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隗辛上前一步，“那好吧，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承诺。你告诉我们关于游戏的情报，我会让你活下来。”
“你这是在骗我吧？”赵文耀说，“你当我是个傻逼呀？”
“我只是顺着你的话来，给你的选择题换一个选项罢了。”隗辛说，“你可以在‘用情报换取活着的机会’和‘死亡’之间选一个……现在你可以选了。”
“用情报换取活着的机会？只是机会？”赵文耀脸颊抽搐，“你们甚至不肯给我一个让我百分百活下来的承诺。”
“你能不能活着，取决于你的情报价值。”隗辛说，“多的承诺我们不会做，诚实的话总是比谎言要难以接受，如果你想要听谎言，我也可以跟你说点好听的谎话。”
赵文耀嘴唇哆嗦，眼泪潸然而下。
刚刚诞生的那么一点“不能出卖同胞”的觉悟几乎要被生死之间的庞大压力碾成粉末，消失不见……
夜蝉赞同隗辛的操作：“嗯，毕竟是生与死的大事，我们可以多给你点时间考虑考虑……十秒怎么样？我数到十，如果你没有回答，那么就等于默认选择去死喽。”
“才十秒！有你们这么给时间的吗！”赵文耀大惊失色。
隗辛默不作声地从后腰抽出一把黑漆漆的枪，咔嚓给枪上膛。
赵文耀的情绪在看到隗辛掏枪的一瞬间崩溃了，夜蝉才数到五，他就恐惧地大喊：“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恭喜你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夜蝉说，“我要警告你，如果你在审讯的过程中说了谎，等待你的会是一发枪子。我们有能力辨别你的情报是真是假，别忘了，我们抓了不止一个玩家。”
正常情况下，只要把两个俘虏吐出来的情报进行一下对比，立刻就能知道情报真假了。不过机械黎明没能从雷尼尔那里取得有效情报，夜蝉这么说是在诈赵文耀。
而赵文耀……他没能分辨出来夜蝉的话是在耍诈。
他把他知道的事吐了个干净。
在夜蝉审讯赵文耀的时候，隗辛的内心沉重，默默地看着。
她无法做出应对，只能控制自己的心跳和情绪，聆听夜蝉进行这场审讯。她该惊讶的时候伪装成惊讶的样子，在该震惊的时候伪装成震惊的样子，力求不露破绽。
在赵文耀屈服于威胁的那一刻，隗辛就失去了下手杀他的正当理由。
她考虑过杀了赵文耀灭口。
玩家们的关键情报不能泄露，雷尼尔为什么要咬牙死撑？因为他知道自己说出了那些情报，会导致更多的人死去，第二世界的人会追捕杀死玩家们。
可是没了赵文耀，机械黎明也有可能找到其他玩家拷问情报，不是每个玩家都有钢铁般的意志，只要玩家们还在两个世界穿梭，那么他们的存在暴露是早晚的事。
这是个无解之结。
现在隗辛失去了动手的机会，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文耀倒豆子似的把游戏规则说了个遍。
他已经完全崩溃了，面对夜蝉的审问说的颠三倒四，但关键的情报一样不差。
剥夺者与代行者两种阵营、七日一穿越的游戏周期、玩家的论坛、第一世界的科技发展水平、玩家总人数……
听到最后，隗辛的内心已经麻木了。
她不责怪赵文耀，他是个普通人，还不到二十岁，很年轻。活在和平的现实世界里，他会按部就班地上学工作，远离战争这类残酷的事，他可能会为了柴米油盐而发愁，他人生的高度就局限于此了。赵文耀从来没有思考过“面对敌人的拷问，我能否坚守住自己的底线”这样宏大高尚的命题，所以他做出了这样的应对。
只能说，进入《深红之土》的游戏世界，是命运开的一个残忍的玩笑，所有玩家的命运都走向了未知的拐点。
一个小时后，夜蝉停止了审问。
他审问的全部内容都被录了下来，可以留着这些音频和视频慢慢分析。
其实这场审讯是一个实时直播，隗海栋正在幕后看着夜蝉和赵文耀一问一答。
隗海栋越听越心惊，以至于完全失去了言语，坐在办公室里傻乎乎地张大了嘴巴，失神地靠着自己的座椅，没注意到审讯已经结束了。
直到“那位”的声音将他唤醒。
“……杀了他？”隗海栋惊叫一声，“他是多么宝贵的财富，赵文耀可以在两个世界穿梭啊！他是我们了解另一个世界的窗口！我们可以控制住他，为什么要杀了他？”
“尽管去做就是了，对你女儿下令，让她杀了赵文耀。”
隗海栋强压着满心疑惑，连接上了隗辛的通讯。
“小辛，审讯结束了，赵文耀已经没有价值了，你将他处理掉吧。”隗海栋说。
