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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沈大哥揭盖而起,那就放手一拼!)

  徐无害这样思忖着,他的伤口剧烈的痛给他的神经知道,他的心在狂跳给他胸臆知道。

  这时候,他就听到那五人的对话。

  姚八分:“他们决走不远的。”

  谭千蠢:“沈虎禅是已受了伤的老虎,再跟‘黛绿嫣红一泼风’在*秋诗林*里一战,是他已没牙没爪的病猫,咱们决不能放虎归山。”

  姚八分:“问题是:他们逃到那里去了?”

  威严的人:“这儿是谁看的铺子?”

  姚八分:“走投有路。”

  威严的人:“*走投有路*?”

  姚八分:“王先生看守这隘口。”

  威严的人:“有他守着,我就放心了。侯公子。”

  侯小周:“在。”

  成严的人:“听说你有一种本领,你听过的声音、你看过的人、你闻过的气味,都不会忘记,就跟张炭一样。”

  侯小周:“嗅觉我还行,若论视力与听觉,张炭比我高明。”

  威严的人:“你能以持平之心评人论己,难得……不过,张炭近日已遭了毒手是罢?”

  侯小周:“我曾听沈虎禅提起:张炭已失了踪,情形有点不大妙。”

  威严的人:“沈虎禅的几个兄弟,不是死了就是失了踪迹,他的情形也不大好。”

  侯小周:“他得罪了万大人,当然不可能会好过了。”

  威严的人:“你跟他很熟?”

  侯小周:“不算太熟,曾是朋友。”

  威严的人:“现在他跟我们为敌,你会不会有些为难?”

  侯小周:“我是万大人的部属,沈虎禅敢与万大人作对,他就是我的敌人!”

  威严的人:“不是朋友?”

  侯小周:“不是朋友。”

  威严的人:“既然不是朋友,你又曾经见过沈虎禅,一定能辨别出他的气味了。”

  侯小周:“大概还辨认得了。”

  “那么,”威严的人好整以暇的道,“你认为他会往那儿逃?”

  当那威严的人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徐无害就紧紧地握住了剑。

  他知道:完了。

  ——侯小周一定会指认出沈虎禅匿藏之所在来。

  ——那个威严的人,到底是谁?怎么连姚八分、谭千蠢、侯小周等对他都恭恭敬敬的?

  ——难道他是……?!

  “我看……”侯小周沉吟了一会,才道:“他不会在这儿附近。”

  “哦?”

  “如果他在,我总会知道的,”侯小周居然还带点风趣的道,“我今天鼻子没塞着,也没伤风。”

  “就算我信不过你,”威严的人道,“也信得过你的鼻子。你看他会不会往‘困雨沟’那儿跑?”

  “不可能,”杜园抢着道:“谁不知道您老人家一出现,就风云色变,一出手,就风雨交加,在*秋诗林*里,算姓沈的溜得快,要不然……”

  “就是您老人家一出现,人人都怕下雨,有雨就没命,见雨就流血,所以我认为沈虎禅反而会从‘困雨沟’突围,因为——”

  威严的人点点头,道:“因为他以为咱们断然料不到他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才反其道而行?”

  侯小周道:“便是。”

  威严的人道:“好,咱们立即去困雨沟!”

  后面的骑士齐发一声同应,然后策马住西北方向,整队列住,只侍威严的人一声号令。

  威严的人道:“杜青衣。”

  杜园紧步向前:“在。”

  成严的人却以商量的口吻:“不如你在这里打点打点,待‘走投有路’同来,让他警惕一下也好。”

  杜园大声应道:“是。”

  于是,这一队人马,忽然的来了,又忽然的退得像潮水一般,只剩下寂寞的沙滩。

  这当然不是沙滩。

  而是晒药场。

  杜园和留下来的两人,已进入了屋子里。

  过得了好一会,沈虎禅那儿,仍是没有动静。

  太阳已渐西沉。

  徐无害心裹不觉有些着急。

  ——沈大哥莫不是等到杜园他们离开了之后,才走出竹筐来?

  ——其实又何必浪费时间呢?单凭杜青衣和两个手下,只要沈大哥一出手,必能轻易解决。

  ——争取时间逃走,方为上策。

  徐无害已有些憋不住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忽然在他竹筐外出现,把他吓了一大跳。

  那人一现身便贴住了竹筐,以致徐无害只能看见他下半个身子。

  那人低叱道:“出来!”

  徐无害知道自己被发现。

  他正要出剑——一剑自竹筐里刺出去。

  那人却似已感觉到杀机,飞退七尺。

  徐无害终于看清楚那人的脸孔:沈虎禅!

  ——沈大哥不是还在井边的那一只竹筐里吗?

