理条件衍生出了不同的发展模式。
隗辛打量街边的店铺，午夜的时候还有很多商铺在营业，她走走停停，慢悠悠地在街头游荡。
走到极昼区最繁华的那条街的时候，隗辛抬起头，看到了气派的科技公司大楼，公司大楼上几个大字闪闪发亮——创拓科技。
隗辛对这个公司的名字印象非常非常深，不仅是因为她的记忆告诉她这是机械黎明的披皮公司，还是因为这个公司在宣传“义体”。
机械黎明做的所有事都是有预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