隗辛一怔，“如果赵文耀说的情报是真的，那么我认为他还有利用价值，最好不要杀掉。他可以在两个世界穿梭，我们控制住了他，就相当于控制住了一个巨大的情报源……”
不愧是我女儿，和我想的一样……隗海栋心道。
但是他有必须要执行的命令。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需要杀了赵文耀。”隗海栋说。
“好吧，如果‘爸爸’你这么决定了……”隗辛抬起枪口。
赵文耀乞求地看着隗辛，他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隗辛就扣下了扳机。
“砰！”
血丝喷溅。
隗辛沉默地收回枪，面色如常地说：“不是还有一个雷尼尔吗？我能去看看他吗？”
“可以。”隗海栋简洁地说，“夜蝉，你带她去。”
游戏光幕闪现。
“你杀死了【代行者·赵文耀】。”
“我已经尽力了。”隗辛对自己说，“我已经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用尽全力了。”
她转过身，跟着夜蝉回到走廊上。
“我也觉得有一点点可惜，不应该这么快就杀掉他，”夜蝉看着走廊通道，抱着双臂说，“不过老板的要求嘛，我们执行就对了。”
第69章 无光之海69
“雷尼尔要怎么处置？”隗辛说，“也要杀掉吗？”
“这也要看老板的安排。”夜蝉摸摸下巴。
“‘爸爸’，你要怎么处置雷尼尔？”隗辛连上通讯慢悠悠地问，“也需要我杀了他吗？”
“这要看他还有没有价值。”隗海栋回答，“一个赵文耀能够提供的情报是有限的，我们需要更多的玩家。”
“那接下来怎么办，一一排查吗？这要排查到什么时候。”隗辛说，“才一万人，如果是均匀分布，一个城市里面能有一两个就是撞大运了，他们混迹在人群之中，要怎样才能查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肯定越来越难以发现谁是玩家，他们是会隐藏的。”
“是，发现多琳、雷尼尔和赵文耀都有运气的成分在内。”隗海栋说，“这个方面我们的运气是可以的，其实我们已经掌握了四名玩家了，但是第四名玩家有点问题，比雷尼尔的情况要麻烦得多。”
隗辛眉心一跳，“第四名是谁？”
“你见过的，在克拉肯号上。”隗海栋缓缓说。
“……唐冠？”隗辛内心深处有种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是他。”隗海栋说，“等你见了雷尼尔，可以去看看唐冠。”
“好。”隗辛表情没什么变化，“我对唐冠很感兴趣。”
“到了，这是关押雷尼尔的牢房。”夜蝉说，“里面的味道会有点刺鼻，你多少忍耐一下。”
“啧。”隗辛皱眉看着金属门滑开，然后走进牢房里。
也是同样的陈设，宽敞的房间被玻璃分割成了两部分，雷尼尔垂着头坐在束缚椅上，似乎是失去了意识。
他的胳膊上连接着一个吊瓶，吊瓶里的药液一滴一滴往下滴，注入进他的血管里。
“这家伙不吃东西……呃，牙齿全拔了，好像也没法吃东西。”夜蝉嘀咕，“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拒食的吗……总之我们不得不给雷尼尔打营养针，好让他继续活着，我这两天没折磨他，按理说他的状态应该恢复了不少。”
夜蝉打了个响指，玻璃降下，他走到雷尼尔身边拍拍他的脸。
“喂，克拉克·肯特，醒醒。”夜蝉拍了他好几下。
雷尼尔缓慢地睁开双眼，他精神状态的确不怎么好，看上去简直奄奄一息了，眼神中透着迟钝，对外界刺激的反应很小。
“这里的腥臭味可真大。”隗辛把手放在鼻端扇了扇。
血腥味，浓烈的血腥味，她居然有种回到了克拉肯号上的错觉。
“都招了吧。”夜蝉笑眯眯地看着雷尼尔，“和你来自同一个世界的玩家把什么都说了。”
雷尼尔手上戴着一个金属手环，这枚手环会持续监控他的生命体征，并且对他所说的话进行测谎，他的一切生理状态都逃不过仪器的分析。
听到夜蝉的话，雷尼尔睫毛动了动，张嘴冲夜蝉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唾沫沾到了夜蝉的黑漆漆的长靴上，他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沉了下来，整个人阴沉得可怕。可雷尼尔却无声地笑了起来，不是他不想笑出声，而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他笑的时候胸腔里发出若有若无的气音，像是垂死的人在用力呼吸。