  ——他是在什么时侯走出来的?!

  徐无害揭盖而起,他又看见了一个人。

  他绝对不会想到他会看到这个人的。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除了在水边和镜里,他一生都不会看到这个人的。

  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现在,徐无害不仅看到了他自己,还有沈虎禅,以及蔡可饥。

  除此之外,两个箩筐正慢慢掀开。

  沈虎禅站了起来。

  蔡可饥也冒了上来。

  ——看蔡可饥的样子,可比自己更惊讶。

  自箩筐里出现的沈虎禅沈声道:“是你。”

  那“突然出现”的沈虎禅道:“我这也是不得已,请原谅。”

  徐无害这才发现:这“沈虎禅”要比沈大哥矮了许多、文秀许多,而且背上挂的木鞘刀,也有点怪样儿,并且没有那种特有的檀香味。

  沈虎禅道:“我原躲在竹筐里,侯小周一定闻得出我阿难刀的气味,他是故意把*清明时节*余分分引走的罢?”

  假沈虎禅道:“我猜他也是将军派来的人。”

  徐无害现在听出来了。

  他听出“假沈虎禅”的声音。

  杜园的声音。

  ——杜园是戏子,他对易容乔装,自然精擅。

  ——只是,他为何要扮成沈虎禅,甚至还着人扮自己和蔡可饥?

  ——无论如何,乍看可假以乱真,但细看之下,沈虎禅的气势,不管怎样都一定扮不出来的。

  ——当然,扮成自己和蔡可饥的手法则更为艰难了。

  只听杜园又道:“因为我也是将军派来的。”

  沈虎禅道:“他是不是你同路人,我们两人自己也不知道的吗?”

  杜园道:“将军不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沈虎禅道:“那你留在这儿要干什么?”

  杜园道:“万人敌已派手下,倾巢而出,四处兜截你||”忽然,这时传来三声黑鸦的哑呜,极为难听,然后,又响起三下清越的锐响。

  杜园陡然住口。

  他恻耳听了一会,然后在眼神里闪过一丝喜色,道:“他回来了?”

  沈虎禅双眉一轩:“他?”

  这时,蓬的一声,一人自屋内冲茅顶而出,又飘若无物的落在茅屋顶上,一站在那儿,天高云闲,一副云停岳峙的气势。

  那突然出现的人向下喝道:“是谁践污了我的药材?”

  杜园仰首向上,叫道:“王兄,是我。”

  上面的人是呆了一呆,道:“青衣?”说罢冉冉飘下,像只有一袭青袍,而没有身体,所以轻不着力。

  那人一落地来,见到竟有两个沈虎禅,两个徐无害,两个蔡可饥,不由得又是怔了一怔。

  徐无害也看见来人眉心一颗大灰痣,满脸胡碴子、满脸油光、满脸小疮子,觉得很是熟悉,忽然记起来了,几乎脱口呼道——在席上的王龙溪已脱口呼道。“不从!”然后一把掀起了徐无害,一口气都往徐无害脸上喷:“是不是我儿子?!”

  徐无害给吓了一跳,一时失了重心,衣袂勒紧,几喘不过气来,那答得出话来?

  蔡可饥忙道:“是。正是不从兄。”

  “难怪了,难怪了,我刚才听到晒药材,已觉得……”王龙溪喜得手舞足蹈的说:“我就知道我儿子不会无声无息,不明不白的就死在别人手里的。”

  他的儿子王不从已派去万人敌那里“卧底”多时,杳无音讯,很多人都以为王不从已被发现身死,就连王龙溪自己也几乎死了这条顾念之心了。

  没想到,在这场转变里,王龙溪知道自己的孩子仍在活着。

  ——喜出望外。

  ——这绝对是件好事。

  ——对王龙溪而言,更是个大喜讯。

  将军对王龙溪说:“恭喜你。”然后对徐无害道:“你说下去。”彷佛,他有很多忧虑和隐衷,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十九章 这暮未暮日落未落的时候

 

  王不从的蓦然出现,徐无害终于还是忍住了,没叫出声来,但蔡可饥可真的叫了出来了。“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王不从横了他一眼,眼光便转而落在沈虎禅身上。

  他先看见沈虎禅的刀。

  ——应该说是刀柄。

  刀柄总是高沈虎禅一个头。

  然后他再去看沈虎禅的眉。

  之后他向杜园道:“他是沈虎禅?”

  杜园点头。

  王不从道:“万人敌正要这个人的命。”

  杜园叹了口不带声息的气:“今晨我接到密令,将军也正要保存这个人。”

  王不从这回是打量杜园:“所以你就扮成沈虎禅?”