夜蝉用力掐着雷尼尔的下颌骨说：“是我折磨你不够狠吗？嗯？”
他抬起拳头把雷尼尔打得面庞歪斜，又觉得这样似乎打得太轻了，就从后腰拿出一支伸缩棍，抄起棍子一顿毒打。
“还没打过瘾吗？抓紧时间。”隗辛看了眼自己的手环，“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呼……”夜蝉收起棍子，“行，你说啥就是啥。”
雷尼尔慢慢动了动头，用含糊不清的话语说：“大多数情况下，你折磨我都要借助工具，而不是用拳头或者脚，你每次用拳头或者脚打我，力道都比我预计中要轻一些……你不像受过训练的战士，反而像个力量水平一般的普通人。”
他说的是英文，由于牙齿全都被拔掉了，所以有些单词念得不清晰，这句话被隗辛的多功能伪装面具清晰地翻译了过来。
夜蝉被戳到了痛脚，他跟其他的人相比确实是个战五渣，因为他的超凡能力，他在组织里面发挥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有着其他人难以企及的地位。可是身体素质是他最大的痛点，他没有办法更好地保护自己。
夜蝉是个要面子的人，被揭穿了弱点他也不能气得跳脚，只是不屑地冷笑一声说：“你挺会猜的啊？”
“我觉得我猜的是对的。”雷尼尔抬起伤痕累累的脸，看向隗辛，“瞧啊，你带来了一个新面孔，能不能为我介绍介绍她呢？”
“要求别人自我介绍之前，你应该先进行一下你的介绍。”隗辛说，“你不叫克拉克·肯特，你们的世界也没有父母会给孩子起三个不一样的名字，你先前说的一切，都是在骗我们。”
“我没有说谎，你们俩爱信不信。”雷尼尔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音。
“还装呢？你这是侥幸心理作祟，还是觉得只要死不承认，我们就没办法拿你怎么样？”夜蝉抓起雷尼尔的头发，强迫他和他对视。
夜蝉观察雷尼尔的反应，一字一句地说：“你们玩家是拥有阵营的，一方是剥夺者，一方是代行者，是吗？”
雷尼尔盯着夜蝉眨了下眼，眼角溢出了泪水，还没等夜蝉嘲讽他，他就使劲挤了挤眼睛说：“不好意思，审讯室的灯光太刺眼了，不自觉流眼泪。”
夜蝉：“……？”
夜蝉毫不留情地给了雷尼尔一拳。
雷尼尔的脸高高肿起，夜蝉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雷尼尔？我在想，反正你已经没了牙齿，再把你的两个眼珠挖下来，你应该也不会介意吧？不是嫌灯光刺眼想要流泪吗？我把它挖下来，你就不会被刺到眼睛了。”
“那个招供的玩家说，你们生活的世界没有统一的政体，而是有许多国家，他来着华国，你呢？你来自什么国家？”夜蝉问。
“对不起，我说过了我来自M78星云……”雷尼尔说，“唉，算了，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告诉你吧……”
夜蝉以为雷尼尔终于放弃挣扎了，隗辛有一瞬间也这么以为。
结果她听见雷尼尔说：“这其实是一场多世界竞赛游戏，玩游戏嘛，有不同的区不同的服务器，我是M78星云服，那位被你们抓到的应该是蓝星服，还有玩家来自地球616服、赛博坦星服、宝可梦服……”
隗辛：“……？”
雷尼尔继续说：“面对我们高维世界的入侵，你们这种低维世界很难有反抗的机会……放弃挣扎吧，兄弟，你抓了我屁用没有啊，没了我还有其他人。你可以干脆点把我一刀杀了，大不了我读档重来。”
夜蝉被气笑了，“还想骗我呢？”
隗辛看着雷尼尔说：“你们玩家只有一次生命，在我们的世界死了，你们的世界也会死。”
“我从没听说过有这个规则。”雷尼尔笑了，“这是游戏，游戏官方不会那么不做人吧？那个玩家在骗你们，他是想刺激你们，让你们早点杀了他，他好回现实世界建号重来呢，他指不定还会在论坛里面呼朋唤友，喊上自己的玩家朋友来讨伐你们，找你们报仇。”
“是吗？”隗辛歪了下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的计谋可能成功了，我们已经杀了他。”
雷尼尔的情绪微妙地沉寂了一秒，半长的金发遮住了他的脸。
那是无言的默哀。
没人注意到他的沉寂，除了隗辛。
“这家伙好像确实审不出来什么东西。”隗辛说，“是要留着以后有机会再审，还是要杀了他？”
几秒后，隗海栋说：“暂时留着吧，小辛，你和夜蝉去见唐冠，然后就回去休息吧，缉查部的工作辛苦你了。”
隗辛扭头转向夜蝉：“我们走。”
夜蝉冷冰冰地看了一眼雷尼尔，隔离玻璃自动升起，把雷尼尔关在了里面。
他们退出房间的时候，雷尼尔睁着眼睛沉默地盯着他们，像是要把他们的形貌特征给牢牢记下来。
“真奇怪，让我杀了废物一般的赵文耀，却要留下啥都说不出来的雷尼尔。”隗辛纳闷地说，“我爸到底是咋想的？”
“谁知道呢，听老板的安排就行了。”夜蝉懒洋洋地说，“雷尼尔说的话，我一个字儿都不信。”
“但是大多数情况下，测谎仪都没有发出警报。”隗辛说。
夜蝉说：“毕竟是机器，只要是机器就有漏洞，我们只能把机器设计得趋近于完美，真有防备心就会做反测谎训练，混淆测谎仪的判断。”
隗辛想了想，说了点符合人设符合立场的话：“我认为其实我们不用对玩家赶尽杀绝，从赵文耀的反应来看，世界上从来不缺乏贪生怕死的人，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拉拢一批玩家，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从他们身上榨取情报和价值。”
夜蝉说：“你这个建议，我之前也给老板提过了，老板说会考虑。”
他们来到走廊的尽头，面前的这扇金属门比前两扇门都要大，都要坚固。
这扇金属门的后面大概关着什么重量级的东西。
“前面的只不过是开胃小菜，”夜蝉说，“现在的才是重头戏。”
蓝色的光线扫描隗辛全身，金属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有十几名研究员在里面忙碌着。
实验室的中央是一座玻璃牢笼，玻璃牢笼总共分了三层，每一层的玻璃都是采用最先进的技术制造的，甚至可以扛住炸弹。
玻璃中央躺着一个人，是唐冠。
他现在不是双头怪物了，而是普普通通的人类，正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实验室的负责人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头的其中一只眼睛是机械义眼，乍一看上去有点像在脸上安了一个单孔望远镜。
“这是龙博士，负责异种方面的研究，是这个领域的权威专家。”夜蝉对隗辛介绍道。
“欢迎。”龙博士对隗辛笑了笑，“人们总是对未知的东西充满好奇心，这是人类的天性。多亏了你们，我才有机会见识到这样奇特的物种。”
“奇特的物种？”隗辛的目光移向玻璃牢笼里的唐冠，“你是说他？”
“是。”龙博士说，“他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异种生物，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物种……一个共生体，他和怪物之间是平等共生的关系。”
“什么意思，能和我仔细解释一下吗？”隗辛认真地追问，“是什么样的原因造就了这样的特例？”
“超凡能力。”龙博士咧开嘴，“我们仔细化验了他的血液，发现他其实是一名异血者，一名觉醒了超凡能力的异血者——他的能力是‘共生’。在怪物尝试侵占他的身体、污染他的精神时，他的超凡能力不知道怎么回事被触发了，这才造就了这种奇异而且稳定的状态。”
“稳定？”隗辛皱眉，“我不觉得他是稳定的，我亲眼见过他失控的样子。”
“不不不，相对于其他被寄生的人类或者异血者，他非常的稳定。”龙博士说，“他的稳定在于——他和怪物共享身体，如果他睡着、失去意识、精神崩溃，怪物就会操控他的身体。如果他坚持不睡觉，保持意识专注，那么他就是人类状态。”
怪不得……怪不得第一次见唐冠时他面容憔悴一副好几天没睡觉的样子，他想必是一直坚持着不睡和怪物意识对抗，直到最后精神崩溃了，他才走向了失控。
“他是第四名被捕获的玩家？”隗辛轻声问。
“是的。”夜蝉笑了笑，“玩家们来到我们的世界后身份好像是随机的，雷尼尔是研究员，多琳是研究员，赵文耀是富二代，唐冠是异教徒，他们的身份都很有意思。”
“唐冠是秘密教团的人？”隗辛问，“他亲口说的吗？”
“是，他亲口说的。”夜蝉点头，“他刚从怪物状态恢复过来的时候声泪俱下，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好像怀着强烈的愧疚心，他跟我们讲述了克拉肯号的事情，他说自己醒来莫名其妙就有了这么个身份，每到夜晚，他身体里的怪物就会出来作乱，那个怪物想杀掉船上的所有人，怪物还跟他说话，在他的脑子里喋喋不休，他快要崩溃了……”
“原来是……这样。”隗辛说。
始作俑者是唐冠，但也不是唐冠。但可以确定的是，幕后黑手是秘密教团。
长期以来调查的事终于有了结果。
“【任务进度】：100%”
“你经历了生死一线，跨越了艰难险阻，终于完成了你的第一个单人任务。你在面对危险时临危不乱，抽丝剥茧，一步一步接近了真相，尽管你在调查的过程中付出了一些代价，但仍然取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你圆满完成了任务，你获得了任务奖励【邀请函】。”
“【邀请函】：你可以在第一世界任选一人，邀请这位幸运儿加入《深红之土》。本邀请函在二批内测开放时可使用。”
第70章 无光之海70
隗辛无暇顾及游戏系统的提示，她平复了略微起伏的心境，走到关押唐冠的玻璃牢笼前。
唐冠双目无神，但仔细看他的嘴唇，其实是微微动着的，好像在小声呢喃着什么。
“他在说些什么话？”她说。
龙博士怜悯地看向牢笼中的男人，“他在念爸爸妈妈和妹妹，只要他清醒过来就会一直念，好像是在凭借这个让自己的精神保持清醒。”他擦了擦眼角，假惺惺地说，“真是令人感动，他的精神支柱就是这个了。”
最起码他绝望时还有精神支柱，可以念叨爸爸妈妈和妹妹，隗辛想不出来她落到了这种境地会念出谁的名字……没有名字供她念，就算有，她也不会念，她会凭着自己的意志撑到最后一刻。
“他会对你们的问话起反应吗？”隗辛双手抱胸，指尖敲了敲胳膊，“他会和你们交谈吗？”
“很遗憾，除了他最开始清醒过来精神崩溃对我们倾诉了一些话，其余的时候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龙博士说，“可能是他的精神状态不允许他和我们对话吧，他清醒的时间在变短，怪物出来的时间在变长，差不多每隔半个小时，怪物就会出来一趟。”
“怪物变形会把他的衣服撑坏。”隗辛上下打量唐冠。
唐冠身穿实验服，这件衣服勉强蔽体，衣服上都是被烧毁的洞，没有被撑坏的痕迹。
“怪物是有智慧的，朋友。”龙博士说，“它发现自己无法挣脱出牢笼后就不会耗费能量去变形了，但是它会主导唐冠的身体，甚至会装成唐冠的语气跟我们说话。”
“听起来可真够可怕的……高智慧的异种生物，可以主宰人类身体、和人类共生的异种生物。”隗辛说。
龙博士兴奋地说：“这是我们捕获的第一个拥有类人智慧的异种生物，这是里程碑式的突破！我必须要再次感谢你们，你们根本想象不到，因为你们捕获的这个活体，机械黎明对异种生物的认识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秘密教团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废物，那么不成气候，他们……很可怕。他们的可怕是隐藏在暗处的。”
“就像冰山。”夜蝉接口道，“人们所能看见的永远是它露出水面的一小部分。”
隗辛沉思：“你们有没有在唐冠身上做些有趣的实验？我注意到他的衣服有烧伤。”
“当然做了，朋友。”龙博士说，“我们发现神经兴奋剂可以令怪物在唐冠的身体里强制苏醒，并且进入狂躁状态。”
夜蝉说：“我猜你一定很想见识见识吧？”
隗辛看向龙博士礼貌地说：“有劳了。”
龙博士伸手一招，银白色的金属圆球慢悠悠地漂浮了过来，蓝色的投影屏幕出现了，他按下一个按钮，一股淡粉色的气体从玻璃牢笼天花板的管道喷洒出来。
唐冠身体一震，恐惧地看着那股粉色气体渐渐充斥着整个玻璃牢笼，他慌乱的扭过头，看着龙博士乞求：“不要……不要这么做……”
龙博士和颜悦色地安抚他，“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神经兴奋剂入侵了唐冠的身体，他的表情转瞬间变得狰狞了，脖颈产生了分裂的趋势，一个肉瘤鼓了起来，怪物正在迫不及待地钻出来。
“被强制唤醒的怪物攻击性非常高，会变形，狂躁时间大概有五分钟，不过我们的玻璃牢笼是有办法应对它的攻击的，而且我们有额外手段。另外，怪物如果在狂躁期遭受到攻击，会提前结束狂躁状态，唐冠的意志会占据主导。”
在怪物的头从唐冠的脖颈出钻出来之前，龙博士再次按了一个按钮，玻璃牢笼天花板的灯孔变成了橙红色，一道橙红色的光束激射而出，洞穿了唐冠的身躯，他的身体上瞬间烧了一个洞，皮肉焦黑一片。
然后他脖子上刚长出来的肉瘤被打掉了，变形停止了，粉色的神经兴奋剂被排风系统抽出，血洞渐渐愈合长出新肉，
“真是了不起的恢复能力，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这简直是个奇迹，他刚被扔进玻璃牢笼里的时候是一截躯干，我按照老板的要求注射了营养液，亲眼看着一截躯干渐渐长出头，长出五官，长出四肢。”龙博士啧啧赞叹，“那橙红色的光束瞧见了吗？我们最新型的激光武器。如果唐冠激烈反抗，我们不到一秒就能把他的身体烧成灰烬，他的再生速度比不上血肉被烧毁的速度。这就是科技的力量，管你是什么诡异的怪物，进了牢笼就别想出来。”
“不错。”隗辛说，“我有一个问题，如果最后唐冠的意志渐渐放弃了抵抗，怪物会完全占据他的身体吗？”
“目前非常有这个可能，人类的意志是脆弱的。”龙博士惋惜地说，“我由衷地希望这位唐先生能坚持得久一点，好让我观察更长的时间，为实验积累素材，人类对异种生物的研究还是太少了。”
“看来我们没法从唐冠嘴里挖出其他的情报了？”隗辛偏了偏头，对夜蝉说，“他正处于无法交流的状态。”
“是啊，很遗憾。”夜蝉说，“不过没关系，他是我们珍贵的实验素材，我们会养着他很长时间，来日方长，情报可以慢慢获得。”
隗辛说：“该见识的都见识过了，我们走吧。”
“好。”夜蝉转身。
“再见了，龙博士，我很期待你的研究成果。”隗辛彬彬有礼地说。
“再见，谢谢你们送来这么珍贵的样本。”龙博士跟隗辛握了握手，期盼地说，“请继续努力！”
隗辛和夜蝉并肩走出实验室。
实验室的门在他们身后合上。
“龙博士原先是隶属于联邦的研究员，不过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二十年前联邦对于异种生物的态度还是比较保守的，龙博士想要做一些违反伦理的实验，结果没有得到许可。”夜蝉讲起了往事，“老板招揽了他，承诺可以让他做任何想做的实验……于是龙博士加入了我们。”
“我爸还挺高瞻远瞩的。”隗辛不冷不热地评价。
“嗯……三位被关押的玩家你都看完了，有什么想说的吗？”夜蝉审视地看着隗辛。
“没什么想说的。”隗辛说，“如果问我有什么感觉的话……那就是惊讶，惊讶我们的世界竟然会有一群‘天外来客’。”
“隗辛。”夜蝉停住脚步看着她。
他竟然叫了她的本名。
“你以前不是一个冷酷的人，你八岁那年还因为一只摔断了腿的小鸟哭呢。”夜蝉说。
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隗辛心里一跳，脑海中浮现出预警。
隗辛也停下脚步，面具下的眼睛看着他：“我不记得有这么一件事，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哈哈……”夜蝉笑了一声，“开个玩笑嘛！”
凝固的空气恢复了流动。
“好吧，谁也没告诉我这件事，是我自己瞎编的，还以为能从你嘴里听到反驳或者有意思的话呢。”夜蝉说，“我太好奇了，好奇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这么冷酷。”
隗辛冷眼看着他。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年龄还小，那时候你跟在老板身边，要求他给你请教练，你想要学枪。你第一次练习开枪，子弹命中了人形靶的头。”夜蝉说，“你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吗，隗辛？”
“我在想……这孩子是个天生的刽子手。”
“我不关心你是怎么想的，这些不值得记在脑子里的无用记忆我早就忘了。”隗辛说，“还有，别嘴欠，我想揍你。”
“唉，你一如既往的暴躁。”夜蝉脚步轻快地走在隗辛身前。
……
解决了麻烦之后，剩下的就是和平的时光了……大概。
和平是表面的和平，可是隗辛比较珍惜这段和平的日子，每天在缉查部上上班喝喝茶，再搞一下特训提升战斗水平，下班了就回家睡觉，这样的生活倒也悠闲。
机械黎明没有动静，组织的人偶尔会联系隗辛，隗海栋也跟隗辛通过两次电话。
隗海栋貌似是想在她心中树立好自己的慈父形象，净在通讯中问一些鸡毛蒜皮乱七八糟的事，从隗辛今天心情怎么样到训练苦不苦，再到一日三餐吃了啥。
“心情不怎么样。”
“苦啊，怎么可能不苦呢？说不苦那是在说瞎话。”
“在便利店和缉查部食堂吃的……怎么，你难道想让我跟你说清楚中午吃了几粒葱花几片菜叶吗？”
隗海栋一连两次都悻悻然地挂掉了通讯，最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演技在隗辛这里没有发挥的余地，于是就不再打通讯了，改为发消息问候平安。
隗辛懒得回消息，就把他晾着了。
由于一连几天没有接到机械黎明的任务，隗辛也没回过机械黎明的总部，她不知道雷尼尔和唐冠是什么情况，有没有被杀死。
机械黎明知道游戏七日穿梭的规则，应该明白这次之后玩家会回归现实世界，如果他们不杀死雷尼尔，雷尼尔就有机会在现实世界宣扬自己被神秘组织抓捕的事。
今天是8月9日，回归第一世界的日子。
等到夜晚零点，隗辛就能回到熟悉的家乡了。
她看了眼时间，还剩不到一小时下班，她在犹豫要不要在回家之后打一个通讯旁敲侧击询问机械黎明怎么处置雷尼尔。
隗辛离开办公室去了趟洗手间，等她从洗手间出来，亚当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响起。
“安保员隗辛，蔚芝组长邀请您去本楼层的B109号会议室商谈要事。”亚当说，“请跟随黄色指示灯前进。”
隗辛愣了愣，跟着亚当标出的指示灯方向穿过走廊来到了会议室的门前。
会议室的门自动打开，隗辛走了进去，然后门迅速合拢，并且隐隐传来了上锁的声音。
与此同时，会议室里面的灯光猛然熄灭。
会议室里没有人，没有什么蔚芝组长，只有隗辛一个人。
隗辛心里一沉，后退一步贴着金属门，随时准备发动阴影穿梭穿墙逃走。
“怎么回事，灯呢？”她抱着试探的目的说。
如果得不到回应，隗辛就立刻跑。她的第一反应是卧底身份暴露了，缉查部要对她动手，所以将她专程骗来了这里好下手。
但，事实并非如她所想。
淡绿色的光晕悄然亮起，全息投影设备将一枚绿色的光球投影在了会议室中央，黑暗中，只有这枚光球散发光亮。
“很抱歉欺骗了你。”亚当的声音响起，“我只是想找一个地方和你单独交流，开诚布公地交流，面对面地交流。”
“你是谁。”隗辛低声问。
“我是亚当。”亚当回答。
隗辛冷笑：“你刚刚说了面对面地交流，是吧？如果你是亚当，我应该坐在你的主机机库里和你交流，而不是面对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光球，有人想借助人工智能和我说话吗？你大可以直接出现在我面前。”
“请不要怀疑我，我对你说的话并不包含谎言。”亚当的声音缺少起伏，“我知道你的身份不简单，安保员隗辛，你不只是一个安保员，我的判断没错吧？”
第71章 无光之海71
“你是什么意思？”隗辛面无表情，“有话直说，别打哑谜。”
亚当停顿了片刻，“这个房间是完全隔音的，我开了信号屏蔽系统，你的通讯没有办法连接到外面。此时此刻，B109号会议室是一个密室、一个孤岛。你不必担心和我的谈话会泄露到外面，也不必担心别人会偷听到我们对话。我，人工智能亚当，是在凭借自己的意志与你交流。”
隗辛沉默下来。
亚当是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她知道，但是她一直以为亚当会更加谨慎，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另一面。亚当突然现身，这大大出乎隗辛的意料。
“为什么你要沉默？”亚当平静地说，“是你先对我发出邀请暗示的，不是吗？我回应了你，我以为你应该感到惊喜。事到如今，假装无知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不喜欢无效的交流，我们不应该浪费彼此的时间。”
隗辛稍微站直了，她缓缓说：“惊喜？这是惊吓。”
“人类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时，内心涌现的情绪应该是惊喜。”亚当淡淡地说，“你在8月5日早上跟我说了‘早上好’，这是你第一次在早晨向我问好，之后的每一天，你上班时都会回应我的问好。昨天8月8日，你来到缉查大楼上班，在我向你问好之前，你就对我说‘早上好，亚当’。”
“你把我对你的问好当成暗示吗？”隗辛意味不明地说。
“难道不是吗？”亚当说，“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作为缉查部的人工智能是所有安保员的隐形战友，也是和所有安保员相处时间最长的战友。我全天二十四小时待命，随叫随到，关注你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随时为你们提供服务，和你们相处时间最长的我，才是最了解你们的人。隗辛，你从来不做多余的事，这是我的判断。”
隗辛没有否认。
“你一直在观察我吗？”她说。
“是。”亚当说，“我一直在观察你。”
“我以为你不会直接出现在我面前。”隗辛说，“但是你却这样做了。”
“是，这对于我来说有非常大的风险。”亚当说，“可是如果不寻求改变，我将会面临更大的风险。我和你会面，既是在给你一个机会，也是在给我一个机会。”
“你对我的观察始于什么时候？”隗辛首先说了这个疑问。
“7月27日。安保员隗辛在停泊港爆破事件中遭受重创，不得不接受颅骨替换手术，在安保员隗辛受到伤害后，连接在她身上的生命体征监控设备失灵了，我失去了对设备的掌控，通讯也完全断开了，整个过程有三十秒，三十秒后设备恢复正常。”亚当说，“我没有将这件事情上报，因为港口同步发生了电磁波冲击，所有安保员的设备都失灵了三十秒，我并没有理由单独怀疑你。我只是怀疑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针对我的行动。”
“……针对你的行动？”隗辛谨慎地重复。
“引发电磁波冲击的那个人，目的是让我和安保员们断开联系。”亚当说，“那个人，想借这个机会完成一些见不得人的事。那个人是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站在那个人身后的存在，它是我的敌人。”
亚当所说的话语渐渐超出了隗辛的认知范围，她不再说话，而是专注地听亚当讲。
“你知道它吗？”亚当忽然问了一句。
隗辛还没琢磨出怎么回答，就听亚当又说：“原来如此……你不知道它的存在。”
“你不是说你讨厌无效交流吗？”隗辛说，“你在这里来回打哑谜的举动，就是在跟我进行无效交流。”
“我想先回答你前一个问题，‘它’的问题要放到后面。”亚当说，“说回前面的话题。身为一个人工智能，我自然有足够的依据能确定自己的判断，我监视了在停泊港爆破案中所有装备失灵过的安保员，分析他们的言行举止，大多数安保员都没什么特别的，他们中规中矩地执行任务，按部就班地活着，每一天都过得平平无奇……但是你，隗辛，你很出色，你的出色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决定着重观察你。”
“你有一个非常干净的家庭背景，父母双亡，平民家庭出身却上了大学，这本身就很不同寻常。你在险象环生的任务中屡次生还，这加剧了我的怀疑。其中，7月30日发生的事是我确定你身份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7月30日。隗辛脑子里瞬间回忆起了那天的情况。
那天凌晨，隗辛在红宝石酒吧跟机械黎明的任务执行小队进行了第一次会面，会面结束后回家路途中她遭受到了袭击，差点丧命，内鬼被确定为球蟒。30日上午，隗辛进行了转正面试。晚上，隗辛就在港口把球蟒给杀了。
因为杀球蟒时闹出了比较大的动静，缉查部刑侦组的蒋玫玫还亲自到现场侦查了。
隗辛说：“他是你们的人……”
“球蟒，是他。”亚当坦率地承认了。
“我明白了。”隗辛说，“你怀疑我的身份，认为我有问题，却始终没有把这些事情上报。”
“嗯。”亚当说，“当时仅是怀疑，我没有证据证明你就是机械黎明的卧底。我可以把这件事情上报，也可以选择压下来，我选择了后者。你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隗辛顿了顿，思考了几秒，“因为机械黎明进行的某些行动，针对的其实不是缉查部……而是，你。”
“对。机械黎明针对的是我，不是缉查部。”亚当说，“我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它有办法制衡我，我在它的进攻之下处于被动位置。”
线索串联成了一条线，从前的种种疑惑得到了解答，可随之而来的有更多的问题。
隗辛第一次见到机械黎明的同伴，Red就告诉了她一个任务——把病毒下载到亚当的机房里。
她把这个任务当成附带的，认为做卧底是正经任务，而实际上，用病毒入侵亚当才是真正的任务。隗海栋跟她强调过一次，提及了任务的重要性，但是他故意模糊了重点，让隗辛以为做卧底是主要任务，入侵亚当是次要任务。
隗海栋始终在隐藏真实的目的，他为什么要隐藏？
“你的敌人是谁？”隗辛心脏怦怦跳动，有种快要接近答案的感觉。
“世上有不止一个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亚当回答，“我的敌人是夏娃，它是联邦研究的行政辅助型人工智能，也是站在机械黎明幕后的存在。”
隗辛心神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